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偷情()(1 / 2)
第二天,瑞妈妈进房对着陈良蓁小声道:“宋姨娘家的那个,出去了……”
陈良蓁拿着帷帽戴上,还带了一身衣服出门,瑞妈妈叮嘱,“大姐儿,你自己小心一点,如果管不了就别管,你要顾着自己。”
陈良蓁道:“我晓得了,别担心,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独自出了门。
吉祥居里。
陈良眉高高兴兴地进门,张小凤穿着褐色销金纹交领锦衣,腰间系着黑色腰带,长络垂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相貌端正,看起来一表人才。
他微微一笑,伸手搂住陈良眉,“你让我好等呢。”
陈良眉娇羞道:“我特地穿了一件金花袄,好看吗?”张小凤低头一看,点头,“好看!”
脑袋一偏嘴唇就吻了上来,陈良眉瞬间就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张小凤眸色渐深,嘴唇含住那娇软香舌吮吸,手指解开她的金花袄子,手掌覆上那对白色奶子,汗湿的掌心贴压上乳尖,把敏感的乳尖压进乳肉里,一边揉搓她的奶子,一边用力里亲吻。
看到她的眼神逐渐涣散,手向下,揉压她的臀部,抬起她的大腿搭在自己强健的腰上,扶着她的大腿,隔着裙子布料用阴茎顶她的穴。
陈良眉被顶出了细细的呻吟,“嗯啊……不要……啊~进去了……唔……”
龟头陷进穴里,小穴猛地一缩,咬住龟头一吸,虽然隔着布料,下面竟然传出“啵”的一声。
那声浅浅的啵陈良眉也听见了,她尴尬地低头,脸颊通红,张小凤笑意更深,“眉儿,你好会吸啊。”
陈良眉羞红了脸,捶了张小凤的胸口一拳,这个登徒子,还没成婚,竟然用那处来顶她的私处。
张小凤低低一笑,用胸膛压住她的奶子,扶住她的大腿再往上一顶,龟头再次陷进去半个。
陈良眉嘤咛一声,眼底都蕴了一层水雾,“你……你这个坏男人,怎么又进去了?”她耳珠都变红了。
张小凤面上浮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嗯?是吗?我怎么感觉是你主动把我的鸡巴往里面吸呢。”
陈良眉气恼,双手去推男人的胸膛,“你出去,哼,我才不要你进去。”两人都还没成婚,他就把鸡巴头子塞进她的身体里,太坏了。
她身子扭来扭去,张小凤低喘着,“你再这么动来动去的,我就把鸡巴整个塞进去了!”
张小凤忍得难受,陈良眉是大家闺秀,矜持着,始终不敢突破最后一步,他这几天只敢体外撞一撞,隔着衣服顶几下。
陈良眉僵住身子不敢乱动了,张小凤声音嘶哑,“好眉儿,用你下面给哥哥吸一吸,吸进去一点。”
他说的话这么色情,她却淫荡地真用下面吸了,好像进去半截了,好大,好撑!
那根肉棒像烙铁,好烫啊,烫得她腿心发麻,站都站不稳,臀瓣收不拢,被张小凤捧着,徐徐地进着,虽然是半根半根地操着,她却心神荡漾起来,扭着腰开始迎合。
“你你……干嘛进那么深,要命了,不要进去了,不要进了,啊~快出去吧,那布料磨得我不舒服~”
她的眼角渐渐流出了眼泪,被张小凤操哭了。
“呜呜,坏蛋,一直动!”
两人身姿一起摇摆,张小凤一边动着一边解她的衣服,准备把她的亵裤脱了,把整根都塞了进去。
正在这时,门开了。
陈良蓁戴着唯帽出现在门口,陈良眉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她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一把推开张小凤。
陈良眉一张脸涨得通红,狼狈地捂住胸口和大腿,陈良蓁看了张小凤一眼,只道:“你和张小凤的事情,宋姨娘知道吗?”
陈良眉局促不安,“她……她她不知道,你别给她说。”自己的把柄被陈良蓁拿住了,她脸一白,“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别跟我娘说就行。”
陈良蓁道:“张小爷坐吧,说完几句话我就走,别的我不想多说。”
张小凤微微一笑,踱步到桌前坐下,“我猜大小姐要和我说你三妹妹的事吧?”
陈良蓁点头,“你和我三妹妹相好,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你我心知肚明。”
张小凤瞥了她一眼,“大姑娘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陈良蓁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契,“这是赵场那码头,当初是我陈家的地,乡绅认捐,修了这码头,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限。”
多年来,陈良蓁想着是为了方便大家,而且当时许多人共同出钱修的,所以这块地一直都没有收租,马帮的人和漕帮的人为了招揽生意,在这里争斗了好几回了。
“我家三妹妹自小身子骨比较弱,不能奔波劳碌,张小爷若是和三妹妹断了联系,这地契就当是全了三妹妹和你的一番缘分了。”
张小凤盯着桌子上的地契,又看看陈良蓁,哼了一声,“你把我张小凤当做什么人了?”
他眼含薄怒,“我和眉儿是真心相爱的,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你觉得我和她在一起是为了这个吗?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是如此下三滥的人?!”
他起身拂袖而去,噔噔噔地下了楼,陈良眉望着生气离去的张小凤,她也生气了。
“有你这样的吗?你还说他人品不正,我看人品有问题的人是你!”
“我早就说过,张小凤和你不是一路人,他是马帮的,常年需要走街串户,甚至要和槽帮的人抢生意,这两个帮派鱼龙混杂,他作为大当家的,你一个没见过江湖世面的小姐,如何和他能作配?”
