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1 / 2)
离泷突然出声说道:“张斌,查一查妖怪传说图鉴里的枭鸟。”
“枭鸟?”张斌连忙从包里翻出一本小册子,封皮上写着《华国妖怪传说图鉴》。
这本小册子他们不常用到,毕竟上面的记载的妖怪几乎都在建国后消失匿迹。他们更常用的的是另一本厚厚的动物学词典,能快速查阅到动物的习性、生活环境、分布范围。以前妖局还组织过好几次翻词典大赛。
张斌很快查到了枭鸟。
“炎州有鸟,其名曰枭,偃伏其子,百日而长,羽翼既成,食母而飞。”
“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解祀,祀黄帝用一枭破镜。枭,鸟名,食母,破镜,兽名,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物祀皆用之。汉使东郡送枭,五月五日为枭羹送百官。以恶鸟,故食之……”
枭鸟是会吃掉母亲,带来厄运的妖怪。当幼枭逐渐长大,疲惫的母枭已经无法提供给它们足够的食物时,他们会选择吃掉自己的母亲,扬长而去。
枭鸟夜间行动,叫声渗人,本就令人害怕厌恶,被按上“不忠不孝”的罪名后,更是成了人人喊打的恶鸟。从汉武帝开始,皇帝们在端午这一天集中猎杀不忠不孝的猫头鹰,把猫头鹰做成肉羹赏赐给文武百官。
端午赐枭羹的习俗就这么流传了两千年。
徐瑛摇了摇头:“猫头鹰本来就是食腐动物,会吃掉死去的同类。假如亲鸟死去,饥饿的幼鸟吃掉亲鸟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猫头鹰的习性就把它们斥为恶鸟,当做推崇宣扬忠孝的政治工具,并因此对一个物种持续进行上千年的种族灭绝政策。
有时候人类真的很可笑。
特动队员们面面相觑,默契地看向离队。
他们离队就是汉武帝亲封的神官。也是从那时候起,被雕刻在历代王朝皇宫宫殿的屋脊上,成了备受人们喜爱推崇的瑞兽。
平时最爱看《汉武大帝》,还会在贴吧微博豆瓣小组等各种平台和汉武帝的黑粉吵架吵上百楼。
果然,离泷生硬地切换话题:
“所以,这群猫头鹰才要审判人类吗?”
……
次仁顿珠捂着被子弹打穿的胳膊,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
两小时前,他们甩开紧追不放的巡山队车辆后,同村的德吉学着电视上战争片里的操作,用小刀把子弹剜了出来,又用白酒给他冲洗伤口。
那瞬间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开始抽搐惨叫,德吉害怕他的叫声会引来巡山队员,死死地用手捂住次仁顿珠的嘴。灼热刺痛得仿佛在熊熊燃烧的伤口和窒息的痛苦让次仁顿珠拼命挣扎。
直到次仁顿珠听到开车的拉姆不耐烦地说了句:
“让他闭嘴。”
“再叫就把他扔出去。”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他知道,拉姆是真的会把他一个人扔在沙漠里。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药没有地图和指南针,他会死在柯尔金山,没有人知道。
德吉慌忙压低声音:“我松开手,你不要叫了,好不好?”
次仁顿珠脖子上鼓起狰狞的青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德吉松开了捂住他口鼻的手。
次仁顿珠咬紧牙关,也许是因为巨大的恐惧,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冷颤抖起来,手臂的伤口像火灼烧一样刺痛,这种疼痛又会突然消失变成连绵的麻木和肿胀,让他能够稍微喘息一瞬,下一瞬又是剧烈的刺痛。
次仁顿珠感到他的身体开始发热,可又觉得寒冷无比。
疼痛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躺在摇晃颠簸的车厢里,在黑暗中望向车顶的天窗,不知为何想起他杀死的第一只藏羚羊——那是一只今年夏天刚出生的小羊,在他们开车驱赶追逐藏羚羊群没多久后就掉了队。
拉姆高声笑着说要把这只小羊让给次仁顿珠这个新手。
次仁顿珠的手就像现在一样颤抖,却并不是因为恐惧。他在同伴的欢笑声中击中了它的头,直到他们将这一群为了繁衍来到柯尔金山的六十四只藏羚羊全部杀死,扒下毛皮,最后才走到这只小藏羚羊身边。
它还没有咽气,次仁顿珠看到了它眼睛里自己的模样。
羊有感情吗?
次仁顿珠觉得那只小藏羚羊的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像他现在一样,因为疼痛已经神志不清。
他会死在这里吗?
浑浑噩噩中,次仁顿珠又想起后备箱里的羊皮,在出发前,拉姆承诺会给他们每人十万块钱。他知道拉姆肯定能拿到更多,但这十万块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需要打工几年才能攒下的钱。
但他又不是那么迫切的需要这笔钱,他没有欠债,父母身体健康,姐姐在镇中心的医院上班。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在同村好友德吉的劝说下和他一起跟着“认识的大哥”拉姆来到这里盗猎藏羚羊……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丧失意识之前,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怎么感觉车似乎停了下来?
……
次仁顿珠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他变成了那只小藏羚羊,出生在七月的柯尔金山。母亲用湿热的舌头舔舐着他,鼓励他勇敢地站起来。
高原凌厉的风中,他前肢跪在地上,后腿不停用力,终于站起来,颤巍巍地凑到母羊身边喝奶。
次仁顿珠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一只羊,他现在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