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说一个愿望(1 / 2)
四中距离春井巷并不算远,以前秦炎中午放了学都是直接到祝赫家里蹭个午饭,然后回家小睡一会儿再去上学。现在他腿受了伤,嫌中午一来一回的太折腾,放学后就托同学去食堂帮忙打份饭,在教室里吃完了就趴在课桌上睡午觉。
难得今天老妈有空在家,心里顾念着摔伤了腿的大儿子,特意做了顿丰盛午饭让小儿子给大儿子送去。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不久,学生们跟刑满释放似的从教学楼里汹涌而出。秦盼拎着保温饭盒站在升旗台下犹豫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祝赫哥吗?我哥他们班教室在哪里啊?我妈让我给他送饭,可他电话打不通。”
“四楼左转第三间教室。”
“是在一号教学楼吗?”
此时祝赫也顺着人流走到了楼下:“我看到你了,我带你上去吧。”
秦盼立刻朝楼梯口的方向张望,在那群穿着雷同校服的学生里一眼就瞄见了个子最高的那一个,拎着饭盒快步跑到了他面前,叫了声:“祝赫哥。”
祝赫见他两颊给烈日晒得红扑扑,脑门上还挂着几颗大粒的汗珠,朝自己抬起脸来倒是笑得挺开心。他又看到他手里的饭盒,说:“让秦炎吃食堂不就好了。”
“我妈今天心情好,特意做了顿好饭让我带给他,煲了汤,还专门去买了烧鸭。”
祝赫点点头,转身上了楼:“上去吧。”
这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秦炎饥肠辘辘地趴在桌子上刷手机,忽然听见弟弟叫自己,回头一看,祝赫正领着秦盼从后门进来。
“哟,来了来了。”秦炎两眼放光地盯着秦盼手上的饭盒,要不是腿脚不好,怕是要像饿虎扑食一样朝它扑去,“快快快,让我看看老妈都做了什么好东西。”
秦盼把饭盒放到课桌上,秦炎美滋滋地开盖验食,问:“你们两个怎么还一起来的?”
“我找不到你教室,刚好在楼下遇到祝赫哥……”
“嚯,烧鸭!”秦炎大为满意,“猪尾巴汤也是好久没喝过了。”
秦盼说:“那你慢慢吃吧,我跟祝赫哥先回家了。”
秦炎啜了口汤:“别急啊,等我一会儿,我吃完了你顺便把饭盒拿回去。”
秦盼一口回绝:“你下午放学再拿回家不就得了,我干嘛等你,我自己还没吃饭呢。”
这时祝赫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通了电话:“乔乔。没有,刚才有点事情,我现在下去。”
听起来大概是鲁冰乔在单车棚等了半天也不见祝赫,打电话来催他了。
祝赫挂了电话看向秦盼:“走吧。”
秦盼垂着眼睛犹豫了片刻,往哥哥身边缩了缩,笑着摇头道:“我还是等我哥吃完了再回去吧。”
“嗯。”祝赫转身走出了教室。
秦盼在秦炎旁边的位子坐下来,用手推他:“哎,给我喝口汤。”
“家里不是还有吗,非要来抢我的。”秦炎嘴里边嚼边抱怨着,但还是把汤盒推了过去。
秦盼喝完咂了咂嘴,看向教室外面刺眼的阳光:“今天好热。”
“哪天不热?你还能在家里睡大觉,就知足吧。”秦炎飞速扫完了饭菜,“对了,下周补完课以后能休几天,我们打算到时候在河边搞个烧烤,把你嫂子叫上,你也来吧,人多热闹。”
“不了吧,要是一大帮人我都不认识,去了好尴尬。”
“我那几个朋友你不是都见过么,再不济祝赫和鲁冰乔你总熟吧。就当去给我撑个场面,是不是还要我求你啊?”
