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一章 东风恶欢情薄(2 / 2)
篌想起了当日的事,的确是馨悦开口问他要,被他拒绝了。小夭当时和丰隆、璟站在一起,议论着鱼丹。篌心里窝火,脸上却笑意不减:「没想到倒是我成全了璟。」
小夭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篌说:「三日后,我们再见。」
小夭爽快地说:「好!」
三日后,小夭和篌再次见面。
篌摇着小舟,盪入了荷花丛中,在接天莲叶无穷碧中,篌停下小舟,对小夭说:「能让我看一下你的鱼丹紫吗?」
小夭把鱼丹紫摘下,递给篌,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暗暗嘲讽璟倒真是上了心思,这枚鱼丹应该是璟亲手炼製的。
篌对小夭说:「闭上眼睛。」
小夭问:「干吗?」
篌说:「闭上眼睛就知道了。」
小夭笑看着篌,却不肯闭跟睛。篌放软了声音,哄道:「相信我,闭上眼睛。」
小夭闭上了眼睛,篌起身把鱼丹项链挂在小夭的脖子上,又坐了回去:「好了,睁开吧!」
小夭睁开了眼睛,好笑地说:「你还我项链弄得这么神秘干什么?」
篌指指小夭胸前,小夭低头看,是鱼丹项链,可鱼丹变成了一枚更大、更璀璨的鱼丹红。她惊喜地拿起鱼丹红,反覆看着,简直爱不释手:「你送给我的?」
篌说:「送给你的。不过,一个人只能戴一条项链,你若要了它,就不能要这枚鱼丹紫了。」篌展开手,挂在他中指上的鱼丹紫垂落,在他掌下晃来晃去。
小夭凝视着鱼丹紫,蹙眉不语,一瞬后,把鱼丹红摘下,要还给篌,冷冷地说:「既然送礼的人没有诚意,我没兴趣要!」
篌没有拿小夭掌上的鱼丹红,—提手,将鱼丹紫握在了掌中。他半哄半求道:「我只是告诉你迟早要选—个。但我会等,一直等到你愿意。」
小夭这才笑了,捏着鱼丹红晃了晃:「我不喜欢别人逼我,否则再好的,我也懒得要!」
小夭这话,篌绝对相信,能舍得放弃赤水丰隆的女人天下没有几个,小夭的确是个怪胎。篌道:「这枚鱼丹紫我先帮你收着,不管最后你是想你回去还是想扔掉,都随你。」
小夭笑着把鱼丹红挂到了脖子上。
两人在湖上玩了大半个时辰,篌送小夭回去。
小夭一直淡然平静,直到回到小月顶,进了竹屋,她猛地抱住珊瑚,又跳又笑地说:「我拿到了,我终于拿到了!
珊瑚被她折磨得摇来晃去:「你拿到了什么?」
小夭说:「我拿到了能解开事实真相的钥匙。」
以篌对宝石的态度,纵然这是可遇不可求的顶级鱼丹,他也不见得稀罕,这枚鱼丹红能在他身边保留了六七十年,肯定是他送给意映的礼物。可是,璟见过这枚鱼丹红,意映毕竟是璟的妻子,她的屋子,包括她的身体,对璟而言都不能算保密的地方。意映傲贼心虚,肯定没有胆子把这枚耀眼的鱼丹红藏在身边,篌肯定也不会冒这个险,所以,东西虽然送给了意映.但依旧是篌在保管。也许当两人私会时,意映才会戴上。
自从孩子出生后,篌和意映越发谨慎,不但没有私会,反而刻意製造矛盾,让所有人以为他们不合。这枚鱼丹红大概就静静地锁在了某个盒子里,盒子被藏在某个密室内,被篌遗忘了。直到他看到小夭戴的鱼丹紫,在小夭的讲述中,他才想起了当年的战利品。
一个被锁在盒子里十几年的东西,篌不介意再用它去换取另一个女人的欢心,尤其这个女人才是璟真正想要的。
小夭拜託颛顼再帮她弄一个宴会,像上次一样,要在水边,要请璟、意映、篌、昶,别人无所谓。
颛顼道:「这段日子,你一直和篌偷偷相会,你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小夭每次去见篌都很隐秘,但她从没觉得自己能瞒过颛顼,听到颛顼问,也没觉得意外,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十几日后,离戎妃设宴邀请朋友来神农山游玩。
恰是夏日,为了消散暑意,都不用潇潇思谋如何安排,自然而然,离戎妃就把宴席设在了湖边。
离戎妃是离戎族族长离戎昶的堂姐,是个很随性的女子,邀请的要么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要么是堂弟昶的至交好友。客人不多,总共二十来人,乘了一艘大船,在湖上一边赏荷花,一边看歌舞。
