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节(1 / 2)
“……”
“动作都给我麻利些,汉军已至,攻城在即,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汉军的动向,纵观眼底,使得城中气氛日益紧迫,李廷珪亲自到城上视察,布置调整,语速极快,态度严厉。
一副煎熬少眠的模样,眼窝深陷,瞳白中带着血丝。夕阳低垂,照射在身上的些许阳光,让人感受不到些许暖意。
李廷珪看了看城上城下的蜀军士卒,在他亲身带动下,士气有所回复,却远谈不上高昂,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尤其是从成、凤退下来的士卒,早就败习惯了,至多再败,再退罢了。
李廷珪当然不愿意用这种丧了志气的兵士,然而,现实条件如此,他不可能将新征召的丁壮摆在最前面,那些人更不靠谱。
事实上,论志气,李廷珪自己还剩多少,也值得商榷。汉军搭设浮梁之时,有将校请示,是否派兵前往袭扰,坏其进展。
被李廷珪拒绝了,哪怕绕滩涉渡至东岸的刘光义军不多,仍旧不愿轻动。或许在李廷珪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敢同汉军冒险野战了。没有城池依托,他并不觉得能够击败那支汉军。
成都的消息已然传来了,对他的处置结果与对北边的安排也出来了,降职留用倒也颇让李廷珪感动,也甚合他意。
事实上,李廷珪当真没有守住西县的信心,只欲迟滞、阻碍汉军进展,为南郑乃至利州、剑门等地,争取时间。然而,在具体的落实中,行动总是有种力不从心,能力不及的感觉……
甚至于,此时的李廷珪对蜀军能够守住汉中,都已不抱希望。根据成都的军力布置,是打算巩固了剑阁至成都的守备之后,再图汉中。
他守西县为南郑争取时间,蜀廷却是打算以汉中,为蜀中争取时间。然而,失了汉中,蜀中又能保几时?这些事情,李廷珪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现在,只存一心,与汉军战这最后一场,以死报国。
“使君,你许久没有休息了,下城小憩片刻吧!”见李廷珪在西关城,一待就是小半个时辰,身边的亲校不由出声劝道。
劝告声让李廷珪回过了神,城垣的冰凉,几乎已使得他手脚麻木。
见李廷珪一时没有作话,亲校又道:“使君若累坏了身体,汉军来攻,何人率领我等抵抗?”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李廷珪,终于轻叹着吩咐道:“就不回衙了,取我绵被来,就在城厢中歇一阵吧!”
“是!”
“汉骑来了!”正欲动身,关楼上的哨卒忽然大喝一声,紧张的声音引得守卒皆惊。
李廷珪也打起了精神,三步并两步,快速登上关楼,扶拦而眺。只见西面,夕阳之下,一队汉骑由远及近,轻驰而来,隔得甚远,看不清晰,但护卫居中者,显然是汉军大将。
“都慌什么,不过汉军哨骑!”感受到城上守卒的紧张,李廷珪顿时喝骂一声,气氛这才有所缓解。
“都帅,就带一队马军护卫,至城下勘探,是否太过托大冒险了,若蜀军出城来袭……”与向训同来的,乃是将军王仁赡。
向训答道:“当你你攻黄牛寨时,不是也亲自潜至于寨外观察?”
“都帅当三军之众,不当立危城之下,岂是末将所能比的!”王仁赡摇摇头。
向训则笑了:“提前来看看,早定破城之策。蜀军已成丧胆之师,且不说其是否敢出城,就是出来了,我们还不能走吗?”
就这般,铁骑踏着自信而从容的步伐,靠近城关,于两箭之地外勒马,有点猖獗地,在城上蜀军的注视下,观察城防。
看着城关各处明显的修缮痕迹,向训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眉宇间露出一抹深沉。
两道新砌筑的羊角城;扩宽约三丈的壕沟,以水灌之,不知其深浅;加厚加高的城墙,岗哨严密;还有高堆可见的箭、枪、弩、石……
城上,见汉骑像巡查自家城池那般写意无畏,李廷珪眉头高高锁起。南郑来的一名将领,忍不住道:“使君,汉军太过猖狂,视我等如无物。他们不过数十骑,末将愿率马军出击,执汉将来献。西城内,还剩下一支五百卒的骑兵。
迟疑了许久,李廷珪也是难忍受如此羞辱,紧握拳头,咬牙切齿道:“开门出击!记住,能击灭之最好,逐之亦可,不可深追,小心汉军诡计埋伏!”
