第46节(2 / 2)
裴星铭根本不能保持理智,撕心裂肺地吼道:“我妹掉下去了!我妹掉下去了!”
厅响也是悲痛万分,但是现在身边所有人都处于崩溃的混乱中,他不得不硬逼着自己保持冷静:“只能先让周唯月离冰窟窿远点,咱们才能过去救人,不然……”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修长又急遽的身影从他们身边冲了出去。
是宋熙临。
厅响的第一反应是气急败坏,因为周唯月就在冰窟窿的边沿坐着,冰层随时可能断裂,更别提有人在冰层上风驰电掣的跑了,随便一脚都有可能引起大面积的冰崩——这也是他竭力阻拦着裴星铭往湖面上冲的重要原因——一旦冰崩,任何人都自身难保,更别提救人了,更何况还要一次性救两个。
然而宋熙临的步伐却比厅响想象中的要敏捷轻盈许多。
也是在这时厅响才意识到,让宋熙临去救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是练家子,向来是步履无声,身手也不是一般的矫捷。
仿若是一道迅疾的长风,宋熙临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跑到了湖心的冰窟窿处,然而他却丝毫没有理会更好去救援的周唯月,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水中的光线要比外界要阴暗许多。
湖水冰冷刺骨,道道水流滑过身体仿若小刀在切割皮肉。
但最绝望最煎熬的莫过于缺氧的窒息感。
掉进水里的那一瞬间,司徒朝暮的口鼻和双耳就被湖水灌满了,耳膜充斥着咕嘟咕嘟的灌水声。
她本能地去呼吸,却根本吸不到新鲜空气,只吸到了满腔的冰冷湖水,被水呛到的窒息感接踵而至,痛苦地咳嗽两声,咳出了一串串气泡,肺部的窒息感越发强烈,再呼吸,再被灌水,再被呛到再咳……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如同酷刑一般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
时间也开始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钟都无比煎熬,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司徒朝暮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她不断挣扎,但始终无果。
她被漫无天际的水包裹了。
水柔而轻,摸得着却抓不住,她空有一腔力气却无处使,只能无助地任由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
越接近湖底,光线越昏暗,唯有最上方的那一圈冰窟散发着明亮的光,诱人却遥不可及。
突然之间,水底出现了一座座有着人体轮廓的庞然大物,彻底遮挡了从上方传来的光线。
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司徒朝暮的内心深处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剧烈的恐惧感,令她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她被一尊尊冰冷的石像包围了。
它们身形高大,充斥着震慑力和压迫感。
它们有鼻有眼,却眉目无情,全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唇角挂着一抹阴森诡异的微笑。
司徒朝暮惊惧万分,眼眶一热,再度开始剧烈挣扎了起来。
她不想死,更不想孤单地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暗之地。
然而她越是挣扎,身体就下沉的越快。
伴随着体力的耗尽,她的大脑也开始晕眩,视线逐渐模糊,眼前阵阵发黑。
眼眶的发热感却一直持续着,但只有司徒朝暮自己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哭,眼泪一流出眼眶就跟冰冷的湖水融为了一体,那些神像是看不到的。它们也都不悲悯。
焦灼和悲痛的感觉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充斥着胸膛,司徒朝暮很想放声大叫,想歇斯底里地高呼求救,但是水封了她的口鼻,令她有口难言,不能发出一个字,只能在内心声嘶力竭地呐喊,救救我,快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但死亡好像已经成了定局。
没有人来救她。
她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了一秒又一秒,身体越沉越低,意识越来越模糊,但潜意识深处却一直清醒地不断发出质问:就这样死了么?我的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呀,就这么结束了?
后悔么?不太后悔,最起码她救了周唯月,她成功赎罪了,再也不用承受内心的审判了。
但也是真的不甘心。
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读过大学,没有拿到驾照,没有体验过当成年人的感觉。
更难过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收到她死亡噩耗的那一刻,一定会肝肠寸断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他们的往后余生可能都会在悲痛中度过……
遗憾真的好多啊。
她不甘心极了。
但是再不甘心又能够怎样呢?
司徒朝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痛苦又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环住了她的腰,抱紧她的同时迅速带着她朝着上方游。
司徒朝暮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倒不是因为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而是因为她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来救她,她觉得这一定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
让她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幻觉的是周围的光线。
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她还是清楚地感知到了由黑到亮的变化——她真的被人从那片神像堆里带了出来!
脑袋里猛然炸开了一道绚烂的烟花,瞬间炸醒了司徒朝暮,同时也炸醒了她的求生欲,四肢百骸的力量也神奇地回来了一些。
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司徒朝暮就用双手环住了宋熙临的脖子,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
被宋熙临带着冲出水面的那一刻,司徒朝暮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如获新生。
她的意识还没回归,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最基本的生理反应:呼吸。
大口大口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