小夭上船时,宾客已经都到齐了,小夭的视线从璟和意映脸上扫过,落在了篌身上,篌对她笑了笑,小夭回了一笑,坐在了离戎妃身旁。
看了会儿歌舞,客人三三两两散开,各自谈笑戏耍。
离戎妃和意映聊着首饰、衣裙,小夭带着珊瑚独自站在栏杆边,欣赏湖光山色。
昶拉着璟走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张嘴就问:「你和篌是什么关係?」
从春到夏,小夭和篌见了几十次面,不可能瞒过这些世家大族的族长,小夭怕璟问,也怕篌起疑心,已经很久没去看过璟。
小夭瞟了眼璟,不耐烦地回昶:「我和篌是什么关係,你管得着吗?」
昶愤愤不平地说:「你既然和璟要好,就不该再和篌私会。」
小夭笑了笑,冷冷地说:「我和璟只是普通朋友,我和篌也只是普通朋友,你别多管闲事!」
篌站在阴影里,听到小夭的话,脸色阴沉。
他走了出来,对众人笑道:「听说这湖里有一种银鱼,专喜欢吃荷花的落蕊,时日长了,肉自带了一股荷花香,不管烧烤,还是熬汤,都极其鲜美,只是它们很警觉,藏于深水中,十分难捉,而且必须一捉住立即烹饪,否则肉质就会带了酸味,我看今日船上的厨子不错,正好我有鱼丹,不如去为大家捉几条银鱼。」
离戎妃也是个爱玩的,笑道:「如果你能捉到银鱼,我来为大家烤,我的烧烤手艺可不比厨师差。」
众人纷纷附和,笑道:「早听说这湖里的银鱼十分鲜美,可因为难捉,一直没机会吃,如果今日能吃到,可就不虚此行了。」
篌走到栏杆边,拿了鱼丹紫出来,晶莹剔透的鱼丹紫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紫色光芒,众人都盯着鱼丹紫看。璟完全没想到他赠送给小夭的鱼丹会在篌手中,不禁露出惊愕的神色,难以置信地看向小夭。小夭好似有些惊慌不安,低下头,迴避了璟的视线。
篌瞅了他们一眼,纵身跃人湖中。
看篌潜入了水底,小夭才抬头,飞快地看了璟一眼。璟面沉如水,难辨喜怒,小夭走了几步,站在他身边,却什么都没解释。,
过了半晌,篌从湖水里浮起,荷叶幻化的笼子里,居然真的有一条将近两尺长的银鱼,众人鼓掌喝彩,船上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离戎妃兴緻勃勃地挽袖子,让厨子去杀鱼,她来烤鱼。
篌看向船上,小夭和璟肩并肩站着,看似亲密,可两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篌笑起来,朝小夭的方向招手,看似对着众人,实际对这小夭说:「要不要一起去捉银鱼?很有趣的。」
几个人陆陆续续跳下了船,笑道:「即使捉不到银鱼,去凑凑热闹也好!」
小夭看了眼璟,什么都没说地跃进了水里。
璟盯着篌,篌浮在水面,笑看着璟,一副由着你看清楚一切的样子,等到小夭游到了他身边,他才不慌不忙地和小夭一块儿向着远处游去。
意映看到篌向着小夭招手,招呼她下水玩,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到几人跳下了水,意映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篌那句话是冲着船上所有人说的,并不只是小夭。可待小夭跃进水里,意映看到她和篌并肩游水,众目暌暌下,两人并无过分的举止,但女人的直觉就是让她觉得不安。
意映心神不宁,不禁暗自留意起璟来,只见昶满面怒气,对璟说着什么,璟却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湖天交接处。
船上的入本就不多,五六个下了水,五六个围在离戎妃身旁,剩下的五六个人都趴在船栏上,意映看没有人注意她,悄悄绕了一下,去船尾偷听昶和璟的对话。
意映不敢太接近,但她自小练习射箭,耳聪目灵,断断续续听到昶在说小夭和篌,意映不禁屏息静气靠近了一些。
「那个妖女隔三岔五就和篌偷偷相会,同出同进,游湖、赏花、爬山……她说是普通朋友,你相信吗?我可不信……」
篌和小夭暗中私会?意映不相信,篌绝不会!绝不会……意映盼望璟能反驳昶的话,可是昶费尽了口舌,璟都一言不发。显然,昶说的是真话。
那么——篌和小天真的在频繁地私会?