李廷珪的布置,就透着个谨慎。
“是!”
城下的向训一行,绕看了两圈,终于见得蜀军的反应。吊桥落下,城门大开,蜀骑突出。
“走!”向训很干脆,调转马头便带人朝大营而返,还注意蜀骑追击的情况,不忘朝着王仁赡吩咐着:“吊着点蜀军,派人疾驰回去通知马仁瑀,若蜀军深追,就把这支蜀骑歼灭!”
青年骁将
蜀军追得甚急,一副誓不甘休的样子,然而其马力不及汉骑,始终坠在后边,追杀无效,反而被汉军“风筝”数里,射杀了二十余骑,撩拨得怒火高涨。
南郑来的将领,没有与汉军交战过,优点是尚存胆气,敢与之一战,坏处是不知深浅,追得莽撞,将李廷珪的叮嘱忘却了个干净。
直到迫近汉营,眼瞧着在丘陵掩护下,两面来袭,欲行包抄的汉骑,清醒地也快。望着那倍于己方的汉骑,再是无知,蜀将也没有以寡敌众的信心。回想起李廷珪的交待,大叫一声:“汉军狡猾,果有埋伏,撤!”
而后麻利地带着麾下,勒马转向,沿原路而返。追讨过深,享受了追击的痛快,又将亡命的苦楚经历了一遍。追时越急,逃时愈切。
“给我分抄上去,不得放过蜀骑!”马仁瑀策马在前,身先士卒,扯着嗓子高喊,满脸的激昂雀跃。
身边汉骑,都是精锐,对于分进抄袭作战十分熟练,军令既下,皆有素变阵而击。马仁瑀冲在前头,更是战意蓬勃,杀气腾腾。
从关中整兵,西南大营成立后,马仁瑀便被刘承祐从奉宸营中调出,支援向训。作为奉宸营中走出的骁将,青年俊秀,以其用勇悍,再加天子钟意之人,向训自然格外重视培养。
不过,此番蜀汉大战,马仁瑀是作为骑将参战。但是,开战以来,双方鏖战对峙于山岭之间,又基本是城防寨战,虽然率麾下骑卒在作战序列,但实无多少用武之地。最多,在梁泉、固镇、顺政等城寨攻防之时,带人压阵掩护,观战。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意气高昂的青年战将,这种临阵而不能战,只能坐观成败的感觉,着实难受,马仁瑀也憋坏了,难得地,有这等用命杀敌的机会,即便目标比较小,仍旧让他兴奋难已。
长时间积压的战意,一朝爆发出来,所呈现的便是一干如饥似渴、如狼似虎汉骑,铁蹄纵横,紧追不舍,不死不休,骑弩连发,标枪投掷,熟练的冲杀技术,几乎让蜀骑崩溃。
一路纠缠绞杀,及至西城关前,在李廷珪见势不妙,命人率兵出城立阵接应,配合着剩余的蜀骑抵抗反击。马仁瑀也是胆大,见城门洞开,而接应的蜀军军阵与吊桥有些空隙,直接绕过,做出一副要冲入城中的样子。
直接引得蜀军阵势动摇,而李廷珪再是没有底气,也不至于任汉军如此张狂,凭着千骑就破关。直接把他的督战队给用上了,在城下树盾立枪,城上箭矢雨下,硬生生挡住汉骑。
城下可利用的空间并不大,在损失了数十骑之后,马仁瑀果断下令转战,朝着蜀军阵势薄弱处,猛凿破之,杀伤数百人之后,脱离战圈,扬长而去。
留给蜀军的,是一片狼藉,支离破碎,伤兵满地。对撤去的汉军,也是惧大于怒,虽然击退了骄狂的汉骑,缴获了十几匹马,但本就不高的士气,又遭打击。
而李廷珪,也只能压抑着那廉价的屈辱感,咬着牙,憋着气,收容败兵,救治伤员,安抚军心,重新调整城防。
西县厚实的城门,缓缓合上,吃了这次亏,李廷珪是彻底不打算再开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