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2)
海港的夜晚来临了。
靠近码头的位置停着几艘船,看上去像是普通的游轮,零零散散在水面上漂浮着。
更远的海岸上零星有着渔船,中等规模。
码头的灯亮着,普通的昏黄色路灯。
这是一个理论上风平浪静的夜晚。
然而脚步声很快打破了平静。
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匆匆从附近赶来,神色有些堂皇和微妙。他们似乎是临时被叫到这个地方,有的急促步行时还整理着身上的衣装。
他们在码头两个路灯的正中间遇上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没几分钟,一辆并不低调的黑色林肯就沿着海岸线的公路停在了港口。
“幸村先生。”
从车上下来的青年优雅得像个贵族子弟,还是在艺术上有不小造诣,看上去风流倜傥的那种。然而面对青年温柔的笑意,在码头等候的中年人们反而露出忌惮的神色。他们对着青年躬身行礼,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弱了三分——大概是手下听到会吓到的程度。
“诸位不用这么紧张。”青年笑着道。
他手里只拿了一根纯木的手杖,深灰色的西装勾勒出纤长,甚至可以说是柔弱的身段。
但在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小瞧他。
幸村精市。
五年前还只是控制着神奈川一半港口的幸村组的继承人。
五年后的今天,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神奈川整个地下世界的控制者。
急速的扩张和压制带来了一定的弊端,因此近些日子,幸村都在一边巡视自己的产业,一边进行产业化改革——通俗一点说,就是一个势力一个势力地亲自慰问,并且敲打。
今日行程,轮到了神奈川法的追逐。
“里人!”跟着幸村身后的中年人对着追逐战中跑在后面的那个人大喊。
已经快追到人的男人面色大变,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叔父?”
而跑在前面的人,已经渐渐靠近了幸村。
似乎是没想到突然有那么多人到来,还堵住了巷子口,奔跑的青年面色微变,脚步也顿了顿,最终却还是继续往前跑。
幸村计算着距离。
他往侧边垮了一步,看似让开了位置,而跟在他身后的人便也条件反射让开了位置。
然而等青年即将与他擦身而过时,他举起了手里的手杖。
啪!
木仓被打落在地,手杖压在被绊倒在地的人的颈侧。
躺倒在地的人捂着肋下,似乎是没想到一身西装又看上去文弱的幸村一脚有这样大的力气。
他猛地跃起,却眼前一花,又一次被狠狠打倒在地。
一只皮鞋连带着将他的手,和手里的匕首一起踩在地上。
“叔父!”
“里人,你这是怎么回事!”
森川里人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上前两步,看了一眼幸村,眼里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惊艳与痴迷。
“里人!”正对着他而看清了神色的中年人警告地低喝,“这是幸村先生,还不快打招呼!”
于是森川里人喘了口气,浆糊般的脑子终于想起来兄长对他的警告。
……幸村会长,是这么年轻的人吗?让兄长如此畏惧的……
他心跳突然加速。
仅剩的那么一点理智唤醒了他,让他重新回过神。
“幸村先生。”他躬身行礼。
“无妨。”幸村脚下用力,手杖顶在颈骨的位置,让人无法从地下起身。他看了一眼巷子的青石板路,“我记得渔帮的规矩,械斗禁止动木仓。”
“这……”森川里人犹豫了半晌,原本打算推诿些什么,却在幸村温柔的目光下不由自主说了真话,“这家伙不是渔帮的人。”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赌注。”森川里人的语气变得低沉,“这家伙的父母欠了帮里一大笔钱,所以签了死契!”
“所以,是想跑吗?”幸村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他这句问话似乎并不是对着森川里人问的,而是对着平静趴在地上的人问的。
但森川里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已经激动起来了:“兄长看得上他是他的荣幸!那一大笔钱,没让他直接上手术台已经够厚道的了!”
