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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吃完早餐,容京和商明予就向容夫人道别,回到在城市里的住所,生活开始回归一开始的状态,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真正相处的时间却不多,偶尔会一同回老宅看看容夫人。
唯一不一样的是,商明予开始正式跟着易天学习,更准确的说,是商明予单方面缠着易天让对方教他那些特殊的知识和技巧。
易天被缠得烦了,加上想到商明予现在的处境,也确实需要点保命手段,於是他大手一挥,很自然地推掉了原本容京给他安排的任务,专心教导商明予。
开玩笑,容京只给他一份薪水,他当然要二择一。
看到易天语气随意的讯息内容,容京有些无奈,好在原本易天手上的那个任务不是非他不可,只是自己怕易天闲出事来才塞给对方的。
易天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但就自己对口的专业,他一点都不放水。
刚开始教学的第一个星期,商明予都是趴在地上结束训练的,这时他才意识到,之前易天教他的时候,怕是连三成实力都没拿出来。
再一次被摔在地上,商明予眼冒金星,连撑起身子都困难,他耳边传来脚步声,易天蹲下来俯视他说:「要放弃吗?」
商明予躺在地上喘气,没理易天,易天看对方这个样子,站起身拍了拍k子上的灰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商明予突然发力,小腿踢上易天的膝窝,易天猝不及防中招,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别走啊易哥,我可没说要放弃。」
易天回过头,商明予坐在地上小口喘气,见易天看过来就冲他咧着嘴笑,眼神有些涣散,估计视野还是模糊的。
「这小鬼。」易天失笑,走回去把商明予拉起来。
商明予在某本心理学着作上划了段重点,脑子里复盘这几天对身边人的观察,他发现易天好像连微表情都能随时控制,自己试探他的时候是半点好都讨不到,一不小心还会被对方套路进去。
易天不只是打手。
商明予把书一合,给易天打了电话,天赋再高也得有人领路,更何况现成的优质教师摆在面前,不用白不用。
商明予是个聪明且有野心的人,易天早在容京派他去纽约教导商明予时就能感觉出来,见面後的几次试探更是让他无b确信,所以在商明予选择乖乖回国的时候,易天是十分复杂的。
但现在看来,这小子是不会坐以待毙了,他心中那把野火没灭,反而因为有了想要追寻的东西,越烧越旺。
易天挂了电话,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培养一头小狼,可b在羊圈里捕猎有意思多了。
之後的教学里,易天给商明予加上了心理学、谈判技巧和一堆商业知识,商明予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只是易天可不会像老师一样事事答疑解惑,更多的是给一个眼神让商明予自己0索,美其名曰:悟。
商明予当然不可能凭空只靠「悟」,他开始了大量的和分析,毕竟就算是纸上谈兵,也得有相当的知识储备量才行。
易天会不时挑选一些商业实例给商明予练手,他只在复盘的时候给几句分析和评价,至於商明予能从中x1收多少,就不归他管了。
越接触易天,商明予就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也难怪他会成为容京的左膀右臂。
商明予转了几下原子笔,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到了第三个月,易天开始带着商明予「校外教学」,但实际上就是拉着商明予一起做容京派给他的工作,易天还趁机让容京给他涨了薪,这一通c作看下来,商明予除了鼓掌无话可说。
在成功拿下一场竞标後,易天顺势把商明予推向台前,只是用的名号不一样,大家只知道,「温过」逐渐开始在圈子里大展拳脚。
无论真心与否,夸赞的话语不断传入温河清和容京耳中,只是这两人的反应和大家想的都不一样,有些微妙。
就温河清那个弟控样,之前温过随便画幅画都会夸得天花乱坠的,现如今对方拿了这麽大一个项目,温河清不开个宴会庆祝就算了,居然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有熟人问温河清怎麽想的,温河清只说:「这麽大人了,没必要。」
而容京在见过太多想以此作为切入点,和自己搭上关系的人後,开始减少应酬和交际,最後就连儿时玩伴简辰炀约的局都推了。
简辰炀大学被家人送去国外镀金,才回来不久,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苏总的酒会上,照理来说,容京怎麽样都不会拒了简辰炀的邀约。
简辰炀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他给容京打去电话,调整语气戏谑道:「怎麽?嫂子管那麽严,连出来喝酒都不让了?」
容京听到简辰炀调侃的话,笑了笑回应道:「抱歉,最近太忙,实在没空。」
「你什麽时候也开始用这种话来搪塞我了,不够哥们啊。」简辰炀喝了口酒後说,「婚礼是在年底吧?」
「嗯。」
「行,兄弟一定包个大的。我说你啊,等了这麽久才追到手的,别……」简辰炀的话被打断,电话那头,他同行的朋友喊他快点儿回去喝酒,简辰炀回了那人一句,想和容京继续刚才的话题,却有些不知道该怎麽开口了。
「行了,喝你的,你要说的我都明白。」
「就你最聪明。」简辰炀故作生气地说,「挂了啊,有什麽事记得联系。」
「好。」
电话挂断,简辰炀回到卡座还在琢磨刚刚容京的语气,他总觉得他这位儿时玩伴不对劲,总不至於是婚前焦虑吧?
简辰炀又想到这些天听说的温过,也是和他记忆中的腼腆完全不沾边,看来得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这对未婚夫夫了。
简辰炀这边走神,马上就被朋友抓到罚酒,他也就暂时把这件事压到心里,专心玩起来。
樊月现在又气又急,她才刚结束国外的游学回到国内没多久,就收到了容温两家联姻的请帖,帖子上赫然写着「容京、温过」这两个名字。
但她知道温过根本没回国,要联姻的是之前那个整容的假货!
在知道容京任由那个假货cha手商业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居然直接让他登堂入室了,还是冒温过之名!
