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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鲸饮未吞江剑气已横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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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城地处北地,却有着不逊江南的好春景,四方大路荟聚之地来往客旅诸多,因此得以而名满天下。

五年前赵乾景剑术小成,按照师门惯例理应下山游历一番,见过江山美景,塞外风光,与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筹光交错,方可领悟剑道之大成。

剑圣一贯放养弟子,门下子弟各凭手中之剑,若非逢生死攸关之际,剑圣绝不轻易插手。这回对赵乾景却格外上心,大师兄和三师姐都随其出阁,一路向北地而去。

过路锦州之时碰上了只闻名不见人的二师兄,趁着三人酒醉言欢,赵乾景自己偷跑了出来,策马扬鞭一路向小春城而去。

樊笼再大束缚久了也只是一道枷锁,少年人不经拘束,赵乾景更是天性肆意洒脱,他从不是娇养乖顺的金丝雀,而是只有胆量也有野心的小鹰,十年磨剑已初露锋芒。

彼时赵乾景初入江湖未经剑影刀光,可剑圣弟子又有哪一个会是无名之辈,哪怕放至中原以外都是能引来人侧目的存在。比赵乾景更有名的是他手中的横秋剑,“鲸饮未吞江,剑气已横秋”,少年时的赵乾景未得显名但横秋剑却位列名谱前列,赵乾景入门时由剑圣亲赐,并告知各派自己不再收徒。至此无数人想一睹这位剑圣关门弟子的风采,然而剑圣将他保护的太好,这些人也不敢轻易到剑阁门前叫嚣,这次赵乾景下山游历,早已有无数人摩拳擦掌,想要一试横秋剑的锋芒。

而于赵乾景而言,他从不觉得有负担,师父即给了他横秋剑,便是觉得除了他无人再拿的起来。十年磨一剑,每日出剑万次,夜以继日的修行,为的都是拔剑时能畅快一战。

今时恰逢小春城春和景明,赵乾景自城外繁景处流连,惜春景草木收敛起剑光,与城中出游的贵人一道揽尽了春光。闲谈间听闻城中有佳酿梨花白,性味甘醇,赵乾景欣然前往,折了一支春色带入小春城中。

觥筹交错间赵乾景拍栏独酌,微醺间宽松的红衣袖口处撒上了酒水,他将沾湿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了一截手腕,不逊手中春景枝头的梨花雪色。

闲坐间赵乾景只觉旁侧目光频频,回首间与人对上了目光,他以为吴磊对他手中的春色感兴趣,于是大方相赠,两杯酒水下肚两人结识为友。

直到后来赵乾景才知道,吴磊不是对他手中的春景感兴趣,而是看上了他的人。

在小春城时的吴磊还不是手握权柄的大将军,只是城防驻军的一个副将,初见时赵乾景薄醉未醒,并未分辨出他是习武之人,只是被那双深邃柔和的眼睛吸引。在小春城的吴磊更是谦逊随和,读过圣贤书的他浸润着儒雅平和,全然不似军旅中人。

小春城无战事,副将轮值上衙空闲的时间很多,两人时常相约赏景、比如切磋,赵乾景出门没带多少银钱,眼见荷包空空便厚着脸皮搬入了吴磊家中,成日里跟着吴磊出入顺带蹭吃蹭喝。起先赵乾景还颇为客气的在吴磊的表字砚策后带个兄字,后来就直呼表字,再到后面直接喊起了本名,吴磊也不恼,每每听见赵乾景喊自己的名字都会轻松一笑。

洗砚修良策,敲松拟素贞。

吴磊的字取自这句诗,是他还在太学读书时恩师赐名,后来他弃笔投戎远离故土,从十夫长坐起军功累迁至小春城的副将,这个表字也就很少有人再叫了。

在小春城的这段安逸逍遥的时光,可以说是赵乾景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比他年长八岁的吴磊于他而言亦师亦友,未尝父母舐犊之情的赵乾景在他这里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更将名为情爱的种子埋进了心田。

北雁纷飞之际北方游牧的部族养足的马匹,领兵南下入侵北凉腹地,眼见边境将破,小春城也岌岌可危。城中富贵人家携妇孺南下避祸,贫苦人家尚在犹疑要不要舍家逃离,吴磊留守军营的日子也越来越多,战事一触即发。

