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分(1 / 2)
当乔宿辉无辜地跨上他的小电动车,把两条长腿踩在脚蹬上,蹭车的心思昭然若揭。
周游星想。
“检完票了,可以发车了。”乔宿辉张开双手,抬了抬下巴。
周游星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抑制住不焦躁不已的抱上去的冲动,从背后环住了乔宿辉的肩膀,上下摸索着,故作逼迫道,“票在哪里?”
乔宿辉习惯性一掏兜,摸到一包相印纸巾,朝他抛过去,说,票。
周游星“嘁”了一声,“就这?过期了,得补票。”
别的没有,要命一条。乔宿辉仰着头往后一靠,仰躺在周游星怀里。
单薄的秋季校服捂不住上半身,就算是两件也不行。乔宿辉修长的青筋分明的脖颈被冻的微微发红,路灯下灰尘清晰可见,车棚外寒风阵阵。
好吧。
周游星抽出一张纸巾盖到乔宿辉唇上,一触即离,拉长了声说,“卖给那些女生,就说是乔哥亲过的纸巾。”
我干了什么啊啊,周游星内心里好像有几百个弹力球砰砰乱跳。有着说不出的紧张和抛出了试探性小勾子后急于看到反应的期待。
乔哥,你会怎么做。
乔宿辉眨眨眼,抓住周游星悬在半空托着纸巾的手腕,凑上去又“啾”地在纸巾上亲了几口。
“卖出去我6你4。”乔宿辉抬眸,那双波光粼粼的含情眼睛折射出夜色清晖和暖黄色灯光散射出的橙绿,像是摇摇曳曳引人沉醉的恶魔宝石。
周游星攥住纸巾刷地一下塞进兜里,跨上电动车连拧了三圈钥匙,小电动蹭地一声窜了出去。周游星脸上的温度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烧起来,无数细小的电流从手腕扎到血管,再顺着血流狠狠扎在了心尖上。
看啊,是暴击。
“好冷啊。”乔宿辉双手插兜,“明明昨天还好。”
“我都说要把我的羽绒服借你啊。”周游星说,“还有,扶着点,别栽下去啊乔哥。”
乔宿辉套着两件秋季校服,另一件是周游星塞在学校储物柜里的。
可是还是很冷。
c市的冬天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乔宿辉慢吞吞地把手从冰凉的衣兜里掏出来,顺着羽绒服的下摆塞进了周游星的衣服里。
手掌下是周游星暖乎乎的小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我草,你手这么冰?”周游星嘶了一声。
然后一只手从衣服抽出去,随即周游星的左耳被塞进了一只耳机。
耳机里是叮叮咣咣的打击乐器,金属碰撞和闷响中混有温柔又朦胧的女声,一阵疯狂且浪漫的风呼啸而过的平静的暴风眼。
一时无言,寒风刮过,空气凛冽,灵魂被抛向万丈高空,心脏却被稳稳接住,落在温暖干燥的掌心。
啊啊。
谁能不爱乔宿辉。
可谁又能抓住风呢?
小电动车不断被汽车和公交车超过,周游星觉得今天应该骑摩托。
“还要去你那个阁楼吗?”周游星问,话里藏着后半句,来我家住吧。
“嗯。”乔宿辉应了一声,“有幅画,快完事了。”
“好吧。”周游星感觉羽绒服的毛领有点扎脖子。
吱呀一声,小电动车七拐八拐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楼下,楼道口的太阳能灯发出垂死挣扎的亮光。
乔宿辉长腿一迈,从一旁下了车,伸手摘下周游星左耳的耳机,说,走了拜拜啊。
周游星说,乔哥。
停顿了数秒。
没等乔宿辉回头,他就笑着接上了下一句。
明天早上吃小笼包吧。
乔宿辉比了个ok的手势。
周游星骑车掉头,回家。
明明回家的方向是顺风,可周游星却真真切切地感到冷意顺着领口灌进衣服里,爬上了他的四肢。
冷死了,草草草。
乔宿辉进门打开灯,一束昏暗的暖色光束投向了房间中央的一块区域。地下散落着水桶和笔刷,旁边的架子是脏兮兮的颜料盘和长短不一的铅笔。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和缠成一团的数据线。
