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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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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胜宽刻意强调着“偶尔”,语气却格外轻快,嘴角也微微上扬着,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偶尔联系”、“不熟”,不过是朋友间稀松平常的玩笑话一样。

“那你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找他有急事。”

或许是想到夫胜宽刚刚稍显矛盾的言行举止,全圆佑又下意识地补充道:“是工作上的事。”

……

顺利拿到崔瀚率的联系方式后,全圆佑给崔胜澈也发了过去,又趁着工作间隙,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崔瀚率,简要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只是这条信息一直到中午下班也不见回应。

全圆佑有些不好意思再向夫胜宽开口,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求助,为了减轻麻烦他人所产生的罪恶感,全圆佑趁午餐时间去小卖铺买了两瓶苏打水,贴心地替夫胜宽拧开瓶盖后,又把自己餐盘里的那份牛肉饼夹到他的米饭上,直到一切准备就绪,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胜宽啊,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小忙?”

“还是刚才那件事吧。”

“嗯,崔瀚率他平时回消息速度快吗?”

“他啊,他平时不怎么看手机。”

“你着急吗?着急的话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的。”

“啊……急,的确蛮急的。”

“但是我和他还不认识,打电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全圆佑面露难色,出于性格原因,他并不喜欢打电话这种沟通方式,尽管电话比短信更直接便捷,但每次拨号前打扰他人的愧疚,看到来电时本能的不安与急躁,不论何时都会让全圆佑苦恼不已。

“要不然我帮你打吧。”

见全圆佑表情奇怪,夫胜宽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也揽下了给崔瀚率打电话的事,他从全圆佑手边拿起苏打水,又笑着冲全圆佑晃了晃瓶子。

“就当是汽水的回礼?”

“那你……要不要看在牛肉饼的份上,再给我个回礼?”全圆佑的语气小心翼翼,话倒说得一点也不客气。

“啊?”

“你周末有空吗?”

“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加个班?”

“?”

夫胜宽的身体先一步反应了起来,他二话没说,迅速用筷子的另一头夹起牛肉饼,打算原封不动的还给全圆佑。

“崔瀚率也和我们一起。”

全圆佑默默将夫胜宽的碗举了起来,替他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牛肉饼。

……

多亏了夫胜宽,全圆佑总算在下午下班前和崔瀚率说上了话,两人定好了周末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周六上午十点,在警局门口汇合。

周末即将被迫加班的夫胜宽站在一旁,一直等到两人讲完电话才开口问全圆佑,这周末的工作具体是什么安排。全圆佑思考片刻,决定暂时隐去fork与cake的事,只告诉夫胜宽他们要去棚户区给未登记在册的居民分发物资,顺便做一次普查与登记。

“我跟崔局已经说好了,周末那天算加班,有加班费的。”

怕夫胜宽临时变卦,全圆佑特意搬出崔胜澈为自己的话作证,他一边掰扯着指头,一边继续解释说:“具体的工作应该半天就能结束,不过加班费还是按八小时工作时间算的。”

“等忙得差不多了,你和崔瀚率可以先走,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

或许是上天眷顾,全圆佑今天的工作量并不大,没有其他部门临时推来的工作,也没有踩着下班点前来办业务的居民。他提前收拾好东西,守着墙上的时钟,准时准点地在五点半打了下班卡,一路跑着出了大门。

全圆佑跑得飞快,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路过门卫处时,值班的同事都忍不住朝全圆佑开玩笑说:“你这幅样子,就好像生怕身后有谁会追上来,喊你回去加班似的。”

是的,全圆佑的确害怕被认识的同事追上,但原因倒不是害怕被叫回去加班,而是他接下来有特别的事情要办。

全圆佑朝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确定周围没有熟悉的面孔,身后也没有人跟着自己,他才掏出手机,在地图里筛选出与自己家方向相反、距离较远的药店,从其中随便选了一家,跟着导航向目的地出发。

在他来到s区之前,某种来源不明的药品曾一度在s区市场上活跃。由于其价格低廉、止疼效果又好又快,在市民口中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一时间成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不光药品供不应求,注射所需的针筒也同样卖到断货。

直到冬季来临,医院频繁接收因注射或注射过该药品的死亡病例,这款药品才终于引起重视,相关部门陆续介入,将该药列入违禁药品清单,为了尽可能地控制流通范围,他们对注射所需的工具也一同采取了管控措施:全面禁止普通药店向一般民众售卖注射器。

说白了,现在想从药店买到注射器,几乎跟买彩票中头奖相差无异,全圆佑接连问了好几家药店,除了得到店员否认的回答外,还有他们脸上突然变得严肃的神情,和拿起手机随时准备报警的姿势。

这让全圆佑好奇不已,政府究竟是规定了多么严重的处罚,居然能让这些明明更该看重利润的商家全都乖乖听话?即使自己了解禁止售卖的起因经过,可每当被拒绝转身推开店门时,全圆佑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抱怨。

全圆佑不再将范围局限于原先筛选出的那几家药店,他几乎跑遍了周边五公里内的所有药店,最后却是在某个还没彻底完成拆迁的城中村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个不知还能否被称为药店的地方,门口招牌上所用的喷绘布大部分已经剥落,在几乎裸露的钢板架上摇摇欲坠,仿佛稍不注意就会随风脱落飞走一般,只剩下“药店”二字依旧粘得牢靠。

门虚掩着,只留了一道狭窄的缝,依旧天光大亮的室外却没能将光线渗进去,一切光源就像被咬断了一般,在门槛处戛然而止。

被拒绝了一路的全圆佑有些破罐子破摔,即使心里没抱任何希望,他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抬高音量朝屋内喊道:“请问有人在吗?药店还营业吗?”

在他将这段话重复第三遍时,屋内传来一阵短促而又微弱的,类似于生锈门轴被人小心翼翼转动时所发出的尖锐声音,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将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脚步出卖,感受到声音愈发靠近,全圆佑立即后撤一步,静静等待来者将门拉开。

“你要什么?”

