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节(1 / 2)
“汉军数十万,若是都像这般死硬强悍,何以敌之!”耶律璟说。
耶律屋质则道:“那是不可能的!脚下这支汉骑,乃是汉军中的精锐,悍将加劲旅,乃有如此战力。”
“那就将他们彻底歼灭!”耶律璟突然恶狠狠地道:“辽汉大战以来,可还没有全歼汉军的战果,若能将之尽数诛除,必能提振士气,打击汉军嚣张气焰!”
注意到耶律璟的反应,耶律屋质略作迟疑,还是说道:“陛下,这支汉军,胆敢以区区数千人马,追击我军,追兵后面,难保更无其他追兵。汉军毕竟有十万之众,南院大王那边需要兼顾城防,未必能完全牵制住符彦卿。
臣以为,当下安全北返,仍是第一要务。夜已深,鏖战已久,将士已疲,汉军或许是强弩之末,但困兽之斗,能够我军造成的伤亡也不会小。”
“你的意思,莫非要主动撤围?”耶律璟眉毛一挑,瞪向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则肯定地摇头:“如此围杀,汉军终究会被我们斩杀殆尽,但耗费时间且多添损伤。臣建议,放开一道口子,让他们突出去,我军衔尾追杀,既可泄其死战之志,也可轻易对他造成大量杀伤,同时降低大辽勇士们的伤亡……
经此伏击,汉骑遭到重创,兵心士气必然受损,再不敢贸然追击,我军也可更加从容地撤回上京。对于云中城那边,也起到了一定的支持作用!”
听耶律屋质这么一番讲解,耶律璟稍作思量,即道:“既然如此,就照此办理吧!”
说着打了个呵欠,耶律璟撂下一句话,就离开,回御帐睡觉去了。辽军也没有夜间赶路的意思,是以入山之后就停下了,并且御帐,就扎在谷岭以北五里的一片低洼地带。
谷间,在史彦超的带领下,汉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突击,力战许久,疲惫早已席卷全身。双目通红,泛着血光,为危险扼喉,史彦超仿佛化作了一头不知疲倦,只知厮杀的凶兽,身被无数创,犹力战不止。
也正是有了史彦超的支撑,汉军方才还有战斗下去的勇气与意志。汉军固然精锐,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精神与意志的力量确实强大,但毕竟不是无限的。
随着耶律屋质命令至,在南堵截的辽军,也开始缓慢地放缓防御节奏,并逐渐让开。史彦超抓住机会凶猛攻击,顺利地突了出去。
北面,得知史彦超终于打开了缺口,康再遇收束着兵马,调转方向,紧随南面突围。事情的发展,就如耶律屋质所预料的那边,这一撤,就是一场溃败,辽军则跟在其后,轻松追杀。
南突了数里地,至长城北口,史彦超就停了下来,命令部下,就地重整。等了许久,康再遇同其他败兵,终于赶了上来,立刻被史彦超叫到身边。
此时的史彦超,浑身的血污,不知受创几处,兜鍪不见,头发散乱,面目间中了一箭,简单地缠绕着一条白带。
拉着康再遇,史彦超直接道:“累将士陷此危难,我之过也!今重创在身,更无颜南返。辽军放我突围,是欲由此追杀,断不能使其阴谋得逞。将军可率将士,从速南归,报与军情。后面追敌,我自以死阻之!”
说实话,面对此危局,对于史彦超,康再遇是有十分的怨气的。然而,此时此刻,却也无法再抱怨什么了。从史彦超的目光中,他看出了决绝,心中明了,并不多说什么,拱手一拜。
“把将士们带回去!”史彦超探手用力地抓了下他的手。
说完,便扭头,带着他聚集起来的两百卒北返,朝着仍在肆意追击杀戮的辽军迎击上去。一场慷慨赴难,史彦超硬是阻挡了辽军近两刻钟,为其余汉军的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史彦超再度斩杀辽军十余人,力战而亡,死而不倒,周遭是茫茫山岭,背后是蜿蜒长城,用自己以及数千将士的性命为他的冒进买单。
可惜,可叹,可悲,可敬,同样可恨!
