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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杨盈 【如果】1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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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他人与他们提及如此怪力乱神之说,宁远舟和任如意自是不可能相信,只当那人有意故作玄虚,背后定还有其他算计。

??他们过去能在刀头舔血的日子里活下来,哪一次不是靠自己的谨慎盘算,还有赌上性命挣回来,若只盼神佛援手来成事,根本无稽之谈。

??但此刻,宁远舟和任如意心底的声音在告诉他们,杨盈说的,是真的。

??杨盈异乎寻常的表现,面临血腥杀戮既能临危不惧,还有那与之不匹配的果断。

??当这些不经意间显露的线索,落入他们这眼里,嫌疑必然涌上心头,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去揣测,都还无法真正把这些疑点给理通顺。

??但如果,眼前的杨盈所拥有的是比原本的杨盈更多的阅历和记忆,那便说得通了。

??杨盈亲自向他们施展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她不应该掌握,而也只有任如意才可以传授的武学,更是证实了这个说法。

??在已然确定的当下,宁远舟心底进而的推测,乍然浮现一丝不祥之感,接着问:“阿盈,你刚说了十二年后,那时的你经历了什么?”

??既然已经确定了杨盈的来历,那么她到来的这一件事,便不会是无缘由的发生。

??到底是经历什么事,才会让那个未来还未而立的她,来到了这过去的如今。

??杨盈心底苦笑,远舟哥哥怎么相发现森罗殿和信鸽司被搁置一事,本想借着恢复情资管道,为梧国在战事上提供准确的情报,虽然可能到最后皇兄被俘这件事依旧不能幸免,但至少可以让我们的军队可以更好地应对安军,减少无谓的伤亡,但我没想到…这事却提前了……”

??当发现战败之事提前发生,杨盈曾经无数次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意图改变事情结果所做出的干预,才会导致事情走向更严重的结果。

??“那时侯,我便想,如果有些事情必然发生,只能顺势而为的话,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力我所及,去把一切损伤尽可能的减少。”

??闻言,任如意想起了杨盈此前所托之事。

??“所以你才会让我帮你在凃山关军衙的水井里下药。”

??“没错。”杨盈点点头。

??庆幸的是,这一次还是有东西往好的方向改变。

??比如天星峡的伤亡确实减少了,比如元禄心悸也没有像当初的时候发作。

??“天星峡的事告一段落了,那接下来,你还想打算怎么做?”任如意问道。

??杨盈回道:“从现在到达天门关之前,除了两件事,基本上都没什么大事会影响到使团。

??其一,是在发生在??,丹阳皇兄为了阻止我们前往安国,会安排了盗贼前来盗取黄金。

??其二,是不久后会发生的事,而此事,我无法真正插手,毕竟这事关如意姐,要怎么做,能决定的,也只有你们。”

??宁远舟问道:“这事很严重?”

??“对。”杨盈点头。

无关外敌,但与他们有关联,那么问题就是出在内部了…

??“是有人认出如意的身份?”

??“是。”

??“那人是钱昭还是于十三?”

??“是钱大哥。”

??如果是钱昭,那的确麻烦大了。

??朱衣卫和六道堂,因隶属不同政营,素有血仇,尤其钱昭是他们当中最说一不二的,一旦发现任如意曾经朱衣卫的身份,不管缘由,都定以歼灭为首要考量。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为了避免纷争,主张把任如意的身份瞒下来。

??宁远舟看了任如意一眼,他知道,那曾经清冷彻骨的双眸近来已开始渐渐对他们开始坦然展露自身情绪,也有了她自己并没有发现的,那一缕对他们赋予的信赖。

??任如意的情绪表达从来直来直往,但物过钢则易折,若这份信赖蒙上了背弃,她与他们之间,即便曾有过共济宿恩,也会被她弃如敝屣,从此视同陌路。

??宁远舟自是不想任如意归于孤狼之身,所以这件事的确如杨盈所言,需慎重其事。

??倏地,一件猜想在宁远舟脑海一闪而过,让他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看向了杨盈,“那么服下一旬牵机,是不是也你基于未来会发生的事,主动干预后的决定?”

