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2 / 2)
这一系列的处置措施,对于佛门来讲,真的是极尽严厉狠刻。而依河中事,也差不多定下了接下来的灭佛基调,一应处置,皆有例可循。一场针对于佛家的凛冬将至,而根据佛门的兴衰来看,大劫之来,要准备渡劫了。
大营中,清理的空地上,堆砌着大小铜像、器仗、钵皿、金银、钱币之类的东西,灭佛的收获,最直观地展示在刘承祐面前。
“仅两座佛寺,便积聚了这么多的财富。”淡漠地感叹声,令人发冷。
探手摸着一尊弥勒的笑脸,丝丝凉意顺着指尖传入,刘承祐说道:“就此尊铜像,就不知能铸多少新钱?”
“运回东京,王相公想必会喜不自禁。”范质在旁,看着挪不开眼的天子,附和一句。
“传命阎晋卿,将这些金银铜器,作为第一批返京物资,输送回开封!”一扬手,刘承祐直接道。
在对河中佛寺进行“整顿”的同时,撤军的事宜,已逐步展开了。十余万人聚在一块,人吃马嚼的,每一日的消耗,可都不是什么小数目。并且,眼瞧着秋收已至,农事繁忙,正是缺劳力的时候,征调的劳役与州镇兵,多少已惦念着家里的田亩。
首先,刘承祐便将河中、晋绛、陕华同等就近征集的三万余民力,放还乡镇,各给钱粮。同时,以战事故,诏减诸州今岁秋税,死伤及立有苦功的劳役则全免……
事实上,这数州之地,根本给朝廷提供不了多少财税,纵有也多被地方截留,这慷“他人”之慨,施以小惠,又换得了一个好名声,“圣主明君”的德行越发为人称道,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河中府今岁大熟,是个丰年,但受战争的创伤最严重,青壮民力死伤最严重。而就从李守贞治下,河中丰盈的府库也能看出,纵使大熟,黎民百姓的日子也很苦。刘承祐的惠民诏制,可谓一场甘霖,至少再费些苦功,这个冬季或将不那么难熬。
劳役处置过后,从征的地方州镇军队,也分批放还。专门抽空,刘承祐接见一些地方将校,方镇军队的忠诚虽然有待商榷,但在这场平叛战役的前期,基本还是靠这些兵马顶住的。
……
府堂中,气氛相对轻松,十余名军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小声交谈着,形形色色,军职或有高低差异,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年轻。
这些人,都是在此次平叛战事中,立有战功的军官。事实上,对于大部分从征的禁军官兵来讲,都只是混了一轮从征资历。军队的胜利,更多的还是群功,个人的发挥,在数万大军之中,想要出彩,当真没有那么容易,除非进入主角模式。而这些军官,都是小有出彩者。
赵匡胤在这其中,无论资历、地位、军职,都属于最下等的,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心中还有些疑惑,天子怎么会点名召见他。到现在为止,他还可还是个无名之辈,仔细想来,也就斩了李崇训算是个功劳,但赵匡胤自个儿觉得,那不算什么大功……
思虑间,眼神四下在这富丽的衙堂间扫了一圈,注意着那些将校,默默观察着。瞄到一个落单的英俊军官,脸上露出一道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走上前去,拱手打着招呼:“在下赵匡胤,见过这位仁兄。”
张永德当着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心情并不好,他与李重进的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了,都是亲戚,有些无奈。或许是郭威一直以来的叮嘱劝诫起了反效果,对张永德,李重进的嫉妒心理越来越严重了。此番随军,二者没多少交流,方才见面,互呛了两句。
赵匡胤凑了上来,心中虽然没有多少兴致,但见其堆着的和善的笑容,出于良好的风度与涵养,回之一礼:“张永德!”
闻言,赵匡胤顿时露出一抹诧异,以一种赞叹的语气道:“足下便是张指挥使,趟火闯城,随刘都指挥使攻破府衙,抢救库廪,受陛下亲口嘉奖的永德兄?”
