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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船上听着小倌玩四批(有点情境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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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州,烟花三月,草熏风暖,落花随春水。

河面泊着一条画舫,微微摇动,荡起一圈圈涟漪。

画舫中,一个清秀小倌正在接客,一位脑满肠肥,一脸横肉,络腮胡子的恩客,压在小倌身上,身体亢奋地乱拱,发出粗重的喘息。

一边,四只鬼魂形态的聻,在进行不伦的情事,郁辞雪凄然落泪,哀求不要,云千野置若罔闻,自顾自扒着他的衣物。

四个人裸裎相对,云千野掐住郁辞雪的下颌,吻上了他的唇,长舌径直钻进湿热的口腔,在里面大肆地搅弄,缠着对方的软舌,舌尖灵活地舞动,彼此的涎水交融,郁辞雪心存抗拒,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唔唔”声,却又舍不得咬云千野的舌头,被欺负得眼尾通红,半晌,云千野结束这个缠绵的吻,唇间拉出一条银丝。

郁怀竹啃吻着郁辞雪的后颈,含住一片细嫩的皮肉,深深地吸吮,那皮肉本就嫩的能掐出水来,他又吸得如此用力,使得颈上留下清晰的红印,望去无端得暧昧。

云千野头下移,停在白嫩的乳肉上,重重地舔舐粉嫩的乳粒,敏感的乳粒一经撩拨,立刻挺立起来,他将乳粒置于齿关,含吮轻咬,尽情玩弄着这粒诱人的乳头。

一边传来小倌颤抖的淫词浪语:“啊~我好痒~使劲肏我~好舒服~骚洞被填满了~唔啊~快射进来~”

这些话对情欲勃发的三个攻来说,就是在点火,他们急不可耐地扑倒郁辞雪,硬得发痛的肉棒蹭着入口。

郁辞雪感到,一根硬烫硕长的肉棒一寸寸抵进自己的小逼,同时,后穴被另一根长度不相上下的肉棒入侵了,随即,嘴里被捅进一根腥臊的长鸡巴,直捅到喉口。两个穴和嘴巴同时被肏了,这对他来说太超过了……

云千野挺动腰胯,大鸡巴在小逼里纵情地抽插,像发了狂一样,又猛又急地捅干,鸡巴浅浅地抽出,再深深地捣入,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郁辞雪钉穿,一根分量不轻的鸡巴在穴道里飞速地捣弄,一次比一次狠戾。

郁怀竹覆在把他养大的哥哥身后,粗硬鸡巴无情地进犯着哥哥柔软的后庭,大鸡巴上暴起着青筋,还会一跳一跳,此刻这些青筋深深地剐蹭着柔嫩的穴壁,鸡巴气势汹汹地捣弄着嫩穴,碾过每一寸娇嫩的穴壁。

孟怀疏放肆地蹂躏着软嫩的口腔,龟头深入到脆弱的喉管,郁辞雪一阵恶心欲呕,于是喉头软肉不自禁地蠕动,对入侵的龟头来说,恰似一场温柔小意的侍弄,孟怀疏舒爽极了,肏得愈发猛烈,连郁辞雪脖子上都显露出龟头的轮廓。

在春和景明的江南,画舫上,两处春色无边。

小倌颤声高亢地叫喊:“啊~太舒服了~好会肏~不够还要~啊要被肏烂了~”

恩客受此激励,一边肏一边叫道:“小婊子,我肏死你,把你肏成只会在男人胯下发春的烂货。”

云千野用粗硬的鸡巴鞭挞着娇嫩的小逼,淫浪的小逼早已被鸡巴驯服,只消捅弄几下,便榨出甜腻的汁水,汁水从穴口淅淅沥沥地喷出,把交合处打得一片晶亮,望去淫靡至极,在汁水横流的小逼里插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云千野忘情地捣干着水嫩的小穴。

郁怀竹沉浸在这场背德的情事里,他大幅挺动自己劲瘦的腰杆,带动一根硬挺肉刃在嫩穴中进进出出,肉刃以一种堪称残暴的力道肏干着肉穴,渐渐的肉穴涌出黏腻的淫水,鸡巴在淫水的润滑下进出愈发顺畅,速度快到几乎有了残影。

孟怀疏在郁辞雪的小嘴里捅弄,原本花瓣一样淡粉的唇瓣被硬生生蹂躏成了靡艳的红色,两瓣唇被迫大张着,被鸡巴撑成圆润的形状,两腮也突出鸡巴的轮廓,鸡巴一次次径直冲进喉口,享受软肉蠕动带来的快感。

一边的小倌仍在叫床:“啊~要去了~嗯~受不住了~好厉害~屁眼被顶穿了~”

郁辞雪的批又紧,水又多,肏起来别提有多爽,云千野压在他身上大力地肏穴,把郁辞雪肏得,仿佛坐在风浪中的小舢板上,只能在浪尖上狂摇,粗硬巨物在水液丰盈的穴里捅进捅出,把小屄几近撑裂。

后穴里的肉棒的粗度与长度也是不遑多让,硕大一根狂野地在穴里进出,每次都肏到两具肉体沉闷地相撞,挺翘臀瓣被撞出雪白的波浪,鸡巴在水水嫩嫩的后庭中挺进,多余汁液“咕叽咕叽”地挤出穴口,浇得囊袋泛起晶亮的水光。

小倌在浪叫:“啊~老爷~快肏我~我的屁眼痒死了~快给我止止痒~”

恩客喊道:“看我肏不死你个浪蹄子,把你的骚屁眼干烂,把你肏成母狗!”

