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2 / 2)
讹诈
颜荔急匆匆赶到铺子, 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
两名大汉身着粗布衣裳,正一脸凶狠地质问着孙大娘,一旁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地上哭嚎。
在他们中间, 有一个小妇人满脸怪异红斑, 正低头擦着眼泪。
铺子门口已然围着许多看热闹的街坊路人。
她心头一惊, 连忙拨开人群走进铺子, 正欲将铺门阖上, 忽地想起一事,便由着门窗大开, 径直来到了孙大娘跟前。
“这是怎么了?这位小娘子当真是用了咱们铺子里的胭脂?”
孙大娘面露疑色, 摊开掌中的胭脂盒:“姑娘请看,这盒子看着虽与咱们家的差不离, 但我方才看了, 这里面的胭脂质地不纯,且味道不太对。”
说着, 她打开盒子给颜荔细看, “姑娘看是不是?”
目光在盒底停顿须臾,颜荔以指尖挑了点胭脂嗅了嗅, 复又搓了搓, 柳眉微蹙, “这确实不是我们的东西。”
她走到两位大汉面前,问:“请问两位大哥,这盒胭脂你们是何时何人在我们铺子里买的?”
其中一名男子粗声道:“不过是三日前, 我来集市采买东西, 一直听闻你家胭脂水粉做得好,这才给我娘子买了一盒, 没成想她只擦了两日,脸便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家的东西有问题!不仅要给我们退钱,还要给我娘子赔偿五十两银子!”
颜荔略微挑眉,笑着道:“这位兄台莫急,若真是我家胭脂出了岔子,别说是五十两银子了,无论多少我都会赔偿……”
见他眼角眉梢露出喜色,颜荔神情微敛,冷笑一声:“可若是被我发现有人李代桃僵,妄图以次充好栽赃陷害……也别怪我将人告到衙门去。”
那人愣了一下,神色复变得凶狠,斥道:“老话说‘店大欺客’,看来画浓斋也是如此,我们不过是想得到一个公道罢了,店主倒开始倒打一耙诬陷我们栽赃?”
他将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妻子与老娘搀扶起来,对着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满脸悲愤:“各位乡亲帮我们作个证,三日前我在这铺子里买了盒胭脂,我娘子用后脸便成了这样,长出许多可怖红斑,奇痒难耐。可这店主非但不认账,竟还话里话外地要挟我们,乡亲们!天理何在啊!”
说着,他便低声哭了起来。
一时间,门口看热闹的人沸腾了——
“唉哟,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么大个汉子竟然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他娘子也被毁了容,这家店未免也太过分了。”
“话虽如此,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么?画浓斋不止这一家店,自打开业以来生意一直都很好,很多达官贵人都买,要是真有甚么问题,怎么之前都没听说呢?”
“就是就是,前阵子我可还看见云太妃从铺子里出来呢,好像是里面那个小姑娘救了她老人家,后来云太妃还送来了好些礼物。”
“不止呢,我可听说云太妃还要认店主做干女儿呢。”
“哦?如此说来,这家店的背景不容小觑啊……”
“那也难怪会如此藐视法纪,戕害百姓了。”
“事情尚未有定论,诸位还是少言为妙,若是说错了,之后会像店主道歉么?”
……
门外喧闹声不止,门内颜荔却十分淡定,目光在老妇人身上停留须臾,她施施然坐下,喝了半盏茶。
孙大娘在一旁看得着急,低声问:“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不急,等他们演完。”
“演完?”孙大娘怔了怔,反应过来,“姑娘是说,他们是有人故意派来捣乱的?”
“等会儿便自有分晓。”
过了片刻,门口大汉哭得嗓子都哑了,老娘身子也摇摇晃晃,可颜荔却仍然十分悠哉,似乎此事与她全然无关。
他不禁急了,大声嚷嚷着“不赔偿就要去衙门”、“不给个说法就在铺子里不走”之类的话。
颜荔轻叹一声,起身拍了拍手,四周倏然一静,她朗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小店货真价实诚信经营,从未有过类似事情发生,今日这位兄台言之凿凿,说是三日前从我家买的胭脂,那我们就来比较一下。”
“诸位请看——”她随手从柜上取下一盒胭脂来,走到众人面前,指着盒底的落款道,“小店所售的胭脂,落款皆是‘定成’五年,只是因避圣讳,‘成’字少了一笔,而这位兄台所买的胭脂并非如此。”
颜荔将那位大汉带来的胭脂盒亮给众人看,众人一惊,纷纷道:“果然,盒底的落款不一样!”
“他的怎会是个完整的‘成’字?”
“莫不是买到了假货?”
“这位姐姐说对了——”颜荔笑吟吟道,“方才小店之所以说要见官,并非是小店店大欺客,而是小女子一早便发现了些许猫腻。”
“落款乃是其一,其二,这胭脂的气味儿与质地也有很大出入。”
颜荔请一位年轻姑娘出来,“劳驾这位小姐,帮忙嗅一嗅这胭脂,味道有何不同?”
那位姑娘低头轻嗅,凝神细想,道:“似乎……香气有些刺鼻?”
颜荔又让另一人试了,“好像与之前我买的味道是不太一样。”
“正是如此。”颜荔道,“小店所售的胭脂是采摘了新鲜花瓣晾干、研磨成粉制成,质地细腻,香气淡雅,上色均匀且艳丽。可这位仁兄的胭脂却粗粝刺鼻,再加上盒底的落款,此乃假货无疑。”
那大汉见状,仍嘴硬道:“可我确实是在你们铺子买的!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以好充次?欺骗我们这些外行!”
颜荔看了眼他一旁的老妇人,见她老人家似乎有些不适,便搬了把椅子送了杯茶过去,“老婆婆请坐,喝口茶先。”
老妇人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要证明自己没有做甚么,确实很难,不过,你做了甚么,想必尊夫人心里是一清二楚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