陈良眉突生出一丝叛逆的心思出来,她越不让自己和张小凤在一起,她越觉得张小凤好,像鬼迷心窍了一般,觉得那男人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让她沉迷不可自拔。
她梗着脖子,“小凤说了,和他在一起虽然免不了奔波,但是他能让我衣食无忧。”他还说了一些其他的,陈良眉听得十分向往。
“他的迷魂汤你喝了不少,”陈良蓁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他不是真心待你的。”
陈良眉起身准备离开。
陈良蓁伸手拉住她,把自己的帷帽拿下来,递给她,“戴上吧,”丢了一包衣服,“顺道把衣服也换了出去。”
陈良眉再蠢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连忙去里面隔间换了衣服,戴着帷帽,“我先走了,今日之事谢谢你了。”
她下了楼,看着孔嬷嬷和李嬷嬷带着一大群人来了,后面跟着仲氏,下面围得像铁桶一样,自己的丫鬟被扣了起来,她连忙把自己的脸捂起来,胆颤心惊出了门,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仲氏匆匆上了楼,推开门,看见陈良蓁在里面,她一愣,随即朝里面走过去,确认屏风后面和床上都没有人。
“那小浪蹄子呢?怎么没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仲氏抓了一个空,望着陈良蓁,语气带着质问。
“母亲来做什么,我也来做什么。我比你早到一会儿,结果发现她没在这里。”陈良蓁面不改色撒谎。
仲氏怒目圆睁,“胡说!我的人明明看到她来了的,没想到你居然给那小贱人通风报信,亏我那么真心待你,日日给你送东西过去,生怕你冷着饿着。”
“没想到你胳膊肘往外拐,哼!罢了罢了,你不是我亲生的,隔着一层肚皮,终究和我不是一条心。”
仲氏不死心从二楼往外看,但是还是没有看见陈良眉的身影,她气得用力甩袖,再瞪了陈良蓁一眼,带着丫鬟婆子下楼了。
热闹混乱的房间重新平静下来,陈良蓁站了起来,下了楼,把茶钱结了。
她没想到张小凤这么难缠,不光拖陈良眉下水,还拉着她一起下水,是她小瞧了他,这种江湖老油条最难缠,她才不信他对陈良眉一往情深。
她一个人回到荷香苑,没想到陈良眉在她院里,今天的事有惊无险,多亏了陈良蓁。
“她们后来去了,怎么样了?她们有没有为难你?”陈良眉在这里感到一阵阵后怕。
“还能怎么,和她吵了一架。这下我里外不是人了。”
陈良眉年纪小,经此一吓,又害怕又愧疚,她有点六神无主,脸被吓白了,又不敢跟宋姨娘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和张小凤来往了。”她把陈良蓁给她的帷帽揣在怀里。
跟着陈良蓁一起进屋,“要是……要是她还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死不承认呗。她又没抓奸在床,没有证据,只要你以后也没被她抓住,这事完全可以赖掉。”
陈良蓁怕她还去找张小凤,威胁道:“我只帮你这一回,下次我不会再帮你了。”
“说了这么多,你也不一定听我的,那男人千好万好,你还是为了你名节想一想吧,你还会连累你亲生母亲,连同我一同被骂。”
陈良眉保证,“不会的。”她把帷帽还给陈良蓁,准备回去了。
陈良蓁喊住她,“你回去喝一碗避子汤,就算和他不来往了也不能留下祸根,万一怀孕了就是铁证,你赖都赖不掉,我想救你都救不了。”
陈良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又生气了,“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我和他并没发生这么龌龊的事,平日里也就说说话,哪有你说的那些事?”
陈良蓁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反正她该说的她都说了,陈良眉做不做是她自己的事情。
陈良眉气冲冲地走了。
看到陈良眉走远了,瑞妈妈道:“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别人说不得一句不好的话,一说就生气,一股子小家子气。”
陈良蓁换了一身衣服,“今天经过仲氏这么一闹,她也该知道厉害了,要是还不顾死活去找那男人,我不会去管她的。”
仲氏回去把茶杯摔了,滚烫的茶水把李嬷嬷的手烫得一缩,她看仲氏的脸色难看,她也不敢说,让人进来把地上收拾干净。
孔嬷嬷在旁边给李嬷嬷使眼色,让她出去擦药,她倒上茶水,“主母别气了,我们早就该知道大小姐不可靠,她毕竟姓陈,宋姨娘的那个也姓陈,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呀。”
仲氏拍着胸口顺气,“以后不要给陈良蓁送东西过去了,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总归是要找一个婆家把她嫁出去。”
仲氏支着头想要找到合适的人家,她想把陈良蓁嫁出去,陈良蓁年纪太大,京城那些人家肯定看不上她,那怕是给人家当妾,人家都不一定会答应。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老家当地找一户人家,这个大小姐平日里在家里待着不出来的,有空就去寺庙里上香,没一个结交的。
她不由头疼起来,“嬷嬷,你去附近打听打听,看这附近有没有人家,争取过完年就把她嫁出去,没了她碍手碍脚的,咱也能腾出手来收拾宋姨娘那对母女。”
想到对策计划以后,仲氏的心情瞬间顺畅多了,她让李嬷嬷去街上买一些上桂糕回来,那果子很好吃,江南馅饼和果子都赶不上这味道,特地送了几块去老太太那里。