意映只觉得眼发黑,头髮晕。
昶气怒交加地说:「你可别以为是篌一头热,看看那妖女,刚才篌—叫她,她就扔下了你!璟,你是不是瞎了眼睛,怎么瞧上了这么个女人……」
意映如同掉进了冰窖,通体寒凉,是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篌和小夭的事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离戎妃叫道:「意映、意映,快来尝尝我烤的鱼……」
意映忙收拾心情,强挤出一丝笑,走了出去。
侍女夹了块鱼肉给意映,可也不知道是意映心神不宁,还是侍女笨手笨脚,鱼肉掉在意映的衣衫上,骨碌碌地滚落,在意映的衣衫上留下一道油腻腻的污迹。侍女忙跪下磕头赔罪,离戎妃斥骂侍女,意映道:「没有关係,一套衣衫而已,换掉就可以了。」
离戎妃命另一个侍女带意映去船舱里更换干净衣衫。
在贴身婢女的服侍下,意映更换了干净的衣衫,婢女问她:「夫人,要出去吗?」
意映獃獃地坐着,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婢女不说话了,默默地守在一旁。
意映心乱如麻,一会儿觉得一切都是假的,绝不可能,一会儿又觉得昶说的肯定都是事实,这种事又不是什么机密,只要派个心腹出去,自然能查出来。
意映正魂不守含、左思右想,门拉开了,小夭湿淋淋地走了进来,看到她,有些意外,礼貌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里间。意映想起小夭灵力低微,别人一上岸,只要催动灵力,衣衫就能干,她却没那个本事,必须要更换衣衫。
隔着纱帘,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小夭和珊瑚叽叽咕咕地笑着,小夭说:「不要这条裙子,你重新拿一条来。
意映听到小夭的声音就烦,想离开,刚起身,恰好珊瑚掀开纱帘,走了出来。在纱帘掀开,还未合拢的一瞬,意映的视线一扫,只觉一团火红耀眼的光芒跃人了她的眼睛。她霍然转身,想要看清楚,纱帘已经合拢。
意映居然再顾不上礼仪,直接走了过去,猛地掀开帘子,看到只穿着小衣的小夭,她的胸前,坠着一枚璀璨耀眼的鱼丹红。意映以下子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地扶住了舱壁。
珊瑚不满地说:「夫人,王姬在更换衣服。」
意映恍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小夭,却还要强迫自己去笑,儘力若无其事地说:「王姬的这枚鱼丹红项坠真是好看,不知道在哪里买的,可能让我看一眼?」
小夭穿上了外衣,顺手把坠子拿下,扔给意映,意映忙接住,生怕摔坏了,小夭笑道:「不过一个玩意而已,夫人不必紧张,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种话,意映以前常常对别人说,彰显着自己的尊贵,不管什么珍宝,在富可敌国的涂山氏面前,都不过一个玩意而已,可今日意映终于明白了,究竟是玩意还是珍宝,因人而异。她视若珍宝,恨不得用整颗心去捂着,可在小夭眼里,不过一个玩意,可以随手抛扔!
其实,第一眼,意映就知道这颗鱼丹红是篌送给她的鱼丹红,可她不愿意相信,非要拿到手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才终于明白,她的一颗心,本应该被珍藏起来,却已经被篌做成了坠子,送给了另一个女人,由着别人当成个玩意,随意地抛扔。
意映把坠子还给小夭,惨笑着说:「很好看。」
小夭微笑着接过坠子,随手挂回了脖子上。
意映盯着小夭胸前的鱼丹红,红色非常衬肌肤,越是白皙细腻的肌肤越是美丽,当篌和小夭私会时,篌是否也像当年一样,拿着鱼丹红,在小夭的身体上滚玩?是否也会说「唯其红艷,方衬你如雪肌肤」?
意映猛地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一步快过一步。
小夭看意映走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坐下,长长地吁了口气,觉得疲惫,这场仗从春天打到了夏天,到这一刻,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要交给璟了。
珊瑚默默地帮小夭把衣衫系好:「王姬,你要奴婢去给你端碗热茶吗?」
小夭摇摇头:「不用了,我略略休息一会儿就出去。我打算乘小船先离开,你悄悄给璟递个消息,就说我在老地方等他,让他设法脱身去见我。」
「奴婢记住了。」
小夭出去吃了些银鱼,向离戎妃告辞。离戎妃是个很随性的入,毫不介意,只是说道:「说不定陛下待会儿要来,你不等等陛下吗?」
小夭说:「不等了,反正天天能见到。」
离戎妃命侍从放下小船,送小夭回去。
小夭乘着小船靠了岸,没有回小月顶,而是去了草凹岭。草凹岭上的茅屋依旧,当年,她和璟常在这里相会。小夭到茅屋里转了一圈,坐在潭水边,等着璟。
很久后,璟来了。
璟坐到了小夭身旁,小夭侧头看他:「看到你送我的东西在篌手里,生气了吗?」
