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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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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没料到,留从效会来这么一招,把这些藩属问题给捅开来。而高绍基的效仿,则更使夏州被动。

粗糙的面孔上,阴云密布,不免惶恐。事实上,时下李彝殷顾虑的,还真是如何脱身的问题,有点被迫害妄想的意思,繁华壮丽的东京城,倏然之间,仿佛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不过,瞪着开言的那夏州将领,斥责道:“与契丹联合,那时朝廷大军,只怕就转向,先行灭我党项了!再者,夏绥周遭,河西军、定边军、保宁军,史弘肇、王彦升那些人,是好对付的吗?”

闻斥,其人也道:“纵然汉军强大,然今其欲吞我夏州,夺我李氏祖业,难道还要束手待毙吗?”

这话发于义愤,但却把问题的症结给道出来了,言犹未止:“如今被困在开封,如砧板上的鱼肉,却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聪明!那你告诉我,如今形势,该如何做?”李彝殷也有些恼怒。

这名党项武将,名叫李彝锐,乃是李彝殷的族弟,属李思恭一脉。闻问,当即应道:“莫若潜出开封,逃回夏州,再观朝廷反应。如其抚,则上表请罪,继续臣服,积攒力量;如其剿,则聚夏绥兵马,拥党项之众,外联契丹,予以对抗!”

“真是好计策!”李彝殷却笑了,不过明显是哂笑:“我问你,如何逃出开封,这宾馆周边,有多少朝廷眼线你可知道?如何秘密避过巡卫?此去夏州,何止千里,如何躲过沿途的关卡城镇?”

“这……”面对的李彝殷这一连串质问,李彝锐讷口了。好像事情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啊,潜出东京,逃回夏州,并不是两步到位的事情。

深吸了一口气,李彝殷尽量冷静下来,看向另外一名姓张幕僚,说道:“不可否认,眼下的情势,却是堪忧,其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如今我身在开封,远离根本,倘若朝廷真欲将我扣留,那是断然没有反抗的余地的。

我若被囚于此,哪怕受尽屈辱,亦无干系,唯虑夏州生乱,虽有我儿光睿尚在,但难保局势动荡,与朝廷可趁之机。

不论如何,需思脱身之计啊!”

在来京之前,李彝殷也是做了充分准备的,甚至将他出了意外的后事都安排好了。然而,如果朝廷真的翻脸了,那点后手,又岂能保完全。他统治了定难军二十多年,在稳定局势,敛聚人心方面,李氏家族内部在短时间内还没有人有那样的威望替代他。

而从李彝殷的话里,可以听出,献地,是不可能的!

“使君,属下以为,潜逃是必不可为之事,那会显得心虚,触怒朝廷!”幕僚想了想,答道。

“都这种局面了,还顾虑这般多作甚?”李彝锐忍不住了,被李彝殷一瞪,又闭上嘴了。

张姓幕僚则道:“属下以为,情势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这般严重!”

“哦?”李彝殷精神微振,手一抬,道:“快请说来!”

“其一,对于留高所请,到目前为止,朝廷似乎仍没有明确的态度与措施,可以想见,天子与朝廷也在犹豫。漳泉自不提了,山高路远,又为唐、粤两国所阻,此时纳之,也无法予以有效控制,实为鸡肋。

其二,使君此番主动来朝,带诚心,携厚礼,祝贺大捷。如此恭顺,朝廷岂能无故扣留,惹人非议,中原天朝,岂能不顾惜颜面?

是故,属下以为,我们不可因此变故,而自乱阵脚!”

这一番分析,还是稳了稳人心的,李彝殷想了想,道:“话虽如此,但我们的安危,夏州的将来,不能全靠朝廷发善心!以朝廷这些年在陇右、河西的蚕食扩张来看,我夏州早晚是其目标,若是因留、高之辈,将其目标提前转向我们,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张姓幕僚说:“天子有混一宇内之心,海内皆知,然从以往大汉国策来看,当先图南,而后略北。去岁若非契丹人主动挑衅,怕也不会有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汉辽大战。

若无意外,于我夏州而言,还有积蓄力量的时间!”

“你就直说吧!如何从开封脱身?”李彝殷有些不耐烦了。

略作苦笑,幕僚又想了想,道:“使君,欲求脱身,属下建议,上奏天子,言愿献定难军属地,但因辖下形势复杂,土地籍册也需整理,求还夏州,筹备献地之事。倘若天子应允,待归夏州,自可另做周旋!”

