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节(1 / 2)
斜阳西垂,释放出一阵浓郁的光辉,笼罩着巍峨壮丽的洛阳城。定鼎门前,已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龙旗林立,仪仗齐备,百官与仪卫保持着整齐的队列,静静地迎候着,十分严肃,不敢又任何的东张西望。
太子刘旸与宰相赵普俱在,其余皇子、大臣、公卿,能来的也都来了,这样的迎接规格,过去也就刘皇帝能够享受到了。
周遭也不乏围观的西京百姓,虽然被卫士挡在外围,但并不影响他们的热情,对于即将归来的远征军将士们,多抱有好奇与敬佩之情。
这段时间,关于远征军的故事,可在洛阳城传开了,自宣慰司以下,是费了大力气宣扬远征将士的功勋与精神,经过妙笔润色的各种版本故事,更使远征军将士的经历充满了传奇性,也引得西京士民追捧。
城外大道横跨护城河,通过定鼎门直连天街,道路也已被清理干净,周边人潮汹涌,道上却空旷清楚,等待良久,远征军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当发现那些破旧却高扬的军旗时,所有人都来了精神,近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缓缓而来,越靠近,将士们的军容样貌也越发清晰起来,那种历经生死百战余生的坚毅气质,极具感染力。
到此时,杨业与王彦升以及郭进,毫无疑问是居中了,他们乃是三支远征军的主帅,当然要占c位,即便有心相让,刘昉也坚辞不受,在这方面,刘昉既有见识,也有器量。
当见到定鼎门前那高规格的场面,几人也都不由一愣,哪怕早有心里准备,真正面对这种场面时,感动之情也油然而生。
杨、王、郭三将都是果毅的骁将,都是硬汉,但硬汉此时也难免动容。王彦升看起来更老了,须发白了一大半,老脸之上积聚着一团晕红,不知是病的,还是激动的。
“朝廷如此待我等,纵然死在战场上,也无遗憾了!”一声慨叹尽道王彦升心中情绪。
“百官拜迎!”随着礼官一声洪亮唱喝,所有立于道前的官员顿时拱手作揖,所有的仪卫也都行军礼,动作十分整齐,气势也十足。
这样的阵仗,可让杨业三人惊诧不已,尤其见到连一身黄袍的太子刘旸,都做同样举动,那就有些心慌了。
杨业不敢怠慢,手一挥,大声道:“全军听令,下马!”
身后的将士,基本都是西北边军出身,大部分人甚至还是第一次来洛阳,都还没来得及感受京城的雄伟与壮丽,便被这迎候的场面给震撼到了。
令行禁止乃是其过硬的素质,命令层层传递,陆续下马,动作同样干练整齐,毫不拖泥带水,落地的声音透着气势,也展现着他们这些边军勇士的风采。
杨业等将领下马,则趋步向前,一齐朝刘旸以及赵普拜道:“臣等参见殿下!”
“见过相公!”
见着杨业几人,刘旸脸上挂着温暖人心的笑容,亲自上前扶几人,然后紧紧抓住王彦升粗糙的手,道:“诸公不必多礼,远征作战辛苦,孤特奉诏令相迎,该受礼的是你们这些功臣!”
闻言,王彦升当即表示道:“朝廷礼遇过重了,臣等承受不起啊,还请殿下回銮!”
王彦升可不是当年那个鲁莽粗鄙、狂傲不羁的猛将了,这么多年了,见识智慧,都有所提升。虽然震惊于朝廷如此隆重的接待,但心里也清楚,这等规格,实在是破格了,他们这些人,可承受不起,也不敢直接有应下了。
见状,刘旸却是一副郑重的姿态,也不松开王彦升手,在几将身上扫视一圈,说道:“诸公不必谦辞,陛下说过,你们远征作战,杀敌报国,极其不易,历尽辛苦归来,自当荣耀加身。
更重要的,论作战之艰险,处境之恶劣,全军之中,唯有你们,你们在异域,不只扬我大汉军威国格,更是展现出了我大汉军魂,再高的礼遇,都不过分!”