璟说:「就算你真给了他,我也不可能为个身外物和你置气。小夭,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夭眯着眼睛笑起来:「你已经猜到了一些吧?」
璟说:「有些隐隐约约的念头,但我希望我猜错了,小夭,我不希望你……」
小夭从衣领里拽出了鱼丹红:「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反正我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都是你的了。」
璟握住了鱼丹红:「这是……篌当年在归墟海中猎取了一枚鱼丹红……是那颗吗?」
小夭点头:「你看到篌手中有你送我的东西时,即使坚信我和篌之间没有什么,可当时也有些不舒服吧?」
璟自嘲道:「第一瞬的反应的确是震惊和难过,不过立即就明白了,你肯定另有打算。却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也帮不上你,只能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以不变应万变。」
小夭抿着唇笑:「你觉得意映和篌之间会有我们的信任吗?意映看到这枚鱼丹红在我这里,会有什么想法?」
璟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这枚鱼丹红是篌送给意映的,但他为了博取你的欢心,转送给你了?」
小夭颔首:「本来只是一个猜测,可今日意映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意映和篌之间的约定要打破了,意映势必会去找篌,当篌无法把鱼丹红拿给意映时,意映肯定会爆发,估计篌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安抚意映……你明白吗?」
「我明白。」意映和篌之间因为共同的秘密,攻守配合,毫无弱点,可小夭让两人生了猜忌怀疑,他们自乱阵脚,一定会寻找机会见面。
璟按捺住激动,仔细思量了一番后,说道:「小夭,能把你的那面狌狌精魂所铸的镜子借给我吗?」
小夭明白了璟的打算,他想用狌狌镜子记忆下篌和意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拿给她看。小夭把小镜子掏出来,让璟滴一滴心头精血给镜子,教璟如何使用。待璟学会后,小夭叮嘱:「一切以你的安全为要,反正我相信你,没必要非要用镜子记忆下来给我看。」
璟收好了镜子,说:「小夭,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小夭嘆道:「你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你自己吧!如果不是你,篌也不会急切地想要征服我。」
璟的表情有点迷惑,小夭道:「篌曾经勾引过静夜,不过没成功。兰香、静夜、意映、我,篌一个都没放过,难道你真以为是我迷惑住了篌吗?」
璟渐渐反应过来,脸色一时白、一时红:「他……他……想证明他比我……更好?」
小夭嘆了口气:「我的这个计策不是没有漏洞,可因为你这个从来不争不抢的人表现得非我不可,篌太想通过征服我去摧毁你了,忽视了漏洞。」
璟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不是我表现得非你不可,而是他知道我真的非你不可。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大哥一直都知道如何去真正毁灭我。」
小夭沉默了一瞬,说:「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撒网,后面的收网要全靠你了。不管你使用多么卑劣无耻的手段,反正篌和意映之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漏掉,我要知道真相。"
璟一字字说:「我也想知道真相!」这些年,他一直在黑暗中跋涉,没有尽头的黑夜终于有了一线曙光,无论如何,他都会去抓住。
两人在水潭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小夭说:「你赶紧回去吧!出了今天的事,你正好装作心灰意懒,顺理成章地回青丘,篌不会怀疑。」
璟说:「我怕篌和意映有意外之举,你不要随意出神农山,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
小夭叮嘱,「你也一切小心,兔子逼急了都会蹬鹰,何况篌和意映这种人呢?一定要小心!」
璟微笑道:「我会小心。」
璟、意映、篌,先后回了青丘。
青丘现在肯定暗潮涌动,可小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根据意映看到鱼丹红的反应,小夭十成十地肯定意映和篌有私情,可他俩有私情并不能证明孩子就是篌的。孩子和璟也有血缘关係,到底是篌的孩子还是璟的孩子,只能由意映亲口说出。按照小天的推测,人在情绪激动下容易失控。不管多么聪明的女人,当心被嫉妒和仇恨掌控时,都会变得疯狂,这次意映和篌大闹,很有可能会说出孩子的秘密,但小夭也只是推测,不能肯定他们会说出。
万一,他们没有说呢?
