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天色将明,乾清宫总管太监白进青衣小帽,后头跟着六个徒子徒孙,蹑手蹑脚进得暖阁,无声点燃明烛,让徒弟们捧着金盆漱盂恭候,自己亲自去撩开厚重帐帘,跪在龙床前轻声唤,“万岁爷,该起了,今日殿试。”
轻声唤了三声,才听到重纱里头闷哼一声,白进忙撩开纱帘,抬眼看皇帝陛下紧皱双眉,敷在眼部的丝罩也歪斜露着敷药。白进不敢动,先用药囊凑在人中处让人闻了,听得喉头嗬嗬轻响,才敢上手解了丝罩,用热手巾擦了嘴边龙涎,换了一夜已是湿透的丝巾。
姬旻只觉眼皮透出几丝光亮,精神方才有些清醒,已是无法控制的喉头作响,心里愈发嫌弃自己。每日只要一清醒,这咳痰就便如影随形,后面立时就要跟着……
白进何等乖觉,立时送了个沉香绣球塞进姬旻鹤手之内,免得他动起来掐破手心。刚要用玉板压住舌头排痰,身后已是响起一声,“孤来。”
白进不用转身就知道定是皇太子到,小心让开位置,姬昱泽熟门熟路凑上去扶着人靠坐在重叠迎枕上,玉板压住舌头,手握空拳拍着背,等到姬旻喉头的浓痰顺着玉板滑出,才伸手取了蘸了蜜水的玉棒给他润唇。
“父皇,儿臣服侍您纾解。”姬昱泽每日都来伺候皇帝起身,已是熟门熟路,说得就好像喝茶饮水一样简单。姬旻刚咳了痰根本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手里握着绣球已经贴在胸口不住抖动,嘴角银丝拉得老长,刚换的丝巾已经氤氲起来。
姬旻眉头皱得更紧,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每日早上这羞耻之事,身为九五至尊,却是要任由这些内侍摆弄他最私密之处,而太子更是亲子,也要目睹君父无可奈何的软弱无力,虽然太子从来都用孝道为先堵住姬旻劝慰,可是毕竟让儿子看光,让姬旻总是心里别扭。
姬昱泽伸手抹去姬旻嘴角的口涎,手指间捻了那些湿润,眼神晦暗看着床前内侍太监,忍住把手指吮吸入口的冲动,还是端着一脸孝顺模样,示意白进撩开锦被。
锦被下枯瘦双腿直入眼帘,姬旻下1身竟然是未着寸缕,只胯1间围着明黄丝布,此时已经洇出暗色,染湿了云纹,腿1间还夹着个丝绵软枕,随着没有几丝肉的大腿轻轻抖动。姬昱泽将人安顿靠在迎枕上,亲自解开尿布,用热手巾擦拭龙根,再热敷腹底,手上不停打圈,嘴里还不住嘘嘘作响,龙根淅淅沥沥尿出来,染黄了软枕,一股腥臊味散开,姬旻已是摇着头转过,鬓边霜白头发都耷拉下来。
姬昱泽闻着味道带腥气,颜色也泛黄,不由自主也皱眉,回头看白进就带了些斥责,“昨日夜间,未曾敬奉父皇饮蜜水不成!怎得龙液如此发黄。”
白进小心赔笑,只跪地磕头,“回太子爷,昨日万岁爷龙体不爽利,早早歇下,故而晚间未曾进得蜜水。”
姬昱泽长出一口气,知道估计是皇帝不肯,怪不得内侍,也只能狠狠瞪了一眼白进,“若再有此事,自己去慎刑司领责!今后若是父皇不愿饮水,速来报孤知晓!”
白进忙不迭答应,姬昱泽看看龙根吐尽,用热巾擦了,见帕子上有些粉红,偷眼见姬旻还未曾睁眼,于是俯下身去打量,看是血尿还是月事,看蜜蕊略带粘稠,该是到了月事之时,又细细擦了,扑了上好香粉,才替人换了新尿布,穿好开裆内衣。
姬旻觉着双腿被活络筋骨,流涎的嘴角似乎也被喂进了几丝苦参汤,才勉力咽下,吊起些精神睁开一双桃花美目。
大周朝当今皇上是个无法自理的瘫子,是举国皆知的事情,可姬旻还有个秘密,只有贴身伺候的内侍和太子并几个太医知道,他是个双儿。虽然身怀异象又自幼体弱,十五岁登基之后,内忧外患齐来,可姬旻性子强硬,拖着残破身躯呕心沥血治理天下,到如今御极三十载,天下太平,盛世彰显,可是他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像是耗尽了精神力气,只留下一具空壳。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姬旻登基后一直到很晚才充盈后宫,还是为了平衡前朝,娶了几个大家之女,太子出生之时,姬旻已经二十三岁,在大周朝算是得子晚的。当时正是匈奴叩边,姬旻为了平定边患,激励士气,拼着身体不要御驾亲征,当时朝廷里百官反对,说到底就是要他留个血脉,免得后继无人。姬旻吃了药才进后宫播1种,结果因为身体太弱,几个月临幸了四位妃子,只有一个有孕,就是太子生母端妃。等太子落地,姬旻就御驾亲征去边关,等灭了匈奴得胜回朝,才知道端妃因产后出血已经病故。