硝烟将起前师兄师姐寻到了小春城来,将赵乾景带离了小春城,他虽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吴磊也选择离开小春城到前线去保卫国土。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这一战打的艰难,零落飘摇间无数英魂陨落,一次次兵戎交接下吴磊活了下来,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谋略被拔擢为领兵的主将,成了万千将士的主心骨。

在南地游历的赵乾景时不时向北方来的游侠商客打听着战事近况,一面又挂念着吴磊的安危。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可惜却不会有家书送到他的手上。

赵乾景接了战书,一连应战十几场皆不落下风,在挑败了华山派的大弟子后名声渐盛,也在此刻传来了边境大捷的消息。那一日赵乾景登楼独酌,夜半于高楼上眺望,只是有重山千水阻隔,终看不见北地的月光。

他只身往南远行,继续应战对手,打磨着手中的横秋剑。

临近年关之时,听闻吴磊因军功擢拔回京,接受皇帝册封成了威名振振的安北大将军。皇帝这一举动名为升迁实为夺权,他怕吴磊在军中威名太盛,于是折断了他的羽翼将他困在了长安城中。而令武将们愤愤不平的是吴磊的态度,没有不甘愤懑,反倒欣然接受,紧接着走马上任安于朝堂,没有半分记挂旧部之心,全然一副贪权慕名的嘴脸。

听完坊间传出的这些话赵乾景摇了摇头,他心知吴磊不是贪念权术之人,能让他留在长安城的要么为情要么为义。

于是红衣剑客第一次踏入青砖红瓦的长安城,于庄严肃穆的大将军府中见到了吴磊,一年多不见赵乾景的身量长高了不少,已经能与吴磊的目光持平。只是那双让赵乾景留恋的眼眸中换上了疲惫色,在落在他的肩头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这时赵乾景才知先前已故的年轻太傅是吴磊的同窗故交,更是难得一见的英才,精彩绝艳的少年郎年少入阁辅政,只可惜天妒英才缠绵病榻。长安城中人心难测,熙攘之间只为一个“利”字,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他只能在临终之时托孤吴磊,絮絮间追忆起少年同窗事,祈求吴磊留在长安辅佐太子,以望能达年少安社稷之言。

权谋心术非吴磊贪念,只是故友之托孰能轻易舍去,他只能选择留下,卷入那诡谲云波的朝堂之中。

从那以后赵乾景频繁出入京城,人人都说剑圣弟子想要超越他老人家成就一番大事实为难事,投效帝王不失为上策,这其间向赵乾景抛出橄榄枝的人不少,殊不知他本无意于此,能让他逗留长安城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风言风语一多,难免传入剑圣的耳中,赵乾景怕师父误会,特意回了师门一趟。大师兄外出访友未归,是三师姐将他带到了师父闭关处,他跪在门前向剑圣解释,自己出入京城只为友人,绝未有背离师父之意。

剑圣闭关之处寒潭冷气侵骨,流水在世间大能的威压之下流动却不闻声响,秋风只停留在潭水之外不敢侵扰。赵乾景身负武功犹觉凉寒,却仍跪的笔直,不敢轻动半分,直至剑圣开口道无妨,他才稍松了口气,叩首后轻步退去。

后来是三师姐同他说,剑圣已至大道无欲之境,弟子做什么他都不会干预,哪怕是当初二师兄自立门户,师父也无半句怨怼之言,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就好。

到此赵乾景尚不知自己的所求的本心是什么,极致的剑法或是江湖百派的敬仰?这些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剑法是师父传授,不是他的选择,而名望于他更若浮云飘寥。

他继续行于四境江湖与京城长安之间,寻求这自己的“道”,到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就陷入了情爱的蛛网中,爱上了他更离不开他。

而吴磊则是对他一见倾心。

北凉京都长安一直以来都被视为纸醉迷金的繁华地,贵胄云集处享乐之法自然也层出不穷,勾栏瓦舍中的花样暂且不表,单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搏红颜一笑的把戏细数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哪怕是走马观花,数年间耳熏目染下也悉知不少,只是他们二人间无需这些来调和情感,这些身外之物于赵乾景而言还不如一场淋漓酣畅的比试来的痛快。