??闻言,杨盈一怔,而后还是轻轻点头。

??“……为什么?”宁远舟哑声问,声音里已隐隐透着了怒意。

??杨盈暗暗吸气,抿着的唇微微颤着,“……你差点因为此毒而死。”

??倏地“啪”的一声,宁远舟的拳头已敲在了案上。

??杨盈低下眼,有点不敢去看清宁远舟的脸色。

??方才远舟哥哥瞬变的脸色感觉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散发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眼见杨盈些许瑟缩的模样,宁远舟嘴里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自是有许多事要问个清楚,但杨盈的未来里,那些还未尽说的,如若是他想的那般……

??这叫他如何忍心去问。

??宁远舟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眼神已然波澜无惊,对着杨盈作揖道:“在臣回来以前,还望殿下不要再有任何妄动。”

??说罢,便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一踏出房门,便迎面碰上前来报告伤亡统计的钱昭,对方一眼瞧出宁远舟脸色不太对,再往屋里头觑了一眼,看来原因应该又是出在任姑娘身上了吧。

??“怎么了?”钱昭问道。

??“钱昭,帮我看好殿下,在我回来以前,哪里都不准去。”

??钱昭轻轻挑眉,没想自己却是猜错了,接着便问:“你去哪里?”

??“述州。”

??快马往返述州至少也要半日,这个时候出去,回来时也得是隔日早晨,宁头儿这是要去做什么?

??“宁头儿,要不要让于十三和你一起去?”

??但他家堂主显然没有打算应答自己,只是径直往马厢去,显然没打算让人跟着。

??“我和他一同去。”

??钱昭转过头看向那刚把门合上的任姑娘,沉吟片刻后,朝她颔首。

**

??宁远舟连夜策马赶往述州拿到解药,片刻未有停留,便又往回。

??这一路上,任如意一路尾随,直到临近了清净山,才见对方的速度缓了下来。

??任如意随之策马上前,在宁远舟停下来时,也正好来到他面前。

??“终于冷静下来了?”

??任如意看了一眼宁远舟的神色,确实没那么之前紧绷了,便提议:“现在距离客栈不远了,你是要在这里先把自己整理好,还是现在就直接回去,等着让你的那群兄弟挨个跟你嘘寒问暖?”

??一说完,她便拽着马绳,掉过头往前找了个适合稍作休息的地方,宁远舟往那朱红的背影瞥了一眼,随后依言跟随上去,把马拴好后,在任如意一旁坐下来。

??“给你,这是刚才在述州等你的时候顺路买的,沾着蜜糖烤的饼子,甜的。”

??宁远舟看着任如意手里的饼子,一怔之后,还是伸手接过这意料之外的饼子。

??“那一旬牵机是怎么一回事?”任如意问道。

??“是毒,制衡出使的毒药,每旬发作一次,需定时服下解药,才能抑制。”

??任如意大概了解了大致的细节后,便直接挑明,“你大可让人把解药飞鸽传过来,何必跑这一趟,你是又发现了什么事,让你必须避开其他人,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你冷静不下来?

??宁远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了,眼神卸下了克制,也露出了疲惫。

??他把饼撕成两半,“你也吃点吧,这一整天,也没吃到什么东西。”把一半分给任如意,等对方接过去。

??“彼此彼此。”

??见任如意掰了一小块吃了,宁远舟也开始吃起来。

??食物带来了的些许饱腹感,渐渐让焦灼的心绪舒缓了一些,也让宁远舟有了一点向身旁的人倾诉的念头,这一想,话便已脱口而出。

??“如意,在阿盈的未来里,我应该是死了。”

?“如意,在阿盈的未来里,我应该是死了。”

??虽说只是猜想,但宁远舟知道这个猜想,在那个未来里便是笃定的现实。

??这才能解释杨盈此前种种行径,解释她因何宁可不顾自身性命也要主动担下制衡的角色,并不是将此当作博弈的筹码,而是只为了让他的生命不再受到侵害威胁。

??杨盈奋不顾身的作为,对于保护他们之视作首要,而她所表现出来的积极性,甚至还指向了一个更绝望的未来。

??“而且死去的,应当不只是我而已。”

??不只是他,甚至是他的兄弟们,亦……没有未来。

??所以才会觉得愤怒,才会觉得愧疚,才会觉得……无力。

??究竟会发生多惨烈的事,只要稍作想象,宁远舟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保持冷静的情绪。