“幸村先生,不小心因为这种小事惊扰了您。”中年人狠狠瞪了一眼森川里人,赶快往回找补,“我们马上将他带走。”
“不。”幸村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
他躬下身,移开了手杖,却一手抓住了青年的银色短发。
被迫后仰的人微微皱起眉,却没有更多的表情。
幸村打量了一下青年的脸,从略微上挑的眼尾和俊美的五官轮廓中读出不驯与桀骜。
是个足够好看的人。
也有着放在渔帮里足够显眼的气质。
幸村又想起方才短时间交锋下这人的身手。
“他叫什么?”幸村问。
“仁王,仁王雅治。”森川里人咬着牙说。
“我会把他带走的。”幸村说。
森川里人睁大了眼睛。
而幸村身后,森川组的叔父显然比年轻的森川里人要反应快得多。
中年人马上从幸村的话语里得到了某个结论。
他对着森川里人使了眼色,一边语气恭敬道:“好的。他的契约也一并给您。里人?”
“……啊。”森川里人这才明白幸村的意思。
他有些不虞,却还是明白“幸村”的分量。
他伸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递了一张纸给幸村。
而幸村握着青年头发的手这才松了力。
他弯起眉眼:“以后就跟着我吧。”
趴在地上的仁王:“……”
跑是跑不了了。
不过……
这两年让局里警惕又忌惮的“黑暗帝王”,原来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男人吗?
“……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签了死契,自然有死契的规矩。”幸村语气愈发轻柔,“这不是你该问的。”
“……puri”
幸村的私人座驾停在城西的独栋别墅门口。
低调的黑色suv熄火有一会儿了,车上却还没有动静。
开车的司机看了一眼时间,按照幸村的吩咐出声提醒:“仁王先生,幸村先生在等您。”
“……我知道了。”
低着头坐在后座上的人应了一声,又过了几分钟才抬手打开车门。
仁王不想来这里。
或者换个说法,他对这栋别墅有一点心理阴影。
……也许不止一点。
两年前他倒在幸村面前时自认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倒霉,倒霉到了极点,倒霉到分明才刚开始卧底生涯,就直接被卷进史无前例的大规模黑警浪潮,假身份一点儿没生效不说,还被签下了写着真名的“卖身契”。
被渔帮的人捉住时他鱼死破网的心都有了,但那对赌桌上下都毫无理智可言的夫妇似乎真把他当做可以换钱的筹码,口口声声说他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被按住剁手也不改口。
呸。
他们的亲生儿子早就因为火并被丢下了海湾。是他直系前辈亲自动手的。
那天他直系前辈说,仁王,我这是在帮你。
说完没多久直系前辈就被冲出来的渔帮的人带走了,和他走的不是同一边。
他当时在心里骂了他直系前辈一百二十遍,想去你的帮忙。极道在日本合法,这荒唐的“卖身契”既然写下真名,就再也难摆脱去。他一个清清白白警校刚毕业没多久的菜鸟警察,难道还没做什么打击犯罪的工作就被迫弃明投暗?
然后他被丢在渔帮老大的亲弟弟面前。
毕竟卖身契上那笔钱太多了。多到把他切碎分成器官卖也不够数。而他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巧到可以直接以“宁错过不放过”的理由处理掉。
“长得不错,教一教也能卖个好价钱。”
……puri
仁王当然能听懂这位姓森川的先生说的意思。
不说暗网实际上脱离控制,就说普通国内黑市也有不同类型的拍卖会。
但仁王不想变成奇形怪状的东西。
他还想当人。不想变成宠物,或者各种前缀的奴,或者人体家具以及其他什么。
他抢了枪就跑,中途却遇上了幸村。
事实证明,他遇见幸村这件事,算作运气的触底反弹。
虽然他当时不这么想。
但在被幸村带走的了。
有些醉了的仁王全身都是放松的姿态。
幸村顺着睡袍的边缘摸进去,红肿的地方皮肤还凹凸不平,鞭痕发硬。用点力揉搓时安分躺着的人会发出急促的像是受不住的喘。
幸村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这也太娇了。”
你不就喜欢这种不耐打的样子么。
仁王咬着牙,侧过头忍疼,又实在是受不住,腰条件反射发颤。
提前放进去的润滑因为肌肉的牵扯而从还有一点红肿的地方流出来,像是被揉出了水。
白天放过药也被操过,不用费力就可以轻松扩开。
柔软的内壁有些发烫,过多的润滑剂让里面又湿又滑。
幸村的两根手指在里面摸了一圈,仁王就有些急切地抬腿去勾他的腰。
他白天没射,残存的欲望就复苏得很快。