吟风颂月于他们而言犹如飘渺云烟过,远不如适逢佳节时,小酌两杯赵乾景从小春城带来的梨花白来的痛快。

两人在感情上没什么花样可言,吴磊把花样尽数用在了床上,赵乾景也乐意陪他玩这些。云雨过后打落梨花分外惹人眼,只是这梨花添了些桃花颜色,又落在隐匿处,只有洞悉其中的人才能看得见。

吴磊是个分外清醒克制的人,哪怕是推杯逢源的宴请上也从未有过失态,这源于多年领兵征伐时的运筹帷幄,也是这几年浸润朝局苦心经营后的习惯。可夜幕无人之际,他也会情欲难忍,赵乾景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剑圣弟子一生都是骄人的存在,每逢这种时候他总会在言语间挑逗一二,甚至短暂的接过主动权。可换来的结果总是被心上人翻来覆去的折腾,直至到他带着哭腔,一遍遍求饶说着不要。

之后赵乾景看着身上留下的印子,总会咬牙切齿的骂一句:“属狗的。”

只是话音未落就会被吴磊居高临下的吻堵回去,灼热的吐息间是温柔的侵略,待到赵乾景反应过来已然城门洞开,全然错失了反击的机会。之后晕晕乎乎被吴磊伺候这换上衣衫,在脚掌触地感受到酸软时放下一句从来都不会作数的狠话。

“我再也不会陪你玩这些!”

昨夜雨疏风骤,零落又见灼灼。待到翌日暖阳高照,安北大将军长于发号施令的手拾起花色,犹如携羽令虎符时一般娴熟,经久持剑的指腹和掌心都是粗糙的。

虽经年累月的在外奔波,但赵乾景里衣下的肌肤依旧白皙娇嫩,红透处本就敏感,只是眼皮还在打架不愿睁开。被这般揉搓过后,换来的是他将被子拽过来蒙在了脸上,翻着向里背对着吴磊,推开了吴磊搅扰自己清梦的手,随之从喉咙中渗出一句“痒”。

都说剑客是世间最无情的人,更无人能让剑客卸下全部的防备,哪怕是当年在师门剑阁之时,赵乾景也不敢在剑圣打坐之时轻易近身。

吴磊对他而言是个例外,也是唯一的例外,自小春城初见起就步步退让,只是这一让步,失去的主动权可不是一星半点,只要是安睡在吴磊身边,无论被枕边人不移目光的打量多久都不会警觉转醒。

难得闲暇的休沐日吴磊可不会浪费在睡觉上,只是赵乾景的造访让他也无心旁骛,只想和有情人黏在一处。

臀腿间的薄被被吴磊掀开,未着寸缕的双腿暴露在了视野之下,帷幔被再次放下,密闭的空间逐渐浮现出熟稔的温热。吴磊的指腹划过腰腹间紧实有力的肌肉,掠过吻/痕之时轻轻按压了一下,换来的只有被衾下一声被搅扰后的轻哼。

他见赵乾景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手指滑动向下,揉了一把昨夜被他揉捏已久的臀肉,上面还残存着温存后因力道未收好留下的指印,随后探入臀间隐秘处,与阻力纠缠片刻后就伸进去一个指节。

赵乾景被熟悉的潮热浸透了,白皙的脖颈间染了上了桃花色,就连平日里冰冷的耳垂都变得滚烫起来。随着汗水的淌落,平日里握剑的手骤然攥紧,带给流过处的肌肤的是和内里一样的微凉。

晦暗处是极致的欢愉给人以享受,他们皆乐在其中。

赵乾景从里到外都湿透了,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身体疲软,数秒过后才清晰起来。

吴磊的存在感太强了,两人紧贴在一处,他几乎能感受到吴磊呼吸的起伏,这时他也发觉自己身后那处仍充盈着。

“起来了。”喑哑的声音中带着未消散的情欲,尾音少了少年人平日里的张扬狷狂,多了几分旖旎绵长。

脱离身体的那一刻,松软泛红的穴口来不及收回,内里的白浊失去了阻隔顺着动作流了出来,让本就备受揉搓的床单变得更糟糕了起来。

大腿处自然有所感觉,赵乾景一下子脸红了起来,吴磊盯着红帐色看了一会,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赵乾景的目光后又没敢出声。