容京疯了,温河清居然也装si吗?樊月气得拿了车钥匙就往外冲,上车後把油门踩到底,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飙去温河清的公司。
前台看这位小姐气势汹汹地来找温总,就知道不是能随便应付的角se,他给陈秘书打去电话,照指示请樊月到会客室稍坐。
樊月虽然正在气头上,但她也不会为难前台,只是冷着脸跟对方到了会客室。
樊月并没有等太久,然而当她看到温河清和容京一同进来时,直接瞪大了眼,她本抱着一丝「温河清不知情」的想法,打算从这里入手阻止容京,现在看来这两人却是狼狈为j。
温河清看樊月的表情就知道来者不善,他坐下後松了松领带说:「樊小姐突然来访,是有什麽事吗?」
「婚礼什麽意思,容京发疯,你也跟着犯傻吗?你们考虑过温过的感受吗!」
樊月说这话时口气烂得可以,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对面的两人留。
「你告诉温过了?」
「是啊。」
温河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樊月觉得可笑:「现在才紧张晚了点儿吧,好、哥、哥。」
站在旁边的陈一烨听到樊月的话,再看温河清眉头紧锁的表情,忍不住开口:「樊小姐,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你这个秘书cha什麽嘴。」樊月想也不想就把话甩了回去。
「樊月,你冷静点。」容京皱着眉开口。
「最没资格对我说这话的人就是你。」樊月见容京还敢凑上来,直接嘲讽了起来,「亏我当初还帮着撮合你俩,真是瞎了眼。」
「够了!」
温河清久居上位,语调严肃起来很吓人,樊月之前就有点怵这位严厉的大哥,被这麽一说,还真就安静下来了,但她也是真的替温过觉得委屈。
樊月越想越难过,眼泪像要泛上来了,她声音沙哑着开口:「河清哥,你真让那个人鸠占鹊巢啊,这让温过以後怎麽办?」
温河清r0u了r0u眉间,说:「一烨,过来。」
陈一烨快步走到温河清身边,得到对方的示意後,开口向樊月解释。
原来,在多年前温氏夫妇车祸离世後,温河清就一人撑起了整个温家,但他当时年少,外面群狼环伺,无数公司盯着温家想吃掉这块肥r0u,内里争斗不断,董事会的人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想着夺权。
公司人心不齐、行政效率低下,以及最重要的资金不足问题,全压在温河清一个人身上,无可奈何之下,温河清只能选择去碰一些不能明说的人物。
有了钱,温河清顺利启动一些项目,他的眼光毒辣,做的项目皆是大赚,加上对内的铁血手腕,温河清渐渐坐稳温氏掌权人的位置。
但早年留下的问题开始显现,那些人当时是用「人情」这一号借钱给温河清的,这东西,最难还清。
在被指使着做了几次事情之後,对方开始变本加厉,要求温河清配合他们发展黑se产业,这下彻底踩到了温河清的底线。
温河清一边假意合作,一边找人放线索给警察,搅h了他们好几次交易,在前段时间还成功抓住了一夥人,收缴不少赃物,使那些人元气大伤。
坏的是,温河清打击的那部分人并不是最上游的首脑,也不知道具t发生了什麽,首脑突然下令追杀那批人。
亡命之徒,属於自己si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那种,温河清势必在他们的报复名单之上,他自己不怕那些人,但他怕对方找上温过。
温过常年不在国内,某方面来说反而b较安全,那群人现在势力有限,手很难伸到国外,加上温河清还特意找人伪造了温过在国外的身份,要被发现就更不容易。
但温河清还是不放心,於是他做了二手准备——在明面上放个挡箭牌。
温河清在路边捡到的商明予,那时对方浑身是伤,正昏迷在巷子口的墙角边,原本他完全没打算管商明予,但经过时他发现,这个人的身形与温过相似,温河清想了想,命人把他带到了医院。
陈一烨在商明予昏迷的这段时间,已经调查清楚了他的身世:十九岁,孤儿院出身,大二休学,被朋友骗着借了高利贷,还不起,结果被追债的人打断了一条腿。
商明予醒後,陈一烨就带着合约与他交涉,温河清会替他还清所有债务,并且给养育他长大的那家福利院注资,要报复他那个「朋友」也可以。
条件就是,商明予必须依照温河清的命令行事,且不该知道的别问。合约最後还特别标注了:有生命危险。
陈一烨原以为商明予要考虑很久,没想到病床上的年轻人只问了句:「要我做的事儿不犯法吧?」
「不会。」
「那就行。」商明予在合约的最後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名字,「报复就不必了,我揍过他一顿,两清了。」
陈一烨接过合同,他看到了商明予的签名,字写得很好。
樊月听到这里沉默了一阵,说:「那也没必要举办婚礼吧。」
「本来是没必要。」温河清接了樊月的话,语气算不上好,他斜睨容京一眼,容京面se如常。
陈一烨见状,连忙接上:「後来发生了一点小cha曲,那些人有可能怀疑了小少爷,结婚就是为了在外人眼中坐稳
「温过」的身份。
「温总不想让小少爷知道这些事情,所以迄今为止一切计划都瞒着小少爷,樊小姐这一通电话过去,所有的良苦用心都白费了。」
「没和温过说,诈你们的,我总要把事情ga0清楚吧。」樊月捏了捏左手食指的关节处,担心道,「这样大张旗鼓地摆酒会,温过不还是会知道吗?」
「媒t都提醒过了,他们不敢报导。」陈一烨翻开文件夹,递给樊月一份名单,「小少爷交际圈不算大,只要我们不提,他不会知道的。」
樊月扫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都是和容、温两家走得近的,没有杂七杂八的人。
「希望是真的能瞒过他。」
樊月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两个男人,撇了撇嘴,起身准备离开。
在临走前,她盯着容京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容京没接这句话。
「这麽多天了,怎麽还找不到我亲ai的小叔?」一位面容姣好的nv人笑盈盈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你们故意放水啊。」
「不,绝对没有!」男人浑身j皮疙瘩竖起,他维持声音不颤抖地说,「姚安舜虽然被您剪了羽翼,但能藏身的地方还是不少……」
「所以你们没能力找到他。」nv人打断了面前人的话。
「我们查到了姚安舜曾派人前往国外s杀温过。」一个声音从男人身後传来,nv人看过去,是个拿着笔记本电脑的年轻姑娘,「阿蛇,你还记得温河清吗?」
姚蛇略微思索了一番,笑着说:「想起来了,我想睡他。」
「阿蛇!」
「好好好不开玩笑。」姚蛇拨弄了两下头发,「你继续。」
「温河清九年前从我们这里借走一大笔钱并且欠下人情,答应之後在能力范围之内为集团做事,当时的掌权人还是姚先生。」
「後来姚先生出事,阿蛇你上位,姚安舜仗着身份要求温河清帮他发展私下产业,没想到反被对方摆了一道,元气大伤。」
「收到消息後,我们便以此入手,清算姚安舜。」
「姚安舜为人睚眦必报,他肯定不会放过温河清,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温河清的宝贝弟弟温过。」
「之前姚安舜派去的那群人失败了,多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那之後就不再有行动了。」
「保险起见,我一直让人盯着温河清,倒是查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少nv把笔记型电脑放到姚蛇面前,上面是资料和照片,姚蛇来了兴趣,一张张翻看着。
「温河清好像给温过找了个替身。」