但醉酒和发热又让他的反应更迟钝一些,快感来的让人心里发痒。
幸村把他翻过身,摆成俯卧的姿势。
他没有力气跪不起来,只腰腹的位置被两只枕头垫高。
浴袍的下摆被撩起来,他整个人被幸村罩在身下。
后入进的深,不算充分的扩张让肿胀感格外明显。
仁王发出暧昧的鼻音,随着不算剧烈的律动轻哼着。
幸村做的不急不缓。
仁王原本就全身发软,过于温吞的快感更让他提不起一点力气。
“像小奶猫。”幸村在他耳边笑着道。
仁王恍惚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燥得慌。
他时常觉得幸村的喜好很奇怪。他有时候像是故意要逼出他反抗的意愿,像是并不想他被完全驯服,有时候又只想看他温顺听话,宁愿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撩拨安抚他。
甚至他在刻意激化他的羞耻心,而不是像他理解的很多调教玩法一样去让人失去羞耻心。
情事的时间被缓慢的节奏拉长。
仁王在幸村的诱哄声下射出来时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是有些发懵又任人摆布的状态。
他被重新抱去浴室,洗了个澡又换了个衣服。
出来时还被放在床上哄着吃了药。
仁王已经清醒许多,一边腹诽“这是什么爱好哄孩子吗”一边吞消炎药。
跟着上来的私人医生又给他测了一遍体温,又看了他的伤。
也不是每次被打完都会发烧,这次大概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仁王自己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真因为挨打发烧还觉得“不会吧怎么至于这样”。
其实每次幸村开玩笑一样说他不耐打,他都挺不服气的。
但从幸村的角度,大概确实很不耐打。
仁王毫无边际地想心事。
没打退烧针,伤药倒是换了一种。
上了药以后药效上来,也就昏昏沉沉睡了。
法地摇着头喊些“不行,太快了”之类的话。他脑浆都要被幸村顶出去了,眼泪不受控制往外流。身后的那口穴几乎要着火,啪啪啪的声音连绵不绝。到后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么了,几乎以为自己嚎啕大哭着求饶。
但实际上他只是将脸埋在幸村的肩窝胡乱蹭着,像是受了委屈一样一边啜泣一边呻吟,那带着哭腔的“够了,不要了”,“求求你,太深了”,“要死了,会坏的”,“饶了我”,根本起不到刹车的效果,只会让人欲火更加旺盛。
幸村射出来的时候仁王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回。
他腿根酸软地不像话,身体像是失禁一样一直在冒水。
他这才发觉,他自己禁欲一个多月,抱着他的男人说不定也是如此。
所以说去找别人嘛,真的要被玩坏了。仁王委委屈屈地想着。
幸村太清楚怀里的人会有这样的腹诽了。他平复了欲望,帮怀里的人按了一会儿腰和腿,又亲了一会儿侧脸,揉捏了一会儿后颈。好一会儿仁王才止住眼泪,理智才算回笼。
每次被操到崩溃以后恢复清醒,仁王都觉得不好意思。他对上幸村带笑的眉眼,被按住后脑勺吻住了唇。
这天晚上幸村将仁王带回他这些天住的公寓,仁王再离开时身后的保镖又多了一队。之后仁王独自乘车去城西的别墅数次,消息传出去以后,道上的人对仁王的“重要性”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仁王不知道幸村这些举动里到底有多少真心。他从来就没相信过“真爱”这种事,但对比起其他人,他又似乎确实得到了幸村的偏爱。如果能利用这个做点什么就好了。不过他更愿意猜测的是,这一切也都在幸村的计算之内。他是这个男人摆在棋盘上的棋子,想要成为执棋的人还要再付出些努力。
但是没关系。他已经对最坏的情况有了心理准备。在那之上,只要情况好一些,一点点,他都能从容应对。
仁王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计划里的事,一直到半个月后,在城西的别墅被他的小后辈叫住了。
大概是打探了许久才找到的很勉强的监控死角,就算是这样也能照见两个人的身影,因此小后辈跪在地上几乎是要亲吻他鞋尖的姿势:“……前辈,请帮帮我。”
“puri”
仁王这意义不明的口癖音让浦山椎太的脊背颤抖了一下。浦山椎太没有办法了,他试过了,这间别墅他根本出不去,也没办法联系外界。而现在已经到了他必须要联系上线的时间了。不过,比起说是他要传递情报,不如说他以身做饵,想要试试仁王的底细。
仁王想为自己后辈的勇气鼓掌。他看着浦山椎太低下的头颅和俯下的脊背,声音轻飘飘落在空中:“你想让我做什么?”