心上人面皮薄,再多说怕是要翻脸了,吴磊只能捞起早已滚落到床下的衣裳,麻利的去烧水了。

昨夜的柴火尚未燃尽,吴磊重新引了火种,又往里添了几根新柴。手握权柄的大将军原本无需劳动己身,昨夜两人温存后沐浴的热水就是亲卫备下的,再回想起昨夜云雨正盛时讲的“再喊大声些把守夜的人招来”,此时若再喊人来赵乾景怕是又要和自己闹一场别扭。

备好汤浴后,吴磊回到了房中,帐中不见了声响撩开帷幔一看果然又睡了过去。吴磊轻笑了下,手臂穿过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在离开床面时赵乾景十分自然的环上了吴磊的肩背,却没有要转醒的意思。

直至浸入浴桶中赵乾景才从昏沉中转醒,他捧水洗了把脸,重新对焦的双眼迅速捕捉到了吴磊的身影。

他不假思索道:“几时了?不去上衙?”

“你在这我哪舍得走。”

赵乾景听了这话,不高兴的转过头去道:“骗子,我才不要听你的鬼话。”

也不怪赵乾景不信,吴磊在这方面的信用确实很低,他是个爱兵如子的将军,身在中枢一日便要呕心沥血,以至先前的诸多许诺皆因朝堂公务未得兑现。真要是忙起来,两人时常连个喝酒闲谈的时间都没有,因而赵乾景虽频繁出入将军府却甚少长时间逗留。

吴磊自知亏欠了他,是他说要相伴一生逍遥江湖,只是世事无常,他们终究没有逃过命运的拨弄。

眼前人是他一生挚爱,任他再如何铁石心肠,也无法只将一句轻飘飘的“抱歉”说出口。

粗糙的掌心尽可能轻柔的捧起了爱人的两颊,他俯身下去,轻啄起唇齿间的温热。

这场沐浴持续的时间有些漫长,“啪啪”的拍打声混杂在水声中,还有压抑在喉咙间不肯轻易脱口的哀吟。两人汗如雨下,只是在水雾弥漫的浴室中无所察觉。

最终赵乾景被吴磊抱了出来,拿软布替他擦着头发,又任劳任怨的伺候着他换上了衣衫,这一来二去就到了晌午,当真没有半分要去上衙的意思。用过午膳后,两人又滚到了一处,这次没有胡闹,同枕而眠补上了昨夜的睡眠。

赵乾景心思通透,但他却不愿耗费心力去猜吴磊的心思,既然自己选择了他自当交出百分百的信任。若剑圣在此必然会提点他几句“用剑之人,除了手中之剑皆不可信”之类的话,但赵乾景不是剑圣,他没有师父长岁经年的阅历,没有位高者的谋算与考量。他想赌自己的眼光不差,赌吴磊对自己同样用情至深。

事实证明赵乾景赌对了,又或者说吴磊也是压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在这场博弈中两人皆将真情交付,早已谁也离不开谁了。

吴磊这回说到做到,当真的卸了大半职务,也不再在朝堂上争执激言,能不去的场合一律辞绝,安安心心关起门过起了日子。又过了些时日他对外自称身体抱恙,又在皇帝面前卖了一顿惨,说自己沉疴难消准备告老还乡。年轻有为的大将军要致仕辞官,皇帝自然不许,便稍加宽容让他在京修养,免了其公务上朝,官职俸禄照旧。

许诺既成,赵乾景也没有理由不给面子,他当真长留在了长安,安居于将军府中。两人同进同出,闲逛长安近郊秋景清风,也在秋月姣好时登楼饮宴,好不快活自在。

府中人得了吴磊的吩咐,自是不敢对赵乾景有一分一毫的怠慢,甚至比对吴磊这个正头主子还礼重。旁人只知道他是贵客,亲卫却知道两人的关系,内院之中行为少不了亲近,自然无法避开守夜的亲卫。有时候吴磊还会攥着赵乾景的窄腰,故意说几句让他再叫大声点让外面人都听见之类的荤话,赵乾景面皮薄,每到这时都难已自抑。