以篌和意映的精明狠辣,这样的陷阱只能设一次,也就是说,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从篌和意映的嘴里探到真相。错过这一次,篌和意映会宁愿把一切带进坟墓,折磨璟一辈子,也不会让璟知道真相。
小夭忐忑不安,不管做什么都做不进去,索性每日跟着黄帝去种地,在太阳的暴晒下,挥汗如雨地劳作,通过身体的疲惫,缓解精神的压力。
十日后,小夭和黄帝正在田地里耕作时,黄帝的侍从来奏报,涂山氏的族长涂山璟求见王姬。这是小夭住到小月顶后,璟第一次公然要求见面,小夭蒙了,扶着锄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復。
黄帝道:「让他进来吧!」
侍从领命而去,黄帝对小夭说:「你不去换件衣服吗?」
小夭呆站着,显然什么都没听到,她紧张得几乎要站不稳。
黄帝看小天神情一会儿忧、一会儿惧,摇摇头,嘆了口气,把锄头从小夭手里拿了过去,扶着小夭坐到田埂上。
璟跟在侍从的身后,进了药谷。远远地就看到田埂上坐了两个穿着麻布衣服、戴着斗笠的人,待走近了,才发现是黄帝和小夭。
璟上前给黄帝行礼,黄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你和小夭去树下说话吧!」
璟跟着小夭走到槐树荫下,小夭摘下了斗笠,笑看着璟,十分平静的样子,也许因为太阳,小夭的脸泛着潮红,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璟把手帕递给她:「擦一下汗。」
小夭右手接过,却用左手去擦汗,蹭了满脸泥,她还没发觉,依旧擦着。
璟这才惊觉小夭在看似平静下藏着多少的紧张不安,他只觉又喜又愧,喜小夭对他如此紧张,愧他让小夭如此不安。
璟拿过帕子,帮小夭把脸上的泥拭去。
小夭觉得心跳如擂鼓,再等不下去,问道:「意映和篌见面了吗?你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
「如你所料,他们见面了。」璟把狌狌镜子给了小夭,想告诉小夭结果,「我……」
小夭忙道:「我……我……自己看。」如果是好的结果,不在乎这一会儿半会儿,可如果是坏的结果,晚一会儿是一会儿。
璟不说话了,小夭的手轻轻抚过狌狌镜,镜子开始回放它记忆下的一切。
一个装饰奢华的屋子,却没有窗户,看上去像是在地下,有隐隐的水流声。
意映打扮得异常美艷,在屋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很久,不知道篌从哪里走了进来,意映扑上去。篌抱住她,皱眉说道:「不是说好了,在璟死前,不再私下见面吗?你到底为了什么要逼着我来见你?」
意映说:「你送我的那枚鱼丹红呢?有没有带来?」
篌楞了一愣,道:「忘带了。」
意映急促地说:「忘带?以前你来见我,每次都会带上,你不是最喜欢看它在我身上滚动吗?还说唯其红艷才配得上我雪般细腻的肌肤。」
篌笑道:「我们十几年没有欢爱过了,忘带也是正常。」
意映冷笑着说:「是啊,我们十几年没有欢爱过了,所以你才有了新人,忘记了旧人。」
也许因为心虚,篌猛地打横抱起了意映,把她扔到榻上:「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和那些女人比。」
篌趴下去,想要亲吻意映,意映用手挡住了他:「高辛王姬呢?」
篌的动作僵住,意映讥讽地说:「你是忘带了你送我的鱼丹红,还是已经把它挂在别的女人身上了?」
意映猛地一掌推开篌,因为恨,用了不少灵力,篌竟然被推翻在地。
篌急急爬起,叫道:「你听我解释,我把鱼丹红送给小夭,只是想……」
「小夭?叫得可真亲热!」
「王姬,是王姬!我把鱼丹红送给王姬,只是暂时之策……」
意映愤怒地叫:「是很暂时!从春天到夏天,你三四日就见她一次,还叫暂时?这十几年来我们才见了几次?如果她和你的关係是暂时,你会怎么说我和你的关係,不存在吗?」
篌急切地说:「我去逗弄那个王姬只是为了欺辱璟!我对她真没动心,她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猎物!只不过因为她是璟的女人,我就想夺过来,你该知道我有多憎恶璟……」
意映愣了一愣,盯着篌,脸色煞白,「那我呢?你对我是什么心思?是不是因为璟那个废人,你才想要我?」
「不、不,意映,你和她们都不同!你在我心中是唯一的……」
篌想去抱意映,意映却后退。她相信篌刚才说的话,他只是因为璟喜欢小夭,所以才想占有小夭。可正因为相信了篌说的是实话,意映才心惊。她曾确信篌喜欢她,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事,但是,现在她不知道了,篌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其实她和小夭一样?都只折辱璟的工具?
