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1 / 2)
“是我,都是我。”柳妈妈承认得倒是痛快,好似将死之人说什么都不在意了,“我是想过让小姐和徐家公子相识,但没想到陈嬷嬷先我一步,居然冒险让小姐跌落。小姐早就到了婚嫁芳龄,我又不能给她做主,又不知道老爷给她安排什么样的婆家,只能在知道的这几个人里头选。徐长韶人品好,样貌也好,这样的男儿若再抓不住便错过了,所以那日我谎称您请四小姐去一趟,就是想让小姐和徐公子对彼此有个印象。”
“都说男女大防,我想着这两人远远地见上一面就好,徐家若是往后有意,也会安排这桩婚事。没想到姓陈的居然使出如此奸诈的法子,装作崴脚让小姐掉下轿子,还好,还好,当时徐公子不在您院中而是出来了,阴差阳错居然将小姐搭救,看来这两人确实有缘分。”
“这里头居然还有你的事,我就说那事蹊跷,摆明了是有人想要秦瑶快快出嫁。”钟言这下将所有事捋顺,只怪那时候的自己没想到她身上,“那陈嬷嬷呢?她为何失踪了?”
柳妈妈停了停,说:“我故意让她被融肉雪吃掉了,后来融肉雪被您破解,她又回来了,我便亲手料理了她。她不是秦家人,而是柳家心腹,她一直在找机会毁掉四小姐的名声,这样将来嫁人便只能下嫁,也带不走太多嫁妆。”
柳家?柳家居然还在秦瑶身边安排了人!钟言一惊再惊,看来若不是柳妈妈这些年续命保护秦瑶,秦瑶两三年前就会因为名节受损而草草嫁人。
“怪不得之后陈嬷嬷没回来,原来是你动手了。”钟言没料到这里头还有暗涌漩涡,他一直在和鬼怪斗法,却不知道大宅大院里的宅斗也是如此可怖莫测,“那我再问你,融雪肉是谁弄进来的?”
柳妈妈犹豫了一下,说:“是朱禹,而且我知道他不是人,他是一条横公鱼。”
“你居然还知道这些?”陈竹白承认他们是小看她了。
“四小姐一落地就是我在照顾,我第一次见到朱禹就知道他不是人了。他便拿四小姐的性命要挟我,只要我敢说出去他即刻杀掉秦瑶,我斗不过他,所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他在院里布下了弯刀血池煞来杀大少爷,可是我不懂破煞,手又够不着大少爷的院子。那日,您千辛万苦生下小公子之后我想偷一份婚运和子嗣运给小姐,便让白猫日日夜夜去盯,没想到居然盯到他夜闯,对小公子下手。”
“如果再退回十几年,我的猫或许还能和他一战,但现在我们都太老了。”
“好在您的院里还有白仙,不过除了那只刺猬,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在和朱禹厮打……”柳妈妈看不见,所以也想不清楚,“这会儿朱禹也死了,我心头大患已除。”
“那秦瑶身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钟言仍旧三分信七分疑。
秦瑶抱着猫说:“是我和它玩闹时抓的,后来柳妈妈做法让我快快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我不信。”陈竹白一口咬定,“除非我亲眼看。”
柳妈妈捏住茶杯,布满皱纹的眼周微微抽动,似是做着百般不舍的决定。她已经满头白发,头顶发丝大把大把地脱落,露出一块长满了老人斑块的头皮。少顷她慢慢抬头,而那只白猫也在她的示意下露出尖爪,忽地抓向秦瑶白嫩的手背。
抓痕一出,血珠直冒,秦瑶疼得倒吸凉气。
随后柳妈妈轻轻晃动手指,就好像指尖卷动着什么气息,白猫朝着秦瑶靠了过去,开始在她伤口上小心舔舐。大概半柱香,方才触目惊心的血痕和伤口全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片平整肌肤。
“四小姐金枝玉叶,还望等老妇离世之后能有个人疼她护她。”柳妈妈再开口已经有气无力。
陈竹白仍旧没能放下警惕,走到秦瑶面前拉起她的手来,细细查验过才放下:“好,我便信你方才的话。不过既然你与朱禹熟识,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弄来融肉雪的吗?”
柳妈妈缓缓摇头:“他不会和我说这么多,我也没有胆量多问。我知道秦家一直不宁,每个院都不安稳,各有各的邪思。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求四小姐快快出嫁,远离这一切。不过……我听朱禹曾经提过一句,说山上的和尚很厉害,轻易不要招惹,迟早有天他要上山杀之。”
“山上?和尚?”钟言想到了隐游寺。
可这也不对啊,朱禹应当是和隐游寺有勾结,清慧为了开慧才找他,并且许了好处,为何他们内里的关系是你死我活?莫非这里头还有他们没想到的事?
“八成融肉雪就是山上和尚给的,其余的,老妇真的不知了。”柳妈妈放下茶杯,佝偻瘦弱的身躯再一次跪在了钟言和陈竹白的面前,“还请大少奶奶做主,求四小姐出嫁。”
“妈妈……”秦瑶跳下床,奔到了奶妈妈的面前,一老一小泪水涟涟,还有一只白色老猫绕着她们呜咽。这场面陈竹白实在看不得,亲手将人扶了起来:“实不相瞒,四小姐的婚事已经在议了。”
“谁家?”柳妈妈眼里的光彩如昙花一现,将陈竹白的手抓得死紧,“议的谁家?”