赵匡胤恭维的反应,让张永德有些意外,略带一点不好意思,矜持道:“微薄之功,不足为道。”
说着,对着赵匡胤上下扫视了几下,若有所思道:“赵匡胤?擒杀李崇训的,就是赵兄吧。”
赵匡胤脸上没有多少变化,更别提骄矜之色了,也像说一句微不足道的小事:“张兄竟闻在下薄名?却是小弟的荣幸……”
“……”
“张兄可知,天子召我等何事?”
“……”
在赵匡胤与张永德东拉西扯,迅速地称兄弟之时,伴着内侍张德钧的高唱:“陛下驾到!”
立刻打断了相谈甚欢的二人,众人顿时整齐地排列开来,堂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肃重起来。
刘承祐脚步生风,自堂外跨步入内,于座前,掀袍而坐。
“臣等参见陛下!”一干将校整齐地拜道。
“免礼平身!”刘承祐的声音短促有力。
扫视堂间的十余名将校,刘承祐目光中带着些喜爱。马全义、杨业、符昭信、高怀德、李崇矩、赵延进、王汉伦、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
不是官二代就是军二代,哪怕是杨业,家里在麟州也是一方豪强。唯一的草根算是马全义了,但他是追随刘承祐最早的心腹将领,也是在场中人军职最高者。
稍微酝酿了一番,刘承祐开口发言致辞了:“诸位都是禁军中的青年俊杰,后起之秀,日后大汉军队的基石骨干……”
笼络人心
刘承祐的发言,基本上都是对这些青年将校的褒奖之辞,也将他爱将爱才的明君风范给展示出来。在场的青年将校,虽然好些人刘承祐并不熟悉,甚至看着面生,但召见之前,他是做足了功课。
对于每个人军职如何,履历如何,有何作为,此战立了多少功,都一一有所提及。并且,没有在马、李、符、高这些沾亲带固的将校上费太多口舌,而是着重在与李重进、张永德等人交流上。
这个表现,很得人心,纵使是一时激越,刘承祐还是取得了这干青年军官的好感。
一直以来,在军队方面,刘承祐都格外重视。当初还在龙栖军掌兵的时候,便时时笼络各级军官,军中每又职缺迁补调动,还不忘接见将校。
登基以来,对于禁军上层的将帅、都指、军头们,倒不忘拉拢安抚,时不时地召入宫中谈两句话。每月,还有一次“军事座谈会”。相较之下,对于作为禁军中坚力量的这些中下级军校,有所放松。
此番,刘承祐便是趁着全平叛尽全功,威势大盛之际,对中下级的禁军军官施加影响,邀买人心。武夫当国的国情与风气,是地方反复,战乱屡发,长年累月下来所形成的一个痼疾,其间根源往前甚至能追溯到中唐以来的藩镇之祸。
对于老一辈的将帅军头,彼辈大多自这个时代的混乱与血腥中成长起来的,少则效力二、三代,甚至有不少人自唐末便崛起,见证了自后梁至今四十多年的王朝更替。
对于那些人,刘承祐已基本放弃了改变的想法。人的思想,往往是最难改变的。
而军中新崛起的年轻一代,则不一样了,年轻人,总归是更加容易被影响,被蛊惑,被收买的,也更容易被控制。
那些老将军头,刘承祐还是打算拣其能才者委用。毕竟大汉无论军政,都可以说是继承了唐、晋乃至朱梁的遗产,而宿臣老将,还是而今大汉的统治核心,不可能一下子尽数清除。但是,对于那些无德无才而顽固不化者,逐步替换,是应有之义。
军队的更新替代,是时刻进行着的,老将代表当下,少壮派代表的是未来。而应召而来的这些人,在军中是极具代表性的一批人,只要彼辈正常发展,未有半道而殁,日后的大汉军队,必定有彼辈一席之地。
这个时代,虽然也是草根崛起的时代,无数武夫靠着一身武勇拼杀上位。但禁军,也是讲传承的,而堂中的这些军官,凭其出身关系,不论从起步还是上升渠道上,都比普通人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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