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节(2 / 2)
刘承祐此时对郭威的态度,格外亲和,轻笑道:“朕这不速之客临门,惊了贵府,郭卿勿怪才是!”
“老臣岂敢!”郭威亲自迎着刘承祐:“陛下,请上座!”
并不推辞,直接落于正座,目光落在郭威家小身上。两个风姿绰约,仪态端庄的美貌贵妇,是其如今的妻妾张氏与董氏。
要说这郭威,后半生完全可以用“升官、发财、死老婆”来形容。先是原配柴氏,柴氏死后,继室杨氏,没几年也在太原死了。
汉兴之际,入中原,郭威先后求娶张氏和董氏。而有点意思的是,郭威的这四名夫人,除了原配柴氏之外,都是寡妇,赞一个“人妻郭”,也不算过分。关键其人,眼光还很不错,杨、张、董,都是美熟妇,风韵不俗,品德贤良,艳福不浅……
当然,在郭府堂上,刘承祐并没有在意郭威的妻妾,反而将注意力放在郭威安静地伏在乳母怀中的小儿子身上。
注意到刘承祐的目光,郭威主动介绍道:“这孺子乃臣去岁新得幼子,暂命福哥。”
除郭荣之外,郭威的其他两个儿子,皆已成家立业,一个在兵部当员外郎,一个在蔡州任知州,年级轻轻,仕途可谓顺风顺水。
刘承祐起身,随手摘下腰上挂着的一块黄纹玉佩,轻轻地放入孩童福衣里,笑道:“郭卿这就叫作多子多福,此玉玦就当是朕迟到的贺礼吧,此子年岁大些,或可入宫伴读皇子!”
刘承祐随便一说,郭威却上了心,拜谢:“臣替小儿,多谢陛下恩典。”
摆了摆手,刘承祐顺手摸了摸肚子,笑吟吟地对郭威道:“朕还在府外的时候,便见府中有炊烟升起,朕可是空腹而来!”
见天子这副亲和之态,郭威更是受宠若惊,立刻道:“臣立刻着人备膳,加些酒菜,陛下莫嫌臣家中陋食即可!”
“不必那么麻烦,朕许久未吃烤肉了,于院中支一架,置些猪羊肉,备好香料,你我君臣一边喝酒烤肉,一边畅谈天下,如何?”刘承祐一副来了兴致的模样。
见状,郭威拱手道:“陛下既有此雅兴,臣自当作陪。”
晚秋的天气已然有些冷了,再加上不小的风,吹得落叶倒卷,湖起波澜。就在郭府后园静湖旁,架起两座烤架,酒肉备好,郭威之妻张氏亲自在旁烤肉,张德钧则带人在旁,检查肉食物,皇帝进食,必要的小心还是需有的。
弯月之下,园圃之中,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郭卿在府中养病,已有近八个月了吧,今能如此痛饮,想来这病也养得差不多了吧!”和郭威又碰了一杯,刘承祐突然关心道。
闻问,郭威杯到嘴边顿了下,瞥了刘承祐一眼,但见他人正认真地盯着张氏切到碟里的烤羊肉。抿了口酒,郭威想了想,应道:“有劳陛下关怀,臣的病,是老毛病了,战场暗伤,只怕难以痊愈。”
“那这酒,可要少喝点!”
“沙场出身,总有点这口嗜好,家人也常劝……”
“以郭卿的功劳才干,赋闲在家这般久,甚是难熬吧。”刘承祐语气还是那般亲和。
郭威一脸豁达:“臣在家,少军政之烦苛,既可将养身体,还可含饴弄孙,以享天伦,颇感闲适!”
对郭威这话,刘承祐是不怎么相信的,这么聊天,也觉没什么意思,眼珠子转悠了下,突然直视他:“朕也不与郭卿绕弯子了,自开国以来,郭卿便秉执军政,年初朕分枢密之权与兵部,郭卿这心中,难道就一点怨气都没有?”