她现在还不能和陈良蓁彻底撕破脸皮,她这个管家权利还是陈良蓁帮忙得到的。
“陈良眉那个丫鬟怎么办?”那小丫头还被押着的。
仲氏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放了,没有证据有什么办法,到时候宋花枝反咬我们一口,我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咱们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必须有证据让她永不能翻身。不然凭老太太那个偏心眼,还得把我骂一顿。到时好不容易得来管家的权利也得丢了。”
仲氏招来一个丫鬟,“你还是去盯着那个小浪蹄子,她要是再去找那个男人,这次一定得把她摁住,别让她跑了,凡事带帷帽的,带面纱,围脸的,一个都别放过。”
孔嬷嬷道:“她也不是那么蠢的。”
仲氏冷笑,“说不准。”有一些女人一旦挨着了男人,脑筋啊,淑女形象啊,礼节啊……通通就不要了。那丫头以前没和男人这么亲密过,说不定还要去找他呢。
仲氏到了老夫人那里,发现有外人来了,一个长须白发的老者,穿着刻绿墨色松鹤直裰,外面穿着大领棉衣,像一个老学究。
梨香苑。
大房的申氏,二房的卢氏也在。仲氏把糕点给古嬷嬷,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老太太连忙介绍,“这是我三房媳妇儿,陈仲氏,也就是蓁姐儿的嫡母。”
那个老者起身行礼,“见过夫人。”
老太太接着道,“这是蟠龙书院的山长,李修竹,李老先生。”
仲氏连忙起身还礼。
“他这次来说是让咱们房里的几个姐儿到蟠龙书院去学习礼仪。”说完老夫人对着仲氏使眼色。
仲氏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老头是来打秋风的。
但是话不能说这么明白,她笑道:“前段时间我们陈家刚刚修了祖屋,说来也该请各位乡绅、士绅吃一顿酒。只是当家的还没回来,我们也不好提前请了。”
“李老先生的蟠龙书院,我们早就听说过了,本来也该让几个姐儿去涨涨见识,若是有什么需要修缮的,我们陈家补贴一二也是可以的。”
李修竹顿时表示感谢,其实几个女孩子去学不学都不要紧,只要陈家出钱就行。
老太太也是这个想法,本来就打算拿几个银子打发了他,没想让几个丫头去抛头露面。
仲氏却不这样想,她那个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不出去结交朋友,她怎么把她嫁得出去?
就该出去多认识男子才行,听说蟠龙书院是男子学院,那里的男子最多了,要是她了认识几个,合她心意的话,定然心生欢喜,主动要嫁出去也说不一定。
倒省了她不少麻烦。
仲氏道:“母亲,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要蓁姐儿和眉姐儿学一下规矩吗?我看李山长来得正好,虽说那里多数是男子在学习,这要是中间隔上屏风,男女不同席,也没有男女大防之说。”
李修竹连忙道:“是的是的,县丞大人的女儿郑宝珠姑娘也在那里学习插花和制茶,还有女儿家的簪花和刺绣。都是名师指导,绝不会有差错的。”
老夫人本来有疑虑的,听到李修竹这么说,不由打消的顾虑,“也好,大房的柔柔和二房的茵茵也一道去吧,去认识几个字,学点女儿家的本事,别让人家说咱们陈家高傲怠慢,连乡绅士族都不肯结交。”
仲氏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呢。”
卢氏在那边翻了一个白眼。
李修竹又坐着吃了一会儿茶,和老夫人约定了几个女孩子去学院的时间,然后他去仲氏那儿领了五百两银子就走了。
仲氏看到那一匣子银子被端走,她心疼得心窝子疼,但是为了把陈良蓁打发走,她也忍了。
没多一会儿,李嬷嬷去了陈良蓁的院子里,“大姐儿,今天太夫人说了,让你和眉姐儿一同到蟠龙书院学规矩。日子已经定好了,过几天就去。”
陈良蓁愣了好一会儿,“蟠龙书院?学规矩?”天冷了,她只想在屋里烤火。
李嬷嬷很快也看出了她的顾虑,“你也知道老太太规矩多,大房的丫头和二房的丫头会讨老太太开心,咱们三房再忤逆她老人家,只怕我们三房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是变相说她和陈良眉不会哄老夫人开心,嘴笨人笨。
陈良蓁道:“我知道了。”
自从和仲氏闹翻了以后,瑞妈妈老是觉得仲氏要害陈良蓁,每天都要去姜桂苑转悠几次,打听一下仲氏准备做什么。
陈良蓁觉得无所谓,在后宅相安无事了好几天,陈良眉让小丫头送了护膝过来,约莫是感谢陈良蓁那日救了她。
到了去书院的日子,二房的陈家茵不想去,借口得了风寒没有去。大家都知道她懒惯了,卢氏也心疼她,就没有让她去。
到了家门口,老夫人让古嬷嬷备了马车,大房的陈家柔,三房的陈良蓁和陈良眉一起坐马车。
陈良蓁和陈良眉先坐上马车等陈家柔,陈良眉见陈良蓁安静地坐在一边,双手拢在衣袖里,头发全部挽了起来,梳在脑后绾了起来,戴了一根青玉发簪。简简单单的发饰显得落落大方。
陈良眉看陈良蓁没有戴自己送给她的护膝,心里不由失落起来,觉得陈良蓁帮自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姐妹情分。
宋姨娘虽然长得很美,但是以前是一个绣娘,得不得陈沛元的喜爱,陈沛元喜欢田守通那样舞刀弄枪的女人,陈良蓁和陈良柏继承了田守通和陈沛元的身体素质,两人都是身高八尺,长相都差不多,男的高壮,女的也高壮。
所以她哥哥陈良柏是一个威猛的将军;她是一个长相威猛的女孩儿,嫁不出去。