转眼又至深秋时节,长安时节变化无端天气骤然寒凉,好在赵乾景一年四季的衣物都有留在将军府,打开衣柜离层翻找出来件去年的旧衣,上身之后才发觉腰间原本放量多出的半寸变得贴身,对着铜镜自观其影,原本瘦削的脸庞有了些许肉感,后知后觉到自己被吴磊喂胖了。

少年郎爱美,赵乾景如临大敌一般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转头找上吴磊控诉起他的种种“罪行”来。

身穿素衣常服的吴磊周身温润,放下书页端详着站在斜射入屋中的阳光下的赵乾景,不由得勾起笑意,此时吴磊的目光是独有的深情,无需开口已然让赵乾景深陷其中。

“都怪你!我胖了。”

吴磊起身在他的腰身侧比量了一下,不打腹稿道:“哪有,刚刚好。”

“衣服都小了!”赵乾景揪起衣角,愤愤道。

“那可能是洗缩水了。”

这话一出赵乾景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十几俩一匹的料子洗的缩水,要是让织造局听见怕是要只喊冤枉。

于是强加狡辩的安北大将军被拉到院中成了陪练,两人武功不相上下,切磋过招恰是棋逢对手,起先还是一本正经,没过多久就撩动说起了情话,最后横秋剑一丢,被拦腰抱进了屋里。

北地的寒风一吹,吹来风雪寒霜、草木零落,亦吹来边角号声战火狼烟,边北战事吃紧,眼见就要城破失关。

将军府书房的灯火燃起又熄灭,吴磊对着不见皓月的夜空,燃尽了手上的书页。转身回屋看到睡熟的赵乾景,一时间难做决断。

朝堂上吵得火热,主和派已然磋商起和亲修好之事,久不见人影的吴磊忽而出现了早朝纸上,言语铿锵如故。

等到吴磊领了圣旨虎符回府点兵,赵乾景恰拎了梨花白回来,踏入府内只见满院草木零落盔甲肃杀,隔着人群与兵甲对上了目光。

下属散去后独留下两人,赵乾景还拎着手中的梨花白一时无言。

披甲持剑的吴磊再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怎么突然买酒了?”

“昨夜梦回小春城,想起和你同饮梨花白的日子了,”赵乾景语调平淡,强忍着情绪,“那就当践行酒了。”

酒入杯盏不做他言,两人举杯对望,赵乾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将军凯旋。”

吴磊不做言语只有杯酒下肚,直到临行前赵乾景还是红了眼眶,两人只隔着一臂的距离却犹如千里,他说:“吴磊,你不讲信用。”

“对不起小景,我是个将军。”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赵乾景不是没尝过离别苦,只是从前吴磊总会在原地等候他的归来,由此无论风霜雨雪皆有归处可依,但这一次却是吴磊离开了家园。

将军府的亲兵都跟着吴磊开赴边境,平日里的嬉笑声落幕,只留下遍地黄叶,寒鸦空枝。老仆亲眼目睹了太多人离去,那双苍老干枯的手每年都要要京郊无人处填上数铲黄土,他相识的人越来越少,逗留在京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古来至今征伐无数,不是每个命陨黄沙的将士都能有幸马革裹尸。

眼见黄叶将要落尽,距离大军开拔已过了五日,这五日间不时有前线的消息传入长安,有时也有报丧的信函。

边境又失一城,守关的主将全部战死马前,不曾退让一步。

午夜叠梦,许久未深陷其中的赵乾景忽而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薄纱,枕边却是空落无人。

他将旁边无人的枕头上的纹样抚平了一遍又一遍,双目干涩却也不肯再闭眼,他怕再看见血染甲胄的场景,他怕他的心上人会倒在小春城前。

旦日晨兴,赵乾景收拾好了行囊向府中的仆从辞行。老仆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这一日,只是叹气摇头却未曾多做挽留,到最后只是往他的包袱中添了些干粮,并嘱咐他切莫露于人前。