姚蛇看着照片上戴着口罩帽子遮住面庞、身形相似的两位青年,挑了挑眉说:「姚安舜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有所察觉,所以温河清给温过安排了一场婚礼,就是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少nv语气嘲讽。
「也不一定,谁知道要结婚的是不是真的温过。」姚蛇歪过头问少nv,「你觉得呢?」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姚蛇听到这样的回答,眼神一凛,她站起身来俯视少nv,少nv镇定地迎上姚蛇的目光,而原先站在前面的男人,早就默默退到了後方的y影处。
就这样僵持了好几秒,姚蛇突然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她俯下身子把脸贴到了少nv的面颊旁,语气感慨地说:「我们小然长大了啊。」
姚然避开了nv人要0上她头发的手。
姚蛇也不生气,她重新坐回去,意有所指地说:「怎麽能连自己的婚礼都不到场呢?这不合规矩啊。」
「小然,我们去提醒一下温过好了。」
【新婚快乐!】
温过看着不知名号码传来的祝福和请帖照片发愣,这是恶作剧吧,他忽略突然的呼x1滞涩,把这则讯息删除。
但请帖上的内容在温过脑中不断浮现,他是怎麽都睡不着了。
他决定去看电视转移注意力。
去到客厅,温过看见沙发上靠在一起的两个抱枕,暖hse的灯光给这两个小家伙披上了一圈光晕,注意到萨摩耶的边缘处好像有点ch0u丝,温过准备去找剪刀修剪一下。
只是温过很少需要用到这些小工具,所以他并不清楚剪刀具t放在哪里,即使商明予曾经刻意告诉他。
客厅茶几上有个花瓶,cha在里面的蔷薇花早就凋谢了,紫红se的花瓣掉了不少在桌上,皱巴巴的,很难看,温过ch0u出垂下脑袋的蔷薇花枝,起身往外走。
突然想去看看那个花园。
半夜的纽约不似温过想像中的静谧,耳边风声、鸟叫、虫鸣不断,偶尔有车驶过,带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温过慢慢地走着,他在脑中不断回忆商明予和他描述的路线,一阵风吹过,有沙子进了温过的眼睛,眼眶瞬间sh润,他想把沙子r0u出来,然而越r0u眼泪越是汹涌,到最後,明明沙子已经被带出,泪水却是怎麽也止不住。
其实,温过已经记不清路线了,但是他不想停下,他心里总抱有一丝希望,只要继续往前走,他就能找到。
黑夜逐渐褪去神秘的面纱,天边开始泛白,周围完全陌生的风景越发清晰,温过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走过的路,是一条不算太陡的斜坡,不断向上延伸,晨光模糊视线尽头的边界,太yan自那缓缓升起,微微刺痛温过的眼睛。
温过继续向前走着,他就像是个迷路的旅行者,独自无助地前进着,或许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失去了正确的方向,但他不敢停下来。
他想,他找不到花园了。
aria接到温过的电话後立刻开车过来,这地方虽然称不上偏僻,但绝不在温过正常的活动范围之内。
「cyril,你一个人跑那麽远做什麽?」
「抱歉。」
此时的温过坐在路边,身上还沾了草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aria住面前的人,她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温过,对方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神情低落,嘴唇上乾燥地起了皮,aria叹了口气,从车里拿了瓶水递给温过,顺势坐到他身边。
「cyril,你现在的样子很糟,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我知道你这样什麽都不会改变。」
温过双手握紧了水瓶,瓶身被挤压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塑料摩擦声,一声刺进耳朵,aria把腿盘起来坐,手肘撑在腿上,托着下巴看前方来往的车辆,这个时间点,正是纽约的早高峰。
身边传来瓶盖被打开的声音,aria循声看去,温过像是报复x地灌水,一下子瓶子里的水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温过被呛到了,难受地咳嗽起来。
aria毫不避讳地大笑出声,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温过伸出了手:「走了。」
等温过补完眠醒来,天se已经暗下去了,他来到餐厅用今天的第一餐,味道很好,但对他来说,进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不太要求味道,温放下刀叉,他想起了商明做的那碗蛋羹。
真的很咸,他吃完後偷偷喝了很多水,才堪堪把那gu咸味压下去。
沙发上的抱枕只剩下一个,温过把自己埋进羊驼毛茸茸的腹部蹭了几下,随後抬头看羊驼可ai的笑容,没忍住上手捏了一把它圆圆的脸颊,他眼里的温柔浮现,掩盖了深处的失落。
温过拿出手机,拨了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
「哥,我想你了。」
温河清没想到一接通电话就收到了温过如此直白的思念,他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回道:「在那边一切都好吧。」
「不好。」
「怎麽了?」
「哥,我想回国。」
「不行。」温河清几乎是立刻驳回了温过的话,他说出口後又觉自己语气过於严厉,於是放软声音,「你专心在那里研究音乐剧,等你下次新剧演出,哥一定来给你捧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兄弟俩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直到陈一烨提醒温河清该去开会了才结束,挂断电话之後,温过把手机屏幕切换到短信界面,上面有一条航班提醒:
【您已成功购买桃源航空机票,祝您旅途愉快!】
婚礼当天,商明予熟练地挂上完美的微笑假面,他搭着温河清的手臂,踏上那条承载过无数幸福的红毯,一步步走向等在终点的容京,灰暗的脚印踩过乾净的绒毛毯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台中央的司仪正兴奋地念着祝福词,高昂的情绪调动着来宾,一如婚礼应有的热闹欢快,商明予继续向前走,逐渐把人群的欢呼声丢在身後。
站到了容京的面前,商明予抬起头,认真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从容京带笑的眼睛里看到遗憾。
这一刻,容京彷佛卸下所有伪装,他站在聚光灯中心,把只有商明予能看懂的情绪全部宣泄,那双含笑的眼眸中满是浓重的、刻骨铭心的遗憾。
——却没有後悔。
商明予躲开容京的眼神,他低头看向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努力控制着自己翻涌而上的情绪。
容京能感觉到商明予在微微颤抖,他突然想抱抱对方,但他没有动,始终与商明予隔着一段距离。
司仪有条不紊地主持婚礼。
当简辰炀把戒指盒打开在商明予的面前时,他看到并排放置的两枚银白素戒,它们紧紧靠在一起,就像是一副小小的手铐,商明予嘴角的弧度扩大,率先拿起其中一枚,套在了容京的左手无名指上。
下一刻,自己也被套上同样的枷锁,小小的一圈,圈得心脏生疼。
周围的欢呼和祝福声不断,他们要在众人的见证下接吻。