秦盼想了想:“那行吧。”
补课结束时已经到了八月末,秦炎的腿恢复得很好,已经能缓慢走路了。这天晚上他牵头在河边搞了场烧烤,一共来了八九个人,包括那个秦盼听说了很久的汪雪凛。
此前秦盼对她好奇已久,不知是个怎样的女孩能让哥哥那么着迷,今晚不由就对她多留意了几番。汪雪凛的相貌并不十分出众,话也不多,看着挺内向的。据说她的成绩非常优秀,总考年级前十,想必智商颇高。一想到哥哥大概是缺什么爱什么,也就能理解了。
今晚来的都是秦炎的同学好友,秦盼只认识其中几个,除了祝赫和鲁冰乔之外基本都不熟。他也不是什么活泼爱闹的性格,便一直默默地给大家烤串,边烤边吃,肚子倒是塞得很满。
在场的大家都知道秦炎正在追求汪雪凛,都怀着给秦炎助攻的心,一找着机会就对着他们俩反复起哄,好几次把秦盼也给看笑了。但在看到鲁冰乔笑倒在祝赫的肩头时,他会有点怀疑今晚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
“弟弟,喝两杯?”秦炎的一个朋友拎着罐啤酒过来,在秦盼眼前晃了晃。
秦炎过来拦住:“去去去,他还小呢。”
“给我吧,我也想喝点。”秦盼接过啤酒灌了几口。以前在家里老爸也会偶尔让他喝一些,但那时的酒好像并没有现在这么苦涩。
不知不觉之间,秦盼的脚边已经积了好几个喝空的易拉罐了。
汪雪凛家里管得严,刚过九点钟就走了,其他人也有些陆陆续续地回家,最后只剩下五个人。鲁冰乔兴致勃勃地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秦盼也被抓去凑数,并且十分倒霉地在第一局就抽到了鬼牌。
“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鲁冰乔笑眯眯地问。
秦炎把弟弟揽过来:“放过孩子吧,他都这样了,意思意思就得了。”
“那说一个你的愿望吧。”
愿望吗?
“嘿嘿。”秦盼满脸红晕,打了个带酒气的嗝儿,看着天上的月亮傻笑着说道,“我也想坐祝赫哥的单车后座……”
秦盼在头疼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怼着一张大脸,他顿时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吓清醒了,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是哥哥:“你、你犯什么毛病啊?”
秦炎猫在床边,这时递过来一杯白开水:“赶紧喝了。”
秦盼的脑袋还疼着,胃里不大舒服,喉咙也仿佛有点烧,便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光了。
“没什么事吧,身上难不难受?”
“还行。”
秦炎抱怨道:“自己就那点酒量,还非要喝那么多。昨晚老妈看到你醉成那个样子,把我好一顿臭骂。下次出去玩不带你了。”
秦盼也不高兴道:“不带就不带,我还不想去呢。”
秦炎切了一声,又问道:“你干嘛那么想让祝赫骑车载你?”
秦盼没搞明白哥哥为什么会问起这个,此时突然被他戳中了那点小心思,又惊又吓,愣着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秦炎见他一脸懵懂,提醒道:“昨晚玩游戏你自己说的嘛,愿望就是坐上人家的单车后座。”
秦盼心中大慌:“我、我不记得了。”又扯谎找补道:“可能是喝醉了乱说的。”
秦炎道:“反正怪怪的,说那种愿望,好像你暗恋他一样。”
“怎么可能!”秦盼立刻否认,“昨晚你那些朋友我都不太认识,就跟祝赫哥最熟,所以就拿他来开个玩笑了。”
幸好秦炎也是个好打发的,用手指戳了戳弟弟的脑门:“你最好是。”
秦盼捂住被他戳疼的地方,假装不经意地问,“那昨晚祝赫哥是什么反应?我都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能有什么反应,还不是那副闷葫芦样。不过昨晚还是他把你送回来的。”
“啊?”秦盼吃惊。
“啊什么啊,昨晚你都醉成那样了,我腿又没好全,哪里扛得动你,还不是只能靠祝赫帮忙了。”秦炎又嫌弃道,“回来澡都没洗,一身酒气臭死了。赶紧起床洗澡去!”
“哦。”
房门被关上,秦盼目送哥哥离开了房间。他瘫倒回床上,仿佛松了口气,但心里仍感觉有些不安。
到底是喝酒误事,人一醉过去就什么胡话都往外说。但祝赫应该也和哥哥一样,并没有把那个“愿望”当真吧?