来者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从昏暗无比的室内探出头来,身上的皮肤好像被这片漆黑吸干水分了一般,枯槁如将死的树皮,在他的干瘦的骨架上层层堆叠。

他问完话便不再出声,呼吸仿佛也一同停滞了似的,原本挤在脸颊上的层层皮肤随着紧闭的双唇向下落去,摇摇欲坠地垂在颌下,左眼珠却不知何时从皱巴巴的眼皮深处翻了出来,骨碌碌地来回晃动着。

或许是老人的长相有些渗人,全圆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应他道:“注射器,就是打针抽血用的那种针筒。”

怕老人听不明白,全圆佑又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血管,比划着扎针的动作。

老人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咯咯地笑出了声,他再次抬眼看向全圆佑,方才还空洞无神的眼珠似乎多了一丝光亮,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他若无其事地接起全圆佑的话,像是怕自己忘了似的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针筒……针筒……”随后向后退了半步,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将自己再次浸没在那片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愈发远去,最后在扭曲刺耳的门轴声中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全圆佑并没有遵从心底的声音转身离开,他站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久,思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离开了这间药店,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再次转动的门轴与老人的脚步声。

“针筒……针筒……”

不知老人究竟这样喃喃自语了多久,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嘶哑,就好像哑了声的门轴一般,或许是注意到了自己声音的变化,老人猛地抬高了音调,又加快了语速,用那混进大半空气的喉管发力,声嘶力竭,悲切得如同将死之人的哀鸣:

“针筒!!!针筒!!!”

为了将针筒递给自己,老人原本隐在屋内的身子也暴露了出来,他将自己的右半边身子倚在门框上,借此来保持平衡,随后抬起左手,将包装完好的注射器递给全圆佑。

若不是突然起了风,全圆佑根本不会注意到,老人伸过来的手,只剩下了袖口中露出的那两根食指与中指,全圆佑心中警铃大作,他强装镇定地接过注射器,在心底鼓足勇气后才抬起头,再次看向老人。

原先老人的右半边身子全部隐在屋内,全圆佑本以为是屋内过于昏暗,或者是老人的言行过于古怪的原因,才显得他的右侧身体毫无存在感。

直到老人探出身子,全圆佑这才明白,并不是因为漆黑吞噬了他的右半边身体,而是这半边早已经消失,所以才这么容易就和黑色混在一起:失去了眼球的右眼眶,被皱巴巴的眼皮遮了一大半,本该出现在眼睛旁侧的右耳,也不知去向,右侧的袖管被身体压得紧紧贴在门框上,断臂的轮廓清晰可辨,而右侧空荡荡的裤管,此时也在风的吹拂下来回飘动着。

“看到了吗?

老人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站在自己眼前的,五官与四肢依旧健全的年轻人。

“代价是自由。”

他站直身子,冲全圆佑晃了晃他的“右手”。

“不久后的将来,你也会像他们一样被抓走。”

“像他们一样,再也回不来。”

老人提到“他们”时,眼神便从全圆佑身上移开了,不知在看向何处,除了悲伤,全圆佑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出其他任何感情,也不知道他话里所提到的“他们”究竟是谁。

夕阳开始洒下橙黄色的光,它落在全圆佑的左肩,同阴影一起将他一分为二,却依旧无法透进漆黑如深井一般的屋内。那里依旧一片漆黑,若不是虚掩着的门比刚刚稍微敞开了些,若不是自己的手里多了包注射器,或许全圆佑也无法证明,刚才的确有个老人出现在那里。

他从包里拿出钱,将它递进屋内,随后关上了门。

tbc

cp:seventeen金珉奎x全圆佑

fork&cake设定,左右位固定,非现实向

??故事情节均为捏造,没有不尊重本人及其家人的意思,请勿上升。

*更新很慢

之前对尹净汉说的话,其实并非全圆佑一时兴起的疯言疯语。

不可否认的是,尹净汉的话并不无道理,自己对fork的认识依旧停留在过去,在行迹消失的这些年里,fork是否还会像之前一样原始野蛮,依旧难以抵挡cake气味的诱惑,从而露出马脚呢?

全圆佑不得而知。

他曾想过以自己为样本,试图推演正常的的fork对于cake气味的耐受性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长,但最终还是因为缺少外部诱因,以及自己特殊的体质而不了了之。

fork残暴而又贪婪,因此大多数了解fork习性的人们往往都会认为,只有cake的身体才会对他们产生诱惑力,哪怕小到一根手指,都远比cake的血液更具有诱惑力。

可如果fork已经沦落到别无选择的地步了呢?他们是否还会在意,此时在自己眼前的,只不过是自己曾毫不在乎的cake血液呢?

倘若棚户区真的存在fork,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是自己身上这种并不纯正的cake血液,或许也足以成为引诱他们现身的存在吧?

全圆佑心存侥幸,所以当初才会提出这个办法。眼下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想到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伤害成本最低、可重复试验性最高的方法。

此时的状况已经足够混乱,若是任由它发展下去,之后会演变成怎样糟糕的局面,全圆佑根本无法预测,也不敢去想。

所以,即便这个办法被尹净汉坚决反对,即便成功的概率并不算高,他也愿意去尝试一下。毕竟风险不大,说不定多试几次,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呢?