起先赵乾景不知老仆的叮嘱是何用意,直至他一路向北,看见满地哀鸿、饿殍遍野,逃亡的人们眼神里带着恐惧和求生的渴望,拼命索取着一切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粮食价高,很多铺子怕人哄抢甚至不敢开门,赵乾景这才明白了老仆的用心,他紧紧抱住了包袱,加快了赶路的步子。

越是向北见闻越是惨淡凄凉,赵乾景到底是心软,忍不住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路边奄奄一息孩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饶是他武功上乘,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却也不得不束缚起手脚,最终只能趁着他们抢包袱中的干粮脱身逃离。

赵乾景一人独行,又是星夜兼程的赶路,脚程自然比吴磊所率的大军要快些,虽然晚了些时日出发,但他还是赶在大军驻扎小春城的当日傍晚进了城。

北地霜寒凄冷,才下过雪的夜晚更是严寒,赵乾景穿着薄纱,在军营外围被冻的够呛,他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被巡营的守卫发现。

小春城内还算安稳,本来他可以找个客栈休息,可他却按耐不住心头的思念,他就想这样看着吴磊,哪怕是远远望着也好。

十几日过去已入深秋,北地比不得长安,荒郊野地更难与将军府的锦衣玉食相提并论,赵乾景寻觅了小半个时辰,才寻到个遮风又视野好的去处。他将外袍的衣领向上提了提,一面抱紧了怀中的横秋剑,一直看着吴磊巡营完毕回到营帐。

寒风吹得他手脚发麻,远处是不是传来野狼的吼叫,一直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临近天明时分总是人最疲惫的时刻,眼瞅着就到了最后一班换防的时候,一夜无数侍卫们不免也放下了三四分警惕,只等着晨曦降临。

周遭被扰乱的气流声扰动了浅眠中的赵乾景,剑客的眼眸在夜间忽而睁开,只见几个黑影从旁掠过,直冲驻扎的营帐而去

漏夜行刺,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赵乾景立刻起身,尾随那些黑衣刺客而去。

剑客传人并非浪得虚名,横秋剑出鞘扫落了黑鸦,搏斗声惊醒了营中守卫,大喊声锣鼓声响成一片,瞬时间整个营地灯火通明。

赵乾景与为首者搏了几个回合,却没落到什么好处,他左臂中了那人一剑,末了又被其伤在腹部,摔落在营地间。落地处没有借力,赵乾景摔得结结实实,腰背臀腿皆一片刺痛,腹部受的那一掌伤了内里,血止不住从嘴里流出。

刺客逃走的速度极快,他甚至来不及起身追缉,才想偏头将嘴里的血沫吐出,几柄刀已然架在了他的颈上,更有无数兵刃指向他。

行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主帐,吴磊问讯而来,见到的却是被俘的赵乾景,不由错愕万分。

那张明艳张扬的面容上染了殷红色,少年人清澈的眼眸望像他时带着喜难以遮掩的悦色。

眼见赵乾景要挣扎起身,看守的侍卫作势要踹,却被吴磊身边的亲卫呵止:“给景公子松绑!他不是刺客!”

侍卫自然一脸茫然,还未上手松绑,年轻剑客已然被他们的大将军揽入怀中,亲手解了他身上的舒服,又抬手抹去了他嘴角处的血痕。

“我想你。”赵乾景说。

本来吴磊心中有千万句言语,他想说赵乾景不该到这里来,又想责斥他不顾自己的安慰周全,但全被赵乾景这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间。

他何尝不是日日煎熬,相思难却。

当看到赵乾景身上的伤后,吴磊冷了脸色,他吩咐了亲卫叫军医来,一面打横抱起来赵乾景大步向自己的帐中走去。

“吴磊你放开我,我又不是腿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少年人争强好胜又要面子,被这么多人盯着赵乾景自然不肯示弱。

对此吴磊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亲卫是吴磊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自然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帮忙撩起了帐帘就在外面候着军医到来。

吴磊睡前卸了甲,出帐时又只来得及批了件外袍,两人十几日没有亲密接触,赵乾景的后背一碰上吴磊臂间紧实的肌肉,不由脸红了起来,内里一股不明缘由的滚烫正在蔓延。

赵乾景被吴磊安置在了塌上,这一路上吴磊都没说过话,微蹙的眉头更让赵乾景明白他是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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