刘承祐此时的目光,有些犀利,映着火光,有些发亮。被他这么盯着,郭威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眼皮垂下,思索着如何回答此问。若是直接说没有怨气,不要说刘承祐了,就是他自己都不信,除非他是圣人……
脑筋只稍微一转弯,郭威露出他平日里敦厚的笑容:“国家初建,经纶构建尚不完善,有所调整,诸司衙署有所损益,也属正常。陛下锐意作为,有所革兴,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其回答,刘承祐不由哈哈笑了几声,小饮一口淡酒,形容一敛:“朕此来,为郭卿带来了一剂良药!”
郭威支持稳
天子这话里,似含隐喻,郭威感受到了,眼皮子抬起,两道目光接触了一下,即避开。
郭威拱手,姿态放得很低,道:“有此残躯,劳陛下如此关怀,臣感激涕零!”
“都在郭卿府中了,若是再似朝上那般拘谨,那可就太过无趣了!”扬了扬手,刘承祐做出一副放松的姿态,低身侧躺在铺陈于园圃中的毛毯上。
语气却不自觉地郑重了起来:“朕即位以来,力行改革,锐意进取,虽谈不上呕心沥血,却也未尝废怠。砺剑三载,今已至利刃出鞘,止戈天下之时。国家正当非常之时,军政戎机,还需一个能望卓著之臣,枢密院那边,正待郭卿还衙,以典其事!”
天子的意思,已然很明显了,而再度迎上刘承祐坦诚的目光,郭威稍微犹豫了下,而后在刘承祐注视下,起身跪倒,稽首敬拜:“如陛下不弃此残躯,臣愿效劳!”
原以为,郭威会故作矜持,推辞一番的,没想到他这般痛快,态度还这般恭顺,令人愉悦。不由得对郭公再高看一眼,甚至于刘承祐在想,自己临门之时,郭威恐怕就知道自己将复出了吧……
亲自将郭威扶起,接下来的谈话,可要正式多了。刘承祐终究不可能亲下郭门,就为了来蹭一顿烤肉。
还是由郭威主动问起:“契丹大举南侵,寇临北边,朝廷也发兵,据闻陛下也将亲征。此时正当军情急切、局势紧迫之时,陛下有召,着一中官宣诏即可,臣即奉命,何劳陛下抽暇亲至?”
“朕心中烦闷,此番出宫,既为散心,也是有事求教于郭卿!”刘承祐轻出了一口气。
郭威拱手:“臣不敢当。”
虽然刘承祐心中笃定,对于军情大略,郭威必然有所了解。但刘承祐仍当他不知,将北边军情,大汉军备,契丹之变,以及最让他忧碍于心的南北战略之争,一一与之叙来。
花费小片刻的时间,将情况细述了一遍,尔后刘承祐以质询的目光盯着郭威:“朝中文武,各执己见,尽陈利弊,但朕这心里,仍旧拿捏不定,毕竟此乃事关社稷江山、天下格局的决策,实不敢不慎重。”
“郭卿久养于公府,见识向以犀利著称,所谓旁观者清,以你之见,南征抑或北伐,当取何方?”
面对天子垂训,郭威一时没有接话,认真地思索了许久,不提那些已然赘述过的利弊之辩,而是朝刘承祐问道:“陛下以为,我朝如北伐契丹,复夺燕山关防,需要动用多少兵马?”
刘承祐不假思索,答来:“以朝廷如今的势力,尽全力,可起二十万步骑,能战者有半数,能托以利害者不足五万,能血战到底者则要更少!”
“陛下知兵啊!”郭威点着头,小小地恭维了一下,又问:“既尽全力,朝廷三载之积攒,灭佛之所得,能撑多久?陛下心中又是否笃定,能尽取边州,重造关防?”
刘承祐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摇头:“这个问题,朕无法回答!”
见状,郭威则继续发问:“以陛下之见,如攻伐伪唐,尽取其江北,需用多少兵马?费多少钱粮?耗时多长?”
闻问,刘承祐稍微琢磨了下,语气中透着自信:“以伪唐如今的情况,再加朕苦心之谋算,出水陆大军六万,朕有信心,半载可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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