??他的情绪被挑动得过于波澜,所以才会选择外出,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任如意听完,便也了然,"若无意外,我的结果应该和你们差不多吧,我一直觉得杨盈有点爱黏我,之前想不通,这下也理解了。”

??一半的饼份量不算多,这三两句话间,两人便吃完了。

??任如意拍掉指尖的碎屑,对着宁远舟说:“如此看来,我还能活着的日子倒没多长,终究没躲过朱衣卫的女子一般没活过三十的惯例。”

??她的嗓音依旧清冷,言语间把自己生命看得更淡薄。

??“反正只要在这之前,把娘娘的事调查清楚,完成报仇了就行。”

??生命随岁月如梭而过,对其无常而短暂的认知恍若已经刻入她的骨髓,活着一天便是一天。

??任如意活过,却没有过人生,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宁远舟无法否认自己心中对任如意产生了心疼,即便他知道她从不示弱,眼下也许是故意为之,但依旧轻易地被揪疼了心。

??当她继而蹙起眉头,带着点僵硬,稍微扭动左肩时,这般细微的难受便让他按捺不下了担心,急问:“怎么了?”

??任如意声音有些轻,“背有点疼,之前在天星峡撞到山壁受得伤。”

??明知道受伤也不提,还不言不语地跟着自己骑了一路的快马?!

??“你之前怎么没说?!”

??任如意自是听出了男人话中的关心,神情依旧如常,“也没多疼,正好,你要不帮我看看?”随后便背向宁远舟,自若地揭开左边的衣襟,向男人露出了受伤的左背。

??猝不及防落入眼帘的肌肤,不禁让宁远舟心底一颤,连忙撇开了视线。

??“怎样,伤口看起来如何?”

??随着女人的催促,宁远舟不得不把视线移了回去,快速审视那纤细背上的伤,虽然淤青斑斑,但没有明显的红肿,一确定后,便又赶紧低头避开了视线,却已止不住随之而来的口干舌燥。

??“还好,应该还未伤及筋骨,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宁远舟随后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松了口气,片刻后再抬起头,眼前的一幕却刹那让他一怔恍惚。

??任如意并未如他所言而动,衣襟依旧半退在左肩,只是转过身子面向了他,当他稍微回过神来,对方已伸出双手,揽在他的后颈,缓缓倚靠向他。

??宁远舟倏地又是一阵呆滞,视线还来不及移开,便见任如意微仰起头凝视着他,双眸间转盼流光,吐气如兰,“宁远舟……你说如果生命如此短暂,死亡亦转瞬而至,那我们是不是该把握生命,尽情享受呢?”

??宁远舟知道自己当下该退开,可对方已缠住了自己,又靠得太近,唯恐推搡间会让对方更加衣衫不整,只得继续僵直不动。

??处于优势的刺客自是逮到机会,乘势继续步步逼近,那修长纤纤的右手已从后颈蜿蜒而下,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了男人的喉结,又胆大包天地顺着锁骨,探入了衣襟间。

??任如意轻轻抚摸着,指尖的触感可以让她轻易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也能猜到是哪个武器造成的。

??“如果未来还是一样的话,你还是不打算答应我吗?”

??轻柔的抚摸,轻挠着过去受过的伤楚,也丝丝缕缕扰动着克制的理智。

??此时,宁远舟已然无法把目光移开,那片雪白半峰之上有着着数道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伤疤,尤其那一道横跨于心胸之上的,最为让他惊颤。

??他们的身躯同样的狰狞,相似的可悲。

??幽幽蛊惑之语又随之而来,犹如妖魅惑人,宁远舟无疑被其所诱,心鼓动得厉害。

??“你确定要浪费我们为数不多的时间?”