感受到唇上传来属於另一个人的热度,商明予睁开了眼,他发现容京并没有看他,对方的视线虚虚下移,睫毛遮挡了部分眼瞳。
从今往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容京可以说是浅浅贴过就分开了,然而在两人唇瓣分离的那刻,商明予清楚地看到这个一直以来都游刃有余的男人,表情出现震惊和慌乱。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商明予顺着容京的视线看向热闹人群的角落,直直撞进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红红的桃花眼。
那人好像也发现了台上的两位主角在看他,他拉下口罩,露出真容,是与商明予别无二致的相貌,几乎是瞬间,两行清泪划过温过的面颊,没入衣领,浸下淡淡的水痕。
商明予看到温过的嘴唇开开合合,周围人群的欢呼、掌声淹没那个声音,看口型像是在说:新婚快乐。
温过重新戴上口罩,慢慢後退着隐入暗处,离开会场,商明予见状想跟上去,却被容京在暗中一把按住,他愤怒地转头看向容京,却直面对方藏在温柔表像下的冰冷警告。
商明予愣了一下,停住要踏出去的脚步,他定定地站在台上,像个失了生气的木偶,任由容京带着他走完婚礼的全部流程。
他没有注意到温河清不见了。
容京打开房门,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皱起眉头,房内地板上散落着不少空酒瓶,而商明予正醉醺醺地靠在床边喝酒。
容京走近商明予,看到地上还有很多没开过的酒,他随便拿起其中一瓶,打开就往嘴里灌,喝完之後学着商明予的样子把酒瓶往旁边一扔,坐下来说:「难喝。」
商明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听到容京的评价後就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开口:「确实难喝。」
他伸手捞起远一点的一瓶酒,丢给容京,说:「试试这个,更难喝。」
容京和商明予一口口喝着酒,两人今天本就被灌了不少,现在两瓶下来,容京开始头痛,他看向身边还在喝的商明予,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酒jg中毒。
正这麽想着,商明予就倒了。
酒jg让商明予的反应迟钝,手来不及撑地,整个人直接砸在地上,撞得商明予眼冒金星。
容京被地面撞击的闷响吓到了,他想去查看商明予的状态,却见对方像是孩子撒气般地对着地板又骂又锤,容京收回伸出的手,转头欣赏起窗外的风景,尽管外面漆黑一片。
商明予渐渐安静下来,他维持着躺倒的姿势,问:「他怎麽样了?」
「回纽约了,搭时间最近的一班航班。」
「那就好。」
商明予想把自己撑起来,但他现在一丝力气都没了,尝试几次失败後,他宣告放弃,还把腿往回收了收,整个人缩成一团。
「容京,你恨我吗?」
「不恨。」
低低的笑声传来,容京看向侧躺在身边的人,眼底情绪翻涌。
「我当初是故意去找他的,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是想把那群人引过去,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在计划什麽。」
「说实话,我一开始并不觉得我能顺利接近他,所以在住进他家的第一晚,我很混乱,你为什麽不阻止我?」
容京没有回答商明予的问题,商明予像在演独角戏一般继续说下去。
「我受伤那次,是故意的,因为我想知道真相,当时我真的好不甘心啊,为什麽有人可以被如此保护,而我生来就是弃子。」
「後来我想通了,既然大家都选择他,那我也选他,主动替他si,总b因为一纸合约被迫替si,心里上来得舒服些。」
商明予不再开口,手用力抓着衣服裹紧身t,闭上了眼睛。
容京听完这些话,起身把商明予抬到床上,他站在床前问了对方:「那你恨他吗?」
床上的人没有给予回应,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容京r0u了r0u眉心缓解头疼,离开房间。
听到关门声,商明予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捞起地上的手机,打出去一通跨国电话,然而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最後归於平静。
商明予对着静默的手机说:「哥哥,晚安。」
最近圈子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就像石子投进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让无聊了许久的圈内人乐呵了好一阵子。
一是,简家宝贝到不行的大少爷简辰炀,为了个酒吧男老板,和家里闹得要si要活,还放话非他不娶,把简老爷子气得够呛,奇怪的是,一向强势的简夫人对这件事倒是没表态。
二是,温家悄不吭声地,暗中和警方合作追击了一夥黑se组织,听说有个位置挺高的人物还中了温小少爷一计,差点被当场抓获。
提到温过,大家都觉得他变了很多,之前他给人的印像是个单纯好骗的艺术家,温河清把他保护得很好,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吧,温过的交际圈很小,也不怎麽ai和人说话。
而如今的温过果断狠厉,特别是在生意场上,堪与和他的「大白鲨」哥哥媲美,当然,大家认为他们是亲兄弟,个x相似也很正常,之前只是温过没表现出来罢了。
但温过不ai与人亲近的一点倒是没变,无数想和温过套近乎的人,最终结果都是失败而归。
容京办公室内,商明予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出神,上面是音乐剧的宣传海报。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商明予回过神来,他按灭手机萤幕,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一口,而刚刚进来的容京,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一张门票被放到桌上,商明予看到了票面上的地点和时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毕竟是他上一秒还在关注的东西。
「小过的新剧,一起去看吧。」
商明予听到容京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後还是把门票收了起来。
「座位别太靠近。」
「当然。」
疼痛占据商明予的全部感知,他的头发被冷汗打sh,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钝痛,手部更像已经没了知觉,不受控地小幅度颤抖着,痛得商明予想不顾形象地大叫。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绑着放倒在粗糙的地面上,耳边不断刮来强烈的风声,风带走了身上所剩不多的热量,商明予不自觉抖了几下。
艰难地睁开眼睛,商明予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被废弃的仓库里,不远处坐着一群人,他t1an了t1an乾燥的嘴唇,有点咸味,这里大概是在海边。
努力挪动脑袋环顾四周,商明予看到了和他一样被绑的容京,对方的状态b他好不到哪儿去,浑身是伤就不说了,人到现在还昏迷着。
「醒了啊。」
强光手电筒直s向双眼,商明予瞬间就被刺激得不得不闭上眼睛,眼睑止不住地痉挛,渗出些生理泪水。