不过是抽血而已,远比断手断脚要来得轻松容易,全圆佑对此早已轻车熟路。虽然之前抽血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但流程也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操作与被操作的对象全都变成了自己而已。只要做好消毒,在找准静脉后将针头刺入皮肤,抽满一管血就算完成了准备任务。

全圆佑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替针筒消好毒后,才卷起袖子,用橡胶管紧紧勒住自己的胳膊。手臂上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白皙得有些可怖,在橡胶管的压迫下,青色的血管很快就清晰可见,他随后将所剩无几的碘伏一口气倒在自己手臂上,用棉签打着圈地在血管处擦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等颤抖的右手变得稍稍稳定,这才将针头刺进自己的皮肤里。

出于愧疚,全圆佑特意绕了远路,去家附近评价最好、种类最齐全的早餐店,给夫胜宽和崔瀚率各带了一份早点。

全圆佑租的房子离警局不算远,即便没有早起,又为了买早点饶了路,剩下的时间依旧绰绰有余。为此他还刻意放慢了脚步,试图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避免提前到达的尴尬。

距离目的地还剩下最后几百米的距离,只要在前面的路口右转,就能远远地看见警局的大门,眼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全圆佑决定先在周围找一家便利店,打算再仔细思考一下单独行动的方案,以及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汇合。

他正准备扭头离开,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名字。

“圆佑哥,圆佑哥!”

夫胜宽一边朝全圆佑的背影喊话,一边挥舞着双手,时不时贴在一起的掌心,在话音停顿的间隙穿插着一阵阵不规律的闷声,错落地在全圆佑的耳旁来回飘荡。

似乎是因为全圆佑没有第一时间转身,夫胜宽以为自己的呼喊又像那天一样被忽视,于是叫得更加起劲。

全圆佑的脸颊与耳廓快速升温,他转身快步走向夫胜宽,一边走着一边把食指放在嘴唇前,想要大声制止却又不好意思抬高音量,只好用气声说道:“嘘——嘘——别喊了!别喊了!”走近后又立刻把两袋早餐塞进夫胜宽手里,指着其中一袋:“给你买的,别叫了,趁热吃吧。”

夫胜宽一愣,笑着向全圆佑道过谢后便不再说话,但他并没有打开袋子,反倒把塑料袋上的结扎得更紧了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向路口挪动脚步,时不时地扭过头,往警局的方向张望着。

一个陌生男人,一辆中型厢式货车,全圆佑顺着夫胜宽的视线只看到了这些,那个男人在货车旁边站了许久,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在发呆,回过神后又立刻走到路边左顾右盼,俨然一副等人的模样。

周六上午,九点二十五分,男性,中型厢货,这四个特征让全圆佑大致确定了男人的身份,他本想向夫胜宽求证,顺便让夫胜宽把还没放凉的早点送给崔瀚率。但当全圆佑扭头望向夫胜宽时,神色拘谨、一脸紧张的夫胜宽,竟让全圆佑有些不敢开口。

在全圆佑看来,曾在夫胜宽脸上闪烁的喜悦,在谈及恋爱话题与崔瀚率时,他下意识说出的模糊暧昧的托词,还有此时的小心翼翼,似乎都在印证着他们之间,亦或是单方面,有着远比想象中要更加亲密的关联。

当然,这一切不过只是全圆佑的猜测,毕竟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崔瀚率,只是结合那四个特征得出的主观推断,更何况夫胜宽指代不明的对象,也不一定就是崔瀚率。

全圆佑后知后觉,自己这样擅自揣测他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礼貌,于是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以示惩罚。

眼看着分针即将滑向数字6,脑内的方案和对策还是一片空白,全圆佑开始在心底琢磨,究竟该如何开口,既能支开夫胜宽,又不会给他增添负担。

“早点再不吃就要凉了。”

为了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全圆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话头,便从自己买的早点下手。

擅自揣测他人的负罪感还没有消退,紧张感又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推着全圆佑加快语速,不等夫胜宽回话,他又立刻补上下一句:

“崔瀚率到了吗?要是到了的话,你把另一份早点给他吧。能不能说是你买的早点?毕竟我和他不认识,这么说听起来不欠人情一些。”

夫胜宽没忍住,又朝远处望了一眼,他向全圆佑点点头,用力地抿着嘴,才将嘴角渐起的笑意压了下去,转身离开前想起没问的话,很快回过头问道:“那圆佑哥你呢?现在不过去吗?”

“我抽个烟,抽完就过去找你们。”全圆佑冲他摆摆手,又装出一副找烟的样子,双手在身上来回摸索着,一点一点地背过身去。

直到确认夫胜宽穿过马路,在崔瀚率身边停下脚步后,全圆佑才拿出放在衣服内口袋的烟盒。

他没什么想抽烟的欲望,只是习惯性地打开烟盒,取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藏在烟盒里的针筒斜靠在所剩无几的香烟上,管身里的气泡随着全圆佑来回勾弄的指尖而不停晃动着,一如此刻在他脑海中乱作一团的思绪一般,令人难以忽视,也难以消解。

所谓“伤害成本最低”,指的是只有自己会面临被fork伤害的可能。

全圆佑无法保证自己的血液能够成功引诱fork,也不确定现在的fork是否还是非cake不可。

假设引诱成功,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能够在保证夫胜宽和崔瀚率安全的前提下,与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fork相抗衡呢?

提前把夫胜宽和崔瀚率支走倒是容易,可那个立场、身份都不明晰的咖啡店老板究竟该怎么处理?

全圆佑毫无头绪。

去往棚户区的路程并不算长,或许是互不熟悉又各有心事的缘故,沉默的车厢里弥散着一种如乌云密布般让人喘不过气的诡异氛围,只剩下空调不知疲倦的吹风声还在耳边呼呼作响。

夫胜宽不习惯冷场,此时的氛围于他而言,颇有种刚入职时唯独自己无事可做的尴尬,他扭头看了看专心开车的崔瀚率,又借着后视镜将目光落在后排的全圆佑身上。

全圆佑侧着身子倚靠在车门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挤进交错闪过的树木间隙,与阴影一起,在全圆佑的脸上来回跳跃,但他却毫无反应,像是沉在梦里一般,独自思考着什么,就连眼睛都忘了眨。

“我在s区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有这种地方。”

“圆佑哥,棚户区是什么样子啊?都是大棚吗?”

夫胜宽刻意寻找的共同话题没能得到全圆佑的及时回应,而坐在一旁专心开车的崔瀚率,看起来也完全没有打算搭腔的意思。

于是夫胜宽又喊了几声全圆佑的名字。

“嗯……也不是。”

“就是一个几乎没什么人住的老城区。”

全圆佑避重就轻地形容了一下。

“没人住?”