这里是烟波袅袅的河面,画舫上的人都在随波摇动,给情事增添了几分情趣。

花穴里的鸡巴狂干了上百下,把胞宫口干出一个小口,硬长鸡巴就这样挺进了敏感而淫靡的胞宫,郁辞雪只觉得一阵酥麻快感袭上了脑海,要不是嘴被鸡巴堵住,就要发出娇媚的呻吟,鸡巴顶着胞宫猛捣,似是要把胞宫顶穿。

长而硬挺的肉棒在肠腔里猛肏,龟头顶穿结肠口,进入菊穴深处,郁怀竹觉得自己魂都快被这口销魂小穴给吸走了,捣干得更加激烈,穴口娇娇怯怯地箍住肉刃,里面娇媚的嫩肉含住鸡巴吸吮。

嘴里的鸡巴一次次肏进喉咙深处,涎水润滑着鸡巴,狰狞的鸡巴在柔嫩的喉口作乱,喉口亲昵地咬住龟头,用软肉细致慰贴地抚慰这根大家伙,孟怀疏亢奋得眼里迸出红血丝,鸡巴凶残地侵犯着小嘴。

而小倌还在发出淫乱的叫喊:“啊~我就要给老爷当精盆~用力肏我~”

花穴里的鸡巴激情四射地侵犯着紧致的小逼,硕大一根以极快的速度进出着小穴,淫水被拍打成细沫堆积在穴口。

后穴里一根长长的鸡巴飞速抽插着,肠液被鸡巴翻搅,从穴口挤出,让交合处一片水光,雪白的两瓣臀肉之间,一根巨物进进出出。

云千野抵着胞宫,马眼一松,喷射出浓稠的精液,一股股冲击在胞宫壁上,烫得郁辞雪一阵痉挛。

郁怀竹在结肠里射出黏腻的白浊,量大到把郁辞雪的小腹撑出圆润的弧度。

孟怀疏在喉管里松开了精关,精液滚滚流入喉管,郁辞雪激烈呛咳起来。

一边的钱色交易也结束了,小倌高喊着:“啊~被射了一肚子精华~我要给老爷生小少爷~”

几个攻交换了一下位置,继续淫乱。

峭壁入云,青山迤逦,云雾徜徉,浮蕤独坐山麓,悠然抚琴。

一个修士自山巅直坠而下,穿过云雾,宛如一只折翼的飞鸟,正中浮蕤头顶。

浮蕤被砸得眼冒金星,好在他是修炼百年的妖修,并无大碍。

砸中他的修士,被人废去了修为,加之坠崖之伤,已是行将就木。

浮蕤把修士翻过来,俯视着他,淡声问:“你想活吗?”

修士被血哽住,发出气若游丝的、拼尽全力的气音:“我……想……”

浮蕤:“好。”

浮蕤尽他所能救治修士。

修士非一般的命硬,经历失血过多,经脉俱碎,多处骨折,内脏溢血,硬是从阎王手里逃了出来。

刚救修士时,他血糊了一脸,简单施个清洁术,得以窥见他的真容,古人云“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一道刀疤横亘全脸,从左鬓划到右嘴角,也看得出修士原本有夺天地之造化的一张脸,每一根线条都流转着一见令人心折的美感,每一抹颜色,都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人世间千万词章,无一句描绘得出他的绝代风华。

浮蕤横抱起修士,来到一处人间梨花院落,轻放于榻上。

他转身欲走,却觉袖上一阵阻力,原是被修士拉住了衣袖。

浮蕤淡淡地垂眸,目光静谧地落于修士脸上,像花瓣无意地飘零。

天光被窗棂裁成碎金光斑,映射出空中细小轻盈的飞尘,映在浮蕤脸上,那张端致如霁月清风的面容便恍如梦中。

修士轻轻出声,音质琅琅如玉落珠盘:“恩公,我名文湛之,弱冠之年,昭华仙尊的六弟子,出身金陵文氏,请教恩公名讳,以便日后涌泉相报。”

浮蕤:“涌泉相报不必了,我名浮蕤,养伤的日子里不要想太多,你家里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脸,我非专业的医者,只能把你治到性命无虞,不过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半路将你抛弃。”

文湛之问:“我与恩公萍水相逢,还砸了恩公一下,为什么恩公愿意如此待我?”

浮蕤:“不用一口一个恩公,叫我名字就好,我救你,就跟救小猫小狗一样,你非要一个理由,那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

文湛之遇到数不胜数的对他好的人,有人是因为他的容颜,有人是因为他的家世,在他风光无限的前半生里,根本没有被“日行一善”的机会,这也是他第一次收获不求回报的付出。

他并没有什么诸如“被浮蕤侮辱”之类的感受,相反,在他遭受师尊的抛弃和师兄的仇恨之后,浮蕤如一根浮木,让他在绝望之中再次燃起一丝对人性的希望。

除了刚遭遇的事件,他算是被爱包围着长大,作为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没听过半句重话,自问平生与人为善,自当收到善报,所以没有对浮蕤抱太多揣测。

他一双明眸满怀孺慕之情地说:“即便您不需要我的报答,我也会将您的恩情铭感五内,不叨扰您了。”

浮蕤:“嗯,对了,你现在需要吃饭了,我让人每天给你送点清粥小菜,这段时间要忌口。”

文湛之:“我吃辟谷丹就好。”

浮蕤:“……不行,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经筋俱碎,如果服用辟谷丹,灵气在破碎的经筋中冲撞,徒增痛苦。”

文湛之瞳孔地震,一瞬间脸白如纸:“我……不能修炼了……真的吗……”他身体为极度的痛苦而细细密密地颤抖,眸中泛起泪光。

浮蕤:“……你冷静一点,历史上经脉俱碎而重新踏上修炼之路的也不是没有,不过我也没有让你恢复的办法,但是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乐观一点。”

文湛之颤声说:“谢谢……我会乐观的……”

浮蕤:“嗯,我先走了,好好吃药。”

文湛之躺在榻上怀疑自己时,一只看上去只有四个月大的圆滚滚小猫咪跳到他胸口,用爪爪碰了碰他的脸,口吐人言:“不要伤心了喵~不就是经脉碎了喵~除了生死就没有什么算大事喵~”

文湛之看见可爱的猫咪,心里的阴霾散开一点,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摸你吗?”