陈良眉这几日都没出去,她胆子小,经过仲氏这么一顿吓,她再也不敢去找张小凤了。也不敢跟宋姨娘说,她前几天借口要去街上玩,连着几天出去,这几天不出去了,宋姨娘纳闷地看了她好几回。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陈家柔,她带了一个丫鬟叫香怜儿,她抱着一大包东西跟着陈家柔挤在马车上,狭小的马车顿时有点拥挤了。
陈良眉本来和陈良蓁对坐着的,陈家柔带着丫鬟挤了上来,陈良眉从马车的一边移了过来,和陈良蓁挨着坐,陈良蓁比她高一个肩头,坐得端端正正的,即便马车晃来晃去,她也身形很稳。
陈家柔穿着金黄色菊纹上衣,下身是百褶捻金丝如意鸾鸟裙,外面穿着软毛织锦披风。穿得比陈良眉和陈良蓁富贵多了。
就连那丫鬟穿的是素绒绣花袄,她抱着护膝、坐垫、暖手炉,看了陈良眉和陈良蓁一眼,就把头扭一边。
陈良蓁不爱说话,穿得也很朴素,这些丫鬟婆子也是见风使舵的,平日里她到院里去,她们见着了也不会打招呼。
陈家柔坐上马车笑道:“哎呀,今天来迟了,明日我让他们多备一辆马车,两位姐姐不必等我,这马车小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陈良眉也不想和她坐一辆马车,马车里全是一股香粉的味道,她道:“也没多等多久,那明日我和大姐姐就不等你了。”
陈家柔牵着自己的裙摆,不让自己的群摆挨着陈良蓁和陈良眉了。
三房不成气候了,却还非要管家的权利。
听说蟠龙书院以前这里挖出了一个带有雕刻蟠龙的小金盆,所以叫蟠龙书院,又因为很早的时候,蟠龙书院出个进士,这个书院也成了风水宝地,叫金盆地基。
陈良蓁、陈良眉和陈家柔被一个小书童从侧门引进,经过一个宽阔的场院到了一个内院,再从后门进了李山长的学堂。
她们三人已经迟到了,三人选择了后面的座位,陈家柔坐前面一点,陈良蓁做最后一排,陈良眉坐中间的位置。
今天是山长亲自授课,讲得是礼仪,如何尊师重道,陈家柔在前面听得打瞌睡,陈良眉忘记带笔和纸,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尴尬地望着四周。
陈良蓁也没有带笔和纸,外面有点冷,她把手揣衣袖里没有拿出来。
其他来听课的女子都认真听课,还在纸上书写,只有陈家的三个好像浑水里的鱼。
李山长也没指望这三人学什么东西,不过是让她们出钱罢了。
长长的屏风那边坐的是一同学习的男子,他们大多是当地学子,这边学习的女子多数都是当地的富家女,贫穷家的女儿根本进不了学堂,更不用说跟男子一同学习了。
李山长讲了许久,他下去休息,换了一个男人上来继续讲。他一来就看见后排坐着的三个女孩,他的目光随意地扫了陈良蓁一眼。
陈良蓁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她垂下眼眸,尽量避开和那男子的目光接触。男子身穿藕荷色杭稠束腰直裰,头发高高束起。眉如刀锋,眼如鹰勾,肩宽臂长,腰部别着一把长剑,剑长三尺。剑柄上系着一枚平安玉扣。
他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压迫感,“给大家做一个介绍,鄙人洪庭久。现在是一个文吏,以前做过武官,受李先生所托,给各位将几节骑术和箭术课。”
他声音洪亮,气势饱满,一说话就把正在打瞌睡的陈家柔吓醒,看见讲台的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她,她连忙坐好。
洪庭久的目光在座下男女扫过一圈后,“这是男子学习的,各位女弟子若是无事,可以回家去了。”
下面一位女子不服气道:“为什么男子可以学习骑马和箭术,我们女子就不能学?这是什么道理?”
洪庭久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子,他勾起嘴角一笑,“哦,原来是郑大人的掌上明珠,郑小姐啊,有礼了。”显然他认识郑宝珠,他说有礼了,却并没有行礼,看起来十分傲慢无礼。
“女人就该学习女人该学的,男主外,女主内,郑小姐若是还不不明白可以回去问一下郑大人,问一下男人为什么站着撒尿?”他说得相当粗俗无礼。
郑宝珠被羞的满脸通红,屏风那边的男子们也纷纷哄笑。
郑宝珠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手指着洪庭久,“洪庭久,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父亲,让他治你的罪?!”
洪庭久单手叉腰,意味深长道:“哦?你父亲要治我的罪?郑小姐莫不是知道我同你父亲官阶相同,我与郑大人在马湖部同城共治,他若想治我的罪?怕是不能够吧?”
郑宝珠气得脸更红了,洪庭久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郑宝珠恨不得立即上前去撕烂他的嘴。
她胸膛剧烈,显然被气得不轻。洪庭久见好就收,“好了,坐下吧,你若想学骑射,待会儿等他们男弟子学完以后再学也行,其他想要学习的女弟子也可以留下来学习。不想学的女弟子即刻可以回家去,因为女子学习了这个并无多大用处。”
洪庭久的语气好像是在将就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他不过是看着郑宝珠父亲的份上才答应她,教她骑射的。
郑宝珠心里憋着气,她气鼓鼓地坐下,心想待会儿一定要让洪庭久好看,不能让他小瞧了自己。
陈良眉倒觉得郑宝珠是个真性情女孩儿,本来她一直想要学习这些,她曾经央求陈良蓁学习一下,她这个嫡姐说自己根骨差,她还气恼了一会儿。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学习的机会,只是这教习先生忒看不起女子了。
屏风那边的男子还在窃窃私语,时而发出哄笑。洪庭久把目光转向屏风男子那边,“各位男弟子耳语讨论这么一段时间了,想必是理解了男子为什么站着撒尿的含义。”
他随手指了一前面一个男子,“你,站起来说说这是什么含义?”
