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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是他从闹哄哄的人群中走来,来到我的跟前。他托着一个不锈钢饭盒,里面有两个清淡得看不见油水的素菜,以及一点白饭。
“你好,又来看你舅舅了?”他向我搭话,一如既往开朗的语调。
“啊对的,来看看食堂吃的怎么样。”我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话。
“哦”他点点头,随即很坦诚地笑了一下,“说实话,就这些。”他示意我看向他的饭盒。我再次看向他饭盒里的两个菜,一个是油渣莲白,一个是青椒土豆丝,但都像是被水炒出来的。视线上移,不自主地,我瞟了一眼他的衣领,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有扣严实,可以看见明显的锁骨。
我迅速收回视线,礼貌地抿嘴笑了一下,眼神却飘忽不敢与他对视。他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我想起一个词叫匀称。
他说他要上去了,我说我和你一起吧。他走在我的前面,背很直,走路速度不快,看不出来为什么在这住院。我不好意思和他搭话,更不好意思问他生的是什么病。
我和他就这样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日薄西山,这段路依然燥热,但阳光已然变得柔和不少。他垂下来的那只手臂,胳膊、手腕和手背上都是针眼,新的旧的,一齐扎在我的心上。
医院室内的凉风让我冷静下来,食堂到住院楼不过五十米,我却走得背心都湿透了。两个护工推着一张沾血的移动床从电梯里出来,我的心跳了一下,抬头却发现他已经站在里面替我挡住了电梯门。他没有催我,我走了进去,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上升楼层变化的数字,每到一层响起的叮声,逐渐挤满人的狭窄电梯,我感觉有些呼吸困难。我艰难地缩着身体,避免和他人有身体接触,因为忘记了听谁说的“医院里全是病菌。”
但还是碰到了,接触的那一刻竟是有些微凉的,是他的手臂。我想挪开,却因为拥挤而动弹不得,渐渐地,我感觉到了他的体温。
完了,我心想,又要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