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2 / 2)
她得识趣,在旁人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先行一步,这样对自己也好,对旁人也好。
自打入了徐府,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做了两年的表姑娘,也算是她赚了,哪里还能再心生贪婪。
见她会错了意,徐琰行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仿似倾尽全力酝酿着要讲出的话被她生生堵了回去。
无形之中将了他一军。
“走了你去哪儿?”他一顿,脚步朝前半步,离得她近了些,衣袂几乎贴在美人灯上,火光自下照了她的脸,在她下巴处印上一片明光,这般死亡的角度,却也能将她脸上流畅的线条展的完美无疑,“你舍得下我?”
自小饱读圣贤书,讲的是礼,装的是文。
这般轻佻,是的,在徐琰行眼中,与一个姑娘家这般讲话便是轻佻。
是头一回。
秦葶心眼实,很少想些歪门邪道不切实际的东西,可实不代表蠢,她脑子就算是转的再慢也听得出徐琰行此话中的深意。
手心儿紧接着又是颤了一下,里面的烛芯儿也随之一晃。
她将头面压得更低,闭口不言。
她面上看着倒是无所波动,但灯身晃动的那一下便让徐琰行瞧清了个七八。
这句话她是听懂了的。
脸皮既然撕了,便得撕个彻底,话头已起,徐琰行哪里肯无功而返,于是又问道:“你若是走了,我怎么办?”
他几乎要将心摊开来给秦葶看,秦葶当真被震慑住了。
从前这样的事,她不敢想,一下也不敢。
“又装傻?”装傻充愣是秦葶的拿手戏,徐琰行连责备都是这般温和的语气,“秦葶,你当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我不想做你的表哥了,我想娶你,想要做你的夫君,你肯不肯?”他说的更加直白通透。
这一瞬,一股强烈的窒息之感自心底传来。
心狂跳不止,一路传至指尖儿,捏着灯柄的手止不住的颤。
她还想装傻,可是显然不成,说出的话连音也跟着颤,“我不配,我真的不配”
徐琰行出身名门,年少有为,英俊温朗,知书识礼,漫身上下挑不出半分错来。
秦葶少学无识,若说用一样物来形容,但她第一想到的便是白鹤。
充着仙气的白鹤,红顶雪身,高贵不可亵。
而她呢,不过是一株野草,生于杂地,长于乡间,只配坐卧泥中仰望他。
是,徐琰行这样的人便是让旁人来仰望的。
她闲时也曾想过,日后究竟是何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才做得了他的夫人,千百万种,总不会是她。
仅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我不配”三个字,便足说明了她的心底。
她没有说不喜欢,没有说不在意,亦没有说不曾想过,却唯独用了让人同样手足无措的三个字“我不配。”
她哪里不配呢?
徐琰行想不通。
“你哪里不配?”他将声线压的极低,似生怕扰吓了她去,语气中充着心疼,还有责备。
心疼她自惭形秽,责备她妄自菲薄。
一滴泪不觉落下来,正砸在灯芯儿里,她将头压的更低了,脑边耳畔传来的都是当初何呈奕说的一声声一句句“秦葶,你是什么东西?”
过去他常这样说。
何呈奕瞧不起她,贬低她,折磨她,生于泥泞,她从来不觉自己低人一等,可他反复提起,她便信了。
她摇摇头:“我哪里都不配,你这样好的人,能做你两年的表妹,已经算是我的福气了”
她卑微、低贱、还曾失/身于何呈奕。
漫身上下,果真是一处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秦葶,你到底在说什么?”听她这般说,徐琰行面上也跟着愁怅起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徐琰行从未觉得你不配。你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的女子,我于风花雪月之事不曾涉足,哄女孩子的话我也不会讲,但我清楚,若喜欢一个人,便只是喜欢,哪里有什么配与不配。”
“我徐家,我徐琰行,也从来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
他以为秦葶所讲,是指家世。
“你不了解我,也从未问过我的过去,”她抬眼,两行泪珠子还挂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与何呈奕在一起的时光,对她来说是段不光彩的过往,在她心里,何呈奕是没有拿她当成个人的,顶多算是个折磨起来比较顺手的玩物,“我不会嫁你的,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如何不好?”徐琰行根本不相信。
“我嫁过人!”他话音落,秦葶紧接着拾起,干脆讲出,连声调都变得异常强硬。
她相信,只要她说出这句话,徐琰行便会知难而退。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残花败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