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所以,不用等随侍展开书卷,他大概已经猜到了里面的内容:彻头彻尾的控诉。
公然质疑元熙帝的判断,为苏栖禾辩护,窝藏罪犯,违抗圣旨,攻击御林军。
一桩比一桩严重。
里面写道,出于父子情分,皇上才肯多等半日,到明天上早朝的时候,秦王势必要在百官面前给个说法。
如果给不出来,那也别怪父皇铁面无私。
所谓铁面无私,大概是说他要当庭被押走下狱吧。
从此留在不见天日的牢底,被囚禁至死,失去自由,所有野心和雄才大略都化为乌有。
不知道李贵妃得知了这消息,会是什么表情,估计会很精彩。
拧巴了大半辈子,动用《江月》来害一个无辜的女孩,想要除掉儿子的软肋,却没想到江寻澈愿意为苏栖禾做到这一步。
如果苦心积攒的权势都没有了,当太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她应该会立起双眉、气急败坏吧。
日头逐渐西移,江寻澈靠在书房的阴影里,轻轻笑了一下。
南风的脸色苍白一片,“殿下,请问我们该如何做?”
这是年轻人跟随王爷以来,他们面临的最大的危险,甚至几乎是一条死路。
在随侍担忧的目光中,秦王殿下眼眸微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说:“苏栖禾那边,都安顿好了吗,缺什么东西都可以从王府直接拿。”
南风点了点头:“管家去看了情况,说还算顺利。”
“哦,那就好。”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面前的书卷上,“你也去休息吧。”
书卷好像是才从某个柜子深处拿出来的老物件,纸张泛黄,记录着不知何时何地的古老秘密。
他修长手指轻轻翻动着,不动声色,完全看不出明天早上就要被问责的急迫。
南风虽然看不懂,但估摸出自家王爷似乎还有后招,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小伙子心里稍稍放宽了点,告辞之后,出了书房的门,顺着长廊一路往来,路过偏殿的时候,恰好抬头,只见眼前一片暮色苍茫,如璞玉浑金,光影从王府红墙黄瓦的屋檐之下滑落。
现在,正殿的书房里只剩江寻澈一个人。
孤冷的侧影被晚霞映上白墙,好像笔锋末尾,一抹干涸殆尽的墨痕。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更新时间扭回来啦,还是每天的零点七八分左右~
千钧
◎我会保住你。◎
苏栖禾捋起袖子, 拿了一块抹布,把院落内的桌椅都擦了一遍。
阿萍经过长途跋涉,难免受累, 即便是坐着王府的豪华车马,从彬州一路赶到京城,依旧觉得浑身酸疼,所以现在正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女儿摆放好行李,做完安顿工作,然后就坐定在小院中央,垂下睫毛,轻轻叹了一口气。
玉安书院内这个小院子,是之前骆太医来的时候提到过的,她当时就猜出这是秦王殿下的手笔,现在看,果然如此。
院落内种种家居陈设都看得出精挑细选的痕迹, 连木料都选了具有安神效果的枣木, 杯盘瓷器、幔帐纱帘也都非常考究,远胜她们自己的小屋。
而且很安静, 坐落在玉安书院最内侧的西北角, 平日里, 别说那些学生,就连程家父子都很少过来。
简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秦王把她们送到书院大门口,程誉早早站在那里迎接,一路引着她进来,介绍了这里的生活起居。
程先生的语气温文尔雅, 和煦如春风, 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什么东西, 直接到书院中厅来找人就行。
可除此之外,他没有提到任何关于皇上、李贵妃或者这个案子的只言片语。
不主动说,大概就是不方便提及。
苏栖禾谨小慎微,熟悉分寸,当下就敛了眸子,没有多问分毫。
所以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掉入了一个怎样的陷阱,为什么给《江月》填词会让元熙帝龙颜大怒,直接把御林军派了过来。
也不知道江寻澈把自己带进京,是准备怎么处理。
谈条件也罢,公然对峙也罢,我会保住你。
当时她站在马车的车厢里,刚受过惊,神经紧绷,心跳如擂鼓,所以没能听出这话里的庄重和孤绝。
现在静下来独自反刍,才意识到,这个承诺,哪怕对于秦王殿下来说,也是非常不易的。
一字一顿,重若千钧。
要想保下触犯了天子之怒的人,就一定会把那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江寻澈处心积虑多年才得到的权力和资源、辅政储君的地位,都有可能在元熙帝的怒火中折损,甚至化为乌有。
但他还是这么说、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