这话一出,几名宿将都不由得眼眶泛红,心情澎湃,朝着皇城方向大拜。
“诸公,陛下有诏,让远征将士走天街入城,接受西京士民欢呼,陛下将于宫阙,接受献俘!”赵普此时,也向这些功勋将领,释放善意,一张老脸异常温和。
“多谢赵相!”再回礼。
“四弟,六弟!”刘旸呢,又瞧向刘昉与刘旻。
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面,样貌与气质看起来都有些陌生,但刘旸态度表现得十分亲切,尤其是见到刘昉、刘旻这兄弟俩如今的状态,更多几分感概。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大概是场合的原因,刘昉兄弟俩,也十分郑重,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刘旸笑容不减,挥手道:“走,随我入城,接受士民们的欢呼吧……”
荣宠
皇城城阙上,众星拱月间,刘皇帝一身冕服,背着双手,居高临下,俯视着天津桥桥前觐拜献俘的远征军将士。
归来的将士,下马参拜,场面庄严肃穆,仪式感很足。不过,再是铁血功勋,落在刘皇帝眼中,都是那般的卑微与渺小。
对于大部分西北将士而言,都是第一次来洛,第一次进城,第一次享受如此盛大的礼遇,第一次见到巍峨富丽的紫薇皇城。
更是第一次朝拜皇帝,向他表以最崇敬的呼声,即便皇帝的身影,是那般神秘模糊,高不可攀,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敬畏之情。
大概是有如鸿沟般的地位差距,刘皇帝并不能体会到这些将士的情绪,更难以做到共情,此时内心也没有多少波澜,只是一脸和蔼地做着表面功夫,跟着流程走。
献礼毕,中官宣诏,厚犒归来将士,普通官兵被引导前往营房驻地,那里早就准备好了美酒、美食,甚至浴场、新衣,用以招待。
而如王彦升、杨业、郭进、王审琦以及刘昉兄弟这几名主要将领,待遇自然要更优渥些,他们得以入宫,参与刘皇帝亲自做东的筵席。
夜幕降临,垂拱殿内灯火通明,宫人们早已将御宴准备妥当,宦官宫娥进进出出,已然开始端上热食,钟磬礼乐,悠扬悦耳,营造出一种雅贵的氛围。
“来,都不必拘束,都坐!”刘皇帝已解去了冗沉的袍服,身体的轻松让他心情也愉悦几分,看着众人,一脸的随和:“你们在异域作战,虽远隔千万里,朕对你们可十分想念!”
“多谢陛下惦念,臣等荣幸之至!”资望最高的王彦升拱手应道。
见着满面沧桑、华发张扬的王彦升,那一脸的谦逊与恭敬,刘皇帝似乎有些意外,谈笑道:“这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狂傲不羁的啖耳将军吗?光烈,你如此谦怀有礼,朕很是惊奇啊,远征虽然艰险困苦,也不至于将你的棱角都抹平了吧!”
从皇帝的笑谈之中,能够明显感受到那股亲近之意,但听其言,王彦升老脸也更添了几分红润,爽朗一笑:“陛下,老臣也非草木,亦晓人情,青壮年时,性格乖张,屡有跋扈之举,但这么多年了,又有陛下宽容教诲,岂能无动于衷?老臣已是朽木残躯,若还似当初那般孟浪,岂不让后进小辈们看笑话?”
“此言诚恳!”听其言,刘皇帝哈哈一笑:“但气质不改,朕确认了,你还是那个熟悉的王光烈!不过,多几分谦怀,更感欣慰!”
“若非陛下过去宽宏大量,始终担待老臣过错,老臣又岂有今日?”王彦升又道,他并不是那种善于言辞的人,但如此袒露心迹,却更能打动人。
“听闻你征战劳苦,竟至染疾,身体如何了,可还安好?”一场远征,王彦升明显被折腾得够呛,哪怕是刘皇帝也能感受到他远不如从前的精气神,关切地问道。
“多谢陛下挂念!”王彦升豁然应道:“几十年沙场搏命,此番确是最危险的一次,不过,老臣命硬,还是让老臣给闯过来了!”
“没错,你们失陷漠北,下落不明之时,所有人都说你们凶多吉少,但朕就坚信你们能闯过来,你们就是命硬!”刘皇帝道。
“还仰赖陛下天恩庇佑,臣等方觅得生机!”杨业也开口了。
闻之,刘皇帝当即摆摆手,看着几名将领,郑重道:“朕能做的,也只是不放弃寻找,默默替你们祈祷!那样的穷困险境,能够挣得这一线生机,靠的还是你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