乔宿辉从冰箱里拿出一听饮料,换掉校服,穿上一件松松垮垮,粘上了点油彩的灰色卫衣。伸手揭开了画布。曲起一条腿坐在小木凳上,随手掏了一支笔沾了颜料开始涂涂抹抹。
大概画的是只鸟,泡在一潭看不清颜色的液体里,一只翅膀蜷无力地蜷缩着,另一种翅膀好像拼尽全力地伸展。
抽象吗,是的。
用意呢,没有。
有艺术价值吗,未知。
好看吗,确实。
乔宿辉眯起一只眼,目光落在画布上,却越过了画布,他看见鲜红的翅膀在挣扎,看见愤怒却无望的生命陷入泥沼,看见充实,又看见虚无。乔宿辉只是饶有兴致地蹲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当他站起身来,一幅画就完成了。
乔宿辉的画明明白白写着随意和粗糙,野路子的画法给了他稀烂的笔触和比例,也给了他无意识的敏锐的审美和天赋。
忘了是谁说过,乔宿辉的画好像山顶洞人拿树枝戳出来的,难看,但美。
乔宿辉起身,扎到旁边的懒人沙发上,把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懒洋洋地刷起了手机。
这幅画可能会变成压箱底的废纸,别人手中的收藏,数学题的演算纸,五子棋的棋盘,飞向天空的纸飞机。
什么艺术,一幅画而已。
乔宿辉想。
刷着手机,看着自己玩的游戏的主播,一条好友申请的红点跳了出来。
乔宿辉没有特意隐藏过他的微信号,到处打听一圈朋友总能要到他的微信。
点开绿色软件,最顶上的一条,备注着:吴溟。
哦,网吧那个。
乔宿辉点击通过,黑色小猫的头像出现在他的通讯录里。顺便多看了两眼头像,大眼猫猫真的很萌很可爱。
对话框里“正在输入”和“吴溟”两个词条闪来闪去。
乔宿辉切屏出去看游戏直播。
最终弹出了一条,“烤肠很好吃。”
乔宿辉回,不错有眼光。
对面又慢吞吞地不吭声。
终于弹出一句,欠你两块钱,下次请你。
乔宿辉回,ok。
众所周知,欠烤肠不能还钱。
不久后校篮有一场比较重要的市级比赛,周游星这星期地来到网吧坐在一起。
理所当然地开了游戏账号加了好友。
吴溟这次又换了职业,枪客。打的挺好,但还是差点东西。
乔宿辉评价。
乔宿辉拈起一片薯片,凑到吴溟屏幕前看他清背包,看他把一堆低级卷轴丢掉,却留下了各种活动的兑换道具,有去年元宵活动红豆汤圆,踏青节的飞柳令等等。
乔宿辉的声音从组队耳麦里传来,“怎么都喜欢留任务道具,我之前,嗯,”声音一顿。
吴溟握着鼠标的右手几乎要把鼠标地下的电池槽扣掉了,即使心如擂鼓,却还是有点赌气地接上,“嗯?”
“有个网恋对象,他也喜欢囤任务道具,”乔宿辉说,“我记得开服第一个七夕活动,他囤了五百二十个红叶令牌。”
“哦,”吴溟想。
啊。
原来他记得我。
啊。
吴溟的鼠标停留在半屏,指尖微微颤抖,点击关闭了道具背包。
因为在下一个背包格子,就是满满的五百二十个红叶令牌。
“来吧同学,说说你为什么看不惯我。”乔宿辉抢完boss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侧身倚在电脑桌上,屏幕光亮下鼻梁挺拔,脸颊棱角分明。
吴溟犹豫了几秒。
他说,“我认识乔宿辉,游戏里的乔宿辉。”
“咦?”乔宿辉来了兴致,示意他接着说,神情有点怀念,“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乔宿辉啊,你是被我爆过装备还是抢过boss?”
吴溟把略有下垂的漆黑色眼睛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乔宿辉身上,他的视线没有闪躲,却有些闪烁,他说,“都不是。”
空气一时间有点寂静,电流的沙沙声缠绕在两人耳侧。乔宿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
“乔宿辉,”吴溟喉结动了动,的眼神里有一种执着之下的悲伤,仿佛透过两年时光去看一个已经灰飞烟灭的身影,“你为什么要删号?”