篌着急地说:「意映,你相信我,你和她们都不同……」
意映盯着篌:「你站在那里,不要动,看着我的眼睛。」
篌看着意映,意映盯着篌的眼睛:「你说我和她们都不同,是因为你真心喜欢我,还是因为璟什么都没做,我却用你的孩子帮你困死了璟?」
在意映明亮的目光前,篌不禁眨了下眼睛,笑道:「当然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
意映怔怔地看着篌,悲伤从心底涌起,霎时间,瀰漫了全身。篌抱住意映,想去吻她,意映却狠狠地甩了篌一巴掌,惨笑着说:「你说的是假话!」
「不,不是……」
意映猛地转身,向外跑去,跑出了镜子的画面,篌追着她也消失在镜子外。
小夭捧着狌狌镜,发獃。
璟说:「他们约会的地点非常隐秘,我进不去,幸亏有你的小镜子,我让幽派了一隻小狐狸,把镜子放在隐秘的地方,才记忆下了他们相会的过程。」
小夭好似有点清醒了,抬头看着璟:「意映的意思是……」
璟说:「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瑱儿是我的侄子,不是我的儿子。」
小夭缓缓闭上眼睛,头轻轻地伏在膝盖上。
璟能理解小夭此时的反应,因为他看完这些后,第一感觉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心酸。他一个人呆坐了一夜,直到天明,才猛然何涌出了喜悦。
璟说:「小夭,我以后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更不会让自己伤害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半晌后,小夭抬起了头,看着璟,盈盈而笑。璟猜不透她的意思,紧张地问:「你愿意吗?」
小夭猛地扑进璟怀里,抱住了他。
璟紧紧她搂着小夭,因为心酸,难以成言,只能用圈紧的双臂表达他不想再失去她。
黄帝站在田埂上,望着他们。
夏日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槐树枝叶洒在相拥的俩人身上,竟好似将他们的身影凝固在了隽永的温暖中。
黄帝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老了,还是闭着眼睛的小夭长得太像记忆中那个年轻的她,黄帝竟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这一生成就了无数人中幸福,他的亲人却大多不幸,就如太阳,光辉普照大地,令万物生长,可真正靠近太阳的,都会被灼伤。他已经垂垂老矣,逝去之事不可追,但现在,他很希望槐树下相拥的温暖真的能天长地久。
黄帝走过去,轻轻咳嗽了两声,璟不好意思地立即直起身子,小夭脸颊绯红,却满不在乎地看着黄帝。
黄帝坐到了璟的对面,问小夭:「他有妻有儿,你不介意了吗?」
璟不知道小夭的打算,没有开口,看向小夭。
小夭思考了一瞬,把狌狌镜拿给黄帝。
黄帝犹如见到故人,满面唏嘘感慨,抚摸着镜子道:「这面狌狌镜竟然流落到了你手里!」
「外爷知道这面镜子?」
黄帝说道:「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和你说,现在你想给我看的过往之事呢?」
小夭让镜子去回忆它所看见的事情,黄帝看完后,嘆道:「原来如此,倒是要恭喜涂山族长了。」
恭喜人家的妻子有了姦夫?小夭扑哧笑了出来,黄帝反应过来,禁不住也笑。气氛一下子轻鬆了许多。
黄帝说:「对男人而言,最大的仇恨不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有这个证据,纵使休了防风小怪的女儿,把篌逐出家族,都无人敢为他们说话。不过,也免不了让天下嘲笑你和涂山氏,令每个涂山氏的子弟蒙羞,涂山氏的长老肯定不会同意你公开此事,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璟说:「我今日来神农山,正是想和小夭商量此事。若公开此事,唯一的好处是让所有人知道真相,篌也许罪有应得,可瑱儿想他小小年纪就背负天下的骂名,所以,我也想私下处置此事。」
黄帝点了点头:「私下处理的确更好。」如果防风意映和涂山篌还不老实,过个一二十年,把两人悄悄除掉,众人早就遗忘了他们,压根儿不会留意。
璟对小夭说:「我不打算公开处置篌和意映,瑱儿依旧记名为我的儿子,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辱骂中长大。小夭,如果你不愿意……」
「不,我同意你和外爷的意思,越隐秘处理越好。」是非对错自己明白就好,没必要摊开给天下人议论,更没必要在此事上让璟和全族的荣辱对立。
黄帝把狌狌镜递给璟:「这个先不着急还给小夭,我想你还会用上它。」
璟道:「我回青丘后,就召集族中长老处理此事。」
黄帝笑笑,对小夭说:「你去送送涂山族长。」
璟眼中闪过惊喜,这表示黄帝认可他了吗?