??是啊,如果明知岁月即将稍纵即逝,却仍故作姿态不去及时握住垂手可得的美好,去感受这或许仅此一次的怦然心动的话……

??只怕后悔没及。

??眼前的女人懂得他的软肋,更善于挑拨。

??宁远舟眸色幽暗下来,最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低下了头,吻在心胸之上的那一道深刻的疤痕。

??当得到宁远舟这般轻柔而怜惜的回应,任如意有些出乎意料,那处原本早已经好全的伤,当下竟莫名地有点泛疼了起来。

??宁远舟的左手挽上她的背,而右手亦缓缓落到了自己的左肩处,在她的颈脖间又落下了一吻时,那一处也因此起了一丝颤栗。

??而当那颤栗之意还未尽褪,宁远舟的手一提,便把自己落到左肩的衣襟拉回原处。

??动作一个干脆利落。

??任如意狠狠瞪着宁远舟,眸中顷刻充满了不满。

??宁远舟只得无奈的笑起来,额头与对方的轻靠相抵,“抱歉,是我失态了。”

??任如意一怔,明明男人又一次拒绝了自己,却是程都没有的提议,却让初国公有了跃跃欲试的心思,可想而知,目前的两个储君人选是多么让人失望。

??就且让他这副老骨头看看吧,这少年侯爷究竟打算在这安都朝堂里掀起怎样一个波澜!

***

??李同光去了一趟永安塔后,梧国国主不再绝食的消息便传回宫里。

??安帝见李同光擅长应付与相关梧国事务,便索性委任其为接引使,明日便出发去把梧国使团带往安都。

??然而,邓恢却是没想到会在朱衣卫本部迎来某人的登门造访。

??他挑着眉看着理应准备出城的长庆侯,再次向对方确认方才所提之事。

??“你想要和我借调些擅刑讯的人手?”

??“没错,还望邓指挥使择好人选,待本侯逮到欲审之人,便会通知。”李同光回道。

??“长庆侯可是因原左使,一直以来都看不惯朱衣卫众,怎么这下就看上了我这帮手下?

??邓恢言语中带着一丝暗讽调侃,还没接掌朱衣卫以前,他可是见过长庆侯数次对朱衣卫横眉冷眼,不曾掩饰其厌恶的态度。

??对于邓恢的暗讥之言,李同光则不以为然,直道:“本侯自是不喜逼死我师傅的帮凶,但不可否认,朱衣卫确实比其他禁军部署更擅刑讯,用人如用木,勿以寸朽良材,况且这事关安国,暂时摒弃前嫌忍耐你们一阵子,这点耐性,本侯还是有的。”

??邓恢这下倒是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这长庆侯自愿登门而来,“哦,您这是想向谁进行刑讯?”

??“北磐人。”李同光眼底闪过了冷厉,言简意骇间透着了对其的厌恶。

??然而,邓恢万万没想到长庆侯想审的竟是那帮畜生贼子。

??邓恢禁不住瞳孔一缩,一股怒意倏地翻腾于心间,接着听见长庆侯继续说道,“当初天门关一役,本侯曾发现北磐人于那一带出没的踪迹,此番作为接引使重返合县,便打算再一探虚实。”

??“此事,为何长庆侯不曾向陛下禀报?”

??邓恢的问题只换来了李同光的一抹冷笑,“这不是没有确凿的实据嘛,而且这些年,本侯曾数次因北磐异动上疏奏请出兵讨伐,可又有哪几次不是石沉大海的?但…若是能捉获北磐人,并且是由朱衣卫亲自从北磐人口中撬出有用的情报,那你们朱衣卫也算是立了大功不是吗?”

??“长庆侯就舍得把这等功劳白白送与邓某?”

??“有些事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效用大有不同,对此本侯尚且有自知之明,然而邓指挥使乃圣上重用之人,说的话自是比我这长庆侯有用得多。”

??“长庆侯未免妄自菲薄,这般年纪便在战场上屡立战功,为臣之日可尚长着呢,您岂只是甘愿为区区一个侯爷呢?”

??“本侯自是盼着仕途可以扶摇直上,但让大安远离兵灾亦是本侯所愿,安梧一役,边陲无辜牵连的百姓够多了,邓指挥使,你说是与不是?”