“那我们大老远把货厢里那些东西拉到这里,不是白来了吗?”

“不会白来的。”

“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这里到底有多少人住。”

“会遇见的。”

全圆佑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可那张本无表情的脸,却在提到“遇见”一词时,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只是上扬的嘴角很快便随着下一阵呼吸一起消散在了空气里。

夫胜宽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为了不冷场,他又顺着全圆佑的话把话题接了下去:“说的也是,说不定一到门口就能遇到呢。”

……

平整的柏油马路很快就被布满碎石渣的路面取代,车子也开始止不住地颠簸起来,飞快转动的轮毂所扬起的尘土,也逐渐让刺眼的阳光变得模糊。

远处,铁门的轮廓在飞扬的尘土间冒出来了一些,并没有注意到的崔瀚率依旧向前行驶着。全圆佑飞快解开安全带,移动到正中间的座位上,双手搭上两侧座椅的靠背,伏在崔瀚率耳边叫他停车。

或许是全圆佑猝不及防出现在身边,又没控制好音量,崔瀚率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惯性带着车上所有人的身子向车前扑去,崔瀚率和夫胜宽恍惚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他们转身看向后座的全圆佑,而后座却早已空无一人。

全圆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跳下了车。

本该大敞着的两扇铁门,此刻却意外地合了起来,老式的环形车锁从靠近中心的两侧门栏间穿过,但并没什么作用,两扇门依旧不受控制,随着风的方向来回摆动着。

全圆佑没有急着返回车上,而是走近铁门,简单观察了一下棚户区的入口周围。

当初在大门附近稀稀落落开着的那几间商铺,现在都已经彻底关了门,即使阳光黄灿灿地洒满地面与楼房,但在耳边不停回荡着的,忽大忽小的风声,以及门轴被风抽动时所发出的尖涩声响,似乎又将眼前寂静的棚户区衬得有些阴森。

真的能遇见棚户区的其他住户吗?

全圆佑垂下头,心里顿时没了底。

“噢,来了啊?”

男人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听得全圆佑心里一紧:刚才路面与四周分明没有人,而铁门两侧的墙面离正中心也有段距离,自己明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那里呢?

全圆佑警觉地快速向后撤了一步,确保距离足够安全后才抬起了头。

他一抬头便对上了一脸茫然,但还是歪着脑袋,努力从门栏缝隙里看自己的金珉奎。

“你怎么到门口来了?”

见来者是金珉奎,全圆佑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戒备起来,再次向身后挪动了几步。

“扫地。”金珉奎抬起左手的扫把,冲全圆佑晃了两下,也不等全圆佑问原因,就自己主动解释了起来。

“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住,也没人负责打扫,时间一长又乱又脏的,看着心烦,索性就我自己来了。”

全圆佑点点头,没再过问,回头望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你不进来么?”

“我倒是想进去。”全圆佑无奈地笑出了声,随后拿起锁头,对着门框叩了三下。

“可我也得能进得去吧。”

金珉奎尴尬地笑了笑,他拎起全圆佑放下的锁,一点一点地转着橡胶圈,把锁头转进门里,从口袋里摸出一串小钥匙。

那串钥匙还没金珉奎的一个指节长,钥匙柄被他捏在手里,指尖像是凭空长出了一块铁片一样,看得全圆佑忍不住开口揶揄,“你也挺厉害的,拿自行车的车锁来锁大门。”

“那天去超市买东西人家送的,不用白不用,就挂这里了。”

全圆佑偏了偏脑袋,显然不太相信金珉奎的解释。

“搭把手?”

金珉奎把环形锁挂在自己的手臂上,把左手搭在左侧的铁门上,冲全圆佑使了使眼色,全圆佑点点头,抓着右侧铁门的门栏,同倒退着的金珉奎一起,向两侧的门柱走去。

年久失修的门轴已经有些松动,铁门微微向地面倾斜,随着推动的动作,时不时地磕碰着本就不平坦的路面。全圆佑一边踢着碍路的石块一边向里走去,尽可能地不让门角落在地上,对面的金珉奎倒是不管不顾,大喇喇地推着门快步走着。

全圆佑在路中央停了下来,他再一次望向棚户区深处,觉得耳旁聒噪的声响,似乎将方才的阴森的感觉驱散了不少。

“喊他们把车开过来?”金珉奎拍掉手指上沾的铁锈碎屑,见全圆佑点点头,便转身朝他带来的两位同行人招了招手。

咖啡店离大门不远,照着金珉奎的指引,崔瀚率很快就把车停在了咖啡店门前。

虽然全圆佑在来之前并没有再次叮嘱金珉奎需要准备哪些东西,但金珉奎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要更加上心:除了登记时所需要的桌椅之外,金珉奎还特意架了把大遮阳伞,平时放在门口用作招牌的小黑板,上面的内容也被替换成了“登记信息,发放物资”,他甚至还在下面加了一小行字,写着“完成信息登记的居民,都可以进店免费领取一杯饮品”。

全圆佑把登记簿放在桌子上,对着那块招牌看了很久。金珉奎远超预期的配合固然是好事,只是自己有点想不明白,金珉奎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当初应允下来的“人情”,那么点到为止也就足够了,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上心。

担心来的人会远低于预期,他们只把货箱里的一小部分物资搬了下来,暂时存放在金珉奎店旁的小巷里。

“我们也可以喝咖啡么?”崔瀚率指着招牌最下方的字问金珉奎。

“当然可以。”

“你们先去店里坐会儿,里面有菜单,想喝什么都行。”

金珉奎贴心地替夫胜宽和崔瀚率拉开门,但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去,他突然地停下了脚步,将身后全圆佑的去路挡了个严实,身后光顾着想事情的全圆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刻意的举动,在金珉奎的注视下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身体。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金珉奎歪着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全圆佑,像在等待某种并不存在的奖赏。

“谢谢。”全圆佑观察着金珉奎的表情,很显然,金珉奎期待的不是这句,他眉毛一挑,有些不满的撅起嘴,很快又追问:“还有呢?”