更有杨业在后头
史彦超的牺牲,还是有价值的,康再遇终究得以率领残军,向南成功脱逃。也是辽军这边,虽然取得了胜利,但经过这么一场夜战苦斗,也是疲惫不堪,伤亡不小,是以没有深追,而是收兵而返,归营休整。
汉军这边,早已疲敝之极,精神体力都消耗见底,若不是求生的欲望在驱使,怕也是逃都不肯逃了。还是康再遇,察觉到辽军的情况,及时停下,收拢将士,列整撤还,以免大汉精骑彻底变成散兵游勇。
一直退到长城口,方才摸着黑,得到喘息之机,即便如此,为了减小注意力,以免吸引了可能的辽军追兵,连火都不敢生。稍加清点,成功跟着康再遇南逃的汉军,只不足千骑了,大部分带伤。
就这么短暂的休整,就有好几名官兵自马背上跌下,却是过于疲惫,再也不知。而剩下的人,除了一阵的仓皇,都是昏昏欲睡。
见到这副狼狈像,康再遇不由心中哀叹,自北伐以来,各路汉军,可有似此番这般凄惨的?同时暗骂史彦超,你是痛快地去了,他带着这残兵败卒,又有何颜面还营?
当然,再多的负面情绪,这种情况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极力地安抚将士,催促继续南撤。这长城口,距离辽军仍旧近,不是久留之地,当速走。
“将军,你看!”正欲动身,一名低级军官惊呼道。
循声张望而去,却见着南面的山道间,有几道灯火闪烁,起伏着向他们而来。其他的汉骑见状都不由一阵动摇,下意识地握紧了刀。
“难道又是辽军的伏兵?”
“闭嘴!若是辽军伏军,早就杀将过来了!来人不多,更像哨探!”感受到军心的不稳,康再遇呵斥了句,迅速做下判断,吩咐道:“都小心戒备,准备作战!都听着,不管来者是谁,只要敢阻我们道路,都随我杀!”
康再遇的表现,有效地稳住了将士,至少大家还有个主心骨。不过,终究让他们白紧张了,北来的,正是随后的杨业军。
要说杨业,也就比史彦超晚出发一个时辰左右,但等他赶上来,晚的时间,可就差得太多了。杨业虽然心中也有所焦急,但强行控制着情绪,不像史彦超那般,轻驰急进。虽然加快了速度,但每一个时辰,都要给将士、战马以足够的休息时间,即便如此,也走了一段夜路,方才赶到焦山口。
然而,仍旧没有见到史彦超军的身影,当即就判断出,史彦超是连夜进军了。杨业有些不能理解,史彦超的底气何在,怎么就敢趁夜行军,过长城,翻山岭。
是以,对史彦超的处境,杨业更加不看好。一面遣人哨骑继续北上查探,希望与史彦超军取得联系,一面在焦山口暂时休整。然而那个时候,史彦超军已然陷入突围的死战之中了。
当康再遇带领残军,与杨业军汇合之时,哪怕是百战之卒,败退的将士们也不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至于康再遇,老眼都差点落泪。
杨业下令,就地休整,一面派人查探,一面安排布防,同时分出口粮、饮水,给血战得生的禁骑补充,并且让随军医官以及懂得基本救治医术的士卒帮助疗伤。
杨业自己,则拉着康再遇,在旁打下手帮其疗伤,同时问询史彦超以及战事的情况。兵败,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杨业想知道的,战事的经过以及辽军的情况。
事实上,面对杨业这少壮将领的询问,康再遇这样的老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还是顾及脸面的。但是,败了终究是败了,对于军情,更不当也不敢隐瞒,是以将前后经过讲述了一遍。不过,关于史彦超冒进的事情,没有过多的言语,虽然是罪魁祸首,康再遇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你们与辽兵鏖战近两个时辰?辽主也在殿后军中?”杨业则迅速分析起来军情,讶异问道。
“若非辽主吸引,再加其兵马不众,史将军也不至于冒进追击!”大概是伤口发作,康再遇不由咬了咬牙,应道:“然而,辽军对于我军的追击,显然有所准备,提前埋伏,致有此败,死伤重大!”
“归师难遏啊!”杨业则叹了声。
考虑了一阵,杨业问:“可知辽军驻于何处?”
“不知?但想来离战场不远!”康再遇应道,然而注意到杨业异样的表情,突然问道:“杨将军,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闻之,杨业摇了摇头,却明显有几分言不由衷:“在下北来,本为支援你们,史将军及众将士殁于战阵,然接应到你们,也该撤退了!”
休息了约一个时辰,始终不见辽军的动静,长城口的汉军,也放下心来,逃出生天的将士,大多裹甲而睡,席地而眠,呼噜声大作。
杨业作为主将,亲自巡视着警戒情况,直到哨骑归来。杨业赶忙问道:“前方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