??邓恢自是记得,伤亡急报是如何如雪片般飞来,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过是纸上寥寥数笔的数字,经位高者轻轻翻阅,便匆匆合上。

??死前悲戚叫啸,死后静默无声,无处留痕,无人知晓,不过泯然尘世矣。

??邓恢盯着李同光沉吟不语,须臾便答应了李同光所托。

***

??接引使一行通过了安都城门,李同光与朱殷策马在前,并没有与文官鸿胪寺少卿范东明一同乘坐马车中,马车与一行护卫尾随前后。

??当驶出了安都数里之外,李同光忽然对跟着在他身侧的朱殷说道:“见到任何北磐人,便给本侯都抓起来,一律直接断了琵琶骨和卸其颚骨扣着,等着邓恢把他的人送来。

??朱殷领命后,还是决定再次确认,“您真打算让邓指挥使的人来审?”

??“自然,一旦审了,便无法置身事外,之后再让朱衣卫前往北磐潜伏,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况且事关北磐,邓指挥使如今只怕比自己这掌握先机之人还要急切,毕竟是弑亲之仇不共戴天

??李同光接着询问:“许城那里有消息吗?“

??朱殷回道:“是,邱烨将军的飞鸽传书今日刚收到,信里说梧国使团昨日一早已离开了许城。”

??看来邱烨确实是几个军将当中比较有脑子的,还知道安国对那十万黄金的重视,没有刻意刁难,才让使团一日便通过了许城。

??在军中,此人便与申屠赤常有龃龉,一个是沙东部名门出身,不到而立便被安帝封为将军,相对,平民出身的邱烨却是靠自身累积的军功往上爬,二十载才升的将军。

??一位背靠家世,另一个则是靠自己集载了名望,安军军将也因此分成了两个派系,互看不顺眼,给对方使绊子也是常事。

??李同光过去在研究研读军报的时候,曾发现邱烨手底下的兵伤亡的比例比其他将军低,甚至是军用开销控制上,不曾出现赤字。

??可见邱烨不仅能领兵,更能管兵。

??只可惜,此等将才却是莫名死于安梧战役前夕,颇为让他惋惜。

??此前,当李同光发现自己身处于十六年前安梧之役,正好碰上了处于垂危之际的邱烨,思虑一番后便把人从申屠赤设的局中救了出来。

??而后,安帝因事突抱恙被迫滞于安德源,而那两个皇子的本事还不足以代父亲征,最后元帅一职倒是落到李同光这唯一出征的皇族身上。

??因为这挂名的名头,李同光也得以顺理成章地在战后把邱烨派遣到许城,暂代镇守。

??在思及此前之事的同时,李同光也继续听着朱殷的禀告。

??“还有您让他安排人手暗地到各国边境以商队名义募集的粮草,目前只筹得三成。”

??闻言,李同光眼神里便露出对这结果的不满意,“告诉他,他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此事一了,他欠的便算清了,还有,让你出都城前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朱殷心领神会,知晓主上所指的,是让他把安帝有意传为于二皇子的假消息,悄无声息地在安都蔓延开来。

??尤其是是河东王那里,务必一定要把这消息塞到他耳里。

??于是,朱殷回道,“此事琉璃已经着手去办,借了金沙楼的门路。”

??“那便好。”

??李同光心道,相信就算这消息的真假,即便只要稍作打听便能辨其真伪,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被触碰的还是其心心念念的权柄,怀疑的种子种下了,便会生根发芽,驱使那些局中人比往常更激烈行事。

??他不在安都的这段期间,就让这场安国皇权争夺的风雨先搅乱一番吧。

??有些仇恨,想必师傅更希望亲手解决,自己只要把戏台子给搭好就够了。

***

??“李同光?”

??那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跑路的小子?

??想起自己当初因这不按套路行事的长庆侯,不慎沦落那难堪缴械的处境,宁远舟神色微异,还是对此有些咬牙切齿。

??“…李同光他…代表安国和皇兄结盟,也作为安国的主帅迎战北磐。

??可杨盈对此人的描述和评价却是出乎宁远舟意料的正面。

??“此人可信?”

??“没错。”杨盈回答得笃定。

??她知道自己理应给远舟哥哥和如意姐说得更多关于李同光的事,但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更多。

??她没想到,原来只是说出他的名字,竟然会让自己情绪如此翻涌,热意须臾在眼眶里聚集,她只能暗暗低下目光,压抑着这莫名涌现的怯意,不想让两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明明自己心信誓旦旦定下了期盼,要走到他面前,可当与他距离越来越近,自己的脚步似乎也忐忑而沉重起来。

??自己似乎过于理所当然了,不是吗?