“……”

“为什么。”

全圆佑没有指明这个‘为什么’针对的到底是金珉奎刚刚的追问,还是令自己不解的金珉奎的所作所为。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金珉奎立刻就给出了回答,他笑脸盈盈的,稍稍弯下身,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向全圆佑逼近,直到全圆佑再也无法与自己直视,急忙向身后躲避时,他才意犹未尽地直起身子,用着与表情完全不符的严肃口吻继续说道:

“所以不要想着乱来,这里对你感兴趣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

“3杯冰美式好咯。”金珉奎一口气将三个玻璃杯从操作台移到了柜台上,极其热情地送到全圆佑三人的面前。

如果没有先前被金珉奎威胁的经历,自己绝对会被金珉奎这幅开朗阳光的模样骗到,全圆佑接过玻璃杯,拿着吸管随便搅了几下,时不时地戳着浮在表面的冰块,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珉奎哥,你的店开在这里,平时生意好吗?不收我们的钱真的没关系吗?”

夫胜宽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除了他们以外的客人,虽然金珉奎说不用付钱,但吃人嘴短的道理夫胜宽也不是不懂,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便指着墙上的菜单提议道:

“要不然我点些别的东西?这个钱你就别不收了。”

“没事的,请你们喝咖啡、吃东西的钱我还是有的。”

“你饿了?想吃点什么?如果有食材,你想吃菜单以外的我也能做。”

金珉奎走回柜台,顺手取下挂在一旁的围裙套到身上,站在后厨入口等待夫胜宽的点单。

“太麻烦你了……”

金珉奎意料之外的答复,让夫胜宽更不好意思了,他不停地用指腹摩挲着杯壁,犹豫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坐在一旁的崔瀚率却突然开了口:“我想要一块布朗尼。”

“这个不行。”

夫胜宽和崔瀚率下意识地望向金珉奎,但他却摇摇头,抬手指向了全圆佑。

“唯独这个不行。”

全圆佑又强调了一遍。

夫胜宽和崔瀚率见全圆佑没有解释缘由的意思,虽然心里好奇,也没再追问下去,把各自的餐点换成了菜单上的其他东西后,便坐在位置上消磨时间。

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下午一点半开始工作,过长的时间间隙让夫胜宽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他再次望向窗外空荡荡的大街,自言自语着:“真的会有人来吗?”

真的会有人来吗?

全圆佑心底的顾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不停堆叠,他比谁都更担忧无人来访的情况,这意味着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他不想让事态深陷僵局,让自己变得被动,所以即使希望如此渺茫,一切依旧要按照计划进行。

“还有人要喝什么吗?”

在准备打扫操作台之前,金珉奎又问了一嘴。

全圆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币放在柜台上:“再来一杯热美式,外带。”

“你上一杯不是都没喝么。”金珉奎不满地抱怨着,把纸币推了回去,朝全圆佑座位上那杯几乎全满的冰美式努了努嘴。

“嗯……我不喜欢喝冷的。”

全圆佑自知理亏,只好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全圆佑留在店里等他的咖啡,夫胜宽和崔瀚率便先他一步出了门。出于担忧,两人特意走远了些,试图在周围找到其他人的身影,可四周的楼房都紧闭着门窗,任凭他们怎么敲门、喊话,在这空荡街区里来回飘荡的,最终也只有他们自己的声音。

“好奇怪啊。”崔瀚率停在原地,再次打量起了四周。

“嗯?哪里奇怪?”

“我总有一种,四周有人在注视着我们的感觉,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虽说现在是白天,但夫胜宽还是被崔瀚率的话吓了一跳。崔瀚率一向认真,很少会开这种玩笑,再加上自己越往深处走,也的确有些发怵,夫胜宽小跑到崔瀚率身边,挤出一个夸张的笑,扯着嗓门安慰起崔瀚率来,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

“哪有人啊,我们都转了一大圈了,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我们先回去吧,走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就麻烦了。”

……

金珉奎并不满意全圆佑的解释,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以此来拖延时间,直到全圆佑等得不耐烦了,他这才把打包好的美式递出去。

“你一下午都会在这里吗?”金珉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嘴。

“应该吧。”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帮我看一下店,你欠我的人情就抵消了,怎么样?很划算吧?”

全圆佑一直以为金珉奎会以自己欠他人情为借口,提一些过分的要求,眼下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应了下来。

全圆佑坐在门口的桌子前,看着金珉奎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不一会儿,夫胜宽和崔瀚率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回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全圆佑摇了摇头,还是夫胜宽先开了口:“周围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夫胜宽在心底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不把自己和崔瀚率的奇怪感受告诉全圆佑。

“那我们坐在这里再等一会儿吧,如果到下午三点还是没有人,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可以吗?”

但无所事事的感觉似乎可以将时间无限延长,而那份被人注视的异常感受也在短短半小时内愈演愈烈,就连夫胜宽也逐渐有所察觉。

“圆佑哥,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什么感觉?”全圆佑停下手里翻动登记簿的动作,一脸疑惑地望向夫胜宽。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太敏感了。”夫胜宽故作轻松地干笑了几声,刚一转过身便和崔瀚率对上了视线,眼里的惊恐不受控制地暴露出来,扯着哆哆嗦嗦的嘴角,反复向崔瀚率比着口型。

“要再去看一下吗?”崔瀚率同样用口型反问,见夫胜宽点了点头,便立刻侧身望向全圆佑。

“圆佑哥,我们两个再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人吧,一直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个办法。”

“那不要走远了,这里我也不太熟悉,有事电话联系。”

