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2 / 2)
秦翎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这样冰凉,想来是身子不舒服。“想,如今我好了,以后必定日日去看你,年下陪你去看花灯。”
秦瑶点了点头,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也跟着摇晃起来:“大哥既然好了就陪我出去走走吧,湖里养了好些红鲤鱼,你陪我去喂喂?”
放在平时,秦翎一定不带犹豫地答应了,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别去,今日家里乱,你好好的,别到处跑。等明日大哥陪你去喂鱼。”
厨房那边有人死了,这事可万万不能让小妹知道,秦翎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出去,转身拉着她往回走:“来,去大哥的屋里坐坐,三弟刚走,咱们兄妹聊聊天也好。”
“可是……”秦瑶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想去看鱼,好些红鲤鱼呢。”
“红鲤鱼明日也在,再看不迟。”秦翎心意已决,亲亲热热地拉着小妹进了院,“来,大哥正准备去打头面,你说你喜欢什么样子,再给你置办一对玉钗吧。”
说来也怪,小妹平日很黏着自己,这会儿不情不愿,各种难受都摆在脸上。秦翎只当她是闹小孩儿脾气,不知道用什么能哄哄她,自己就这样一个亲小妹,看不得她受委屈。
“进来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秦翎又问,女儿家到了十三四岁,确实是长大了。
秦瑶却没吭声,只是跟在他的后头,不知不觉间手上的指尖渐渐变弯了,好似鸡爪。忽然她大叫了一声,右脚刚刚踏入门槛就跳了出去,迅速甩开秦翎的手朝外逃窜,秦翎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小妹就不见了。
怎么了这是?秦翎分外着急,刚要再去寻找,只见小翠从耳房跑了出来,一把拦住了他。
“少爷去哪里?”小翠正在干活儿,听到叫声便出来护主。秦翎指着院门的方向说:“秦瑶方才来过,又跑了,你追出去看看,快。”
“四小姐?”小翠脑袋瓜里一转,四小姐根本跑不动,这里头必定有事,“您放心,我这就打发人去找,我先扶您回屋休息。”
说什么都不能让少爷离开屋子,小翠先把秦翎请了回去,还直接给扶上床了。床上有续命红绳,床下有符纸,对床就是高僧的僧骨,这才叫万无一失。等离开少爷的睡房,小翠也没有出去寻找四小姐,而是站在房门口把守,寸步不离。
不一会儿,她看到少奶奶和元墨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钟言回来就问。
“少奶奶怎么知道?”小翠将方才的种种复述一遍,惴惴不安地问,“小的这事办得对吗?”
“不愧是在我身边的人。”钟言欣慰极了,把翠儿抱在怀里拍了拍,“往后恐怕怪事难事更多,亏得有你和元墨。”
小翠听了这话当真开心,能出力帮衬一下她就好,别什么事都让她一个人扛了。等这个拥抱结束,钟言取出袖口里的薏米,在门槛外头洒了一层。
小小的薏米硬邦邦落地,很快就有一些不对劲了,吸足水分,变得格外饱满。钟言再将地上的薏米全部扫开,干燥的石板上出现了一对儿湿湿的鞋印,就是秦瑶那么大的小脚,尖尖的,站在门槛外头。
“刚才有水鬼来过。”钟言悄声地告诉翠儿,“我先进去,你们别走漏风声。”
必定不能让少爷知道,两个孩子门神一样把守。钟言擦了擦手才进屋,秦翎正站在书架子的前头,好像在收拾东西。
“找什么呢?”钟言笑着走了过去,往他的肩头一搭,右手的食指戳着他的脸。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秦翎心跳又急又缓,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找我师傅留下的那些书,我想着……可能你爱看。”
“是诗词吗?”钟言闭上了眼睛。
“有些是,有些是话本,我想着你必定不爱看枯燥无味的,便随意找找。”秦翎被她靠着,心里升腾起从未有过的雄壮之心来,若是自己强壮,便能让她一直这样靠下去,“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小名?”