他被抓着头发提起,头皮拉扯的疼痛感让他面容扭曲,商明予挣扎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中,他看到一个身影向他走近、蹲低,一口烟喷在脸上,商明予难受地咳嗽起来。
绑架他们的人,是姚安舜。
两小时前,机场。
「好,那到时候纽约见。」
容京挂断电话,对着在一旁等待的商明予和易天说:「河清哥临时有事,就不和我们一起了。」
「正好,他来我还尴尬。」
易天抱臂靠在墙边,态度随意地说,他不等容京训他,先手一伸,揽过站在他身边的商明予,说:「走,带你去买冰淇淋吃。」
「多谢,你自己买了吃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商明予对易天的滤镜已经稀碎了,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他还真想给易天来个过肩摔。
易天顺手戳了戳商明予的脸颊,成功把人惹恼了,他自己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毕竟在易天看来,商明予生气都b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要好。
「真不吃?」
「不吃!」
「要吃是吧,行,我去买,等着。」
商明予对易天主观扭曲自己意愿这件事已经没辙了,只好把出气口对准容京:「你就是这麽管理下属的?」
容京无奈地笑了笑,问了句:「要先进休息室吗?」
「等等他吧。」
商明予昏迷前见到的最後的画面,是容京由笑意转为慌乱的表情,对方好像还说了什麽,但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的世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等易天提着三盒冰淇淋回来时,看到的只有被丢在一旁的几个行李箱,本该等在这的两个人却消失无踪,空气中残留着一丝麻醉药的味道,易天眼角一ch0u,心脏瞬间下坠,呼x1不顺。
突然间,他的手机响了,接通後传来温河清暴怒的声音:
「易天!你在哪里!」
「容京和商明予被绑了!」
麻药退去,容京被逐渐攀升的疼痛刺激到醒来,他睁眼看见的就是商明予被人踩在脚下的样子,他想制止对方,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开口的声音也微小沙哑,拼尽全力也只是挪动了一下身t,毫无用处。
姚安舜注意到容京的动作,他大步走向容京,把人拖到商明予面前,靠近容京的耳边故作向往地说:「我听说过你们的ai情故事,年少相识,破镜重圆,终成正果,真让人羡慕。
「所以我很想知道,面前这位,是不是真的那个?」
商明予趴在地上小口喘气,冷不防听到这话,他瞬间转过视线sisi盯着姚安舜,眼中愤怒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姚安舜g了g唇,口吻突然变得惋惜,「真可怜啊容先生,要不是他,你也不用受这麽多无妄之灾。」
「这样吧,你朝他开一枪,我就立刻放了你,怎麽样?」
容京的嘴唇翕张,声音细若蚊蚋,姚安舜凑近去听,却没想到对方嘲讽地吐出了两个字:「垃圾。」
容京被狠狠摔到一旁,商明予的视线被头上流下来的猩红血ye模糊,一片朦胧中,他看见容京被砸中腹部,整个人剧烈颤抖着蜷缩起来,没等容京缓过来,又是数不清的踢打落在身上。
商明予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眼中有什麽东西涌出,和鲜血混杂在一起,把整个世界都浸染成了鲜红se。
「老板你看,这小子哭了!」守在商明予身边的人像是发现了什麽有趣的现象,兴奋地大喊出声。
「行啊,这麽在乎你的姘头……」
「老大,温河清来了。」
姚安舜的话被外面把风的人打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商明予一眼,招人拿来一针yet,忽略商明予毫无用处的挣扎,注shej1n他的血管中,语气暧昧地说到:「我先去处理你那个哥哥,回来再疼ai你,可千万别si了。」
姚安舜离开了,但还是留了一些人下来看守这里,商明予一直看着容京的方向,对方像是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突然,商明予听到地面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他数着节奏,是易天教给他独有的联络方式。
他朝角落看去,黑夜成了最好的掩护,若不是商明予知道那里有人,真的发现不了易天。
商明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无法靠近易天所在的地方,只能努力往之前姚安舜坐的箱子那儿移动。
易天以最快的速度无声解决了商明予和容京附近的两人,闪身躲到箱子後面。
「易哥,先带容京走。」商明予用气音小声说,「他需要尽快就医。」
「我给你解绑,一起走。」
「我中了药,走不动的。」商明予闭了闭乾涩的眼睛,催促道,「别犹豫了易哥,不然到时候谁也走不了。」
易天沉默了一阵,说:「我马上就回来救你。」
商明予扯开嘴角无声笑了笑:「好。」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枪响,就像打开某个开关,一时间商明予的耳边只剩下枪声和惨叫声交织的噪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即便如此,商明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不错眼地盯着易天背起容京,在沉得看不见前路的黑夜中,身影越来越小,离他越来越远,最後融入夜se,消失不见。
温河清收到易天成功救出容京的消息,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他下令转守为攻,势必要救出「温过」,如果可以,当场击杀姚安舜。
外头的两方人马仍在斗着,里面看守的人发现容京不见了,愤怒地拖过商明予一阵质问,商明予看着他们这样一副无能狂怒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压了压喉头涌上来的血气,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商明予再一次被扔到地上,面前的人有一个跑了出去,应该是去报告这里的情况,他费力地扭头看了一眼仓库後方的窗户,只是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没多久,商明予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扛了起来,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响,他不由皱眉,身t不断颠簸的感觉让他头晕恶心,一睁眼更是天旋地转。
无奈,商明予只好闭上双眼用听的,扛着他的人受伤了,他能很明显地听出这个人的喘息声不正常。
商明予被丢进了车里,之後又有好几个人上车,车子疾驰而去,远处依然有枪声传来,夹杂在逐渐放大的海浪声中,牵扯着商明予的神经。
突然,车窗玻璃被击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车子停了下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
「小叔这是要去哪里啊?」
沙石被碾过,伴随着一道好听的nv声传来,商明予睁开眼睛看过去,是位身材高挑的长发美人。