全圆佑本来还在烦恼该找怎样的借口才能支开这三个人,没想到一切竟然比自己预期的最好情况还要顺利。

在确认崔瀚率和夫胜宽已经走远后,全圆佑才拿起咖啡,朝一旁的小巷走去。

按照原本的计划,全圆佑会将自己的血倒进咖啡里,虽然血液会被稀释,对fork产生的吸引效果肯定远不及初,但这样掩人耳目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自己,不至于过分暴露身份从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是上天眷顾,所以才给全圆佑制造了这样的机会,深褐色的液体沿着杯口一顷而下,被倾倒进小巷的阴影里,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支烟放进嘴里,稍稍用力地将第一口吞进口腔,借着烟头闪烁的微弱火光,端详着那根装满自己血液的针管。

“哥哥……哥哥……”

不知从何而来的童音幽幽地飘进全圆佑的耳朵里,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像个机器人一般,用同样的音调反复呼唤着:“哥哥……哥哥……”

小女孩逆着光的方向站立,她低着脑袋,声音隐约有些发颤,听起来就像是哭泣时的抽动,听得全圆佑心里发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一边说话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向她靠近。

“怎么了?”

“和家人走散了吗?”

全圆佑在小女孩面前蹲下,侧着脸问她,可小女孩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机械地重复刚刚的话,但很快嘴里说的话就有了变化。

“哥哥……我肚子好饿。”

“好饿,我好饿啊。”

“好饿……”

“我给你拿点面包和牛奶可以吗?”

全圆佑小心翼翼地牵起女孩的手,想带她离开巷子,回到金珉奎的咖啡店里。

小女孩的手很快回握了,正当全圆佑打算带她朝咖啡店的方向走时,一阵猛烈的拉扯感突然拽着他向身后倒去,刺痛感随之从手臂上传来,全圆佑咬着牙勉强稳住脚,转身准备查看小女孩的情况时,才终于发现了异样。

小女孩柔软的小手不知何时变得尖锐了,她的指甲已经死死地扎进了全圆佑的皮肤,随之流淌出来的鲜血让小女孩瞬间变得兴奋,她终于仰起头,向全圆佑露出她那张几乎要将嘴角扯至脸颊的笑容。

“哥哥,你身上好香啊。”

“我肚子好饿。”

“我可以吃掉你吗?”

女孩的童声逐渐混杂着一阵不属于她所能发出的刺耳尖音,声嘶力竭地朝全圆佑大喊:

“让我吃掉你吧。”

“我好饿啊,好饿啊。”

“我真的好想吃了你!!”

随着最后那声尖叫,一股血液竟从小女孩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她的眼白迅速被血液浸透,和黑色的眼珠几乎融为一体,她贪婪地将全圆佑手臂上不再流淌的血液吮吸干净,随后试图将全圆佑的整个手掌都吞进自己的嘴里。

她实在是太小了,全圆佑的手几乎要和她的脸一样大,但她真的是太饿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饭了,对食物的渴望几乎占据了她的理智,她甚至不惜撕开自己的嘴角,将那个扯至脸颊的微笑永远地留在了自己的脸上,也终于将全圆佑的手掌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全圆佑浑身瘫软地跪坐在地上,任由女孩摆弄自己的身体。他本该挣脱的,他是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个小女孩,怎么会落得此刻这种无力动弹,任人摆布的局面呢?

这太奇怪了。

难道cake就只是为了作为fork的供给品,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毫无选择权,生理上本能地顺从于fork,只能寄希望于fork一刹那的心软,才能够得到下一个苟且偷生的机会。

为什么如此不公呢?

从全圆佑眼角流下的泪水滚落在地,默默地被地面上的阴影吞噬了,亦如此刻即将被吃掉的沉默的他自己。

女孩的牙齿已经扎入血肉,在她即将啃咬第一口时,不知何时出现的金珉奎,一把将全圆佑的身体扯了回来。

“ok,游戏结束。”

他把被女孩冷落在一旁的针筒踢到她面前,指了指针筒,又指了指自己怀里的全圆佑。

“这个归你,他归我,很公平。”

女孩抢不过金珉奎,只能退而求其次,气鼓鼓地拿着针筒走出了小巷,全圆佑却依旧没能从刚刚的状态里恢复过来,靠着墙不停地大喘气。

“就这么想死?”

“他不是才警告过你么?”

“怎么这么着急去送死啊?”

金珉奎冷嘲热讽道。

见全圆佑毫无反应,金珉奎便用手掐住全圆佑的脖子,把他按在墙壁上,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另一只手控制着全圆佑的双手,将它们死死地压向地面,但全圆佑依旧目光涣散,像木偶一般任由金珉奎摆弄。

莫名升起的怒火让金珉奎无处发泄,他把全圆佑的头推向一边,用牙齿将全圆佑脖颈上的药膏撕扯了下来,凑上去嗅了嗅味道,浅浅地笑出了声。

“我问你话呢,就这么想死吗?”

“往咖啡里放血?亏你想得出来。”

金珉奎瞥了一眼掉落在一旁的咖啡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让我猜猜看……你抽了左手手臂的血吧。”

“也难怪那个小女孩这么想吃掉你,你的血闻起来的确很好喝。”

“反正你也不听他的警告,与其死在不认识的人手里,倒不如死在我手里,起码你还认识我这张脸。”

“这个提议怎么样?我会轻一点的。”

金珉奎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全圆佑却意外地发出了声音。

“你是谁?”

tbc

cp:seventeen金珉奎x全圆佑

forkcake设定,有一定私设

ooc预警,请勿上升真人

“我是谁?玩失忆啊,又不是演电影。”

金珉奎对全圆佑的反应不以为意,但还是捏着他的脸颊左右看了看,确认脑袋周围没有伤口后,这才松开了手,随后靠在对面的墙上,欣赏着全圆佑颤抖不止的可怜模样。

“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快点站起来。”