猫咪:“只能摸头顶和下巴喵~我叫条条喵~这是浮蕤给我起的名字喵~”

文湛之摸摸条条的下巴,条条眯起了眼,他问:“你也是他日行一善来的吗?”

条条:“是呀喵~别听他说把你当成小猫小狗喵~之前有个女的被他救了之后一直纠缠他搞得他对救助对象警惕了喵~其实浮蕤心很软喵~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喵~”

文湛之:“嗯,谢谢你。”

月色溶溶,浮蕤坐在一树梨花下抚琴。

文湛之循声而来,静立在月洞门旁听琴。

浮蕤一曲毕,抱起琴,欲走。

条条的声音响起:“浮蕤喵~文湛之听了好久喵~你不听听他的看法喵~”

浮蕤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文湛之,他轻声责备:“更深露重,以你身体,不该来这。”

文湛之:“不打紧,现在好多了,谢谢关心。”

条条:“文湛之喵~听了这么久谈一谈喵~”

文湛之:“初时曲调徐缓悠远,让人联想到,少时,梓里,烟笼夏夜水乡,独躺檐上,枕臂遥望,但见星汉迢渺,心有鸿鹄,随即弦转急,让人联想到,年已加冠,京畿,车马喧阗,觅诗三百,玉勒雕鞍,打马而过勾栏,惊觉迷人眼,最后又转沉郁哀凄,正应了今日之景,一树梨花如雪月明中,径曲桥横,庭深几许,挑帘幕而望月,唯风过无声。”

文湛之一席话,深得浮蕤心意,浮蕤深觉,文湛之可以引为知音。

午后,浮蕤独坐小亭,日暖风轻,聊手谈一局。

条条问:“文湛之喵~你会下棋吗喵~”

文湛之:“会下啊~”

条条:“你快去陪浮蕤下棋他正在一个人下呢喵~”

文湛之:“我不好打扰他……”

条条:“你来嘛来嘛喵~哼喵~你不来我就撒泼打滚啦喵~”

文湛之只好跟着条条来到小亭中。

条条:“浮蕤喵~我把他拉来了喵~你快和他下喵~”

浮蕤:“哼,惯得你。”

条条:“我不管我不管喵~你们快下喵~”

于是浮蕤与文湛之对奕。

虽然文湛之比浮蕤年轻一百多岁,但是也能和浮蕤下得有来有回。

浮蕤棋逢对手,大为愉悦,他深觉,文湛之是个不错的棋友。

一日,浮蕤站在桌案前练字。

条条:“我把文湛之叫过来和你积累经验喵~”

浮蕤:“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了。”

条条:“我知道你是个很要强的人但是现在你不用要强了喵~因为你的强来了喵~他就是文湛之喵~”

浮蕤:“哈哈……那你去叫他吧。”

条条:“文湛之喵~浮蕤邀请你去探讨书法喵~”

文湛之:“他的性格不像会主动邀请我,你提议的吧?”

条条:“别看浮蕤不解风情喵~其实他这种闷骚的男人可以成为你的心肝甜蜜饯儿喵~”

文湛之:“哈哈什么鬼,好吧~”

文湛之见到浮蕤,笑着说:“你也是被小猫咪的胡言乱语说服了?”

浮蕤:“他没有说服我,他说你是我的强。”

文湛之:“什么意思?”

条条:“有了你浮蕤就不用要强了喵~”

浮蕤:“它跟你说什么了?”

文湛之莫名觉得“心肝甜蜜饯儿”很难以启齿,于是说:“它说你外表不解风情,其实有一颗细腻的心……”

两人一起探讨书法,彼此觉得对方见解独到,字字珠玑。

日上三杆,浮蕤开始作画。

条条灵机一动,跑到文湛之那里说:“文湛之喵~你不是想报答浮蕤喵~这样喵~你偷偷给浮蕤画幅画像送给他喵~”

文湛之:“万一他觉得冒犯呢?”

条条:“他不是那种人喵~浮蕤对自己的容貌是骄傲的喵~你送给他的时候我就跟他说是我教你的喵~”

文湛之:“万一他不收呢?”

条条:“那你挂在你房间天天睹画思人嘻嘻喵~”

“万一他觉得我是个变态呢?”

“害什么变态喵~这叫被救者对救助者拳拳的情谊喵~你看老百姓对于救过他的修士喵~都会画幅画像喵~临死前指着画像对子孙说:‘这是我们家的恩人,你们要世世代代供奉他。’喵~”

“那为什么我画的画像要送给他?”

“你又不是老百姓喵~”

“我觉得你在诡辩。”

“信喵大仙的准没错喵~”

最后,文湛之还是耗时三天,经历无数次画了撕撕了画,画出一幅颇有神韵的浮蕤画像。

文湛之到浮蕤面前,欲言又止。

条条率先出口:“浮蕤喵~我让他给你画了一幅画像喵~你快点收下喵~”

浮蕤:“我看看。”

文湛之掏出画,双手递给浮蕤。

浮蕤:“画得挺好的,就是,你不要太听条条的话,我把它宠得无法无天了。”

文湛之:“那……你愿意收下吗?”