通常来讲,幸村的行踪并不是那么容易确认的。黑道教父就意味着想要他命的人很多。哪怕几个绝对安全的住所,到达的路线都是不定的。幸村组控制的街区已经防护严密了,幸村的出行路线依然是随机的。
道上的传言里,能随时联系上幸村的就那么几个人。高级干部,亲信,诸如此类,现在再加上一个枕边人。
仁王对于这些传言心里有数,并嗤之以鼻。
他还远远做不到“随时联系上”幸村这件事。当然,在不处理机密事务,或者极端危险情况时,想要打通幸村的电话并不难。
打了电话过去,幸村说那就一起吃晚饭吧。
定的旋转餐厅,半隔断的模式,餐厅的钢琴弹得很好,转过头窗外就是神奈川的夜景。月光洒在海面上像是鱼的鳞片,银色的光点一闪一闪的,静谧又高贵。
仁王的礼仪已经被教导得很好了,对这样的场合也没有不习惯。虽然怎样学会的几乎可以写一部血泪史——好吧,也没有那么夸张。
餐前酒带着葡萄的芬芳,仁王抿了一口,放下酒杯。
幸村双手撑在桌面上,含笑看他:“找我是想求我什么?”
这样的场合,想要说点什么都得鼓起勇气才行。仁王不由得在心里抱怨幸村狡猾。不过决定直言也算是试探的一种,不然他可以编造一些理由让某个请求更合理一些,可现在他不想这样。
“我可以带人出门吗?”他问幸村,“别墅里的人。”
“你应该没有忙到那种程度才对。城西不算远。”
“是这样没错。”仁王微垂下眼睛。
他还在想一个说出来不会太荒谬的借口,不过来之前他也没有做太多准备,因此一时有些语塞。而幸村轻笑着打断了他的思考:“可以啊。”
“……puri?”
“很惊讶吗?”幸村笑着晃了晃酒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人。不过要带人,一次只能一个。这样比较安全。”
他说完看着仁王,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调侃道:“做点过火的游戏我也不会生气的。”
“什么啊……”仁王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又转回来与幸村四目相对,故意道,“包括使用他们?”