钟言索性让她放了心:“就是你看上的徐公子,徐长韶,徐家。”
“徐家,徐家。”柳妈妈如吃下一颗定心丸,抚着胸口笑了又笑,“徐家好,就议这一家。”
“秦翎已经下帖请人了,想来徐长韶对小妹也是情有独钟,两人天作之合。”钟言也替秦瑶高兴,极少有女子能嫁心悦之人,她大哥和奶妈妈算了这么多年可算给她算了一门好婚,“柳妈妈,如今你和小妹的事已经说清,我还有几件事要问你。你们听说过潘曲星这个名字吗?”
这名字秦瑶听着陌生,然而柳妈妈的脸色瞬息万变,一下从喜乐变得震惊无比。
“你知道?”钟言看出来了。
柳妈妈摸着秦瑶的头发,尽管看不到了可仍旧对钟言有所闪躲:“您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钟言追问。
这事和这人确实是秦瑶不知道的,她万般不舍地摇着奶妈妈的手:“您就说了吧,这人到底是谁?长嫂宅心仁厚不会害我。”
“这事……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怕。”柳妈妈先是摸了摸秦瑶的小手,随后说,“我和二夫人出自同一个山村,我自然知道潘曲星这人,他与二夫人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长成之后便说想要上门求亲,但被二夫人娘家拒绝。那时候村里都是两个人想要私奔的传闻,再后来二夫人的爹娘忽然间死于重疾,她孤身一人刚好又遇上了老爷,老爷对她有了感情便将她留在身边……潘曲星那段时日经常在村子里流浪,说秦家胁迫了他未来的妻,说他与何清涟情投意合,可最终有缘无分。再然后他说何清涟给他来信儿了,让他去秦家投奔,便一走了之……”
“果然,他们有私情。”钟言又问,“潘曲星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你在秦家见过他没有?”
“没有,从未见得,他长什么样子我有印象,中人之姿,胜在高大健壮。”柳妈妈回。
陈竹白又问:“那你是否在秦宅里见过和潘曲星有几分相像的人?”
“您是怀疑……二夫人和他有了什么?”柳妈妈听得明白,这两人情深义重,说不定真的会在暗中偷情,或者嫁入秦家之前已经有了什么,“可我没遇上过长相和潘曲星像的人啊……但二夫人确实不怎么疼爱孩儿,二少爷和三少爷她都不怎么管,也就是三少爷还小时她百般喜爱,长大了便不喜欢了。”
钟言和陈竹白纷纷摇了摇头,原本以为这条线抓住一线希望,结果还是断在眼前。最后钟言叹了一声:“好吧,这些事您就不用操心了,由我去做。小妹的事已经提上日程,您会有看到她穿嫁衣那一日。”
“多谢大少奶奶!”柳妈妈二话不说,再一次跪下磕了个头。
从这院离开,钟言和陈竹白都闷闷不乐,好容易查清了一件事,结果更多的事被翻出水面,搅得人心不宁。柳妈妈她没有黄仙,也就是说他们猜测错了,根本没有黄皮子吸食人血,那后厨那些断了脖子的尸首又说不清怎么来的。
不多会儿他们便回了院子,一进屋钟言就瞧见秦翎,心里那些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他将这些事都给秦翎说了,秦翎听完一时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问:“柳妈妈她……”
“她是用猫续命,已经到了最后几日了。”钟言还挺心疼她,“我就说秦瑶不可能在家里安安稳稳这么些年,不是她自己有本事就是她身边人有本事。如今重中之重就是查出潘曲星的下落,依照他的话他和二娘情投意合,是被你爹生生拆散,那么这两人必定不会轻易分开。”
“其实……查不出来就查不出吧,别再把自己累坏。”秦翎心里有他的考量,等自己一闭眼,小言带着孩子和元墨小翠离开秦家,那么家里就算闹翻天也挨不着他。
“那怎么行?查不出来咱们就别想过安宁日子了。”钟言还打算着以后,“你放心,有师兄在呢。”
隔壁房间里,陈竹白正在给秦逸换衣裳,小小的衣衫很快就要换一件,这个时候的孩子长得极快。等换完后他将秦逸抱起,忽然看向从前没怎么注意过的左手,惊然发觉小小的左掌心里有一块红色胎记。
胎记不大,大概就是一颗黄豆那么大,像朱砂痣一般落在小手正中心。陈竹白没见过这样标志的胎记,打开他的拳头看了又看,然后转身带着小逸睡觉去了。
这一夜很是安静,钟言睡得也不错,最起码他放心了,他和秦翎一直疼爱的小妹不是鬼邪,没有背叛他们。等第二日,天刚刚开始要亮,急促的敲门声把钟言和秦翎一起吵醒,只听外头是元墨焦急的声音:“大少奶奶不好了!”
他都没直接叫大少爷,开口就是少奶奶,钟言一听便知道有大事,头一个想到的是……秦泠!
“什么事?”秦翎起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