浮蕤:“愿意的,谢谢你。”

“不用谢,很开心能报答你一点。”

彼时,一切明晦的情意掩盖在“报答”之名下,直到多年后忆起那日,忆起云和花,忆起对方的笑,与飘散风中的缱绻,才惊觉当年的懵懂。

文湛之亲手用碎布缝了一只小老鼠。

条条来找他,一下跳到他腿上,文湛之撸了撸它的小脑袋,条条享受地踩奶。

文湛之笑着说:“条条,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条条眼里放光:“好呀好呀喵~”

他掏出布老鼠:“喜欢它吗?”

条条:“哇喵~条条超级超级喜欢喵~”

条条时而抱住布老鼠一阵狂啃,时而仰面朝天,嘴里咬着前爪抱着布老鼠,用后爪一阵狂蹬,时而把布老鼠一爪拍远,然后狂奔上去叼住它。

条条玩累了,趴在文湛之怀里,圆溜溜的蓝眼睛看着文湛之:“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喵~还记得我还是一只纯粹的小猫咪的时候喵~每天叼螳螂、蟋蟀、蟑螂、老鼠给浮蕤喵~浮蕤都不收的喵~搞得我很伤心喵~”

文湛之:“都怪浮蕤,孩子一番心意,多少该吃点嘛。”

条条:“就是喵~”

后来,文湛之找到一处秘境,其中有一方血池,据说有重塑经脉的功效。

文湛之浸入池中的一瞬间,经脉泛起比当初破碎时强烈百倍的痛楚,像是整个人被一寸寸搅碎。

这痛楚令他生不如死,他心里两道声音在拉扯,一道让他就此放弃,下辈子再求仙问道,一道让他坚持下去,这一世重踏仙途。

每当放弃的声音占上风时,他就一遍遍地回忆亲人好友、活泼可爱的条条、和他志趣相投的光风霁月的浮蕤,靠这些,挺了下来。

他咬紧牙关,在血池里忍过整整三天的剧痛,三天后,剧痛潮水般退去,他像三岁时一样,一次就成功引气入体。

他回到家族,用族中珍藏的灵药治好了脸上的疤,恢复了完美无瑕的容貌。

他没有回昔日的师门,而是和浮蕤结伴,在修真界闯荡。

那次,他和浮蕤、条条一起,在一处秘境,遭到上古凶兽——貎魈兽围攻,它们有山魈之脸、马之身、鹿之角、狮之鬃、龙之爪、豹之尾,每一只都有不亚于炼气期修士的攻击力,如今有数十只。

文湛之修为从头再来,但是剑意还在,他运剑如风,剑锋荡开层层清辉,所过之处貎魈兽身首分离,而浮蕤手持一把折扇,灵力自扇缘处迸发,飞驰入貎魈兽颈项,溅开一蓬蓬血花。

条条站在浮蕤肩头,提醒他们:“浮蕤右后方喵~”

浮蕤侧身把偷袭的兽干掉。

“文湛之脑后喵~”

文湛之一偏头躲过攻击,解决了背后的兽。

他们打斗的动静太大,连秘境其他凶兽都吸引来了,眼看这样打下去迟早力竭而死,浮蕤一把抱住文湛之,用出了压箱底的招式,这一小片天地被白光充斥,周围的凶兽在白光中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白光缓缓散去后,浮蕤一下倒在了文湛之身上,文湛之慌乱地扶住他,只见浮蕤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文湛之的心瞬间绞紧了。

条条:“他乾坤袋里有对症的药喵~”

文湛之:“不行,他乾坤袋有禁制。”

条条把两只爪爪伸进乾坤袋,抱出一瓶药:“我不会喂药喵~你来吧喵~”

文湛之把药喂给浮蕤,浮蕤的呼吸变得有力。

秘境的黄昏,浮蕤醒了过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文湛之怀里,入目是文湛之关切的神情。

山那边,流岚雾霭灼灼绯艳,像天际倾洒一片彤彤烈焰,从渺茫之处一路燃至文湛之的颊边,燃至他百转心窍。

条条原本窝在他胸口,看见他醒了,立刻凑到他眼前:“浮蕤喵~你终于醒了喵~刚刚多亏了文湛之给你喂药喵~”

文湛之:“还是多亏了条条帮你取出药,今天要不是你,我们三个都要折在这里了。”

浮蕤:“谢谢你,谢谢条条。”

秘境十里野草青碧,连横向晚晴,随风摇曳,望去,草叶尖尖上映射的霞光粼粼,两人一猫坐在一片生机的原野上,连晚风经过他们,都忍不住为之驻足。

文湛之看清自己对浮蕤的心意,是在一次分离时。

因为浮蕤需要回自己族中,他们便三日未见。

他对浮蕤的思念一日胜过一日,在入骨的思念中,他突然想起那一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恍然大悟,原来,他对浮蕤坦荡的感激心思,随四时轮转,悄然嬗递为情与欲抑或是风与月。

他问条条:“条条……嗯……我就随便好奇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嗯……浮蕤有喜欢过谁吗?”

条条:“没有喵~自从我认识浮蕤他就是孤家寡人喵~你是不是终于认识到你爱上他了喵~”

文湛之:“啊不不不你不要这么讲……”

条条:“哼~喵大仙已经看穿你了喵~你快去跟他说你想和他结为道侣喵~不然浮蕤要被别的小妖精抢走了喵~”

“你不要告诉他……”

“这种事当然要你亲口告诉他喵~你快点告诉他不要怂喵~”

“嗯……谢谢条条……”

翌日,文湛之正欲出门,条条跳进他怀里。

文湛之:“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条条:“我有些莫名的预感喵~今天我应该跟着你喵~”

一人一猫经过一座荒山,文湛之看见一条空间裂缝,缝隙中黑雾涌动,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文湛之判断出,这是一条魔界裂缝,如果让里面的魔混进修真界,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打算封上这条裂缝,谁知已经有几个魔逃出,围住了文湛之。

条条跳下文湛之的肩膀,准备去搬救兵,悄悄溜出包围圈,却被一个魔发现,魔一挥手,一支利箭贯穿条条的后腿,条条头也不回地狂奔,终于逃离了那里。

条条一路跑,一路滴着鲜血,它只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狂奔着,心里想: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救了文湛之……

在一条小巷里,它堵住了浮蕤,说:“快去救文湛之喵!”