说完还啧了啧嘴巴,就差把没耐心和厌恶全都写在脸上。

当急促的喘息渐渐趋于平静,理智也随之返回身体,全圆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抗拒,挣扎着抬起了头,在对上金珉奎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后,他平静地重述了刚才的问题: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心底的恐慌并没有随着小女孩的离开而消失,反而在与金珉奎独处时愈演愈烈。尽管全圆佑无法分清,这份恐慌究竟是cake对fork的慑服,还是对纯种fork的顺从,但也足以作为金珉奎是fork的证据。

但眼下全圆佑更想要知道的,是面前这个冷血无情,看起来格外有攻击性的金珉奎,究竟是他在暴露fork身份时才会露出的真面目,还是说,他和自己之前所见到的金珉奎并不是同一个人。

在先前的几次见面中,金珉奎的性格偶有反常,但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全圆佑对此也只是有所戒备,并没有认真地朝其他方面想。

可在刚刚的对话中,金珉奎不止一次地提到了“他”这个字眼。

[他才警告过你。]

[他的警告……]

可发出警告的人明明是金珉奎自己,为什么要用“他”来指代自己,而不用“我”呢?

这漏洞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让全圆佑觉得,是眼前这位金珉奎在利用自己的好奇,引诱自己怀疑他的身份,从而发现……不,应该是落入某个圈套。

某个明明可以避开,但确信他仍会踏入的圈套。

那就赌一把吧。

“你不是金珉奎。”

全圆佑的语气比刚刚还要笃定。

“金珉奎”很快变了脸色,露出了掌局者独有的游刃有余的笑脸,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全圆佑逼近。他把手搭在全圆佑的左胸口,脸几乎要贴上全圆佑,歪着脑袋朝全圆佑的眼睛里望着,试图要从中抓到什么似的。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金珉奎一样。”他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手腕一转,手臂一抬,把空荡荡的掌心对向全圆佑,勾了勾手。

“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换?”

“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命?”

全圆佑把“金珉奎”的手推向一旁,“那要看你给的信息是真是假,对我来说有没有用了。”

“那就算咯,我可不做这种赔本买卖。”

“金珉奎”耸了耸肩膀,转身朝巷口走去。

“我可以拿命做交换,但前提是你必须帮我实现我的目的。”

听完全圆佑的话后,“金珉奎”果然停下了脚步,转回了身。

“噢?什么目的,筹码这么大。”

“我要找到那些从z区逃出来的fork。”

“然后呢?”

“你是想把他们关起来呢,还是杀了呢?”

这句追问听上去就像是在问“下午茶想要喝冰美式还是拿铁”一样轻松,“金珉奎”一脸期待地看着全圆佑,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咖啡”的准备。

全圆佑没有回答。他来到s区的工作目的,是为了找到这些fork,阻止他们把s区也变成下一个绝人之境,至于找到后该如何处置,这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事。

虽然于私,他非常想选择后者。

见全圆佑迟迟没有回应,“金珉奎”又补了一句:

“如果你选的是后者,我会非常乐意帮忙。”

“……”

“你不是fork吗。”

这句意外的补充让全圆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思考力似乎也被卡了壳,毫不遮掩地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我是啊。”

“金珉奎”的坦白太过直截了当,以至于全圆佑都开始在心底反问自己,fork这种敏感的身份真的能这么直接承认吗?

“那你为什么愿意帮忙?”

没等“金珉奎”开口解释,全圆佑又急忙捂住他的嘴。

“等一下,先告诉我你是谁。”

以防万一,两人从小巷绕回到咖啡店的后厨。确定后门锁好后,全圆佑才稍微松了口气,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而“金珉奎”却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从橱柜里取了两个杯子出来,嘴里哼着不知名字的歌曲,慢悠悠地轻晃着手里的水壶。

“给,拿铁。”

道过谢后,全圆佑接过了“金珉奎”递来的杯子,看着那颗漂浮在杯面上的爱心拉花,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居然还真有心思泡杯咖啡再拉个花,不过这似乎能算得上是交好的征兆,自己刚刚还紧绷的心也因此放松了不少。

“边喝边聊吧。”

全圆佑点点头,但出于礼貌,他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等待“金珉奎”开口。

“我的确不是真正的金珉奎。”

“严格来说,我是他的姐姐。”

“人格分裂?”

初见时的经历,全圆佑仍历历在目。金珉奎的态度曾在短短的一瞬之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上一秒还友好和善地在听自己讲述前来拜访的缘由,下一秒就跟换了个人似得,神情冷漠不说,还差点动起了手。

但当初自己也只不过是在心底随口骂骂,完全没想到这有可能是真的。

“不是的。”

“你想听吗?想听的话还要再欠我们一个人情哦,你还得起吗?”

上一秒还神色严肃,否认自己说的话的人,下一秒又嬉皮笑脸地开始讨价还价,全圆佑擅自在心底默认了金珉奎有人格分裂的事实。为了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只能接过话,让对白继续进行下去。

“……”

“继续说。”

或许是看到自己开的玩笑并没有逗乐全圆佑,不愿自讨没趣的“金珉奎”很快收起了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把另外一张椅子搬了过来,和全圆佑面对面坐下。

“我是金珉奎的姐姐,生理上的,不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我们的父亲是最初从z区逃出来的fork,虽说是恢复了自我意识,但长时间的实验早已经把他身上残留的人性消磨殆尽,是个不受控制的残次品。”

“说他完全不受控制,其实也并不准确,自我意识的恢复顺带唤醒了他的繁衍本能,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说到这,她突然低下了头,沉默许久,才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听上去像是在嘲讽这个出现得完全不合时宜的繁衍本能,又像是在叹惋随之而来的,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命运。

“他绑架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后来她成为了我们的妈妈,最后变成了我们的食物。”

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仿佛刚刚所讲的事无关一个人的生死,甚至不是她的亲身经历一样。

全圆佑听得恍惚,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作出不恰当的回应,回过神来只看到她对自己露出了浅浅的笑,开口道:

“你放心,这里的我们不包括珉奎。”

“虽然从生理上说,珉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fork,但他的性格完全继承了我们的妈妈,温柔又善良,和他所想要的fork完全不一样。”

“这激怒了他。”

“后来呢。”全圆佑的追问听上去格外迫切,他隐约能够猜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但又不希望事情按自己所想,祈求从她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讲述。

“后来啊,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你要不要猜猜看?”