??当初她与李同光本是顺应时势而缔结连理,如今时局已然有变,彼此关系是否还会如初,仍不得而知。

??杨盈说不清为何会忽然这么难过,偏偏在那最后一刻的拥抱,李同光把自己勒得多疼,自己还记得一清二楚,但若没了那份朝夕相处的情份,如果他不是他的话,自己却把这份情义加诸在他身上,这可公平吗?

??自己凭什么啊···

??如今拥有这份回忆的是她一人,而他并没有…

??这样的话,她或许不该在这时候把他们的关系袒露,她不想李同光会因为还未建立的关系,被其他人先入为主与她绑定在一起…

??杨盈蓦然沉浸于自己情绪中,沉默不语,任如意见状,关心地询问杨盈,得到回应也只是因为择席睡不好,感觉有点累,才脸色不好。

??任如意虽有狐疑,但也没有多问,随之往宁远舟那瞥了一眼,发现这男人仍显如沉思。

??此时,宁远舟心底想着的,是当初这李同光曾与他说过的话。

??如果此人如阿盈所说,是可信的,那对方曾说过天道弟兄仍旧生还之事,便多了几分可信度,但是在未经落实以前,自己与此人所谓的交易还是先不提及。

??宁远舟不想因此先徒增钱昭他们的期待,到最后结果却是让这份希望狠狠落空了。

??宁远舟和杨盈因为不同缘由,不约而同地对李同光不再深谈,也因此让杨盈错过了提前发现如今的李同光身上异常之处的机会。

??李同光此人是敌或友,只待日后见上一面便能知晓,只要到时确定彼此目标一致,再答应当初的交易也不迟。

??宁远舟心底有了定夺,一抬眼便见任如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里的探究就这样明晃晃瞥过来,摆明就是在那等着他开口说说,方才他因何陷入沉思呢。

??他轻咳了一声,自知理亏,可对还未真正确认的事,他仍觉得不适于当下道明,唯有转言提道:“如意,等会儿和钱昭他们商讨时,你也一起过来加入,跟我们说说你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安国朝堂的消息,好与我们六道堂的做个对比,阿盈,你也一起来,不过不用特意说,若有异常的,你就先暗自记下,之后再和我们私下说。”

??宁远舟呼了一口气,再道:“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件事…就暂且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及。”

??杨盈点头,“我明白的。”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过于匪夷所思,且不说让人难以置信,越多人知晓便是添增更多的变数。

??杨盈心底亦自有思量,转而看向任如意,眼神里带着一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先提及:“如意姐,关于昭节皇后的事,你想知道吗?”

??闻言,任如意眉角染上了寒霜,“你知道多少?”

??“略知一二,因为当初是你和远舟哥哥,在到了安国以后亲自查出来的,但因为涉及安国皇家秘辛细节,所以你们没有把当中细节完全透露给我。”

??杨盈一说完,便见任如意沉默不语,连宁远舟也随之微微蹙起了眉头,看着任如意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他知晓她想为昭节皇后报仇的执着,凌驾于任何事情之上,更知道孤身犯险于她而言,已是稀松平常之事。

??同为间客,宁远舟明白所谓犯险,不过是他们为了完成任务的必经之路,已是稀松平常,而如意的能力也绝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绝境。

??除非…她执意如此。

??宁远舟并不想她终其一生都陷在仇恨之中,可又不想她无法得偿所愿,心底的忐忑半悬着,深邃的目光只得静默地落在任如意身上,片刻后,这才终于听见她轻声回道。

??“那么就暂时先不说,还有些时日便能到安国了。”

??任如意轻呼一口气,暂时缓下心底的躁动,真相和她的猜想差不多,矛头既然直指了皇族,那么只要到了安国,便就接近真相。

??如今还无需着急,六年蛰伏她都等得,现在不过剩下一段抵达安都的路程罢了。

??而且某人还盯着呢,她好像也已经无法再孑然一身,去踏上接下来的旅程。

??她嘴角轻扬,看着宁远舟在那暗自纠结的模样,最后终于决定上前,轻轻牵握着她的手。

??“我……”