“要看是哪一种使用了。”幸村的手指伸到空中,点了点仁王,“不要试探得太过火,雅治。你还没见过我真正生气的样子。”
仁王很少听到幸村直呼他的名字。正式场合幸村会直接称呼他的姓氏,私下里的场合则是小狗小狐狸替换着用,间歇还有一些腻人的昵称,比如小家伙,小奴隶之类的。他一时之间脊背发凉,鸡皮疙瘩从头顶一路蔓延到脚趾。嘶了一声,他嘟囔道:“你越是这么说……”
“很想试试?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幸村道。
仁王的非同寻常,在于通常来讲,被幸村当面“威胁”过的人总会害怕到影响心理状态。不可说的名声差不多都是在温柔的言语之间被传递出去的。只有仁王真切体会过一些幸村的残忍后还能与他照常相处。虽然仁王本人总觉得自己已经被驯服,可实际上他的状态在道上的其他人看来实在是过分大胆了。幸村没有过度去纵容这种大胆,只是包容了仁王的叛逆的天性。他当然有办法将棱角完全磨掉,可那就没意思了。而仁王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餐厅的楼上就是酒店,当然是属于幸村组运营的产业。幸村提前定了房间,虽然不打算过夜,但既然见面只吃一顿饭就有些可惜。
仁王这次穿的全套的西装,皮带没有完全解下,内裤和西裤都只褪到膝盖的位置。他半趴在房间吧台的位置,幸村在身后抱着他的腰。吧台上的唱片机打开了,几乎无度数的葡萄酒是他们吃饭时醒好的那瓶,剩下的一半提前被送到了房间里。幸村稍稍倾斜红酒瓶,让红酒顺着仁王的脊柱线流下去,落在腰窝上,又弯下身把酒液舔去。仁王嘴里还叼着两片花瓣,很轻地颤抖着。处理过的花枝塞在他前面,像是从他的身体里开出了花苞一样。
这是一次像是舞蹈一样的缠绵,分明没喝酒,仁王却觉得自己要醉了。
过了几天他开车去了城西的别墅,把他的小后辈带出了别墅。
“直接走……没问题吗?”浦山椎太有些不安。
仁王给了他一套日常的衣服,放在车上,上了车就让他换上。脚上的脚环带着定位装置,是不能摘下来的。不过要屏蔽信号也有很多种手段。开车的司机提前关闭了挡板,隔音的程度仁王自己做过测试,因此此时也不太避讳。他就坐在浦山椎太的旁边,身后还跟着几辆坐着保镖的车:“当然是提前报备过。”
“……和幸村吗?”
“不然呢?”仁王讥讽地笑笑,“你也看到了,这一路——”
他比了一下,一些专门的警戒线和设施,以他们专业人士的目光发觉起来并不难,更别提整个别墅区都有人在巡逻:“没报备的情况下,出的来吗?”
“我以为前辈你会避开这些人。”
“那就是私逃,我可承担不起后果。”仁王转过头,“浦山,你要知道,走到我这个地步,可比你现在的身份要难一千倍。”
浦山无法反驳。他也想过如果拿不到证据,直接劫持幸村算了。但事实是在别墅里他根本没有接近幸村的机会,而这么久了,幸村也根本没有碰过他们。出俱乐部的时候他还觉得胜利就在眼前,现在……
“前辈。”他问,“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毕业后就杳无音信的首席,和警局里空白的档案。失踪通知早就下发,对仁王家人的通知也是以失踪处理。他的上司暗示过当年来参与卧底任务的警员下场都很凄凉……
仁王侧过头看着窗外:“不如你先说说,池田桑和岩岛桑是怎么回事?”
仁王始终无法忘记两年前见到的邢狱。不只是自己的前辈,还有一些勉强有印象的人。他记忆力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的水平。入学警校后做过档案室的义工,也心血来潮翻阅过历届毕业生的照片,有一些大概是因为秘密任务而被抽走了照片和资料,剩下一些面孔他无意间也记住了。当然,能准确说出姓氏,也不只是记忆力的缘故。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找资料,多少也有些收获。关于当年幸村如何中断学业归来夺权的,如何经历了惨烈斗争才逐渐站稳根基的。还有与两年前那场意外相关的,并不是像他一开始猜测的“黑警”,而是有着更深刻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罪魁祸首也都是幸村组里的人罢了。因为争权夺利而殃及池鱼,又和亲手做下了罪行有什么区别呢?
“池田前辈和岩岛前辈吗?他们……被救回来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浦山犹豫了一下,考虑到仁王已经叫出了名字,那么隐瞒基础的情况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现在的安危也算是掌控在仁王手上,“在特殊病房住了很久,醒来以后只是说他们不知为何就暴露了,审讯了一段时间。”
“又逃出去了?”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应当是被处决,但醒来时在处理尸体的场所,又很快有人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只能猜测那个人是还没暴露的警方的线人。”
线人。
得多天真才会这么觉得啊。
暴露的那么彻底,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人的人……不,那真的算是救人吗?
仁王沉默了一会儿:“提前声明,你想要去哪里,我都会跟着的。”
“……诶?”