秦盼把脸埋到枕头里,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他的心意只能像胡话一样被趁醉说出口,不会有人真的相信,就连自己也不敢承认它的真实。
漫长的暑假已到尾声,报名在即,秦盼终于也要升入高中了。正式开学的前一天,秦家夫妇为鼓励大儿子升上高三,也为庆祝小儿子步入高中,晚饭都做得比平时要丰盛些,秦盼还被老妈指使着出去买了几个熟菜。
在熟悉的铺子里买了些盐焗鸡和烧鹅,秦盼拎着袋子走回春井巷。回家路上要先经过祝赫的家,祝赫家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搭了张小桌子,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和一台收音机,收音机里播着戏曲节目,一个老太太正一边品茶一边有滋有味地听戏。
老太太远远看到了秦盼,笑着叫他:“盼盼,回来啦。”
那人是祝赫的外婆,年近七十了,头发已经花白,不过精神还十分好。传闻祝老太年轻时极为泼辣,在方圆十里内都以凶悍闻名,但秦盼只见过她年老慈祥的样子。祝老太总是叫他盼盼,听起来疼宠亲切,不过据说这是一只曾经风靡全国的熊猫的名字。
秦盼快步走了过去,也叫道:“婆婆好。”
祝老太点点头,笑问:“买了什么好菜呀?”
秦盼把袋子拿给她看:“买了盐焗鸡和烧鹅。明天开学了,我妈说要给我和我哥加菜。”
“好,多吃点,读书有劲。”祝老太和人说话时总要侧过左脸,她的耳朵不太好,这几年戴上了助听器,只有戴着助听器的左耳才能听清说话。
这时秦盼听见屋里传来祝赫的声音:“外婆,吃饭了。”
秦盼不禁循着声音往里面望去,正巧祝赫从客厅走出来,也看到了他。秦盼当即慌了神,也顾不上礼貌地道个别,只顾埋头跑开了去:“我回家了!”
自前几天在河边烧烤过后,秦盼还是头回再见到祝赫。想起那天晚上的酒后失言,再见到对方时感觉怪尴尬的,连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了,只知道落荒而逃。
吃过了晚饭,秦盼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大门前发呆。秦母路过时不由好笑,这个小儿子总喜欢这么一个人愣愣地待着,不爱说话,总感觉有些傻。
她也拉了张椅子在秦盼身边坐下,问:“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怕蚊子咬?”
秦盼闻言挠了挠腿,好像真感觉到了些痒意。
“明天就上高中了,觉得紧张不?”
“也没有。”秦盼道,“不过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担心了,能进四中的都是厉害的人。妈,你说我将来是不是要垫底了。”
秦母笑道:“你哥都没有垫底,你也不会的吧。”
“也是。”秦盼把两腿并在一起,两只都手放在膝盖上,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不过他脑袋一直都缺根筋的,都上高三了还一点都不着急。”
秦母一向很看得开:“着急有什么用,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反正也不指望你们能成龙成凤,将来有书读就可以了。”
“那是不是有点没出息啊。”
秦母无所谓道:“世界上那么多人,有出息的才几个?也不用花太多力气去争那些,自己过得开心才重要。将来靠自己有一碗饭吃,再找个老婆,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也就差不多了。”
秦盼弯下腰来抱住了膝盖,侧过脸去问:“妈,那我将来要是不找老婆呢?”
“不找老婆,那你自己一个人过?”
“一个人也挺好的。”
秦母笑道:“一辈子那么长,身边要是没个人互相帮忙扶持,很不容易的。我看你也不是很灵光,再不找个机灵点的看着你,怕是要吃亏的。”
“那我不找女人行吗?”
“不找女人你要找谁?”
秦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祝赫哥,让他当我老婆怎么样?”
秦母大笑道:“祝家那个小子是不错,从小就稳重,做事又牢靠。你要找他当老婆我没意见,不过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喽。”
秦盼知道母亲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所谓的让祝赫当老婆,听在母亲的耳朵里大概只算是一种童言无忌,而她的应允当然也只是玩笑而已。
但他依然沉迷于这样调侃式的鼓励,心里的酸涩被暂时抹去了,像是握住了一个仿佛可以成真的幻想。
他小心翼翼地笑了起来。
高中开学第一天,秦盼在学校里遇着了个老熟人。
当时正值开学典礼结束,他挤在人流里打着呵欠慢慢挪动,突然听见从侧边传来一声大吼,直把他的天灵盖都给震得都抖了一抖:“秦盼!真、真的是你!”
转头看去,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正艰难地穿过人群朝这边挤来,因为体积较为庞大,在密集的人流中凭借一身力气蛮横地开道,引来周围白眼无数,他却浑然不顾,兴奋地一个劲儿朝秦盼挥舞双手。
“阿夷?”秦盼惊讶地叫道。
此人姓苏名武夷,曾经也是春井巷的老邻居,和秦家兄弟打小就认识了,一度还是秦盼十分要好的玩伴。苏武夷比秦盼要大一岁,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留了一级,于是变成了秦盼的同届生。当年巷子里的孩子都管他阿夷阿夷的叫,听着是性别也变了,辈分也长了,年纪也噌噌上去了。
阿夷在小学毕业后就随父母搬离了春井巷,起初他还常回巷子里找昔日的小伙伴玩耍,后来课业渐渐繁忙,就少了联系,秦盼和他也有几年未见了。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今天的开学典礼上重逢,惊讶之余又非常欣喜。苏武夷好不容易挤到了秦盼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差点把人给拍得一个趔趄:“这都多、多久没见了,没想到你也、也来了四中,真巧!”
