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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保佑我吧,我的魔神大人。”

他心中信仰已经被另一人悄然代替。在无知无觉间,在潜移默化的陪伴里,他的信仰不再只是没有温度的神像,不再是空有经典的传道者,而是能够切实来到他梦里的,自称魔神之人。

异常糟糕的雪夜。天上还是笼着不见日月的浓云,供给已经快跟不上了,但后续物资依旧未到,所有人都只能节约粮食以防彻底断粮。帝释天没有要求特殊优待,只是食用比他人更少的食物,然后极力用烈酒把自己灌醉。

胃里被劣质酒精烧灼到产生了撕裂般的痛楚,他不感觉饿,只是整个人仿佛要从内部燃烧起来,把这该死的大雪烧融。

酒精带来令人意外的冷静。帝释天裹上狐裘,掀开营帘。

“给我一次机会。倘若我失败或造成重大伤亡,那便分食我的血肉充饥罢。”

用一场豪赌,博取一切的开始。

帝释天会永远记得那场胜利。在他指挥下一小支兵力顶着风雪随他奇袭敌人后备粮草,守卫逐个暗杀。能装下的一并带走,那些带不走的,几乎都被一把火化为无法再使用的残骸。待到敌方恢复暴雪阻断的通讯反应过来,他们早在对方攻击范围以外满载而归。

及营地,雪恰停息。帝释天羸弱的身上落满雪花显得难堪重负,但他始终是直着身体的,那样温暖笑着,以掠夺的方式给己方带来希望。

“现在胃还疼吗?”梦里,魔神反倒更关心他的身体而非他描述得惊险刺激的战斗:“不要总亏欠自己。”

帝释天假装放在心上,话锋一转询问魔神:“魔神大人,可以教我兵法吗?我感觉今天所为还是有颇多不足,看来太过于稚嫩了。”

高大的魔神一扫往日只是钓鱼下厨的柔和,显得气魄很是摄人。明明看不清面孔,可帝释天总觉得他在审视自己。

“对,有缺。”魔神随手在地上捏出个沙盘,示意帝释天在对面坐好,果真进行异常详尽的解释并提出改进建议。

帝释天仔细听着,那样乖巧,让魔神那点小小的虚荣心接近盛满。

“您真像无所不知且无所不能啊,魔神大人。”末了,帝释天浅笑惊叹。

那雪夜对大多数人并不是好天气,于帝释天而言,却是一个。

他永远都无法挽救所有人,他永远都不能滞留在原处不前。无论是从高处被人推落谷底还是从最底端回到高处,他必须不断去追求抛却外物本心最诚挚的愿望,无论使用何种方法、历经几多心碎。只要能达成那个愿望,无论何种绝望,他都甘之如饴。

兵权才是掌握大权的重中之重。它是无数人垂涎的渴盼,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双刃兵器。帝释天要做的,是尽量在无人觉察的地方蚕食这块甜美蛋糕,假借效忠家族之名给予傲慢者最深最痛的致命重击,将操盘手变作傀儡。

信鸽带来亲切虚假关切。

「吾弟,见字如晤。父亲听闻你身体向来不好怕你在军中受到暗算,特送来助手与补品,记得及时收下。」

「致帝释天,族人都很高兴你能够取得这次重要战争的局部胜利,还请继续上前,我们都为你高兴。」

「将军,族长为你如今的辉煌成就感到荣幸。不知近来可有时间回家族一聚?和谈后,你的名字将成为家族永远的荣耀。」

帝释天很清楚,他们只是认为自己还是任人摆布的玩偶。玩偶不会背离主人,只会在主人看似有情的关爱下归顺主人心意为主人挣得更多的快乐。出身使他能够以不过分费力的手段握住重权,也能在她还不够强大时把城堡碾为废墟。

自己是扮演者,也是会在他人不经意间把丝线握入手中的人。在多年隐忍后,如果把现状比作国际象棋,那帝释天少说也该走到皇后之位。

国王虚有其表,真正的权力早已被少数人瓜分。多年征战稳夺重权的帝释天,毫无疑问分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