小夭带着一抹羞色,对璟道:「走吧!」
傍晚,颛顼来小月顶时,看小夭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整个人犹如沐浴春雨后的桃花,散发着勃勃生机。
颛顼笑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
小夭坐在他身旁:「你还记得在高辛时,有一次我们出海,篌捉了一隻鱼怪吗?他得了一枚罕见的鱼丹红……」小夭叽叽呱呱地从头讲起,越讲越兴奋,颛顼越听越平静。
黄帝端着一杯药酒,一边啜着酒,一边沉默地看着小夭和颛顼。
小夭全部讲完,笑眯眯地说:「我聪明吧?让意映自己说出了真相!」
颛顼唇畔含着笑,视线落在遥远的天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小夭不满,推了颛顼一下:「喂,我知道,在日理万机的黑帝陛下眼里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对我很重要!你宄竟有没有听?」
颛顼如梦初醒,说道:「对我也很重要。」他笑着又补了一句,「非常重要,重要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小夭当然不信,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就拿我逗趣吧!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她拿起酒壶为颛顼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敬给颛顼,「这次的事,如果没有你帮我,篌和意映不会中计。」
颛顼大笑了几声,接过酒,一饮而尽。
黄帝温和地说:「颛顼,你累了,今日早点回去,早些休息!」
颛顼看着黄帝,黄帝盯着颛顼,两人之间竟隐隐有对峙之势,一瞬后,颛顼作揖告辞,笑道:「我这就走。」
小夭目送着颛顼的坐骑消失在云霄中,对黄帝说:「颛顼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朝堂里有什么事?」
黄帝笑了笑,淡淡地说:「朝堂里当然有事,不过,不用为他担心,这就是一国之君的生活。」
小夭在神农山等了十几天,一直没等到确实的消息。
小夭心神不宁,连地都种不了,在田埂边走来走去,问黄帝:「外爷,为什么还没消息呢?」
黄帝直起腰,拄着锄头,说道:「如何处置防风意映和篌,关係着无数人的利益,对璟来说只是休妻,可对家族来说,是一次利益的再分配,必定会有争执。身为一族之长,涂山璟必须小心行事,把对整个氏族的伤害降到最低。否则,一个氏族的分崩离析只是剎那。」
小夭知道黄帝说得很有道理,可实在按捺不住,每日都催问黄帝的侍从有关涂山氏的消息。黄帝对小夭十分纵容,于是,曾经缔造了轩辕帝国的情报组织开始为小夭打探涂山氏的家事,再加上璟的配合,每一日都能将前一日的情报送上。
璟回青丘后,并没有立即召集族中长老,而是先约了篌和意映,三人进行了一次私密的谈话,谈话内容密探没有打听出来,但小夭完全能猜到,肯定是璟想给篌和意映一条生路,结果却是有人纵雷火烧宅,企图毁掉狌狌镜,杀死璟。
璟并不是傻子,只是因为心存了一分良善,所以一再退让。这一次,璟早做了准备,篌和意映的反扑完全落空。
璟召集所有长老,公布了篌和意映的秘密,九位长老哗然,没有一个人相信,直到看完神器狌狌镜的记忆,他们震惊地沉默了。然后就是冗长烦琐的审问和争论。意映始终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愿说,篌却说出了一切。原来,他们在璟失踪后的第一年就开始私下来往,第四年有了男女之实,篌把一切过错都推给了意映,说意映难耐寂寞,主动勾弓了他。
篌第一次说这话,是单独的审问,第二次却是在长老的安排下,当着意映的面。意映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看着篌,一直看着,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见过篌一样。当长老质问她「篌所说可属实」,她依旧一言不发,原本明亮的眼睛却渐渐地变得空洞,犹如失去了光亮的屋子,里面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因为意映不出声,长老自然认定篌说的就是真相。
在男女偷情这种事情上,男人本就更容易被原谅,当然也因为篌毕竟是涂山氏的血脉,九位长老把所有愤怒全部发泄到了意映身上,恨这个女人享受着涂山氏给予的荣耀,却做着羞辱涂山氏的事,更恨她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间。九位长老召来了防风族长,面对女儿的丑事,防风族长羞耻恼怒,竟然一点不反对涂山长老的提议:秘密处死意映。只要不让女儿的丑事影响到防风氏,防风族长不介意将最严酷的刑罚施加到女儿身上。
意映听着父亲和涂山长老就如何处死她讨价还价,如果不是璟坚决不同意,只怕她早已经尝试了各种酷刑。自审讯开始就沉默的她突然笑了起来,众人都惊骇地看着她,她却越笑越大声,笑得软倒在地,依旧蜷着身子,滚来滚去地笑。
长老觉得意映疯了,命侍从把她拖下去。
璟去了拘禁意映的屋子,询问意映:「你愿意回防风家吗?毕竟那里还有你的母亲。"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说过话的意映终于有了反应,幽幽地说:「那已不是我的家!如果不是放不下瑱儿,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明白了。」璟转身离去。
意映问:「为什么?你才应该是最恨我的人。」
璟站在门口,回过身,看着意映。