「小叔要去国外散心,你要拦吗?」姚安舜冰冷的声音响起,枪口对准自己这位侄nv。
「我不拦。」nv人笑着说,「但去散心,就别带这麽多闲杂人等了吧,怪闹的。」
「小叔喜欢热闹。」
姚蛇的笑意不减,她耸耸肩,在谁都没反映过来的时候,姚蛇身後的车里响起一声枪响,直接s向了另一边车中的姚安舜,僵持的氛围被打破,瞬间陷入混乱。
姚安舜被打中左肩,血不断涌出,但他没时间包紮,身後追击的车辆不停,他只能一边对抗,一边催促驾驶座上的人再开快点。
浑浊的血腥味不断往商明予鼻腔里钻,惹得他想吐,他冷眼嘲讽地看着姚安舜开口道:「你要si了。」
「闭嘴!」姚安舜额角ch0uch0u,吼了回去。
商明予裹裹衣服,把头往下压了压,枪弹无眼,他可不想被误伤,全身的力气在恢复,但脑袋还是晕,晕到他连集中jg神都很难,眼前时不时有幻觉出现,应该是姚安舜後来给他的那一针里面有致幻成分。
「c。」
和温过认识之後,商明予就没再说过脏话,到底还是破功了。
突然间,剧烈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惹得耳膜疯狂震动,商明予马上堵住双耳,却还是有短暂的失聪,脑袋像针扎似的刺痛着,他不受控地叫出声,双脚胡乱踢着身边的东西,整个人像是癫狂了。
姚安舜被狂躁的商明予踢了好几下,气不过地拿刀就往商明予的大腿上扎,接着把他整个人按倒在座椅上,商明予听到耳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一定杀了你。」
姚蛇坐在车里看着远处因为爆炸引起的大火,手指一下下点在脸颊上,随後她活动了一下脖子,下令道:「不追了。」
「为什麽?」坐在姚蛇身边的少nv问道,语气有些不甘心。
「穷寇莫追。」姚蛇拢了拢散落下来的头发,重新紮了一个高马尾,「看姚安舜那个样子,也活不了太久了。」
「哼,我只知道趁他病要他命,万一他这次活下来了,势必要报复的。」
「其他人难说,但报复我?他没那个胆子。」姚蛇燃起一支菸,悠闲地晃着腿,「你看他如今绑架的人是谁?」
姚然不说话了,她拿出手机打字,像是在记录什麽东西,姚蛇轻声笑了笑,口中缓缓吐出白se的烟雾,姚然闻到菸味皱起了眉头,起身换了辆车。
温河清猜到了姚安舜要从水路逃走,提前绕到海上做了布局,两方人撞了正着,只是没想到,对方也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温河清困住的这队人里面根本没有商明予和姚安舜。
那些人没有束手就擒,他们引爆船上的zhaya0,海面霎时翻腾汹涌,温河清的船只全被波及,瞬间损失了好几人,负伤人数就更别提了。
温河清被易天护着趴下,却还是不免翻滚着撞到船边的围栏,他闷哼几声,喉头一阵腥甜。
待船只晃动的幅度减小,温河清才扶着栏杆站起来,他看到易天站在甲板上,不断寻找着什麽。
温河清环顾周围,不少人正在营救掉进海里的弟兄,那艘爆炸的船只已经沉入大海中,只剩下些木板碎片飘在海面上,随着海水流向逐渐飘远。
「撤退。」
易天听到身後有道声音冰冷地下达了这个命令,他机械般转过身t,快步走到温河清身边,一把抓过对方的领子质问:「你说什麽?要放弃他吗?你疯了吗!」
「我没疯,疯的是你,易天。」
温河清挥开了易天的手,整了整领子,说:「你也看到了,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下手毫无顾忌,一个商明予,不值得我搭上这麽多弟兄去救。
「当然,你要去我不拦你,这里面也有不少你的人吧。」
易天低下头握紧了拳,舌尖抵上後槽牙,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温河清说得不错,他不能让兄弟们再去冒险。
温河清拍了拍易天的肩膀,走到船边去查看大家的伤势。
「老大,阿明他们,没了。」一个人看着追踪器上的红点消失,沉重地开口。
姚安舜叼着烟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言不发,船上的气氛低到了极点。
「c,姚蛇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温河清怎麽可能有…」
「嘭!」
一瓶酒jg被砸到地上,瓶身碎了大半,说话的那人止住了声音,回头一拳打在船壁上。
商明予靠在船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稍微活动了一下腿,痛得倒x1一口冷气,没人帮他处理腿伤,他只好撕了衣服绑在伤处止血,k子完全被血ye染红、弄sh,他的生命力不断流逝。
有人注意到商明予的动作,开口问:「老大,温过怎麽办,杀了吗?」
听到这话,商明予抬起眼眸,对上姚安舜充满红血丝的双眼,对方的眼神冷厉,里面杀意明显。
「不杀。」姚安舜沙哑着开口,「断了手脚卖到地下,温河清答应过我们的那笔钱,他来替他还。」
「这样会不会留下尾巴,温河清查到怎麽办?」
「温河清不会来救他的。」姚安舜扯出恶劣的笑容,「一个冒牌货,丢了也就丢了。」
商明予自顾自地检查身上的伤口,没有理会姚安舜的话。
船上恢复了安静,一晚的鏖战让所有人身心俱疲,他们决定轮流守夜,夜晚的海上只有海浪起伏打在船身上的声音,沉闷又压抑。
不知在船上待了多久,商明予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脑海中时不时炸开的刺痛令他无法休息,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分离,jg神已经到极限了。
商明予倒在船板上。
守夜的一人发现商明予的异状,他走近商明予,蹲下身查探鼻息,很微弱,在他想回头提醒同伴的时候,商明予抓准机会用力踢中男人的咽喉,窒息的剧痛席卷全身,那人随即倒地发出「嗬嗬」的嘶叫声。
重物砸地的声音引来另一个守夜人,商明予没时间思考,ch0u过男人腰间的枪就进行s击,枪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
短暂的混乱之後,商明予被围困在甲板边缘处,他的面前,是一圈对准他的枪口,姚安舜sisi盯着商明予,他眼中红血丝暴涨,面部扭曲。
而商明予在看月亮。
包围圈不断缩小,商明予回过头问了一个问题:「现在几点了?」
无人回应,商明予也不在意,他粲然一笑,突然上身後仰对姚安舜打出一枪,这毫无预警的一枪镇住在场所有人,一瞬间的火光深深印在他们的眼底,无法消抹。
商明予掉入了海中,他的那枪准心很歪,姚安舜只被子弹擦到手臂而已。
落水声响起,船上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冲到商明予坠海的位置查看,光线刺不透幽深漆黑的海面,他们只能看到随风而动的海水波纹撞上船身,破碎成细小的浪花,被大海融入淹没。
姚安舜气得朝海中连开了好几枪,左肩的伤口裂开,血ye浸透白se的纱布,他感到阵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也栽到海里去。
海水从四面八方侵入身t,被挤压的感觉让商明予痛苦无b,周围如si一般沉寂,只有沉重的心跳声打在耳膜上,像是濒si之际挣扎着的求救。
商明予能感受到自己在不断下沉,他的四肢就像凝固一般动弹不得,呼x1道逐渐放松,肺部被水灌满,大脑开始转不动了。
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商明予好像看到有东西在向他靠近,他调动全身所有的力气伸出手,想触碰那个东西。
那东西越来越近,商明予看清楚了。
如瀑的黑se长发,鱼鳍状的耳边被银蓝se鳞片包裹,下身是一条巨大的蓝se鱼尾,初见时的那条人鱼用满含悲伤的眸子看着他,看着他坠落。
商明予笑了笑:哥哥,你来啦。
人鱼游到商明予身边,商明予抚上他的眼角:对不起啊哥哥,让你难过了,笑一个,好吗?