终于,当帝释天平定外患率领军队进入都城之时,发现他脱离掌控的人只能看着他背影咬牙。可惜他早已不再是浅水里柔弱待采的娇花,谁敢来犯,只能被以最残酷手段镇压。

“长大了。”魔神还是比帝释天高出许多,温柔地抚过柔软发丝,暗藏着难以察觉的情绪:“帝释天。”

“我在您面前永远年轻。”帝释天斜靠在阿修罗怀中,显然失去最开始的生疏:“魔神大人,直到我死……”

“你不准提那个字眼。”魔神意识到自己语气似乎太重,又放缓一些:“我是说,不要想着你的死期,永远。”

“我虽空有神子的名号,也不过凡人罢了。”帝释天合上眼,感觉无比安详而宁静,好像找到永恒的归宿。

我这样满手血腥的罪人定不会去往天堂,帝释天自嘲,将魔神大人的怀抱看作归宿再合理不过。它不如母亲唯一一次清醒时抱住他那样柔软到只剩下心碎,裹挟着他暂时还没能明白的安全感,好像生活的一切辛苦都被治愈消解。

他想要过度贪恋这个怀抱,生出青年人应有的情愫,渴望将对方留在身边,被完全征服。他想要有与之比肩的高度和勇敢,追逐他的脚步,成为可以和他并立的存在。到那时他才会点明那些越界的依赖和爱慕,把所想变作现实。

哪怕他走到再高的地方,手上掌控多少权势,今生都绝无可能。

所以帝释天只能在梦里欺骗自己,表现出雏鸟的依恋,汲取对方的温度。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他连对方的长相都无权看清,又能提出什么僭越要求?魔神来到他的身边,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神迹。像是久战获胜后落在他身上的一线光芒,穿过纯净天穹与污浊凡世的阻碍,把光明加冕在银光闪烁的盔甲上。

“我不在乎他们对我的称谓。”帝释天在临近更深梦境里低喃:“所谓神子,到现在更像是血池生出的莲。”

魔神掌上布满了茧,顺光滑的脊背划过。略痒。帝释天在他怀中睡去,他也就那样静静陪伴,没有一丝倦意。

“你看上去好乖。”魔神声音有些发紧:“也只有在梦里。”

帝释天因为惧痒,眼睛打开条介于真实和虚无的裂隙。透过这缝,他在模糊意识里终于铭刻下魔神本真的面容——眉目坚毅,非善非恶;戾气深重,又有着和外表截然相反的温柔。

白羽是鸟飞到已经近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的高空时落下的。帝释天为自己戴上那顶奢华沉重的皇冠时,一片羽毛恰巧拂过他的指尖,好像有人刻意在这样无人敢发声的时刻进行恶劣暧昧的挑逗。他用手帕擦净手上刚刚沾染的血迹,单膝跪下,拾起那片不合时宜的白羽。

“为什么要坠下到这禁锢呢?”

帝释天走到窗前伸出手,看羽毛随风又起新的旅途。

没有人敢将新皇的名讳道出。他那样干脆利落地占据最尊贵的帝位,又把狂妄骄横骑在他们头上的人斩草除根。堪称苛刻的政令条条把人锁住不得动弹,铁血手腕又叫人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他们安宁了么?

他们终于安宁了。

他们真的解脱了么?

我不知道。

帝释天陷入了无梦的噩梦里。梦里不再有魔神的身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血,誓要他反思一路走来所有的过错与深重罪孽。他眼里所有的水,发出的莲,都是让人发怵反胃的腥红。无需那些背地里的诅咒,他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当白鸟在冬日清晨啄响木门时,帝释天似有所感,回望这片暗蕴生机和危难的土地。光再次洒满他周身,照得发丝如宝石折射万丈光芒。身上的披风也被霞光映得仿佛燃着一团火,温暖他在王座上冰冷已久的身躯。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眉心,好似爱侣迟来安慰的吻。

帝释天感觉自己身轻如羽,终于也踏上那些轨道以外的路。这是他第一次追寻这看似后天又像本能的旅途,他本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何方,直到一次次将心底燃着的火焰盘问。

一个答案,一个机会。

一位只出现在梦境中的人。

心中燃着的火,是指引前路的光。

他们都说我们生于苦海,修行为筏,驶至极乐彼岸。我不知何意,我的爱人。他们让世人忍受苦难,我却只愿他们此生便脱离苦海,以我为筏。

你呢?