明明他风姿卓然、高高在上,她满身污秽、萎靡在地,可他的目光一如往日,没有丝毫鄙夷。意映说:「以前,我不明白篌的感觉,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才是最有资格惩罚我的人,可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恨意,为什么你不同意用酷刑折磨我?」
「你已经在承受酷刑的折磨。」
意映愣了一愣,说:「是啊!我已经在被世间最冷酷的刑罚折磨!」
璟说:「不管大哥说什么,我始终认为,你喜欢大哥没有丝毫不对,但你不应该为了遮掩自己的感情,而杀了大嫂,你还记得她吗?」
意映喃喃说:「篌的妻子,我当然记得!」
「我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告诉了我,恨永不可能终结恨。杀了你并不是惩罚,只是泄愤,我不想我们之间的仇怨再祸及下一代,让瑱儿变成第二个篌。」
意映仰头看着璟,夏日的阳光从他头顶照下,映得他的眉目分外精晰,和篌相似的五官,却没有篌的诡秘飞扬,而是若清水皓月般坦荡磊落、平静温和,第一次,意映真正看清楚了璟长什么模样。意映微笑着说:「以前认定了你懦弱无能,今日才明白,仇恨并不需要智慧,那只是受到伤害后的本能反应,宽恕才需要智慧和坚强,可惜我做不到。原来是我配不上你!我还是喜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和篌倒真的很相配!」
璟说:「在你能照顾瑱儿前,我会照顾好他。」
璟离开了,侍卫关上门,意映蜷缩回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为了意映的生死,璟和九位长老意见相左,防风族长都已经同意涂山长老的刑罚,璟却坚决不同意,和九位长老相持不下。
一直跪在下方的意映抬起了头,说道:「我愿意以一身精血灵力为涂山氏祭养识神。」
众位长老愣了一愣,眼中露了喜色。在民间传说中,九尾狐既是和凤凰一样的祥瑞神兽,可也是吞噬人的凶猛妖兽,传得年代久了,人们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是又敬又畏。其实,两个都是真的。人以兽为食,兽以人为食,并无正邪对错,都是天道。守护涂山氏的识神据说是一缕涂山先祖的游魂,享涂山氏祭养,佑护涂山子孙,意映是血脉纯正的神族,一身灵力修为不弱,若能得她精血祭养,自然对涂山氏大有益处。
璟要反对,意映仰着头,平静地说:「族长,求您允许!」
璟说:「你不是涂山氏的血脉,识神一旦得了你的精血,就会贪婪地享用,不会节制,你要受锥心之痛……」
意映重重磕头:「这是我罪有应得,求族长允许!」
执法长老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让防风意映去一身罪孽。」
众位长老纷纷附和,璟却迟疑未决。
意映再次重重磕头,抬起头乞望着璟,眼中儘是决然。
她还要再磕头,璟说道:「好!」
意映的身子顿了一顿,依旧磕了个头,只是没有用力,慢慢地磕下,额头贴着玉石地,再没有起来,直到执法长老,宣判完,两个侍从将她带走。
防风族长离开青丘,回到北地的防风谷。没过多久,从防风谷传出消息,涂山族长夫人防风意映重病,经防风族长和涂山族长商议,防风意映移居涂山氏在青丘山中的密谷养病。
涂山氏试图隐瞒,可大荒内依旧渐渐地有了谣言,说防风意映得的是癫病,一种类似人族的麻风病的病症,会慢慢侵蚀神族的身体,灵九会渐渐消失,肌肤会一块块干枯变形,到最后人甚至会变疯。
小夭唏嘘,世人以为自己获知了涂山氏企图遮瞒的家丑,却不知道那本就是涂山长老们有意散播出去的。意映用自己的精血灵力祭养识神,自然会灵力渐渐消失,身体干枯变形,若承受不了痛苦,也很有可能发疯,
几个月后,涂山篌去往高辛,表面上是为家族打理在高辛的生意,实际上是流放。所有长老签署的氏族内秘密命令是他终身不得返回中原,永不许再踏入青丘,但他依旧可以在高辛四处走动,依旧享受着涂山大公子的身份,相较意映所要承受的一切,他所承受的惩罚太轻太轻。
小夭知道璟其实心底深处是想成全篌和意映,可惜篌为了儘可能保全自己,将一切过错推给了意映,意映不发一言,默认是她主动勾引篌,承担了一切罪名。
小夭曾因为意映对璟的恶毒很讨厌她,但现在,小夭却对意映有深深的怜悯,当篌说出那些指责意映是荡妇的话时,承受的已经是千刀万剐。小夭不相信是意映主动挑逗篌,但她和篌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一切平静,已经是大半年后。
小月顶上飞舞着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小夭站在竹屋前,看着璟一袭青衣,踏雪而来,从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站在了她身前。璟伸手为她掸去了落在大氅上的雪花,微笑着说:「小夭,我来了。」
小夭鼻子发酸,从高辛五神山的龙骨狱到今日神农山的小月顶,这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我来了」,是七十多年的光阴。看似掸指剎那,可那一日日、一夜夜的痛苦,都是肉身一点一滴地熬过。终于,终于,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面前。
璟摊开手掌,一枚晶莹的鱼丹紫在他掌心散发着美丽的光芒,璟把鱼丹紫为小夭戴上,郑重地说:「这一次不是诊金。」
小夭抿唇而笑,把鱼丹紫放入衣领内,贴身藏好。
小夭从荷包里拿出那枚璀璨耀眼的鱼丹红,放到璟的掌心:「很难得的宝石,可惜篌压根儿不在乎,意映已不想要了。」
璟轻嘆了口气,暗聚灵力,渐渐地,红色融化在他的手掌中,一阵风过,点点红光被吹起,漫天飞舞,犹如红色的萤火虫。
璟和小夭看着它们一点点黯淡,直到一阵风过,全部消失在风鸳中。
璟拢了拢小夭的大氅:「当心受凉,我们进去吧!」
小夭笑点点头,握住璟的手,相携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