这个建议,还是有可行之处的,一般情况下,碍于各种因素,朝廷也是真不好强留李彝殷的。李彝殷考虑一阵,突然道:“若我上表,天子干脆以此理由留我在开封呢?那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幕僚一愣,认真思详,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人心总是难测的,更何况是天心,而当今天子,也从来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

思来想去,人在东京,无论朝哪个方向考虑,似乎都有风险。过了好一会儿,幕僚又开口了:“使君,属下以为,天子前者之所以对留从效所请,按捺不发,未必没有试探我等藩臣心意的意思。高绍基是随留从效之后,做了选择,不管如何,使君也该有所表示。

属下建议,使君可入觐天子,以此事试探,同时表明夏州臣服之意,看其反应,再做计较。另外,除了我定难军,尚有江南的吴越国,未作表态,我们不必过于紧张!”

考虑了一阵,李彝殷也无其他办法,徘徊几许,说道:“暂且只能如此了!”

开封上空,断断续续地,打了好几阵雷,市井之间,百姓还家,商贩歇业,都做好了避雨准备。然而,许久过去,竟没有一滴雨水落下,最终,那积聚已久的阴云反而逐渐散去,太阳的光辉落下,将天空本来的面貌展现,世界再度恢复清明。

而李彝殷在宾馆内,心情苦闷,终是叹道:“看来此次来京,却是来错了!”

对党项策

“李氏世居夏绥,恭顺朝廷,守边安民,功勋甚重,朕犒赏尚且不及,又岂有夺你封地之意?朕坐拥天下,四海八方,无不臣服,党项之众,亦是朕的子民,自不会区别对待。你且安心,勿作他想,来一趟东京不易,你我君臣相见相识更为不易,多待一段时间,让朕尽此地主之谊……”

刘承祐是在万岁殿接见李彝殷的,看着微躬着身体,小心翼翼站在下边的党项老酋,以一种宽和大方的语气,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李彝殷此来,表现得尤为恭敬,未露一点桀骜之意,万事皆依顺刘承祐,让他坐,都不愿,说他只配站着应答。

当刘承祐说完这番话后,李彝殷紧张的情绪稍作舒展,然而仔细体会天子的话,明显还有挽留之意,这又让他不得不有所警惕。不过,至少眼下,天子明确表示,不夺他夏州之地,那么就还不到翻脸的时间,他可稍安心。

等李彝殷告退之后,刘承祐也收起了虚伪的表情,呢喃了句:“纵朕有海纳百川、包容万物的胸襟,其欲背离,又焉能养虎为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向朝廷纳税服役者,又岂是朕的子民?”

刘承祐这话,同样显示出他对定难军的态度。身边侍候着的,乃是卢多逊,自当年西使归来后,这几年间,他一直被刘承祐派做西北方面事务官。

戍民的迁徙、边情的调查、诸族的招抚,只要同西北军政有联系的事情,都活跃着他的身影。北伐之前,卢多逊再度奉命远赴西北,联络诸方,郭崇威征召蕃骑的过程中,他就做了不少辅助性的工作。

“对这李彝殷,你怎么看?”侧过身体,刘承祐问卢多逊。

卢多逊当初少年意气,一举及第,才气既盛,锐气逼人。然而入仕之后,却不算顺利,刘承祐不只压着他,还屡与其磨砺。二十岁左右,便被派往西域,历时两载,饱经苦难始归。

其后,方才得到刘承祐进一步认可,委以要事。不过即便如此,距离他的期望,仍旧很远。不过,这些年的锻炼也不是白费的,为人内敛沉稳了许多,然而,不时流露出的机巧,还是证明其本性未移。朝廷中有两个人最善于揣摩刘承祐的心思,一个是陶谷,另一个就是卢多逊。

此时,闻刘承祐垂询,卢多逊不敢怠慢,但还是考虑了会儿,又小心地观察了下皇帝的表情,这才拱手说道:“观其表现,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其心必异,不可相信!至于主动进献夏绥之事,更不可当真,不过留、高二使君相继上奏,他不得不有所表示,故而效仿以作试探罢了!”

“你倒是直接给他定性了!”刘承祐似乎有些意外。

卢多逊恭维道:“他此等伎俩,岂能瞒过陛下?”

“倘若方才朕直接答应他,接纳夏绥,占据大义,他当如何?”刘承祐说。

卢多逊不假思索,恭声道:“陛下,这党项老酋,岂会在意这些?倘如陛下之言,那么会坚定其背反对抗朝廷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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