原本我今天是要来看哥哥演出的,现在怕是赶不过去了,好遗憾啊,哥哥下次出新剧,我一定会准时到。
哥哥,留前排最中间的位置吧,我想好好看着你,也想让哥哥一眼就能看到我。
商明予感觉到人鱼抱住自己,他愣了一下,随後紧紧回抱住人鱼,他的身t开始剧烈颤抖,眼泪决堤而出:哥哥,我不想si。
我想活下去,我想和你一起去看这个世界,我想照顾你,我想和你有未来……
哥哥……我真的……不想si……
背部被一下下抚过,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歌声传入商明予耳中,轻轻回荡在整片海洋里。
商明停住哭泣,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他半阖着眼睫,闷着声音说:哥哥对不起,我又要睡着了,但是我真的好累,好累,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後一次听你唱歌睡着。
明天早上起来我会为哥哥做早餐,到那时你再原谅我,好吗?
现在,我想先睡一下。
晚安,哥哥。
商明予独自向漆黑深沉的海底不断下坠,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眼角的泪被海水消融,无影无踪。
——晚安。
黑夜中,一艘快艇急速向前方的船只靠近,不久前隐隐传来的几声枪响让易天捕捉到大致的方位,他计算着距离和时间,抛下大部队提前坐快艇追到姚安舜的船只。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弃下快艇游泳靠近,利落地翻上船後向其他人传递位置,奇怪的是,船上的戒备松得可怕,不像是姚安舜的布置。
易天逮捕住一个落单的人,对方的枪被他缴了抵在那人脑门上,易天一问,那人就把什麽都说了。
「他是被b得跳海的。」易天语气沉得可怕,「姚安舜人呢。」
「老大……姚安舜si了。」
易天双眼眯了起来,手上的枪紧了紧。
「真的!温过跳海之後,姚安舜就晕过去了,七爷他们把他带到船舱去休息,等再出来时就是si讯了。」
「你们二当家杀了他。」
那个人不说话了,但这态度已经显示一切。
霎时间,几道刺眼的强光s来,易天眼皮一跳,暗自低骂,他快速敲晕了男人,拖着他躲进y影处。
船上的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光束,有另一艘船正在向他们靠近,停在了不远处,姚然大张旗鼓地出现在甲板前方。
「妮子,你姊姊呢?」七爷点了支菸,也到前头,和姚然面对面站着。
「她早走了。」姚然看七爷ch0u菸,下意识皱起眉头,手在面前来回扇了几下,「阿蛇说了,姚安舜不在,要处理你们这种货se,我就够了。」
「口气倒是够大的,也不怕闪了舌头。」七爷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他吐着菸开口,「但你姐姐说错了,等着给你收屍吧。」
此话一出,七爷身边的人都举起抢对准姚然,姚然挥退身後yu上前的同伴们,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向前对着那些枪口更进一步,表情桀骜,语气不屑地吐出一句:「全身上下就嘴最y。」
七爷嘴边的菸一抖,额角青筋都涨了起来。
易天藏在暗处看这两方人对峙,心里盘算着怎麽尽快打破这僵局,他好脱身去叫人寻找商明予。
「都把枪放下。」七爷首先开了口,他把烟丢到船板上用脚撵了撵,「三哥的屍t给你,让我们走。」
「我要他的屍tg嘛,si了就扔海里算了。」
姚然越发赞同姚蛇的话了,这群人没了姚安舜之後是真蠢,聊得她心累。
「我是来替温家要人的,温过呢?」
对面突然一阵沉默,姚然心里有了个底。
「那小子掉下去了。」七爷指了指大海,「速度快点儿或许还能捞着。」
枪声在寂静的海面上炸开,撕破安稳的表象,七爷全然没想到对方的人早已混上了他们的船,他指着姚然便破口大骂,下令反击。
姚然的表情也不算好,易天的出手令她猝不及防,最关键的是,她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捕捉不到对方的位置。
难怪阿蛇答应借人给他,想必让自己跟着来也是算好的。姚然咬着牙,面se不虞地被同伴拉离甲板。
姚然的人在明,易天在暗,七爷还来不及想到同归於尽那一步,就被夺了x命,剩下的那群也撑不了多久,没过几分钟,海面上又重归平静。
易天躺在满是屍t和鲜血的甲板上,仰望着圆月高挂的天空,他伸出手对准月亮,月光透过指缝洒下,柔柔地照在脸上,不刺眼。
五指收拢,圆月被易天抓在手中,突然一阵腥甜涌上喉咙,易天下意识用手摀住嘴,鲜血染红抓住的月亮。
易天看着手上的血迹,笑得全身都在疼,他遮住自己的双眼,装着轻松的语气喃喃道:「是你先不等我的,所以,我不算食言,你可不能怨我。
剧院里,掌声雷动,温过的演出得到了全场的认可,他站在台上谢幕时,眼神一直在观众中搜寻着,但直到最後都没找到他想见的人。
那束惯例的玫瑰也没出现。
下了舞台,坐在休息室的镜子前,温过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调整着他的眼神和表情,试了好几次,温过才像是满意了一般,拿起卸妆用品开始卸妆。
「cyril,今晚的表演……」
aria进门看到的就是对着镜子卸了大半妆容的温过,他笑着的样子照在镜子中,一瞬间让aria愣了神,她还以为坐在那儿的是商明予。
aria皱起了眉头,温过这样的表现让她有点不舒服。
「怎麽了?」
「没什麽。」aria走近温过,试探着问,「刚刚看你像在找人的样子,是你哥哥吗?」
「哥哥临时有事,不来了。」
温过看着镜子继续卸妆,他的神情没变。
aria看着这样的温过,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她换了个话题想引起温过的注意。
「cyril,周末我们去逛逛吧。」
「我就不去了,你找别人吧。」
「一直待在家里会发霉的哦。」
「aria。」温过闭上了眼睛,往脸上拍了一捧水,「对我来说,这座城市已经没什麽可逛的了。」
容京病床旁,温河清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房门被推开,易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温河清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管了。