被这样一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就算是乔宿辉也有点吃不消。他抓了抓脑袋。
乔宿辉说,“其实呃,说来有点丢人,有个工作室把我那个号杀废了。”
吴溟一愣。
乔宿辉当时在游戏里倒卖稀有资源和高级副本掉率低的稀有武器,抢了大工作室不少的饭碗。
大工作室不满乔宿辉分的这一杯羹,盗日工作室组织了一批人围剿乔宿辉,仗着人海战术把乔宿辉堵在出生点杀了百十遍,彻底把“乔宿辉”这个号杀废了。
当时十五岁的乔宿辉很郁闷,这个号倾注了他不少的心血,在他手里在boss战里摸爬滚打,在清风茶馆里野外帮战,站上过全服第一忍者,也打出过下饭操作竞技场野队连输三局。郁闷过后,乔宿辉干脆点了注销。
诞生于游戏里的“乔宿辉”,也至少还是淹没在八百倍速的游戏世界里吧。
在当年比较纯粹的游戏世界里,人和人之间的联系仅仅停留在世界公屏和私聊,有游戏外的联系方式者寥寥无几。删号通常意味着一个人的消失,了无痕迹。
情缘恩怨,一笔勾销。
非常简单且充分的理由,把吴溟心里的百转千回弯弯绕绕都堵了回去。
乔宿辉把游戏当游戏,自在洒脱。
吴溟把游戏当真爱,自顾不暇。
吴溟呼地一声站起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眉毛压成一条平直的线。
整个人像一张绷紧了的弓。
吴溟知道谁都没有错,但他止不住地矫情,又生气又难过。
在短短的几秒钟,吴溟思考破罐破摔强吻乔宿辉之后是畏罪潜逃还是束手就擒。
乔宿辉伸出手拉住了吴溟的袖口,随手把玩着袖口的一粒纽扣,说,“你前世是一棵草么?”
什么?
“你是绛珠仙草吧,诏诏。”乔宿辉手掌下滑,扣住了吴溟的手,十指交缠。
诏诏。
无论是屏幕上01代码拼成的像素方块,还是此时乔宿辉嘴角飘出来的两个音节,都砸得吴溟晕头转向,心跳加速。
原来认出我来了啊。
好像是干了一瓶苹果醋之后又喝了口雪碧,酸得发苦,又甜得冒泡。
不知何时,吴溟已经半蹲在椅子面前,上半身靠在乔宿辉的怀里,一手挡在面前,一手和乔宿辉十指相扣。
乔宿辉揉了揉吴溟的头顶,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向上抬头,露出小半张脸。
哎呀,眼圈已经这么红了,嘴角却还是绷的紧紧的,看上去像一只往怀里拱的猫猫。
乔宿辉摸了摸吴溟的脸,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乔宿辉俯下身子吻了下吴溟的眼角。
是雪碧震荡过后爆炸的声音。
乔宿辉像一阵飓风,猛烈而不讲道理,把任何酝酿中的情绪撕得粉碎,然后温温柔柔地降下一场雨。
吴溟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呼吸停滞了几秒,紧扣的双手又加重了力道。
如果像千万个短暂交叉的平行线,人海茫茫他和乔宿辉再见的可能不到万分之一,也许擦肩而过,也许根本就相隔万里。
也许他真的是绛珠仙草,否则怎么解释命运的线除了直线之外还有曲线。
象征吴溟的线画了个圆弧,就像是麦哲伦船队必定重回到原点一样,必然和乔宿辉的那条相交。
别哭啊。乔宿辉的手指又抚上了吴溟的眼角。
吴溟用袖子胡乱抹了下脸,抬起眼看乔宿辉时眼睛里还带着一层水光,不一会又涌上了泪水。吴溟伸出手臂挡住了乔宿辉的视线。
网吧四下无人的角落,只能听见几声吸鼻子的声音。
算了哭吧哭吧。乔宿辉把手搭在吴溟的发顶。
鼠标落下。
面前屏幕上的id一闪,变成了两个字。
诏索。
是乔宿辉亲手改回来的。
吴溟握着鼠标的手有点不知所措,无意识地转动这轮轴,看着这两个字飘上飘下。
很熟悉的名字,因为这两个字陪他走过开荒年代,也有点陌生,因为记忆中的读音终于在眼前重现。
“你……”吴溟想开口。
但眼神和乔宿辉相撞又飞速瞟向其他地方。
“你怎么认出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结尾补了个欲盖弥彰的咳嗽。
“直觉,”乔宿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你信吗?”