钟言闻着他身上的药味,原先觉得呛人,习惯了真是好闻。“怎么了?不喜欢我的名字啊?”
“自然不是,只是对你直呼其名不够尊重,在外人面前也显得咱们……”秦翎咬了咬牙,才说出那个词来,“生分。”
是了,别人可以叫她名字,身为夫君,自然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想,秦翎便理直气壮:“你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爹娘总不会直接叫你的名字吧?”
“我爹娘都直接叫我‘天下第一奇女子’。”钟言回答。
秦翎:“……”
钟言:“或者叫我‘画中仙女’。”
秦翎的嘴角抽了抽:“……真的么?”
钟言笑着摸他嘴唇:“那你想叫我什么?”
“我就知道,迟早你是要气死我。”秦翎哭笑不得,和她这样有趣的人携手共老,想来白发苍苍都不会枯燥,“你爹娘怎么叫你,我自然也可以那样,毕竟我们拜过堂。只是你不说,我便没法叫了。”
不是钟言不说,而是自己没有小名,从来没有人亲密地叫过自己的名字,更多的时候是直接称呼“那个饿鬼”。思来想去,钟言也不知道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余光朝着观音台上的僧骨一瞥,一道金色的视线闯入了他的脑海。
群山之中,那声音伴随着钟声而来:“你没有小名,往后我叫你小言如何?”
“小言……”秦翎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响起,好似风铃在耳边叮咚,“你没有小名,往后我能否叫你……小言?”
钟言再回神,一双黑色的眸子正凝视自己,秦翎的眼睫虽然浓密,可并不粗糙,根根细长,闭眼时轻轻柔柔地扇下来,同时也扫过了钟言的心尖。
“好好的,给人起什么小名啊……”钟言红了面颊,侧脸贴靠着他因为瘦弱而格外坚硬的肩膀。
这是应了,秦翎像吃了蜜一样,心口甘甜,嘴角不由地微微翘起。这名字一叫,两人的关系便又近一层,非比寻常,于是他假意翻看书册,实则袒露心声:“我从前没有说心里话的人,如今说给你听,自然要叫你的小名。”
“你要叫就叫,读书人真是事多。”钟言卷起他一缕漆黑的发,在指尖当绕指柔来玩。他多想和曾经遇到的那些恶鬼说说,自己总算找到了一个干净的人,是个读书人。
短短的一个上午,好似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在秋日里发酵了,连元墨和小翠都觉出不同,怎么少爷和少奶奶连房子都不出,一直在屋里头说话。少爷是那样正经的人,可是在少奶奶面前就有说不完的话,被气着了也不动怒。
这可能就是夫妻情趣吧,元墨和小翠都不懂,但主子恩爱,他们就跟着高兴。
到了下午,秦翎吃过一顿茶,到了该补觉的时辰。钟言吩咐元墨和小翠守着,自己则去了账房。如今账房是徐莲的天下,自己人做主,他进去就如同回家,不打招呼就进了屋。新来的伙计必定受过徐莲的吩咐,见了他十分恭敬,徐莲赶紧放下手里的账簿,将救命恩人请进了内室。
“查到了。”进了屋,徐莲关上了门,“那东西虽然藏得深,但还是被我翻了出来,是‘福寿堂’做的,而且请的是堂里的大当家。”
“好,过两日我就去看看,亲自见一见这位大当家,能找出那样的棺材板,想来不是好请之人。”钟言说完将她打量一番,“你如今怎么样?”
“好着呢。”徐莲说,虽然身体还是钱修德的,可里头已经换了芯子,“后面那人每日挣扎想要开口,他一动就抻动我的头皮。”
“那多难受啊。”钟言思索,“要不我想个法子,给他弄晕了吧?时时刻刻晕着也给你少找麻烦。”
钟言这话刚刚说完,徐莲的后脑勺就开始有了抻拉之感,好似有人揪着后头的头发在撕扯头皮。不是别人,正是钱修德在挣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