太子从小没娘,姬旻心疼的很,从小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也就只有太子十岁时姬旻中风,才放他去毓庆宫住。只是太子仁孝,每日还是要来服侍他起身,常年陪伴左右,让姬旻总是心软安慰。
姬昱泽喂了参汤,看人脸色稍微好些,有些犹豫看着他下身,“父皇,腹中可还使得,是否要排解之后才临朝。”
姬旻自中风之后,右手蜷缩伸不开,形如鹤爪狰狞,只要醒着就不断颤抖,平日都是捏着个绣球不让他掐出掌心血痕,而因为心疾体虚,早就带得两便无法自控,每日不包着尿布就时时滴漏,后头也必须含玉,不然早上就要水便狼藉。听得姬昱泽问话,姬旻残手抖得厉害,歪斜的嘴角嗬嗬作响了半日才转过僵硬的舌头,“还……还好……殿试,不可迟了。”
姬昱泽看看人身下含玉处还算干爽,只那菊蕊一张一合,玉1势多年来已然越换越粗,两1便早就无法控制,现在是全凭暖玉堵着。
想着殿试最多让皇帝出席一个时辰,姬昱泽也就点头,给皇帝擦了脸绾了发,让白进伺候着替人换上朝服。姬旻虽然年纪大了,又常年病弱,可是换上朝服之后,那气势自然是多年君王威仪,朝服特地在广袖处改动过,好遮住他中风右手,姬昱泽亲自蹲地给他套上毛毡,姬旻腿脚浮肿,根本穿不上鞋,那脚背高拱,脚心都内嵌弯折,只能用毛毡包住,用朝服下摆盖住。
姬昱泽将人抱到素舆上,左手安放在扶手槽内,拢好双腿盖上绣着龙纹的毯子,云纹束带也被掩盖其内,姬旻这么一被捯饬,配着十二冕旒,帝王之气四散,哪还会注意他是要靠束带才能安坐素舆之上。
姬昱泽又喂人喝了几口参汤,舌底下又含了参片,才亲自推着素舆从乾清宫去往大殿。
殿试三百多名新科进士依次排列,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神色紧张又激动的打量着含元殿,含元殿大殿高耸入云,乃是大周朝龙气象征。等到在礼官带领下伏地跪拜,六部九卿等部堂高官也站立两旁观试廊,静鞭噼啪响了三声,圣驾到来的唱喏声由远及近,声震九霄。
龙辇上精细卡着素舆,一点都瞧不出晃动,十二冕旒微微晃动,无人敢大胆抬头观看圣颜。姬昱泽一身隆重朝服,九梁冠也只比圣天子少了三条珠旒,龙辇停在含元殿门首,白进指挥着御卫抬下素舆,直接安奉在丹陛龙椅位置。
“为国抡才,不可轻忽。朕今日……拣选栋梁,望,诸卿……咳咳……协力同心……”姬旻嗓音虚弱,说几个字就要停停,可是语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龙袍在身,哪怕是斜坐素舆,依旧天子贵气彰显。
今科主考官文渊阁大学士立刻带头行礼,“赖万岁洪福!今科举子,当为国之栋梁!”
“发卷开考。”白进得到示意,便就高声宣布开始。
姬昱泽看着这群青衫考生,心思却是一直在龙位那人身上。姬旻斜靠素舆,看着像是神态闲适,可姬昱泽多年照料,还是能看出鹤手已是藏在广袖下不住抖动,也就是身下还盖着黑毯还束着玉带,不然那残腿怕是也要不住踢动。姬昱泽不动声色过去假借喂水探了姬旻额头,略微有些冷汗从鬓角霜发冒出,姬昱泽贴着人耳朵声音特别轻,“父皇,万万不可强撑,一但脱力,立刻要告诉儿臣。”
姬旻鹤手握着绣球已经大幅度在摩擦龙袍,因为中风,右手紧贴身躯,平日是根本掰不开的,现在右手就在大幅度揉乱了龙袍襟口,左手卡在扶手处也帮不了什么忙。姬昱泽凑近正好给姬旻机会,用细如蚊呐的声音告诉儿子他还好,只是嘴角歪斜,银丝已是不由自主拉长。
还好百官没人敢抬头,都在专心致志盯着考生,姬昱泽袖子里常备的丝帕不着痕迹擦了口涎,还借着身位掩护,迅速伸手从毯子里探了皇帝下身,入手已是濡湿,姬昱泽眉头一皱。这才刚不到半个时辰,刚换的尿布已是湿了,难道一滴也管不住了不成。姬旻费力睁眼,正巧看到太子皱眉,他多年帝王心思,那还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对自己瘫废身子更唾弃一分,也为了让姬昱泽安心,于是挑着凤目尽力露出安抚神色,“待到头一个交卷,朕就回宫。”
姬昱泽也知道抡才大典,必要重视,不然也不会让姬旻拖着病体亲自参加。现在总算得了向来强势的人一句承诺,姬昱泽也收了郑重神色,转而一副孝子模样转身也看着诸多考生。
仅过了不到一炷香,凑够收到考卷到现在也就三刻时分,一个坐在大殿前部的举子已是放下笔,仔细端详一遍恭敬捧着交卷。往年也不是没有倚马万言的才子,但是如此迅速答卷,还是殿试,自然引起了周边高官的疑惑与好奇。
待到主考官看到卷首名字,疑惑马上变成了欣喜和理所当然。姬昱泽看得分明,不由得问到,“如此迅速,便就答完?今科策论可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