浮蕤拨出它腿上的箭,喂给他一颗灵药,便匆匆地用追踪术去找文湛之了。

条条本来打算先回小院,但是走了两步,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巷子里。

浮蕤赶到时,魔的刀尖正要没入文湛之的咽喉里,千钧一发之际,浮蕤杀了那个魔,救下了文湛之。

两人合力,消灭了魔,然后布下阵法弥合魔界裂缝。

阵法布好,文湛之面朝浮蕤,朝空间裂缝倒退一步,微笑着说:“此一别,再会无期,望君珍重。”

浮蕤一把攥住文湛之的胳膊:“你被魔气侵蚀了?”

文湛之还是那幅风轻云淡的微笑,说:“对啊,我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浮蕤:“不,我一定帮你涤除魔气,你不要去魔界。”

文湛之摇摇头:“太难了,浮蕤,放开我吧。”

浮蕤:“不,再难我也要救你。”

文湛之终于泪目了,他又哭又笑地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你救了我太多次,我不愿意再欠你……”

浮蕤掐住文湛之的腰,狠狠吻了上去,文湛之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浮蕤拉着他说:“留在我身边,我为了你,甘之如饴。”

文湛之望着浮蕤坚定的眼神,艰难地说:“我变成魔,会变得丑陋……”

浮蕤:“没关系。”

阵法发出光亮,魔界裂缝彻底消失,浮蕤想起条条,带着文湛之往回赶。

他回到那个小巷,只有几滴血留在原地,他开启追踪术,一路上不停地祈祷:“条条被人救了,或者他自己走了……”

循着气息来到一户人家的厨房,一锅水正在烧,浮蕤赶到时,正看见一个男人提着条条,将它的皮生剥下来,条条发出一声凄厉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的惨叫。

浮蕤打晕男人,把条条紧紧搂在怀里。

灵力源源不断输进条条的身体,但血液还是滚滚流出。

原本条条眼都睁不开了,过了一会,突然睁大了眼睛,湛蓝的眼睛望向浮蕤。

“浮蕤喵……喵大仙今天栽在这里了喵……来不及没有陪你到成仙了喵……你不要愧疚喵……下辈子还做你的猫喵……一别珍重喵……”

这短暂的回光返照后,条条头一歪,在浮蕤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浮蕤又想起当年的条条:

“浮蕤喵~你成仙的时候要带我升天喵~”

“浮蕤喵~今天芍药开了你快去看喵~”

“浮蕤喵~后街的新来的肉包子闻着好香喵~你去给我买两个来喵~”

“浮蕤喵~我的一个猫朋友走了喵~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咪喵~生老病死是它们逃不过的宿命喵~”

“浮蕤浮蕤喵~喵大仙的法力又精进了喵~”

条条一直直呼他浮蕤,他一点没有介意,因为在他心里,条条是他的家人。

虽然条条一幅爬到他头上的样子,还喜欢嚣张地自称喵大仙,但是他和其他小猫咪一样,喜欢在他身边打转,被挠下巴时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纵然他有高深的修为,此刻,却挽回不了一只小猫咪的生命。

他想,如果我把条条送回家,是不是条条还是那只活力四射的小猫咪,而不是现在皮肉剥离的尸体?

可是如果把条条送回家,又可能赶不上救文湛之。

他把条条葬在桃花林,条条生前最喜欢桃花,还给条条陪葬了好多小鱼干,这样条条在那边也会饱饱的。

他把伤害条条的男人捉到条条的坟前,把男人身上每一寸皮,都慢慢地剥下来。

男人在坟前哀嚎了许久,才断了气。

他把男人挫骨扬灰,站在条条的坟前,轻轻地说:“你的仇,我帮你报了,愿你记得的,都是人间的美好,来世,无忧无虑。”

浮蕤查到,郁氏嫡系族人身上的琉璃心,云氏嫡系族人身上的鎏金火,瞿氏嫡系族人身上的丹墀香和薛氏嫡系族人身上的璇玑骨,加起来能涤除魔气。

郁辞雪和云千野是道侣,捉了一个能让另一个自投罗网,而瞿沉曳和薛余颐是好友,同样可以捉一得二,瞿沉曳正好是郁辞雪的外甥,划算,浮蕤决定就捉他们四个。

暮霭沉沉,飞雪纷纷,山覆银妆,在万鸟飞绝的小径,只有两道人影缓缓前行。

浮蕤绞尽脑汁才把郁辞雪和云千野骗到这里,因为他必须保证一次成功不让他们把消息传给族人,自己被围攻事小,挑起人族与妖族的战火事大。

这里是修真界的极北之地,人迹罕至,是杀人越货的绝佳之地,他已经在这里布置了阵法,只要他们踏入阵法,就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方便他各个击破。

云千野停住脚步,郁辞雪问:“怎么了?”

