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2 / 2)
“使君过虑了,驻澧汉军不过两千,还是襄兵,非北汉禁军精锐,不足为虑。而况,大王继位以来,向对北汉恭顺,既无违逆之举,汉军又岂敢悍然犯我?不过些许钱粮罢了……”孙光宪立刻道,摇头晃脑的。
闻言,高保勖微怒:“两千兵卒的粮饷供应,我南平才多少兵马,这得费我多少钱粮!”
提到钱粮,高保融脸上也露出了肉疼之色,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大批的钱粮自府库中出,替北汉养兵的糟糕场面。
“罢了!”纠结几许,高保融还是以一种几乎哀叹的语气道:“答复汉使吧,就说孤同意借道了!”
见高保融做了决定,高保勖也不多话,事实上,真得罪北汉,他也不敢。多想了一些,建议道:“当下令知会各军将领,汉兵过境,需提高警惕,严加戒备。对麾下士卒,也当多加约束,以免与汉军起冲突!”
“好,吾弟考虑周全呐,就这么办!”高保融连连点头。
定下一件事,就如解决胸中一块垒,心里舒畅许多。忽地闹钟念头一闪,高保融看向堂间二人:“你们看,能否遣使携礼前往东京,上报天子,说我南平地狭民贫,府廪空虚,实难长期供养大兵,看能否先提供三个月的粮秣,三月之后,由朝廷自行供给?”
高保勖与孙光宪互视一眼,一道表态:“或可一试。”
孙光宪则主动请命:“大王,臣愿亲往东京,为大王求应此事!”
“……”
处置好此事,高保融意兴阑珊,唉声叹气地离堂,朝王府内府而去。北汉此番的强硬要求,让舒服了两年多的高保融,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心染阴霾。
他脑子虽则混沌,却也不傻,时势正在悄然变化,来得不知不觉,高保融虽则感触不深,但那种直透心底的危机感,着实令他惊惧难安。
而消除这种不安的最好方法,便是少问外事,专心致志于后府嬉戏。对高保融而言,当这个南平王,既无进取之心,又无用武之力,还是及时享乐,方为正途。
聪明主动的安氏父子
襄州,襄阳,节度衙门,后园。
院角冬梅已然凌寒开放,淡香宜人,静潭边上,笼罩于薄雾之中,一个身形颀长的老者,正迎风舞剑,动作朴实,而藏锋于内。身处高位多年,军政事务繁杂,但武艺的习练却是少有耽误,足足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下。
在旁侍候的亲校立刻奉上毛巾,嘴里拍着马屁:“节帅之英勇,不减当年啊!”
接过毛巾,擦了擦渗汗的额头,老者淡淡笑道:“你这奉承可不聪明,老夫已过知天命之年,气力衰弱,昔非今比啊!不过,即便再上战场,老夫还是能提剑杀敌的!”
“那是自然!”部曲陪着笑,说道:“浴汤,侍婢们已然准备好,请节帅享用!”
“嗯!”老者应了声,紧身的武服之下,尽是汗渍,滋味并不好受。
老者,自然是大汉山南东道节度使、太傅、齐国公安审琦了。
比起这个时代大部分草根出身的武夫,安审琦算是家传渊源了,其父乃早年跟着晋王李克用打江山的骁将安金全。
而安审琦,就如此前提过的不少名将宿将一般,也是后唐庄宗李存勖侍卫出身。显然,庄宗侍卫出身,必属精品。
此公有勇略,有治才,一生仕途生涯,也可谓顺风顺水,军功不少,名望显赫。历仕唐、晋、汉,几乎一朝上一个层次,每一代的历史中都能找到他留下的印迹。
大汉立国之后,高祖刘知远以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镇守襄州。在高从诲派军北上套便宜之时,率军击溃之,定南方之患,战果虽不辉煌,但就这一战便取得了汉廷君臣的信任。
刘承祐继位之后,也对安审琦多有褒奖,策勋晋爵,钱帛赏赐,从无遗漏。而在这几年间,大汉诸镇节度多有移镇换防者,而安审琦是属于少数长居一镇者。
高行周调任东京后,大汉国内诸节度中,也只有符彦卿在功勋、资历、名望上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洗净之后,换上一身舒适的常服,安审琦慢步走进节度二堂,开始日常批阅起公文。在幕府之中,安审琦养了不少僚佐将吏,替他处置事务,故呈于其案上,待他批决的事并不多,他的节度生涯,并不算忙碌,这是个会当官的人。
清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上堂来,抬眼看,来者是一名身着明光铠、器宇轩昂的小将。
“信臣来了!”安审琦一脸的慈祥。
“父亲。”
这小将,是安审琦的独子安守忠,岁方十八,性情宽厚,传乃父将略,时居襄州衙内指挥使,带兵已然像模像样的了。
恭敬地朝安审琦一礼,安守中禀道:“给朝廷准备的两千士卒,已然调配完毕,随时可以出发。所选之卒,多强健之士,多孤身、外乡之卒,澧州虽则不远,儿虑,尽量不派身有牵挂或家中独子!这是名簿,请父亲过目!”
安审琦接过,浏览了一遍,点头表示赞许:“嗯,不错!考虑倒是越发周全了!”
“只是将士们,有些怨言!”安守忠道。
“意料之中的事!”安审琦表现很淡定:“不过,值此大争之世,身为将士,则甘当其苦,怨艾无用!将人集中起来,把朝廷的制命再宣讲一遍,至于如何安抚军心,就看朝廷所遣之将的本事了!”
安守忠似有所得,说道:“父亲此次,是给足了朝廷面子啊!”
“你觉得老夫作此决定,如何?”安审琦看着爱子,悠然发问:“天下乱了几十年,枭雄俱起,群雄割据,即便如今,各方节度仍视手中兵马为私产,权力财富所在。”
“儿只能佩服父亲,胸襟之广阔,目光之长远!”安守忠很肯定地说道。
“看来你对此事,也有些见解,说来听听。”安审琦道。
“儿且试言之!”安守忠脸上带着点轻松的笑容:“如父亲所言,天下大乱数十载,生民苦之久矣,然治乱循环,至如今,天下渐有归治之象,只待有雄主出现。而当今天子,继位不过三载,其文治武功,足显明主之姿。其岁虽小,却也富有春秋,只要不半途而崩殂,一统天下便落于当今天子身上。”
“而思唐末以来乱世之根源,无非藩镇之患,干弱枝强。天子有大略,削平诸国,也势必削平藩镇,掐灭祸乱之源。而这三两年间,对各地藩镇虽未有大动,但抑制削减之意也很明显了。此番,着我襄兵出兵,不也是削权之举吗?”
“如今,中枢拥天子之略,文武之能,禁军之强,天下诸藩无可抗者!父亲明见于此,方有此应对。”
听完安守忠一番畅言,安审琦双目中的满意几乎凝成实质,舒了一口气,感慨道:“我儿年岁虽幼,见识如此,足可传我安氏啊!”
“父亲谬赞了!”安守忠尚显青涩的脸上没有一丝自得,谦虚道。
点着头,安审琦嘱咐道:“安氏以军功传家,大汉纵然有一统天下的势力,接下来也少不了战争与厮杀,北方有强大的契丹,西面有吐蕃、诸虏,你如志在功业,名留青史,还当刻苦读书,研习兵法,不可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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