“如果把你带出来之后,又让你跑掉,我可就遭殃了。”仁王说着侧过头,“要再试着信我一次吗?只能向我寻求帮助的浦山君?”
“前辈……”浦山苦笑,“就算我不愿意,你也可以派人跟着我吧?”
“不,不会有其他人。我亲自跟着你。”仁王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怎么说呢?也给我留一个渠道怎么样?”
“……诶?”
“就算想确认我已经不可救药,但也是有那么一点反水的可能的,对吧?”仁王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的处境可真有些尴尬。”
“别这么说,前辈……”
其实这么说是为了激发起还不够成熟的小后辈的愧疚心态。仁王知道小后辈还是会试图甩掉人,不过为了潜伏,最终也还是会回来。那么,在提前提醒过以后,小后辈大概会试着更谨慎些了。
仁王想,我可真体贴。
他把人带到场子里,借用了蓝所的场地,蓝所的负责人汗都要留下来了,说这不是主上带走的人吗?
唔,暂时跟着我几天。仁王漫不经心地笑,说好好看着呀,人跑了的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那您还把他带出来啊?
仁王就笑,说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啊。
他总是很擅长用语焉不详的方式让别人曲解一些意图。比如此刻,蓝所的负责人就因为这句话而平静了一些,抱怨一样对仁王说,蓝所的安保能力可还不够。仁王就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保镖,说他会留一些人的。
他出门去做事,半途拐去了蓝所后面的小巷子,果然看到了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都变了姿态仿佛是真的小混混的浦山。
他给他的后辈打分,想伪装课成绩勉强合格,距离优秀还有一段距离。
他顺着浦山的行踪找到了一条“安全屋”的路线,确认浦山回蓝所后又闭着眼睛根据附近的地图推算出可能的三个警方的布控安全屋所在地。按照这个逻辑他可以一路推算下去,不过距离越远正确率也会随之下降,那就没什么意义了。把推算的稿纸用碎纸机处理干净,仁王又去见了浦山一次。晚上浦山明确地告诉了他另一个地点说要出去,也确实出去了一趟。离开时仁王看了看周围,一闪而过的旁边的街区掠过一个人影,如果不是那头海藻一样的黑发太显眼,仁王险些就忽略过去了。
他挑了挑眉。
切原赤也。
二十二岁,大学辍学,之前在游戏厅打工。家里有一个姐姐,父亲是和幸村组做着生意的普通商人,为了周转资金介绍了家里的女儿与长岛家的孩子认识。据说交往时的情况不太好,因此切原一直不满意,闹了几次,打群架的时候被真田撞见,收入了机动队,之后就成了真田培养的清道夫——他姐姐倒是成功摆脱了长岛家的畜生。
毫无问题。
从资料和人来看,完全是小混混转成道上的人的基本途径:大部分幸村组辖区内的渔民或者游手好闲的青年们,真的进入幸村组,都是差不多的流程。除了切原直接被真田看中,算是一步登天以外。
长岛是长老派,不能说在幸村组内给幸村带来了很多麻烦,但最开始确实不甚恭敬,这些年也不算殷勤,勉强偏向中立。也正是因为这样,真田直接与长岛家交涉,也花了一些功夫。这也是桀骜不驯的切原对真田还算听话的原因。
是巧合吗?
不,仁王不相信巧合。
卧底当然不可能是卧底,也没有那么张扬的卧底,更何况切原从小就住在那条街上,算是个风云人物,打工的游戏厅的格斗游戏排行榜上还有他的名字呢,经常替游戏厅老板开挑战赛,作为擂主赚钱。
那会是线人吗?
如果切原是线人……他是要向谁传消息?
浦山当时的举动又代表着什么含义?
搞得这么复杂。啧。
仁王把切原的资料丢开,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切原的人际关系。做清道夫的不能有太多朋友,因此进入真田手下的行动队后切原就和以前的一些朋友断了关系,也被真田拘在队伍里练习。有传言说真田把切原当做心腹培养,也是因为对比起其他人,真田对切原真算得上劳心劳力。这么一算,和切原关系最好的其实是真田。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仁王想到真田的时候眉头都皱起来了,想不会吧?