吴溟刚想说信。
乔宿辉又补上了一句,“你跟诏索真的太像了。”
还记得我。
好高兴。
吴溟的心脏里扑棱一声开出了一朵花。
乔宿辉点了支烟,细长的烟杆飘出袅袅的白色雾气。此时手机振动,周游星的电话打了过来。
乔宿辉把手机塞到颈窝里,按了电脑的关机键,叼着烟吐字不清地回答着。
乔哥我到了,你在哪里呀。
d区这边,马上出来了,等我一会。
乔宿辉语气一顿。
吴溟叼了一支烟凑了上来,眼睛微垂,烟头相碰,微微吸了一口气,火光从相触的部位跳跃到吴溟这边的烟杆上。
距离很近。
呼吸都会牵动一方的空气,划出涟漪。
睫毛颤动的弧度尽收眼底。
烟雾缭绕,灯光昏暗。
乔宿辉吸了一口烟,单手握住吴溟的下巴,眼神褪去了平时的懒散平淡,变得意味深长而蛊惑人心。
吴溟拿下了叼在嘴角的烟。
唇瓣贴合到一起的时候,吴溟呼吸彻底变乱。顺从地迎合乔宿辉的动作,乖乖张开嘴,薄荷糖混杂着烟味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乔宿辉半闭着眼,又将嘴里含着的一口烟渡了过去,然后在吴溟的唇瓣上“啾”了一口,笑眯眯地松开了吴溟的下巴。
“怎么样?”乔宿辉在烟雾缭绕之后逗弄似的摸了摸吴溟的嘴角。
“还想亲。”吴溟的耳尖红的滴血,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宿辉。
真的很好亲,会上瘾。
刚才在渡气的时候舌尖不小心相碰,电流从舌尖直窜到大脑,指尖都酥麻得发抖。
仅仅是简单的双唇相贴,干燥温暖的唇瓣相互摩擦,都有热流从小腹涌动到胸膛,填满半个心脏,液体在晃荡,呼吸滚烫。
好想一直亲下去。
乔宿辉感受着又贴上来的唇瓣,想着。
还挺舒服。
轻轻摩擦,用牙齿叼起一角,舌头微微触碰。都有一种舒适惬意到极致的感觉。仿佛泡在暖乎乎的温泉里。
在两个人都沉浸在这个吻里。
身后传来周游星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乔哥。”
乔宿辉伸出两指推开吴溟,两唇分离发出黏腻的轻微水声,昭示着这一吻的深入。
乔宿辉又亲了下吴溟的侧脸,站起身来,说,“今天好早,走吧。”
吴溟扫了一眼周游星,只是舔了舔嘴唇,却只盯着乔宿辉的背影。
周游星待乔宿辉转身,眼神闪着愤怒和不甘。周游星微眯着眼,眼神里忽而又变成了冷厉。
他说,“改日再见。”
然后迈步跟上乔宿辉。
看见乔宿辉和吴溟紧紧相扣的手,光线穿过两人起伏的眉骨,两人相贴的唇瓣。
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周游星承认他想扼住乔哥身边人的喉咙,看他缺氧窒息,再也发不出声音,然后自己就可以握住乔哥的手,或者让乔哥摸摸自己的头,让乔哥只对自己笑。
做更过分的事情。
乔哥。
明明我们才是最亲近最重要的。
为什么要找别人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只有我有资格和你亲近。
七点多钟天色已经黑透,颠簸着经过几节台阶,电动车拐出几乎算得上单行道的小巷,驶入了汽车飞驰的主干道。
乔宿辉一手搂着周游星的腰,一手看着游戏直播。
“乔哥。”周游星的声音飘散在呼啸而过的风里。
乔宿辉把下巴埋在周游星的棕色围巾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空气中荡起一阵白雾,“准奏。”
“训练好累啊,乔哥也亲亲我。”几个黏黏糊糊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字从唇边飘了出来,周游星垂下眼睑,掩盖住毫无波澜的眼睛和伤心欲绝下垂的嘴角。
狗勾在心爱的人面前不会伤心,只会捂住碎成几半的心脏,继续若无其事地蹭着裤脚撒娇。
乔宿辉笑了一声,贴着他的耳朵发出“啾”的一声,还附带了舌尖搅动时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虽然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了千百遍,吻上那张薄薄的上扬的唇瓣时舌尖交缠的触感和声音,但此刻还是被乔宿辉无心无情只知道乱撩的举动激得浑身发热。
膨胀的不甘和委屈层层叠叠堆在胸口,让无处宣泄的火气烧得更旺,周游星无意识用尖利的虎牙磨了磨嘴唇。
好吧,谁说电动车不能当成摩托骑。
一路油门踩满,转角处几乎甩成漂移。
乔宿辉收起手机,抓住周游星的衣领,张扬的声音穿透了风声,“你这是在用诺基亚打csgo。”
又甩过一个弯道,电动车车胎摩擦过粗糙的路面,发出尖锐的鸣叫。车速虽然比不上摩托,但周游星娴熟的车技让电动车也一样刺激。
周游星也喊道,“乔哥,爽不爽。”
乔宿辉眯起眼,迎面而来的风吹起额前的碎发,露出了挺拔又迷人的的面容,答道,“还行吧。”
一会还有更爽的。
周游星扬起嘴角。
嗡嗡。
电子门开锁。
几乎落锁的同时,周游星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乔宿辉。指尖摸到乔宿辉拉高遮住脖颈的拉链,往下一拽,露出了里面的灰色棉质卫衣和颤动着青筋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