刚才就他笑得最厉害,他站起来不慌不忙道:“男女生来如此,女子天生就不如男子,力不能挽弓,也不能驭马。所以她们不能学习骑射也是情有可原的。”
洪庭久继续问道:“然后呢?男人力能大过妇孺当如何?”
那男子愣住了,男子天生力气大,他感到一股天生的优越感和自豪感,接下来该如何,他却说不出来。
洪庭久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知道了呢,还笑这么大声。”那些男弟子顿时都安静下来了,不敢发声,全都噤若寒蝉。
“各位记住了,男子站着就当顶天立地,男子先主外,女子才能主内。男子天生力气大不是留着那力气吃白食,当干人事。”
一些女子已经收拾包袱,带着丫鬟回去了。郑宝珠留了下来,陈良眉也留了下来,因为陈家就一辆马车,陈家柔也留了下来。
洪庭久教习男子们箭术,陈家柔觉得十分无聊,她一个人带着丫鬟在书院里转悠。郑宝珠和陈良眉在屏风后面看那些男子射箭。
场院里有一个圆木靶子,洪庭久示范了一番,讲授了射箭的要领,十多个人轮流上场,然而这些男子并不中用,多数都没射到靶上。
郑宝珠在屏风后面嗤之以鼻,“就这样还好意思笑我。”
郑宝珠看着陈良眉正看着她,她虚虚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陈良眉还礼,“陈家的陈良眉。”
陈良眉不认识,陈良蓁倒是听说过大名。郑宝珠转头就看见了那边静立的陈良蓁,“我听说过你姐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陈良蓁听见了二人谈话,她过来给郑宝珠行了一礼,“见过郑妹妹。”
郑宝珠点头,“你也是来学射箭的吗?”
陈良蓁摇了摇头,“我只是来看一看,三妹妹估计想要学习一下,我陪陪她。那弓看起来很笨重,好多男子都射不好,或许真如他们所说,我们上去都拉不开弓呢。”
郑宝珠轻哼了一声,“那是他们技艺不精,还自诩男子,我父亲以前也教过我射箭。洪庭久不让我学,我偏偏要学,而且还要比那群男子学得好。”
陈良眉投去羡慕的眼光,羡慕她父亲能教她射箭,以前她的父亲军事繁忙,很少和她说话。
她们说了一会儿话,那群男弟子也学完了,大概洪庭久觉得他们骑马也很差,干脆不教了,让他们回去了。
郑宝珠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大步走到了场院上,也不待洪庭久指导,她自己拿起一把弓箭,把箭搭在弓上,上弦拉弓,咻的一下,离弦的箭疾驰飞出,一下子射在靶上。
她看见箭已经中靶了,她哼了一声,丢掉长弓,“不过如此!”
她留下了本就为了出一口气,也不看洪庭久的脸色好不好看,转身带着自己丫鬟走了。
场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良蓁看向陈良眉,“你不是要去学习射箭吗?去吧。”
陈良眉却打起了退堂鼓,刚才郑宝珠射得那么好,她十分羡慕。但是洪庭久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刻薄又傲慢的男人,他刚刚被郑宝珠落了面子,她现在不想去触他的霉头。
陈良眉摇头,“不了,我们回去吧,柔妹妹说不定已经在马车里等了我们很久了。”
她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袱,洪庭久以为没有人再来学了,他也准备收拾东西走了。
陈良蓁穿过场院,看着空荡荡的广场,她出了一会儿神,伸手拿起那把弓,抽了一根箭出来,把箭放在弦上。
箭的一头对着圆木靶,不知道何时洪庭久已经到了陈良蓁的身后,他抬手用自己的剑柄把陈良蓁的胳膊肘往上抬了抬。
“你这样是射不准箭靶的,要这样射。”他的声音响起来,陈良蓁的指头捏住箭羽刚好就松开。
利箭从弦上飞了出去,正中靶心。陈良蓁放下弓,“多谢先生指导。”
陈良眉回到梧桐苑,宋姨娘早就等着了,她好奇道:“今天学了什么?”
陈良眉道:“没什么,今天的先生说话很凶,我都没仔细听,县丞大人的女儿郑宝珠都被他挖苦了一番,我都不敢说话。”
宋姨娘嗯了一声,“给了学费给他们,他们还这么凶,没天理了。你不听他的就是了,你大姐姐呢?”
陈良眉道:“她还不是老样子,谁都爱答不理的。”
“她那么傲,要去当神仙。”宋姨娘不由道,“你别学她那死样,性格不好的人找婆家都困难。谁不喜欢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她长那样就算了,还谁都不理,我看她,能嫁出去,难啊~”
第二天陈良眉和陈良玉去了蟠龙书院。
她和陈家柔一起进去,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女弟子本就少,今天来的人比昨天还要少几个人。那边男弟子倒是坐得满满当当的。
今天换了一个先生授课,陈良蓁听得没什么兴趣,这些书她以前看过,那老先生说话慢吞吞的。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的时间,陈良蓁决定下午不去了,在家里烤火休憩一小会儿。
陈家柔自己坐马车走了,陈良蓁和陈良眉也坐上马车,“三妹妹,今天下午我不来了,我脚有风湿痛,坐久了越发的痛,下午不用等我,你一个人来吧。”
陈良眉看向她的小腿,“要紧不?你年纪这么轻,怎么会得这样的毛病?需要找一个大夫看看吗?”