??当宁远舟正欲开口,任如意随即眉眼轻展,轻道,“到时你和我一起去,可好?‘

??宁远舟一愣,接着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轻扬,连忙应道声好。

??至少莽莽前路,他还可以与她同行。

??***

??杨盈和任如意随着宁远舟一起与六道堂一众开始商议关于接下来安国境内的行事计划。

??任如意正式加入计划的商讨之后,每个的提议确实给梧国一行往后在安国的规划提供了不同的思路,相较而言,一同参与的杨盈则只是沉默专注地聆听着。

??可实则,杨盈有多么心不在焉,只有她自己知晓。

??郁闷与烦躁,渐渐盈满了她的心绪。

??明明决定好了该如何作为,却因为愈发靠近的距离,有了迟来的胆怯。

??开始胆怯那人是否会因为自身所愿,而去左右了如今或许其实并不愿将就的选择。

??记忆中曾经珍贵的过往,每每闪现,便一下一下捶打着内心渐深的负愧,无可奈何地又继续陷入彷徨的思绪之中。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这样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

??杨盈知道她不该如此犹豫不决,但是她把控不住自己的去想象着那些此时还未发生,也有可能从此不会发生的交际。

??真气人啊,还没见面就把她搞得患得患失的。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陷入这惹人无奈的惆怅,杨盈在心底把某人咒骂一句后,便收了收心,开始把心思转向那些当初自己曾经想做,却因自身能力而只能眼睁睁无能为力的事。

??连着几天,杨盈伏在案上,反反复复写了好多张草稿,不满意的,就揪成一团,往炭盆一投,确认无误的稿纸便放在一旁待用,等着把脑袋里想的的东西都一一捋出来,再重新结合起来正式誉写一份。

??那些写在在纸上的东西,任如意曾经看了一眼后,并没多过问,只是欣慰地拍拍她的脑袋,就这样放任杨盈继续沉浸于其中,而这也让杨盈一不小心忘了,当初在金沙楼发生的一件小事。

??直到之后的一天,当元禄匆匆出现在她们面前,喘着气急道:“大事不好,金沙帮帮主看上了宁头儿,要强抢民男…”

??话音一落,如意姐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这下,杨盈终于想起自己遗忘那一件小事。

??就是那一次,于大哥把钱大哥丢在金沙楼落跑后,远舟哥哥不得不出门去赎人,却被媚娘姐姐看上的事…

??“元禄,你说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赶上吗?”

??“赶上什么啊,殿下?”

??当然是赶上见证如意姐宣告主权的英姿呗。

***

??当杨盈和元禄到了金沙楼时,并没能赶上,大厅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一名金沙楼的管事在那里等着他们俩,他们被引领到一处幽静的雅间,一进门,便见两位女子在里厅交谈甚欢,只留下男子们被隔绝在幕帘之外,围在食案前面面相觑。

??杨盈大概视察了当下情况,给元禄个眼神后,便选了靠近宁远舟的位子入座。

??她拿起筷子夹了正好盛到席上的一块鱼肉,一边尝着,另一只手覆在桌沿,手指们一边开始反复轻轻在桌面叩敲起来。

??这弹指间看似无意,实则带着固定节奏的轻叩,自然引来了宁远舟的侧目,他往杨盈瞅了一眼,沉吟片刻后,食指亦在握着的酒杯上反复轻点。

??这么一个细微的举止亦是落入其他六道堂兄弟的眼里,眼神里也开始有了异样。

??于十三瞅了几眼,就想起当初被自己老大压着学习的噩梦,自是知道这两人在用那法子对谈,但因为自己早把这难搞的东西忘得光光,对此时两人对谈的内容一头雾水,而且他们家小公主什么时候还和和宁头儿学了这套,还能这么熟练,不禁让他啧啧称奇。

??为了在密信不慎被他人截获而不会把信息泄露出去,每个间客组织自有独创的密语,而密语大多被引用于书信文字之中,此前森罗殿创立之际,宁远舟为了让密报的传送更为隐秘,另辟蹊径搞出了这一套全新的密语。

