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契丹人在幽燕的势力仍旧不弱,纵使如殿下所言,契丹发生夺位内耗,仅凭赵延寿想要占据幽州,也不容易!”慕容延钊说。
“我的目的,不在于赵延寿能否夺下幽州,只在于他能在幽州闹出多大的动静,能给契丹人造成多大的麻烦!”刘承祐终于开口了。
“可是,局势的发展当真能像殿下所预想的那般发展吗?”向训摇头道:“赵延寿当真敢与契丹人作对?纵其北上,倘若他再投靠胡虏,又当如何?”
刘承祐终于露出了一抹沉思。向训所言,倒不是没有可能,别看赵延寿现如今好像不容于契丹,但一旦发生什么变化,再投靠一次,当一回带路党,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心理压力。
在中原,各镇节度,降而复叛,叛而复降,都不算什么稀罕事。
刘承祐只稍微顿了下,环视一圈说道:“这段时间以来,诸位想必也听到了一些传言吧。言,栾城一战,是孤与赵延寿里应外合,互通有无,燕兵举于内,我军攻于外,方有此大胜!”
“如今,这个消息已经开始向幽燕之地扩散开来了……”
听刘承祐这有些突兀地说着这么一小段话,众将一愣,不过一直没说话的郭荣与魏仁浦几个倒是很快明白了刘承祐的打算。
刘承祐也不故意卖关子,直接说:“纵使赵延寿再敢投靠契丹人,哪怕契丹人也愿意再收纳他,我要让赵延寿自己都感到心虚!”
将领们,对此不怎么敏感,反应多少有些迟钝。不过,总归有聪明人,领会到了刘承祐的想法,包括默默地待在一旁的陶谷。
此时,见众人沉默,眼神闪了两下,朝刘承祐行了个礼,谨慎地说道:“殿下,下官在东京的时候,便有耳闻。赵延寿有问鼎江山之志,辽主耶律德光也曾允诺他,拿下中原,立其为帝。只是后来辽主背约,才使其心负怨气,与胡人发生龃龉。”
“殿下允他幽燕的封地,是不是有待商榷。”
果然,文人看问题点总归是有所不同的,陶谷就差直言提醒刘承祐,赵延寿有称霸之心,不可放过。
但刘承祐的政治嗅觉似乎并不敏锐,好像没有听明白陶谷之意一般,摆了摆手,淡定地说道:“此时于我朝而言,幽燕之地,在契丹人手中与在赵延寿手中,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副自信的淡定模样,又补充一句:“纵使赵延寿有不臣之心,那又如何?”
“倘若赵延寿真能夺下幽州,确是不失为一招妙棋。”这个时候,郭荣终于开口了。
话不多说,态度虽有所偏向,不过好像有半句话没说完的样子。显然,哪怕是郭荣,对刘承祐的决定,心里都有些保留。
然而,还是那句话,事情的发展,很可能并不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太不可控,刘承祐显得有些想当然了。
不过,有些事情,哪怕明知道风险大,也有去做的必要。按照刘承祐的想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赵延寿北去,直接再向契丹臣服,然后再度成为契丹南侵的急先锋。
然而,不说这种可能性有多少。即便如此,经过栾城一战的重创,契丹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国力,再度有余力南下。且,他们首先得解决内部矛盾。
经过冯道、魏仁浦等人的不断深入分析了解,耶律阮与辽国皇太后述律平之间,大概率会有一次争斗。
看得到风险,当然也得看到风险背后的巨大收益。若赵延寿当真能拿下幽州,便可使其成为刘家江山的北部屏障,缓解北部的防御压力。
届时,将之定位成“北汉”,成为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一旦中原稳定,恢复实力,届时从赵氏手中夺回幽燕,绝对比直接从契丹人手中直接夺回来要容易一些。
再不济,赵延寿失败了,也能给契丹人造成麻烦,削弱幽燕稳定性,破坏其发展,使其短时间内不能继续为契丹的壮大提供养分。
考虑得再多,刘承祐心中却不由感叹,还是眼下军力不足,国力不继,形势不利于外战。否则,趁着栾城一战的影响,此时是中原重新夺回幽燕,重建北部边防的最好时机,而不用刘承祐在此,费尽心机得搞这些事。
大概也都看出了刘承祐的决心,没人继续劝阻了,因为如其所言,不管事情成不成,对新朝的影响并不大,只当作尝试一波。
不过,张彦威最后提出了一个异议:“殿下纵赵延寿北去亦无不可,只是为何要将燕兵给他,这点末将不能赞同,只恐养虎为患啊!”
“倘若只赵延寿一人,能在幽州闹出多大动静?”刘承祐反问了句。
对燕兵的事,刘承祐也是有过考量的。还是那句话,这股部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吞并的,彼辈早自成一系,且根基家小都在燕地。强留之于国内,除非彻底打散,否则迟早必生祸乱。
与其如此,莫若放其回幽州,跟着赵延寿掀起一场惊涛骇浪。这些人,可都是契丹人兵败的罪魁祸首,手上基本都染着胡人的血,短时间内,还是可以期待一下他们回到幽州后发展的。
想得多,然而,到最后,重点还在赵延寿身上。
要是赵延寿不干,那刘承祐一时间还真找不出可以替代的人,届时,刘承祐就是自己做多了表情了……
井陉
井陉,这座太行要塞,冀晋通衢,自从刘承祐进驻真定,占据镇州之后,便不复为胡人所据。关内的一些地方豪杰与俘虏、降卒,联合起来,将驻守的胡将与契丹军队驱杀了。其后送款臣服,被刘承祐任命为守将。
骄阳下,大队马军自东向西,轻驰而来,全副武装,旗帜鲜明,散发着让人一看便意识到的精锐气质。“刘”字旗肆意地张扬,连映在地上晃动的影子都显得意气风发的。
一营马军,加上侍卫营,一千余骑,护送着刘承祐西来。不过六十里的距离,哪怕体恤马力,也耗费了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早早地便收到二皇子要来的消息,刘承祐至时,关内守军已然提前做好迎接准备。途中没有发生任何波澜,刘承祐顺利地抵达关下。
让他稍感意外的是,在迎接队伍中,多了一小股军队,距离井陉西南二十余里处,驻扎于彼的承天军下属部队。
提到承天军,当初刘知远极力做足了表演,领军东进要救晋帝石重贵,但实际上,到寿阳便停下了,其后便派军东向进攻那些侵扰的契丹军。
与契丹军队在平定、井陉之间,还是扳了几次手腕,将之击溃了,设立承天军,留下兵马戍守承天军寨,扩充了太原东面的防御纵深,给河东东线防御增加的一层保险。
显然,这才是他领军东进的真正目的,至于救石重贵,不过喊的政治口号罢了,当时都已经称帝,就算真救到石重贵了,估计也得给他整个暴毙。
对承天军士至此,刘承祐发出疑问,据领军的小校回答,是奉他哥刘承训的命令,先锋清路。并没有出乎他的猜测,刘承祐此次西来井陉,便是为了迎接他这个大哥。
“我大哥到哪儿了?”刘承祐问。
“回殿下,末将出发时,大皇子尚在平定城。山路行军不易,此时尚在山中,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井陉!”
刘承祐点了点头,算起来,他这大哥东来的速度并不算慢。
随便吩咐了几句,刘承祐下令麾下进城休息。抬眼望着关城上,随着夏风拂动的承天军旗与晋旗,刘承祐忽然觉得,那一排“晋”旗,看得有些刺眼。估计,随着越靠近东京,刘知远那边,也该有差不多的心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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