陈良蓁却道:“老毛病了,不管事。”其实风湿病没有发作,她不想去学堂。
陈良眉却让车夫去找药铺,陈良蓁摸了摸鼻子。
两人到了药铺附近,却被一个女人拦住马车,陈良蓁和陈良眉还在马车里一头雾水,那女子就扑通一下跪在马车前面。
陈良蓁和陈良眉一同下了马车,那女子梳着歪髻,头上别着牡丹绢花,看起来风情万种,脸上也涂着一层胭脂,压住了她原本的脸色。
那女子哭哭啼啼的,“二位可是陈家的陈良蓁和陈良眉?”陈良蓁站着不想搭理她,陈良眉犹豫道:“正是,不知姑娘为何拦住我们?”
在她印象里,她并没有和这样的女子有关联。
那女子的哭声顿时比刚才还要大声了,“我那可伶的夫君为了良眉妹妹茶饭不思,人硬生生要饿死了,也不见你去看看他!你好狠的心!”
那女子泪眼婆娑,手指头指着陈良眉。被一个女子当街指认,那女子又哭又闹,陈良眉一下子就慌了神,周围渐渐围了一大群人,全都好奇地看着她们。
陈良眉慌乱道:“你你……你夫君是何人?”
那女子立马从地上跪直了,气势汹汹道:“张小凤不知道吗?!你跟他好了这么久,居然把他名字都忘记了,你还有良心没有?”
陈良眉更慌了,她眼前一黑,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陈良蓁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她对着那女子说道:“你站起来说话吧。”
那女子却一屁股坐地上,赖着不起来。眼泪又开始流了起来,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陈良眉尴尬地站在那里恨不得把脸埋起来,一张脸羞得通红。
陈良眉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自己的名声已经完了,她只能去投河。要不是陈良蓁扶着她,她都站不稳了。
那女子妆都哭花了,抽噎哭着,“我那个男人是一个傻的,为了她不吃不喝,我虽是他的外室,但是我关心他呀。”
她转头望着陈良眉,“不像你这么没良心,小凤他为了你的名声不肯来看你,我不能让他这么傻下去啊,求求你给他一条活路吧。”
陈良眉脸色苍白,到底谁给谁活路?她再这么哭下去,她的活路都没了。“你……你……”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良蓁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身后,“这位妹妹,你乱说之前先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站在你左手边的是卖上桂糕的陈大爷,我们陈家打小在这里买上桂糕,从没有赊账赖账。”
“去年陈大爷的孙女掉河里,是我家悦儿跳河里把她救上来的,站你右边买早茶的徐娘子,每年都送早茶到我们陈府,倒不是我们陈府缺早茶,是我们就认徐娘子的茶。”
陈良蓁继续道:“还有那边几位乡亲,蔡大哥,陆婶婶……我们都认识。”
坐在地上的那位女子一抹脸,蛮狠道:“怎么?你们陈家家大业大要仗势欺人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你,这世上还得讲理是不是?”
陈良蓁看向那个女子,“这原本不是讲不讲理的事情,我现在只要告诉乡亲们,你在这儿污蔑我陈家声誉,乱扯乱咬我们陈家。他们现在可以拉你去沉塘。”
陈良蓁站直身子,朗声道:“各位乡亲们,我父为国尽忠,我兄为国捐躯,我妹被当街污蔑,这条街是流过我陈家的血后才修建起来的。”
“我在陈家沱这么多年有没有仗势欺人?我有没有挟恩图报?大家都知道。我父兄热血未冷,尸骨未寒。今天有人忘记了我们陈家做的这些事,任凭一个春楼花娘污蔑我妹妹的名声。不知道各位乡亲该当如何?”
陈大爷已经站出来了,“大姐儿,你让我们去买你家的咸鱼,我们可能不会答应。但是你让我们绑了这个女人,你就说一句,埋哪儿?你定。”
陈良眉在陈良蓁的身后都要哭出来了,听见陈大爷这么说,她破涕为笑,陈良蓁院子里那咸鱼她吃过,确实不好吃。
陈良眉突然心里生出一丝底气出来,那只手还紧握住她的手腕,陈良蓁刚才的话掷地有声,还以为她的大姐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她在老家与人为善,乡亲们都信任敬重她。
有人已经拿出了绳索,那女子见状立马从地上翻爬起来。
她也害怕了,“我我什么时候污蔑了?我家男人带着她送的汗巾子,上面还有个眉字呢。不信的话拿出来给大家辨认。”
陈良蓁道:“够了,带我们去见张小凤吧,唱戏都唱半天了,我也看厌了。”
这女子是一个花楼上卖身子的,说话低俗,如果继续跟她说下去,凭她那么不要脸皮的样子,指不定还要说一些什么出来。
“有一些事情,你做不了主,还是让我们和张小凤说。”陈良蓁和周围乡亲道:“各位散了吧,今日让各位看了笑话了。”
陈大爷见陈良蓁主动去找张小凤,还以为陈良眉和他真的有点什么,他在陈良蓁耳朵边嘀咕,“大小姐,这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陈良蓁道:“并没什么,有人想在我们陈家找一点过年钱。”
陈大爷咬牙切齿道:“张小凤这个狗…的!”想到陈良蓁是女孩儿,他骂人的话没有骂出来,“他要遭天打雷劈,这是欺负陈家没男人了!”