云千野:“我好像感到面前有一丝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又像是错觉。”

偷窥中的浮蕤心提了起来。

郁辞雪:“说起来,自从上了这座山,我总有种无来由的被人偷窥着的感觉,很不妙。”

云千野:“那,我试探一下。”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纸人,指尖淌出灵力,流畅地在纸人上画了一道符,纸人灵光一闪,变得与真人无二,然后径直走进阵法。

地面闪起灵力纹路,转瞬间,纸人被传送到不可见之处。

云千野神色凝重:“我感应到,这是一个传送阵,看不出何时画下,但灵力很充沛。”

郁辞雪:“我有预感,这个阵法是冲我们来的。”

云千野:“这个阵法能精准地出现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说明我们已经一部分落入圈套了。”

郁辞雪:“那我们回吧,安全第一。”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浮蕤只好换了一幅面容,亲自上。

他踩着一柄佩剑从他们头上飞过,表演了一把“御剑时不幸坠落”,实则没有御剑,坠落也无伤大雅。

他躺在雪地上装昏迷等待两个人靠近。

郁辞雪:“离他远点,我今天佩戴了盱明佩,能看出来他是个妖,装模作样踩把剑,明显有诈。”

浮蕤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他一狠心,把珍宝放进了阵眼,阵法启动,整座雪山被笼罩在传送阵中,只有他能决定生灵的出入。

他先把云千野传送出山,然后专心对付郁辞雪。

郁辞雪:“你就是刚才假摔的妖,是你布的阵?!”

浮蕤:“对呀,你打不过我,束手就擒吧。”

郁辞雪:“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打我干什么?”

浮蕤:“借琉璃心一用,想必你也不愿意给我,只好出此下策。”

郁辞雪:“琉璃心是我修炼的根基,怎么可能给你?”

浮蕤不再赘言,专心和郁辞雪打斗。

战斗持续到夜色已深,郁辞雪力竭,被浮蕤的折扇抵住了咽喉。

浮蕤强行喂给郁辞雪一颗药,郁辞雪感觉自己的修为被封住。

山下焦急徘徊的云千野突然发现自己能进山了,飞快冲进山里,只见郁辞雪被浮蕤挟持了。

浮蕤:“不想你道侣命丧当场,就把剑、乾坤袋、其他有攻击力的法器扔给我。”

郁辞雪大喊:“不要……”刚说完就被浮蕤施了咒,说不出话了。

云千野毫不犹豫照做。

就这样,浮蕤又拿下了云千野。

瞿沉曳和薛余颐结伴,被骗到了雪山,浮蕤把薛余颐传送出去,为了免去一番打斗,浮蕤挟持着郁辞雪出现在瞿沉曳面前,威胁他投降。

这次郁辞雪没有被封住嘴,但一言不发。

瞿沉曳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您是想用我‘亲爱的’舅舅来威胁我吗?那您尽可以动手,我眉头皱一下算我输~”

浮蕤:“他不是你亲舅舅吗?”

瞿沉曳:“我们这种世家大族,血亲之间彼此盼着对方去死,不是很正常吗?”

浮蕤作为一个纯血的妖族,听完陷入了沉默。

郁辞雪也冷冷地说:“你完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今天你注定落在他手里。”

浮蕤把郁辞雪扔在一边,转身跟瞿沉曳打斗起来。

浮蕤在妖里算年轻小妖,但年龄比瞿沉曳和薛余颐加起来还大,修为深厚,作战经验丰富,身法诡谲莫测,瞿沉曳的剑连他的边都蹭不上。

但瞿沉曳也是修士中的佼佼者,经过家族的精心培养,长剑使得出神入化,身上佩有诸多增益法器,对浮蕤充满杀意,而浮蕤却顾忌伤他性命,步步掣肘,两人一时不分上下。

打了两个时辰,瞿沉曳力竭,被浮蕤擒获。

浮蕤把薛余颐放进来,挟持着瞿沉曳,威胁他。

显然,瞿沉曳和薛余颐的感情,不如郁辞雪和云千野的感情深厚,瞿沉曳没有对薛余颐喊“不要”,薛余颐也没有为瞿沉曳弃剑。

薛余颐说:“你要我的乾坤袋,是为了谋财吗?但是它上面有厉害的禁制,你拆了它也得不到里面的东西,不如,我给你十万块上品灵石,你把我俩放走,怎么样?”

浮蕤:“我是真的会要了你好兄弟的命的,乖乖照做,没得商量,快一点。”

薛余颐:“你先说,你准备干什么?”

浮蕤:“放心,不会危及你们的生命,我保证你们会有回家的一天。”

薛余颐:“只能保证活着,那就是不能保证健康喽?你到底想干嘛?”

浮蕤:“你会知道的,现在,你快束手就擒,不然我杀了你的手足。”

薛余颐:“如果代价是变成废人的话,我宁愿不要手足。”

浮蕤:“不会让你变成废人,我真的要杀了他了哦?”

薛余颐:“说出你的意图,否则我决不投降。”

浮蕤:“好,我要借你的璇玑骨一用,想必你是不愿意借的,看在兄弟的命的份上,是否愿意一借呢?”

薛余颐沉默片刻,选择持剑攻了上去。

浮蕤扔开瞿沉曳,和薛余颐打了起来。

良久后,四个人被浮蕤囚禁在了一起。

浮蕤走了,瞿沉曳和薛余颐互相解绑,成功摆脱束缚,在屋子里寻找突破口,试图出逃。

郁辞雪本着“道友得跟着贫道一起死”的精神,大声呼喊:“有人要跑啦!”

瞿沉曳掐住他的脖子,阴沉地说:“陷害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郁辞雪:“因为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别人的成功更令人揪心,‘亲爱的’外甥,怎么不跟我同甘共苦呢?”

瞿沉曳:“呵,以咱俩的交情,别说‘同甘共苦’,不‘同归于尽’就不错了。”

郁辞雪:“说‘同归于尽’就过分了,因为我还不想为了你去死,难道你已经不想活了吗?”