「容京怎麽样了。」易天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问温河清。
「醒来一阵,吵着要出院,给他打了点滴,现在又睡了。」
病房内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温河清敲击键盘的声音。
「那他呢,找到了吗?」
键盘声停了下来,复又响起。
「没有。」
某片海域上,打捞工作一直在进行着,至今已有两天。
陈一烨站在海岸边远眺大海,初升的太yan把远处的海水染红,海天相接,美不胜收,又有谁能知道,这美景下面藏着人间多少的遗憾事。
脚上传来些许sh润的感觉,陈一烨低头一看,海水不知何时已经没过了鞋底,涨cha0了,他往後退了几步,继续欣赏海上日出。
几个小时後,对讲机那边来了消息,海上搜救人员的声音传来:「报告,c小队发现情况。」
容京彻底清醒後,让易天帮他一起办理出院手续,他回到家中,环视这个自己和商明予相处了近三年的房子,里面属於商明予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一双室内拖鞋,公共区域几乎没有对方存在的痕迹。
容京推开商明予的房门,好些天的不通风让房间内的空气有些沉重,x1入肺部的感觉并不好。
打开窗户後,容京仔细地收拾了商明予的个人物品:衣物、摆件、电子设备……没多久就基本收完了,只占了寥寥几个箱子。
容京拉开书桌的ch0u屉,发现里面放了一张对折的纸,打开纸张,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可以的话,把我的骨灰给他吧。】
【容京,对不起。】
修养的这几天,容京积压了不少工作,易天看着对方一杯杯咖啡下肚,眼下的乌青不断加深,他没有加以劝阻,反倒是跟着对方一起拼命,他知道容京有心事。
一日午後,易天把安眠药融进水里拿给容京,待对方睡熟後,他打开桌子左侧第二个柜子,这里是容京习惯x放东西的地方。
柜子里的东西没什麽异常,就在易天以为自己想太多了的时候,他发现容京常看的一本书中有夹东西的痕迹,翻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对折的纸。
商明予的屍t被打捞上来,si相并不好看,长时间的海水浸泡让他的身t臃肿,面容也模糊不清,只能靠衣着判断身份。
陈一烨迅速向温河清报告这里的情况,并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把商明予放进冰棺里,前往最近的一家殡仪馆。
在殡仪馆人员整理遗容时,他们在商明予上衣内侧的口袋里,发现一封像是信件的东西,但已经被海水浸透,变得破碎不堪,上面的内容也看不清了。
温河清和陈一烨站在火化炉前,炉子几乎全被金属包裹,只有一片玻璃阻隔的小方框可以透出里面的场景,大火不断燃烧,吞噬一切。
「温总,如果我si了,您能别烧我吗?感觉好痛苦。」
温河清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他沉下语气道:「少说傻话。」
陈一烨侧头看温河清现在的样子,突然做出一个极不符合身份的动作,他伸手抚平温河清的眉间,轻声回了句:「好。」
等容京和易天赶到时,看到的只有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盒子,孤零零的,周围什麽都没有。
温河清站在外面ch0u烟,听到身後传来脚步声,他熄灭烟转过身去,来的人是容京。
「河清哥,把有关他的东西都给我,我带他走。」
「没有那些东西,早就全部销毁了。」
「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从他签下合约的那一刻起,商明予这个人就不存在了。」
容京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曾经最欣赏的就是对方的杀伐果决、不留余地,天真地认为对方所做的一切抉择都是对的。
这次,温河清也一样处理得乾净决绝,只是,容京心里再生不起一丝尊敬和崇拜。
容京的眼神让温河清莫名烦躁,他眯起眼睛说:「容京,这话本来之前就该和你说,但我觉得你自己能拎得清,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他可不是温过,连替身都算不上。」
「河清哥,你说的对,他不是温过,他是商明予,是我的伴侣。」
「伴侣?就因为那场可笑的形式婚礼?」
容京x口一紧,他沉默一阵,随後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清楚嫁给我的人是商明予。」
温河清重新燃起一支烟,他微微抬头吐出烟雾,浓白的烟朦胧温河清的神情,容京接到对方抛来的东西,是属於商明予的那枚婚戒。
他听到温河清说:「一烨总喜欢留下些无用的东西。」
温过回国了,就在容京拿到商明予骨灰的第二天。
家门口的监视器显示出温过样子的那一刻,老实说容京被吓到了,他并没有告诉温过任何有关商明予的事情。
打开家门,温过微肿的双眼和疲惫的神情落入容京眼中,他突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是侧身让对方进来。
容京倒了杯温水递给温过,他无名指上的两枚素戒反s出灯光,刺痛温过的眼睛,他避开眼神,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突然回来,河清哥知道吗?」容京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看着风尘仆仆的温过。
温过摇了摇头,他握紧手中的水杯,声音有些微的颤抖:「我听说,商明予si了?」
「嗯。」
「……为什麽?」
容京看向温过,对方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他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紧紧交握的双手,哑着声音说:「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容京,我喜欢他。」温过毫无预警地开口。
但容京只是怔了一下,随後语气平静地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