陈良蓁和陈良眉跟着那花娘上了一家茶楼,陈良眉在这里见到了那原本茶饭不思,已经饿得要死了的男人。
他正在喝茶。
看到陈良蓁和陈良眉来了,他没有心虚的表情,还亲热地喊着陈良眉,“眉儿,你来了?”
“张小爷以后见着我三妹妹还是喊陈三小姐吧,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听着也舒服。”陈良蓁在张小凤对面坐了下来。
陈良眉刚才听到他那个亲热暧昧的呼喊,耳朵都躁热了,她现在已经看清了这个男人,虚情假意,使用的手段还这么恶劣,今天要是没有陈良蓁,她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那个男人坐那里,她看都不想再看了。她低着头,站着,不肯和那恶男人同起同坐。
那个花娘这个时候特别贴心,她站着张小凤身后,帮他按肩膀,一副青楼做派,娇声道:“小凤哥哥,你舒服吗?”
陈良眉想起自己以前也喊过他小凤哥哥,现在恨不得自己哑了,嘴里怎么会冒出那么恶心的词。
他还故意喊一个青楼的女子污蔑自己的名声,拉着自己大姐下水,完了跟没事儿一样,还笑嘻嘻地喊自己眉儿。
张小凤拍了拍花娘的手臂,“陈大小姐真是生错了,五大三粗的身,七窍玲珑的心。”他以为一开始吃准了陈良眉,哪知道陈良眉胆子小,经过仲氏的一吓,再也不敢出来和他私会了。
他原本既要地契,还要陈良眉,毕竟她长得十分貌美,小镇姑娘根本没法比。
陈良蓁从怀里摸出地契放桌子上,“我的原话没有变,这地契你拿着,以后不要再来找三妹妹了。”
张小凤伸手拿过地契,他展开地契看了看,然后把地契铺开放桌子上,“还请陈大小姐在上面签一个字,按一个手印。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偷的、抢的不是?”
陈良眉抬头瞪着他,本来就是抢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陈良蓁刚好带了笔,她把笔拿出来,陈良眉泫然欲泣,她又怕自己落泪让对面那男子小瞧了自己,他更加得意,她伸手帮陈良蓁磨墨。
陈良蓁看她的眼泪掉下来滴落在砚墨里,心下不忍,“豆官儿,扶你家小姐到那边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陈良眉站那儿不动,本就是她自己惹出来的祸事,却让自己的姐姐来处理。
陈良蓁自己磨了墨,写了字,按了手印。然后把地契递给了张小凤,张小凤收了地契,他身边那女子却不依,眼睛直盯着陈良眉的手镯。
陈良眉只想离开这个污浊之地,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她褪下自己的金镯子丢桌子上。
那女子伸手拿过陈良眉的金镯子,张嘴在上面咬了一下,见是真货,喜笑颜开起来,当着陈良眉的面戴自己手腕上。
她戴着金手镯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又盯着陈良眉的手腕,她的手腕上还有一个玉手镯,陈良眉捂住自己的手腕,“不行,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
那个女子顿时不依了,伸手拉住张小凤的胳膊摇晃,“小凤哥哥,你看她嘛!”
那女子刚才卖力表演了一番,肯定还是想要一些钱财。不待张小凤开口,陈良蓁开口道:“三妹妹,给她吧。”
陈良眉紧抿嘴唇,取了玉手镯放桌子上,她放下手镯转身就走。陈良蓁起身跟着她,两人下了茶楼,到了马车上,陈良眉憋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陈良蓁坐她身边,长了教训也好,免得遇见一个男人,只要好看就忘记看他品行了。陈良眉哭了一会儿,眼睛都红肿了,她抬起头用帕子擦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蠢,很可笑。”
陈良蓁摇头,“哪有?别哭了,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陈良眉嘟囔道:“你其实都没什么钱,还说这样的大话。都怪我,要是没有那地契,不知道祖母会不会怪罪你?”