瞿沉曳:“呵,我一定比你活得长,你死那天,我会敲锣打鼓放烟花地哀悼你的。”

郁辞雪:“如此盛情,愧不敢当,没想到我才说了两句,外甥就被我的言语打动得,如此‘动容’了呢~”

瞿沉曳:“呵,舅舅好有骨气,脖子被别人掐着还敢出言不逊,就不怕因为一时口舌之快送了小命?”

郁辞雪:“诶呀~‘好’外甥~求求你放了我吧~嘤嘤嘤~舅舅好害怕呀~”眼尾弯弯,盈着挑衅之色。

瞿沉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薛余颐:“出不去,这里既有锁又有禁制,一只蚊子都别想飞出去。”

瞿沉曳从腰带里摸出一条软剑,砍开了锁。

他知道,用修士的血或许能解开禁制,于是准备给云千野放血。

郁辞雪护着云千野,两个人一起高声叫喊:“有人要跑啦!”

终于吸引来了浮蕤,浮蕤收走瞿沉曳的剑,把他们捆得更牢,第一次逃跑宣告失败。

一个纹路诡谲的大阵,东南西北四角各坐着昏迷的郁辞雪、云千野、瞿沉曳、薛余颐,中央则坐着一位全身笼着一层黑雾的人。

中央的人正是文湛之,变成魔之后,周身涌动着魔气,瞳孔变成如血的红色,犬牙变得又尖又长,为此,他一次都未出过门。

浮蕤摆好最后一样材料,阵法缓缓启动,阵中的五人被阵光所笼罩,浮蕤揪心地等待着。

阵中,边上的四人在昏迷中本能地抽搐挣扎,但无济于事,颜色各异的四道光从他们身上升起。

琉璃心、鎏金火、丹墀香和璇玑骨是与他们的灵根相伴而生的事物,是一种四大家族嫡系血脉相传的天赋,是四大家族千百年来在修真界称雄的秘决。

如今,它们被从四人身体中抽离出来,相当于四人的灵根被砍走了一半,想让修为再有寸进,唯有重塑灵根,但它们带给四人独有的能力,却回不来了。

四道光升起,在空中汇聚,融合成一道白光,随即又分散为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文湛之身旁旋转舞动。

在白光的包围中,文湛之一点点,恢复了当修士时的外表,周身黑雾被白光驱散。

良久,阵光潮水般退去,浮蕤赶忙走到阵中央,扶起文湛之。

文湛之欣喜地说:“我感觉身体里的魔气消失了……”

浮蕤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把搂住文湛之,轻声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

浮蕤消除掉四人一切与自己相关的记忆,把四人放走,殊不知,这是放虎归山。

——

浮蕤在街巷里行走,突然被一只小猫咪跟上。

小猫咪约莫三个月大,毛色和条条一模一样,瞳色也是一样的湛蓝。

小猫咪一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脚踝,发出嗲里嗲气的猫叫。

他把小猫咪抱回家,没有起名字,一直给它输入灵力,三年之后,小猫咪终于开了灵智。

他问小猫咪:“你想叫什么名字?”

小猫咪:“我想叫条条喵~面条的条喵~”

他问:“为什么?”

小猫咪歪了歪脑袋:“我不知道喵~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这个名字喵~好像前世的执念似的喵……”

纵然轮回辗转,我还是会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你,回到你身边。

条条的坟旁,又是一年桃花开遍,烂漫芳菲,恍如当年。

四时岁岁流转,我们相伴一世长安。

——

其实瞿沉曳比郁辞雪这个舅舅还要大两岁。

郁瞿两家有秦晋之好,也时常互通有无,因此,他与郁辞雪,自幼便相识,但不熟。

他十五岁时,随母亲去郁家做客,在花园中漫步,无意中看见了郁辞雪。

彼时,郁辞雪蹲在小径上,语气温柔得像一阵风:“小猫咪,你喜欢吃这种鱼吗?喜欢的话我下次给你多带点哦~”

那是他头一次对郁辞雪产生了探究的欲望,此前,这个舅舅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辈分大但幼稚的小鬼,但,听着郁辞雪跟猫咪说话,幼稚之外,又多了一层鲜活的色彩。

十七岁,暮春之初,四大家族共襄盛举,让十三到二十岁之间的子弟,行曲水流觞之雅事,酒觞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去打擂。

为了公平,上擂台者只能用一样武器,不能用其他法器、药物、符箓等,以便能体现子弟的真正实力。

他和对手战况胶着,剑影如虹,两道身影如游龙般矫健,锋刃一次次在方寸间掠过,他看准一个破绽,剑稳稳地递出,眼看要取胜,电光火石间,他感觉自己被定住了,一转眼,对手的剑搭在了他的颈上。

他朝对手怒吼:“你作弊!”

对手一脸无辜,仿佛遭受诬陷:“我没有~~~”

他朝对手冲去,一群子弟拉住了他,观战的长辈说:“好了,沉曳,不要闹了。”

他狠狠瞪了对手一眼,愤然离场。

夜已三更,他还在花园里,一遍遍地练剑,借此发泄满腔的愤懑与不甘。

转身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郁辞雪。

他阴沉沉地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郁辞雪:“今天,我看见你马上要赢了,但是突然顿住,这一顿,应该是被法器定住了。”

他阴霾的心,明媚了些许,但是自尊心作祟,他还是臭着一张脸,睨着郁辞雪说:“呵,私下里跟我说有什么用?”