苏武夷在激动时说话就有点结巴,这毛病自小到现在也没见好。
秦盼努力站稳了,笑道:“上回见你还是前年的寒假里,那时候你还瘦着呢。”
“嗐,我长身体嘛!”苏武夷憨笑着和他勾肩搭背,“你几班?”
“3班,你呢?”
“我6班,好像都、都在同一层楼。”
“对了,我哥也在四中,祝赫哥也是,还有乔乔姐。当初就你先跑了,没想到最后大家还是聚到一起。”秦盼给他一条肥臂压得肩膀沉重,不由推了推那沉甸甸的胳膊,“阿夷,你还是把手拿开吧,好重啊。”
“那你也别叫我阿夷了。这才刚开学,给、给别人听到了不好。”阿夷对这个绰号还是很介意。
然而天不遂他愿,当天下午放学,秦炎在见到这个久别重逢的小伙伴时,隔得老远便朝他兴奋大叫,把这个绰号作了一番全校公示:“嚯,阿夷!两年不见,你没少长膘哇。”
苏武夷把秦炎那只按在自己肚子上乱揉的爪子扒开,又犯起了结巴的毛病,这回是真着急了,瞪着眼睛把一句话说了半天都说不顺溜:“放、放开,别、别、别叫我,阿夷!”
“阿夷,你结巴还没好啊?”秦炎揉了揉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很是同情地感叹,“可怜见的。”
苏武夷捂住脑袋,不服气地反驳:“还、还说我,你都瘸了!”
这点人身攻击对秦炎丝毫构不成伤害,他蹦蹦跳跳地一屁股坐上了祝赫的单车后座,大手一挥,豪迈道:“难得我们一伙人又凑齐了,今晚不得聚一聚?去找家馆子吃点好的吧?”
鲁冰乔对他近来鸠占鹊巢不满已久,没好气道:“秦炎你个不要脸的,又占我的座。”
秦炎转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小气,我每天就让祝赫载我这么一小会儿,耽误你跟你男朋友亲热啦?”
不料鲁冰乔一听这话就恼了:“你这张破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秦炎也不道歉,厚着脸皮道:“那我可不会。”
这时祝赫罕见地皱起了眉头:“秦炎,你别老这样。”
一旁的苏武夷倒是吃了一惊,小声问秦盼:“鲁冰乔的男朋友是祝赫?他、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秦盼点了点头,也小声地叹气:“我也不知道。”
一伙人热热闹闹地钻进学校附近的一家披萨店,围着桌子坐了下来。秦盼还记着上回真心话大冒险那茬,也不敢舞到祝赫眼前去,非常老实地夹着尾巴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吃到了兴头上,秦炎的一颗玩心又活络起来了:“下个月国庆,估计高三也能放个三四天的假。到时候找个地方一起去玩玩呗?”
苏武夷鄙夷道:“这才刚开学,你小子就、就想着放假了。”
秦炎嘴里嚼着几块碎冰,理直气壮道:“读书那么累,总得有个盼头嘛。”
秦盼咬着吸管默默地喝可乐,悄悄用余光瞥了祝赫一眼,心里倒是挺希望能有机会一起去玩。
“要不去乌琅山?”鲁冰乔提议,“地方不远,路上不用花太多时间。我之前听同学说那边风景不错,晚上可以在山上住一夜,天气好的话还能看日出。”
这话一出,旁边几人听得都有些心动。乌琅山是本市与邻市交界处的一个景区,在本地略有些名气,往返方便,游玩费用也不会很高,看起来是个短途旅行的好去处。
秦炎一拍桌子:“我看就去乌琅山好了。谁赞成,谁反对?”
秦盼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他的腿,问:“真的要去爬山吗?可是你都瘸了。”
秦炎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弟弟后颈上:“到那时候你哥的腿早好透了,爬个山还能成问题?”
他吃饱伸了个懒腰,开始愉快地畅想:“我试试到时候能不能把汪雪凛也叫上,要是她也肯来,那才算有意思了。”
苏武夷好奇地问:“汪雪凛又是谁?”