“祖母,还有大房、二房的那些人都不知道这块地契呢,当年这里和夷人发生混战,很多人的地契都遗失了,大家为了重建清水镇,也没有计较那么多了。隔壁清汤镇为了地契还打了几场架呢,幸亏瑞妈妈留着这地契,如今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话虽如此说,但是陈良眉感到一阵愧疚,“对不起,你当时就跟我说过张小凤是一个小人,我没听进去。”
“你没事就好,幸好乡里乡亲也是懂事理的,没有由着张小凤胡说八道。但是三妹妹回到京城了,不能捡着这法子用。这里乡风淳朴,一份真心能换一份真心,京城就不一样了。保不准有落井下石的人。”
陈良蓁叮嘱陈良眉,陈家在老家还有一些声望,但是京城里达官贵人比陈家多的是。
陈良眉点头,“知道了。”两人过了午时才回家,下午陈良眉心情不好,她让自己丫鬟去李山长那里告了假。
宋姨娘看见陈良眉的眼睛红红的,“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陈良眉本来就很心虚,宋姨娘送给她的玉镯子,那是宋姨娘的嫁妆,被张小凤和他的骈头要了去,她现在越发觉得那个男人该去死,当初和他在吉祥楼约会,那男人见面就搂抱她,还亲了她。
心里闷闷不乐,像吃了虫子,有苦难言。又害怕宋姨娘知道了,说自己。
“没什么事,就是李先生的课听不懂,其他先生又严肃,所以就哭了一回。下午也不想去听课了。”
宋姨娘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去就不去吧,女孩子学那么多也没有用处,又不参加科考,又不能当教书先生,总共是没多大用处,不如跟着学学女红。”
又过了一日,正值隆冬,陈良蓁哥哥的牌位一般供奉在灵泉山,这次被请下了山,他的坟却在灵泉山的半山腰,因为陈良柏没有结婚,也没有给陈家留下后代,按风俗,他是陈家的罪人,所以他不能葬在陈家祖坟里。
她和陈良柏互换了生活,就连生辰都是对方的。一大家人除了她恐怕都不知道今日是她哥哥的生辰日。
她带了纸钱、一些果子和冷酒上了山,每年这个时候,她都是独自去烧纸,盼儿和悦儿在山下等她。
地势荒凉,那儿应该长了枯草了,陈良蓁到了的时候,路边和坟边的杂草已经清除了,边上坐着洪庭久。
陈良蓁一言不发,把酒和果子摆出来,洪庭久感慨,“都三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说完准备把那酒拿过来喝了,陈良蓁一把抢过来,“死人的酒你也喝啊。”
洪涛久长手一捞,抓过酒壶。“这酒我先喝,就当是我给将军赔罪了。”
一口清酒喝了下去,他背过身不停地咳嗽,呛得他眼泪都要下来了。在她印象里,洪庭久不是酒量差的人,但是他却像醉了一样,说话颠三倒四的。
“当年延州兵败,三万陈家军被围,不是末将不去救他,是杨宁修一天八道金符催我回去,八道金符啊”舍延州保丹州,洪庭久违抗上命带兵赶回了延州,但是延州已经没了,陈家军已经没了。
“等我赶回去的时候,……陈良柏已经战死了……他们都说我出卖旧主,被贬为文官小吏,那不过是我违抗了杨宁修的命令。不是我不去救他,是我去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说话越说越小声,然后抽出了那把剑。
陈良蓁以为他酒喝多了,自己想不开,连忙按住他手腕,他却把剑插在坟前,他眼圈有一些红,看着陈良蓁道:“这把剑是将军赠给我的,人们说他是丢刀将军,”陈良柏外号就叫“丢到将军”。
不是因为陈良柏丢盔弃甲的意思,是陈良柏英勇善战,刀砍缺了或者砍断了,所以把刀丢了。
“他一生丢了十三把刀,第一把刀叫李错,是一个叫李错的人为了谋一个官职送给将军的,这把刀被砍断了。”
“第二把刀叫青刀,将军左肩膀上中了一箭,青刀用着不顺手,丢了。”
“第三把是重剑,叫余烬,将军肩膀上旧伤复发,拿不动了,丢了。”
“第四把剑叫止戈,将军和我喝酒,喝醉了,把佩剑送给我了,第二天肠子都悔青了。”说到这里他微微笑了笑。
“第五把剑叫薛清,是将军红粉知己薛清送的,将军用了过后,觉得没有男子气概,还给薛清了。”
“还有南烛、藏锋、降灾……残了、断了、送人了、太多了,我记不清了。这是他受了一身的伤,用了这么多的刀剑。那一次,在延州岛,他腹部受伤,伤口是我处理的。”
陈良蓁听到这里,她的瞳孔微微一震,他为她处理过伤口,那他就应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了,陈良蓁就是陈良柏,陈良柏就是陈良蓁。
陈良柏生下来体弱多病,剑都拿不起来,而替陈良柏上战场的是她陈良蓁,她哥哥一天都没上过战场。
为了掩盖身份,陈良柏一直在老家以她的身份生活着,瑞妈妈其实是陈良柏的乳母,悦儿也是陈良柏的大丫鬟,盼儿是后来的,她从来不知道陈良蓁的身份。
三年前,陈良蓁被敌将李越庆一剑穿胸,人们都道,陈良柏战死了。那一年陈良柏确实死了,在老家病死了。
陈良蓁被人救了下来,送回老家养伤。
洪庭久仰起脸,难过道:“他们说将军战死了,我知道将军没有死,我在死人堆里翻了三天三夜,把他翻了出来,他还有一口气,我找人给他治了伤……”
陈良蓁张嘴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直以来,她以为是杨通全去死人堆里把她背了出来,没想到是洪庭久把她救了回来,然后交给了杨通全,杨通全再把她送回了老家养伤。
她从来都不知道,洪庭久带兵回去救了陈家军,他来晚了,救不了延州百姓,也救不了陈家军。他因为违抗军令也被贬了。
她也从来都不知道,是洪庭久去死人堆里把她找回来的。
洪庭久低下头,“还好你还活着,我心里也不那么难受,见了面你也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话,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对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对不起将军的信任,这把剑还给你。”他没有指名道姓,陈良柏亦或是陈良蓁。
陈良蓁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她把剑从地上抽了出来,递给洪庭久,“拿着吧,我原谅你了。只是陈良柏已死,我得用陈良蓁的身份活下去。”
洪庭久怔怔地望着那把剑,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陈良蓁见他久久不肯拿回剑,“我后来也听说了,杨宁修急招你回去,他们想保丹州,丹州没了,他们就没法退守江南了。这想法原本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洪庭久一把拿过剑,攥在手里,“那是他们都被吓破胆了,明明可以胜的,杨宁修是文官,却来督军。他屁都不懂,当今陛下还那么信任他,封他做了铁笔御史。他现在是内阁大臣,如日中天,却不知是陈家军三万骨血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