真田家,可是幸村家一贯以来的支持者。一起“创业”的那种。
一团乱麻。
仁王把收集到的资料整理好,该清理的清理干净。他转天又把浦山送了回去,说暂时这两周,你每周可以出去一次。之后?
“之后我也不知道。”仁王神色莫名,“谁知道红场活动之后,你们还会不会留在这里。”
浦山啊了一声,想起了他的室友。如果不能再留在这里,他的室友会很失望吧。其实自从知道他们只是送给仁王的玩具以后,他室友最开始的心气也已经弱下来了。幸村精市,对于幸村组里的人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太可怕了,那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仁王。
他的上线让他进一步观察。
……这还能怎么观察?
红场的活动提前就开始准备了。但一直到活动当天,仁王还是没打听出到底是怎样的客户。幸村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只有高级干部在做准备,消息没有漏下来。如果不是仁王提前预定好了要出席,一些消息根本不会往他这边传。不过活动那天作陪的只有丸井和柳,真田不在,至少没在明面上露面。
客户是个美国人,带了一些手下的人,各自由下面的干部接待。
柳负责把控整个表演,丸井负责整个场子的秩序。
仁王跟在幸村身边,还带着两个从黑界调过来的表演用的奴隶。
客户身后也跟着大概是高级秘书或者高级助理的人,真正谈事情就只有幸村和客户两个人谈。
距离不能离得太近,在谈什么也听不见,被此起彼伏的鞭子的声音压了过去。仁王原本想试探一下身边的美国人,但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英语好像也没有好到能像日语那样用拐弯抹角的方式接收消息……那还是算了。谨慎一些。
身后过于沉默,谈事情的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
提前大半年就开始接触,实际上意向合同已经修改过好多次,这一次不过是正式拍板前的“实地考察”。
“在关东打下这样的产业,幸村先生也算是年少有为了。”美国人随意道。
“史密斯先生,感觉如何?”
“我很少和亚洲人做生意。”美国人拿出一根雪茄,“幸村先生,我记得你的产业已经往娱乐方向转了。这么大批量的货,你吞的下吗?”
“我有我的市场。”幸村微笑道,“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当做是一个掮客。”
“……原来如此。直接告诉我没关系吗?”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况且,史密斯先生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美国人耸了耸肩:“还有一些其他的人在联系我,和我说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
一直到参观完俱乐部,跟着幸村走到表演场所,并且陪坐着看完了整个表演,仁王都没有需要做的——除了做一个沉默的跟班。所以他有些困惑为什么幸村要喊他作陪。不过到了晚上的晚宴,“作陪”这件事似乎又有了其他含义。
是自助式的晚宴,除去两边的领头人,对应的一些干部也会在这个场所进行相对应的交流,并且也有一些作陪的人存在。按照红场的规矩,晚宴类型的活动会根据小饰品来区分角色。带着专属胸针的都是do,带着特质项圈的都是sub。当然,如果没有对应的名牌,说明是无主的对象,属于俱乐部放出来助兴的“服务生”,而不管是do还是sub,如果饰品是金色,那也都是代表着“客户”的意思——实际上在红场,不少客户其实是sub的角色,黑界每年除去拍卖和教导项目,日常做的最多的其实是调教师培训。不少do角色的服务生在红场干两年都能惹上职业病,手腕肌腱炎之类的。当然,日本的风气比较不一样,强者为尊的规则和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迫都更为明显,幸村做的也偏向是日本上流社会的生意,因此在关东本部的生意大多数还是更倾向于面对施虐方。
和史密斯的商谈就转移到了一间会客室,附带基本工具的那种。
“我听说幸村先生有一位情人,不请他出来见见吗?”美国人搂着一位俱乐部选进会客室的少年道。
幸村微笑着双手双手交握着:“我不太喜欢我的东西被别人看到。”
“真霸道。”史密斯意有所指道,“道格。”
他喊了一声一直跟在身后非常敬业的秘书。
“先生?”
“交流一下技巧。”史密斯看了看幸村,“不过在我们亲自动手之前,也得有点助兴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