“我嫂子。”秦盼想了想又补充道,“未来的。”再补充:“可能吧。”
转眼一个月过去,秦炎小腿的骨裂已经痊愈了,约定好的乌琅山之旅也出发在即。不知道秦炎那小子使出了什么花招,居然还真把汪雪凛给说动了,也加入了这一次的短途旅行。
因为高三生们的假期实在短暂,大家便定下了在一号上午出发,二号下午返程,还能剩下一天时间好好休息。
秦盼以前虽然有过跟家人旅行的经历,但跟同龄朋友们一块出去玩还是头一回,更不用说这回同行的还有祝赫。早前他便已经期待了许久,临行的前一晚更是雀跃不已,像个即将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他在房间里收拾明后天的东西,秦母路过门口时探头进来叮嘱道:“记得带上厚衣服,山上不比这里,很冷的。”
“知道了。”
隔壁的秦炎听见了,从房间门后探出半截身子争宠道:“妈,你别只关心他,也心疼心疼我呗。”
秦母斜他一眼:“就你这么个不会亏待自己的,还用得着别人心疼?这回好好看着点你弟弟,不要又让那帮狐朋狗友灌他喝醉,要不然别说心疼,我让你腿疼。”
秦炎飞快换上一张苦瓜脸:“哪有什么狐朋狗友,不就祝赫他们几个,哪个不是正经人?再说了,秦盼对祝赫爱得很,天天盼着要坐人家的自行车后座呢。”
秦盼被这话激起一股羞恼,急急地冲出来朝他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秦炎立马关紧房门,从里面发出一串大笑。秦母已经见怪不怪:“整天没个正经。”
第二天早上,秦家兄弟俩跟祝赫和鲁冰乔在巷子口碰了头,又在旅游大巴的乘车点与苏武夷和汪雪凛汇合,六个人一起坐大巴去往乌琅山景区。
一行人里除了汪雪凛就只有鲁冰乔是女生,汪雪凛是个内向的性格,跟其他人也不大熟悉,便很自然地跟鲁冰乔凑作一对,两个女孩子很快就要好起来。到了预订的民宿办理入住时,当然也住同一个房间。
这时秦炎又起了玩闹的心思,他这人虽然平时满口浪话,但真到了心仪的女孩面前也还是很懂分寸的,不敢拿汪雪凛乱开玩笑,只把主意打到了鲁冰乔和祝赫的身上。
他凑过去一手搂住祝赫的肩膀,一手抢过了鲁冰乔手里的房卡,嬉皮笑脸道:“你们两个不住一间吗?不用不好意思嘛。要不我来发话好了——赶紧送入洞房!”
鲁冰乔恼火地夺回房卡:“你能不能少说这种疯话,还没完没了了?”说完便甩脸子和汪雪凛先去乘坐电梯:“走,我们先上去,懒得理他。”
“你、你真是嘴贱。”苏武夷评价道,“人家女孩子脸皮薄,你还老是开、开这种玩笑。”
这时祝赫不发一言地用手背贴上秦炎的额头,秦炎奇怪道:“干嘛?”
“我以为你有病。”
秦盼袖手旁观地打了个呵欠,他当然也知道哥哥的那点龌龊心思——不过是借着调侃鲁冰乔和祝赫的由头,也希望大家起他和汪雪凛的哄罢了。活该没得逞。
最后秦盼和哥哥住一个房间,等都安置好之后,时间也到了中午,一行人打算出门找点东西吃。
今天正值黄金周的首日,景区里人山人海,目之所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从餐馆到景点到处排成长龙,直给了这群兴高采烈的少年人当头一击。午饭光是排号就花了近一个小时,吃完饭时已经是下午了。初秋白天的阳光也并不十分客气,山路又多弯折,上坡完了再下坡,几个景点逛下来秦盼已然是满头大汗,虚胖如苏武夷更是累得苦不堪言。
傍晚时,大家已经把大小景点都基本游览过一遍,前面还剩最后一个观景亭子,上去需要再爬百十级阶梯。苏武夷实在是爬不动了,眼镜顺着汗水都快溜到了鼻尖上,连连摆手道:“不去了不去了,你们谁爱去谁去,我原地等你们。”
秦盼一听他这话,顿时感觉所剩无几的力气也全跑光了,便说:“我也不上去了,在这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祝赫也早有此意,默默地和他们站到一边,目送另外那三人朝前走去。秦炎发觉不对,转回来对老友道:“祝赫,你也不上去了?”