郁辞雪:“其实,场上大多数人,都看见了你遭遇不公,但是,我们和你没那么要好,值得为了你得罪云千舒。”

他恍然大悟,随即冷笑一声,沉沉道:“咱们这种世族子弟,对弱肉强食这个道理,是越来越懂。”

郁辞雪:“对任何人来说,弱肉强食都是永恒的法则,但是你可以选择是恃强凌弱还是无愧于心,今天你觉得,恃强凌弱的是烂人,那就让自己永远不变成一个烂人。”

花园里草木深深,此夜犹带春寒,霜露凝在叶端,他身上洇满练剑的汗,夜风穿袖,便轻轻打个寒战,怒火也被风吹熄,他冷静下来,视线落在郁辞雪身上,心头突然泛起陌生的滋味。

如水月光穿过葱茏的竹叶,星星点点地落在郁辞雪安静的脸庞上,鸦睫盛了一泓月光,便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蝶,月影轻笼瞳眸,却见眼中光华流转,若星河万千,两弯柳眉,望之如见黛青远山。

那一夜后,他时常困惑于,自己对郁辞雪陌生的情愫,只是本能地靠近,在郁辞雪的目光笼罩自己时,一次次重温那种悸动。

郁辞雪和云千野的结道侣仪式上,他才迟迟惊觉自己对郁辞雪的感情。

可是郁辞雪是他亲舅舅,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所以,他刻意和郁辞雪作对,郁辞雪也毫不客气地还击,就这样,他和郁辞雪渐行渐远。

薛余颐童年印象最深的画面,就是父亲把母亲按在地上疯狂殴打。

外人都说,薛氏家主对夫人情深似海,即便夫人是孤儿出身的散修,也坚持迎娶她为正妻。

外人不知道,薛余颐亲眼看着母亲被打得血肉横飞,肢体扭曲,白骨外露。

每次,他母亲被打到濒死,又用珍贵的灵药救回,等病情稳定,能下床了,就又一次被打。

他父亲享受他惊恐的神情,喜欢在施暴时,把他关在现场,让他亲眼看母亲血流一地,亲耳听母亲凄惨哀嚎。

有时,他惹父亲不顺心,父亲会把他囚禁在一座逼仄的狗笼中,一囚禁就是三四个时辰。

终于,他十三岁那年,在父亲准备对母亲施暴时,母亲扑上去抱住父亲,一把长剑,从父亲后背贯入,从母亲后背贯出,贯穿两人的心口。

父亲一掌拍开母亲,母亲倒在他面前,艰难地说:“好好……活……下……去……”便永远阖上了双眼。

父亲服下仙药,活了下来,但心有余悸,不再虐待他。

他却难以遵循母亲的遗嘱了,想死的心越来越强烈。

那天,他走到精心挑选的山崖边,正要跳下去,却被人拉住了衣领。

他一扭头,看见在曲水流觞会上见过的一个世家子弟,对他说:“这辈子投胎这么好,要珍惜啊!”

他冷冷说:“投胎一点都不好,我亲眼看父亲逼死母亲。”

他和那个世家子弟辩论了一番,从白天辩论到黑夜,才被世家子弟说服,决定跟他回去。

世家子弟叫郁辞雪,比他大一点,把他领回去后,每天盯着他喝药。

他在郁辞雪的宅子里从十三岁住到十五岁,病情稳定下来,等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勇气面对自己家的一团乱麻时,却不舍得离开了。

他踏着一地清朗晨光,穿过扶疏花木,望见郁辞雪迎着朝晖晨曦,利落地舞剑,那惊鸿般的身姿,让他想到“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道旁栀子开得正盛,清幽香气传入鼻端,竹林风起,枝叶“沙沙”声低回盘旋,依稀苔痕掩映在葳蕤花木下,青石板上。

只要看着郁辞雪,他就感觉心尖最柔软的一块,有落花轻拂,林间万物喧嚣在此刻远去,唯余他鼓噪的心跳,一声声,昭示着,眼前人是心上人。

不久后,那日蝉鸣聒噪,他绕过一颗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郁辞雪和一个陌生少年紧紧搂在一起,一脸迷醉地,接吻。

是来晚一步,还是一开始就没有机会?

他宛如石化地站在当场,拼命思考着这个问题,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浑身冷彻,如坠冰窟,面前的一幕像一把利剑,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他后退一步,面前两个人看向他,郁辞雪脸上没有一点慌张,拉住陌生少年对他说:“小薛,介绍一下,这是我未来道侣,云千野,是云家嫡子。”

他涩声问:“你喜欢他什么?”

郁辞雪羞涩地笑了一下:“他的每一点,我都喜欢。”

他看着面前一对璧人,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说:“那,挺好。”

那天,他向郁辞雪辞别,郁辞雪没有挽留,热情地打包了一大推东西让他带走。

后来,他师弟中毒,他为师弟去寻一味叫“参命花”的药,跋涉千里,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花前,却看见郁辞雪。

郁辞雪哀求道:“看在我对你的恩情的份上,把它让给我吧,我师弟中毒很深快来不及了……”

他说:“差点相信你了,但是我没听说你有师弟中毒,倒是云千野中毒了。”

郁辞雪:“被你发现了,你真的要跟我抢它吗?你忘了当初我把你从悬崖边救下来,我盯着你喝药了吗?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这颗花对你不那么重要,但对我非常重要,让给我好吗?”

他说:“你不敢告诉我你是为了救云千野,为什么?”

郁辞雪:“你知道的。”

“呵,原来你知道……”

郁辞雪:“为了报答我,把花让给我,好吗?”

“让给你可以,你跟我睡一觉。”

他被郁辞雪扇了一耳光。

他捂着脸,阴鸷地看向郁辞雪,只见郁辞雪抬剑对准他,面沉如水地说:“拔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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