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此事怪不得你,瞧着今日祖母的样子,我也着实不忍心同她告知真相,”徐琰行细呷一口清茶,里头的莲芯再苦也难将他此刻的愁绪压下,有些事一开头便收不了尾,“祖母年岁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当年姑母病亡对她来说就打击不小,人到暮年,只怕再经一场,人便完了。”
“那那个秦葶怎么办?”路金又问。
“且走一步算一步吧,”搁下茶盏,徐琰行骤然抬眼,“对了,方才我见你在堂上同她比划,比划什么呢?”
路金一笑,“原本啊,她是不同意的,她总觉着干这事儿就同骗子无异,我好说歹说她才应下,许也是看了老人年岁大,实不忍心。对了,我还答应她,此事一过便给她十两银子,不过瞧她那样,也不是个图钱的。”
徐琰行年少有为,在南州府也不是做了三两日的命官,也算上阅人无数。见了尸体,那秦葶原本可以为了避免麻烦装作视而不见而远远走开,但却没有,也从侧面证明此人或有几分古道热肠。
心下稍安。
待在府衙忙完了事,徐琰行乘着徐家马车疾行而奔,半刻未停回了徐府。
此时天已经黑透,徐府上下前后都上了灯,他脱下官袍换上一身府中常服大步流星来到松园。
此地为老夫人所居。
穿过抄手游廊步入园中,才迈上石阶踏朵便瞧着门声响动,自正门中敞开一条缝隙,房内暖黄的灯光正照打在徐琰行的脸上,伴着这抹暖黄,自门里迈出一个纤瘦的身影。
白日见过,自不陌生。
二人四目相对,秦葶忙转身将门合上。
那抹暖色又被隔在门板那头,眼前檐下阶上唯有随着微风摇晃的灯笼隐隐散出朦胧的光亮。
徐琰行尚未来得及开口问话,便听着门再次打开,里面出来的是老夫人房里的丫头,静春。
“少爷回来了,”静春微微见礼下去,而后接着道,“奴婢正要送表姑娘回房歇息呢。”
初来乍到,自是会给她安排个住处。
徐琰行一招手,“你下去吧,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也只有秦葶一个
静春退下, 且此门外仅剩秦葶与徐琰行二人。
老夫人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徐琰行眼神朝一侧飘去,而后提步来到园角松树下, 秦葶亦随之跟上。
他半个身子停在松影里,周身秀清的气质倒与身后不知哪年栽种的古松有几分吻合。
未等他先开口发问,反而是秦葶说道:“方才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本就不是贪图那点银子,只当帮忙,且混过去自己也该离开此地才是。
秦葶并不想惹麻烦。
“老夫人之前都问了你什么?”徐琰行不答,反问道。
“就是说了一些家事,我听不大懂也不敢胡乱插言,倒也没问我什么。”许是老太太心疼外孙女, 也不好提过去的伤心事,浅层表面秦葶倒是听明白了, 真正的梁珈玉幼年丧母, 父亲又意志消沉败了家,自己身子又不好,天生有哮喘,哪知在来南州的路上便调零了。
也是可怜人。
“老夫人一直在掉眼泪, 说不上几句话就哭, 后来还是喝了安神汤,才勉强安静下来的, ”秦葶一顿, “言语之间我听的出,她对小女儿的死到如今还耿耿于怀。”
这不奇怪, 徐琰行的姑姑嫁到青州, 就如同挖了老夫人的心肝一般, 他那姑姑可是自小娇养着长大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
若不是太过于溺爱,也不至于当年不舍得她伤心难过,遂了她的愿,去嫁了个行商之人。
自打收到梁珈玉的第一封信开始,老太太便整日盼着她来,谁知盼开盼去竟是一场空欢喜,若这个时候告知她真相,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临上京之时声声叮嘱让他照看好祖母,若是出了事,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父亲。
很多事情徐琰行都可运筹为握,唯独在这件事上,让他进退两难,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明知这个时候开口或是很冒昧,但他为了祖母也不得不试,且同秦葶道:“秦姑娘,今日的事不管怎么说,我很感激你,你看要不这样,你就暂时留在府上,等我寻个机会同祖母好生说说,让你脱身。我知道路金答应给你十两银子,这样,我出一百两,这银子先给也成,只要你暂时先以我表妹梁珈玉的身份留在府上便好。”
“这不好吧”那百两银子的确诱人,真金白银的百两银子秦葶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一次,不过这世上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便做不得,“这不是骗人吗,若是被人发现了”
“珈玉只年少时在徐府上住过几日,我祖母的眼神不好,看不清东西,府里的人也换了不止一批,剩下的老人,我会同他们说好,无人敢在祖母面前乱说话便是。今日若不是你,我也得求旁人,可恰是你在,也只能为难秦姑娘了。”
“这也算不得是骗,只是瞒了一些真相,免得让一个老人伤心罢了。”徐琰行道。
瞧的出来,他也是满目的愁色,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有此招数。
秦葶抬手抓了抓头发,细细考量,“若是万一被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了,我会解决,不用你担心。”他干脆利落说道。
瞧着这徐琰行也是个厚道人,且还是南州的父母官,这么轻松的差事便能得这么多银子,落到谁头上不都要感叹一句天上掉馅饼。
秦葶不是仙女,她也是个俗人,每日也得想着如何填饱肚子。
现在来了南州,也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倒不如先在这混些日子,待往后拿了银子脱身。
只要有了银钱,想去哪里都方便多了。
一边是看不到头的颠沛流离,一边是唾手可得的银钱,秦葶还是咬了牙,选择了后者。
“我需要装到什么时候?
一听此话,那便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