祝赫点点头。秦炎抓了一把头发,烦恼道:“我也累得很,她们两个倒跟永动机似的,不去参加铁人三项可惜了。”
望着鲁冰乔和汪雪凛的背影,秦炎略一纠结,还是决定跟上去:“不行,不能留鲁冰乔和汪雪凛单独待一起,她准要跟她说我坏话。”
这周围也没个坐的地方,但苏武夷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找了个荫处就蹲下来休息。秦盼站在他身边擦汗喝水,这时太阳已经西沉了,山风一吹,带来绵延不断的清爽凉意,一身的疲惫也被扫去许多。秦盼迎面感受着日暮的风,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突然听见祝赫对他说:“你长高了。”
他转过头,只能看见祝赫的下巴。他挠了挠后脑:“应该是吧,不过我也没有量过。”
“比暑假里高了不少。”
秦盼有些愉快,心想原来祝赫也会留意到自己的变化。
祝赫又说:“你每天都自己骑车上学。”
秦盼听他话锋一转,正有些不明所以,接着便听见他又道:“没坐过我的单车后座。”
秦盼这才明白,祝赫也还记着上回自己的那个“愿望”,故意调侃他呢。
他一时大窘,脸色都涨红了,结结巴巴道:“那、那都是我喝醉了乱说的。”
一旁的苏武夷听见了,好奇问道:“你喝醉乱说什么啦?”
秦盼没脸再提:“没什么,不关你事。”又对祝赫道:“你别当真。”
“什么嘛,搞得神神秘秘的,跟我还不能说了?”苏武夷不满道,“什么单车后座?你要跟鲁冰乔抢位置吗?”
秦盼急道:“我没有!”
苏武夷也学上了秦炎,满嘴跑火车道:“抢个单车后座有什么意思,干脆今晚我把房、房间让给你,我去跟秦炎睡一间,让你和祝赫——两个送入洞房!”
秦盼又羞又气,当即伸腿朝他一踹,把个苏武夷踹得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哎哟哎哟直叫。秦盼面红耳赤地不敢看祝赫,只得故作凶狠地朝苏武夷再踹了两脚,却听见从上方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到了夜晚,喧闹了一天的景区终于安静下来,人流悉数退去,真正留在山上过夜的游客并不太多。六个人吃过晚饭,一路说笑着散步回到住处。
下榻的民宿有个精心装饰的小院子,栽种了各式观赏花木,四下暗香浮动,又点缀着灼烁的夜灯,花丛之中还有一架秋千。一些住客在院子里闲坐聊天,老板还拿了零食水果来给客人分享,她看到秦盼他们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回来,便热情招呼他们也来吃些。
苏武夷今天玩累了,吃了两片西瓜就上楼回了房间,其他人都喜欢这小花园的景色氛围,便继续留下来闲聊玩乐。
鲁冰乔和汪雪凛坐到了秋千上,秦炎在后面殷勤地给她们推秋千,一边推还一边满口的俏皮话,把老板都给逗得笑个不停。老板见秦炎活泼爱闹,很喜欢他,笑说:“你这小伙子真有意思,又开朗又会逗趣,招人喜欢。”
秦盼正蹲在地上逗猫,听见这话便回头泼了盆冷水:“他对女生才这样,平时在家里净欺负我。”
不料秦炎很有意见:“哎,秦盼你也讲点良心,我哪里欺负你了?爸妈疼你疼得要死,我有几个胆子敢欺负他们的心肝宝贝啊?”
秦盼想要倾身去抱猫,却扑了个空,小猫甩着尾巴跑走了,他便转回来很认真地反驳哥哥:“爸妈又没偏心我,他们跟你还多认识了两年呢,感情不得更深吗?”
“呸。你知道你为什么觉得爸妈不偏心吗?因为你是被偏心的那个。”秦炎说得愤愤,手上这一推也没个轻重,忽然就把秋千给推得老高,把两个女孩子都吓了一跳。
搞得鲁冰乔大为不满:“你这是要送我们上天是吧?你怎么不去造火箭呢?”
“嗐,又惹到姑奶奶您了。真是,干了半天苦力也没得个好脸。”秦炎没趣地停了下来,朝祝赫说道,“祝赫,给我个桃子。”
祝赫挑了个熟桃扔过来,秦炎稳稳接住了。秦盼便跟了个风:“祝赫哥,我也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