??可惜,最后并未能如他所愿将此法沿用于六道堂的密信之中。

??其中原因自然六道堂道众在学习时碰了壁避,在测试时,他旗下的察子也只有两三名勉强合格通过,这结果让宁远舟气馁不已,最后只能把这套密语封尘。

??如今在他们之中,也只有钱昭这什么东西多少都擅长一点的人,还记得这套密语的用法。

??钱昭蹙着眉看着宁头儿眼里愈发凝重肃然,和殿下这无声的一来一回,彼此僵持着许久。

??当殿下脸上带着些许讨巧的笑意好像也都快绷不住的时候,才见宁头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杯在桌面随之叩了两下,最后以其妥协赞同作为此次密谈的终结。

??“宁远舟,你进来吧。”

??任如意的呼唤从幕帘之内传出,宁远舟闻言起身,蓦然嘴角一抹苦笑,随即看向杨盈,“殿下,请随臣一起吧。”

??杨盈点头,随即起身和宁远舟一起进去。

??金媚娘笑意嫣然,为之前调戏之事向宁远舟道歉后,便大方道:“尊上方才和媚娘说了,宁堂主尽管问吧,媚娘定然知无不言。”

??宁远舟看了任如意一眼,见她点头确定此事,这才再次拱手致谢:“谢金帮主,不过在此之前,礼王殿下有事打算欲与金帮主商议。”

??“哦?”

??金媚娘方才只顾瞄着尊上与宁堂主之间暗戳戳的私语,忽然听了宁堂主这话,这才正眼看向梧国这位小殿下,嘴角勾着一抹妩媚的笑意,却是不语,只是抬手邀请三人先入座。

??酒杯被倒入澄净的酒水,金媚娘给三人各自送上,轻笑道,“贵国的小殿下这是…想和媚娘做怎么样的交易?”

??杨盈闻言不语,只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没有打开,便直接递到金媚娘面前。

??金媚娘挑眉接过,打开对折齐整的纸,一张接一张看,目中亦从一开始的玩味儿,转而些许讶异起来。

??这前几张写着的是一丢的物资清单,这其中有粮食,有药草,有棉布,有种子,也有石料建材,这后几张吧,却是列出来所需的人手,还有打算通过她之手办的事,不仅想要城外建棚布施,还有这招集善于修缮路道与水道的队伍,还有这最后一张的地图上圈着的几处,无一不是受到安梧之役所害的地区。

??这小殿下就算是善心大发想对受难百姓做出一些补偿,但这清单上的物资类种和其量未免也太过了吧。

??“殿下所求,金沙帮确实有门路,但媚娘毕竟是商人,生意上不是无偿买卖,殿下确定自己有能力与我金沙帮做这笔交易吗?”

??“自然不会让金帮主做赔本买卖。”

??杨盈指尖浸入了酒杯,沾了酒水在桌面上写了黄金两字,而后立即抹去。

??迎上金媚娘眼里更甚的讶异,杨盈直道:“孤会将此物的一半交予金帮主,如何使用全凭金帮主拿主意,但所有用度,还请金帮主一笔一笔记录在册,以便用于日后核对。”

??金媚娘素来见惯风浪,可杨盈此举,便是她也暗自觉得不妥,据她所知,梧国那里的两大势力暗地里可是更希望他们的国主回不去,而这小殿下就这么私自把要用来与安国交涉的黄金用出去,这不就直接让梧国那里坐享其成,却把谋害君主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来。

??即便是其心仁义,但不值得,毕竟是尊上的徒儿,金媚娘便忍不住稍作提醒,“这…确实,只要殿下能做主,这自然是可行的,但是小殿下就不怕贵国朝廷日后怪罪下来么?”

??杨盈自是听出金媚娘话中的提醒,心底感到一丝暖意,也更坚定欲行之事。

??她原本就打算把一半黄金带进安国,安帝贪得无厌的面目自己岂不知,这一次自是不可能全部筹码也带入安都,既然不想便宜安帝,倒不如先作主用于民间,既然是安梧之役导致的民不聊生,如今不过把毁坏的一点一点的恢复原状。

??可她亦知此事并不能一昧供给,长时间下去这黄金万两也不过杯水车薪,更不能养成子民予取予求的惯性,授人与渔不如授人以渔,若欲国盛,为君者便有责任为子民指引生存的方向,有了盼头,百姓自然有那个韧性去生活。

??有路则通,于民如此,于国亦如此。

??所以她需要物,也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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