轻飘飘的对白在两人之间像是随着惯性摆动的秋千,荡啊荡啊,在捕捉到全圆佑奇怪的迫切后,她便故意推了一把,让他成为故事的主讲。

“是让金珉奎吃掉你吗。”

全圆佑很是抗拒,还没等开口便低下了头,不愿再与她对视。

“嗯。”

她看见全圆佑的肩膀反常地抖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看起来,你很能感同身受啊。”

她继续讲着故事。

“在他的折磨下,妈妈也渐渐变了。一开始还会反抗,像他进食的时候一样,发了疯一样撕咬他的皮肉,但她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女性,不管是撕咬能力还是下死手的决心,又怎么能比得上fork……”

“但他没有直接要妈妈的命,只是一点一点地破坏着她的身体,先是右手,然后是左腿……妈妈始终沉默不语,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人恶意破坏的人形玩偶。”

“也不知道是出于讨好,还是害怕,到最后我也成了他的帮凶。”

“还好珉奎没有。”

她长舒了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很快染红了眼眶。

“虽然珉奎并不是他想要的fork,但他始终认为身为男性的珉奎要比身为女性的我有用得多。他觉得只要金珉奎吃掉我,就能够成为更强的fork了,至少不会丢他的脸。”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的。”

“至于我是怎么被吃掉的,没什么印象了,应该是一点一点被吃掉的吧。我印象中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拽着我的内脏,把它们塞进珉奎的嘴里,血淋淋的一片,他哭不出声,我也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被他发现我还有力气看他,我的视觉也很快消失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我在吃他。”

“用珉奎的身体。”

“故事结束。”她重重地拍了拍手,装作打板的样子,看全圆佑依旧是那副没回过神的样子,便起身凑到了他面前。

“我都哭完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死的又不是你。”

全圆佑无法理解她怎么会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但此时如果回答“谢谢”有些不太恰当,他只好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

“没事,说不定你也会经历这种事,吃掉别人又或者是被吃掉,当个参考咯。”

“不过说出来的感觉可真好,谢啦。”

“你知道我的身份?”全圆佑本以为fork只能感知到自己作为cake的那一面,完全没想到她能感知到另外一半。

“一开始不知道的,只是觉得你的味道很奇怪,不像普通的人类,也没有cake的香味,更不像是我们的同类。”

“后来拿布朗尼测试了一下,就隐约猜到了。”

“那里面加的是cake的血吗。”

“嗯哼,你不是知道嘛。”

“提前声明一下,得到cake血液的途径有很多,但绝不是那种最糟糕的途径。”

“虽然我是fork,但现在这种状态,对cake的欲望自然也大不如前。”

“那金珉奎呢?他应该……”

全圆佑看见她摇了摇头,眼底露出的神色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悲伤。

“可能是因为妈妈和我的事情吧,他从来没有吃过cake。但一味抑制这种本能的渴求,只会让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后来他渐渐开始喝cake的血,但也仅限血液。”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金珉奎身上?为什么现在是你出来?金珉奎呢?”全圆佑一股脑地把好奇的问题全都抛了出来。

“不知道,小时候可能是出于珉奎的恐惧。长大后,我出现的频率会比之前高很多,珉奎因为不吃cake而昏倒的时候我会出现,情绪过激的时候我会出现……总之我有很多机会占用他的身体,但是我一般不会这样做。”

“这次是我主动想出来的,因为你要做但还没能做到的事情。”

“他是什么状态我不知道,可能和我平时一样,在睡觉吧。”

她突然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全圆佑。

“全圆佑,我不知道你这种一半一半的,对fork和cake分别是什么态度。”

“我不会像他一样,故意伤害普通人类或是cake,我对fork也没什么感觉,不管是吃也好,还是要他们死也罢,我都无所谓。”

“但是珉奎很想要他们的命。”

“而你似乎也想要找到他们,所以帮你也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她起身拉开了后厨与前厅之间的门,示意全圆佑跟自己一起出来。

“刚刚你也看到了,你耍的小聪明没多大用处,能认出来的总能认出来。”

“我希望你能死在找到他们之后,所以我再重申一遍,这里对你感兴趣的不止我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全圆佑问道。

“这不重要吧,我只不过是寄生在珉奎身体里的死人。”

“重要的。”全圆佑一字一字地强调着,再次重复道:

“你叫什么名字?”

“敏珠。”

“不要加上我的姓。”

敏珠走到离店门有一桌半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把全圆佑拉到自己身边,指着店门外不知何时排起的长队,说道:

“看吧。”

原本无人问津的摊位前突然多了很多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浩浩荡荡的队伍排了好远,显得之前毫无人烟的棚户区只不过是全圆佑的幻觉,而夫胜宽和崔瀚率两人忙得晕头乱向,似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当全圆佑看见夫胜宽趁着去车厢后取东西的间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时,他也下意识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

随之响起的震动声,只响了一下就被金珉奎关掉了,全圆佑的下巴随即被他禁锢在掌心,当脸被强行扭向一侧时,他的嘴唇很快就贴了上来。但这并不是一个吻,金珉奎野蛮地用牙齿啃咬着全圆佑的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嘴里越来越浓,他才松开手。

“抬头。”金珉奎说。

在失去了金珉奎的遮挡后,全圆佑能够感受到那来自窗外的视线,此刻正聚集在自己身上。

他在心底默默倒数着,一鼓作气抬起了头。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脸上的笑在全圆佑看来狰狞无比,似乎下一秒就会像那个小女孩一样,撕开自己的嘴角,把这个笑容永远地留在脸上。

“游戏开始了,欢迎来到棚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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