你愿共渡众生,还是只愿渡我呢?

帝释天已经分不清自己与沿途积雪的区别。彻骨的冷意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钻入不足以御寒的衣物,在某些晃神中,他已经融入了这方看不见与归处的茫茫天地。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骨血是否鲜活,只知道自己还有近乎消弭的意识。

那是永夜中的一豆灯,是暴雪后的一线曦。

帝释天并不害怕迷途。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借以感受胸膛那点微末的温暖——它不属梦境,它真实无比。

他不再是试图拯救苍生的神使,不再是战场上近乎从无败绩的大将,不再是身居高位遭万人诅咒的帝王;他褪去了万般光华和荣耀,成为朝圣者,前去他心目中向往已久的土地。

我会超脱现实来追随你,我的魔神大人。我已抛却一切,走到你的身旁。

圣洁庄严的冰雪那头,帝释天不在乎有无春暖花开的天堂。哪怕是万丈深渊,他也只会毫无顾忌地跃下。

有人会接住他。

就算我无数次从高处落下,帝释天不知何来的信心,有人一定会跨越所有艰难险阻接住我。

这是刻在灵魂记忆中的恃宠而骄,是为数不多铭刻成本能的信任。

帝释天终于在雪地的尽头停下了长久不息的脚步。目之所及的尽头,有人背着光看他,刺眼到令人落泪。

哪怕就在这一瞬间安息,帝释天也只会发出满足的短叹。他想要移动僵直到难以再行动的身体奔向他的光,他的光却已经向他而来。一个紧到让人窒息的拥抱,好像从不胜寒的云端落入篝火。

莲花在他的身后盛放。

“冷吗?”

“我知道你在等我。”

燎原的烈火融化无尽冰雪。帝释天重获新生,在那人的怀里看见了春天。呆滞,直到心头涌起一阵无法抗拒的恍惚。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他们的初遇带着血色,他挡在他身前阻隔危难,像是神明降临到了不见光明的巨壑;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那些热烈激情的深夜,更为有力的拥抱缠绵使他和眼前人融为一体……

帝释天张开眼与他对视,眉目含笑:“已经没事了。”

遇见你,就是一切的救赎。

他踮脚,让寻常亲吻宛如一场隆重庄严的献祭。大概是不愿重逢过于庄重,在亲吻之后帝释天又用嘴唇亲呢碰了碰阿修罗的鼻尖。

天边星星坠入深林,带起燎原之火。

阿修罗用唇描摹帝释天的眉眼,带着灼热的温度,要让被寒霜渗透的血肉在这吻里焕新至沸腾。帝释天忍不住合上观察世界的门户,感觉到业火烧过他的眉心、鼻尖、下颔、脖颈,停留在左胸那颗心脏的方位。它那样剧烈地跳动,鲜活无比,把所有都当做给他人的礼物。

牙印和着吻痕落下,猎食者终于不再压抑天性,在祭品皮肤上烙下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它们蜿蜒错落,像洁白天地下了赤焰做的雪。

舌在腹部流连,在小腹和腰窝处撩拨惧痒的神经。帝释天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不知该往何处逃避,只能让细瘦纤长的指虚虚搭在阿修罗肩膀,用力收紧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足。他的紧张自然引起阿修罗注意,在手背留下虔诚而安抚的吻。

十指相交在胯侧,唇沿骨骼暧昧摩挲舔吻,留下绯红在雪白皮肤上静待时间消磨。器官在情动间复苏挺立,阿修罗笑了声,将它含入温暖湿润的口腔,舌灵巧抚慰让帝释天难耐呻吟。

“阿修罗,别碰……”

于是阿修罗真的不碰了,轻飘飘放过那处,改为把人压在身下亲吻,用生着厚茧的指在蚌肉上抚摸。

粗粝的触感袭上细嫩处,电流自被略过的红珠迅速转化为快感冲击帝释天的理智。阴蒂被反复揉捏对待,原本有些发涩的甬道也终于可以容纳手指的侵入。

“我不怕疼的。”帝释天低语。

“你夹得太紧,我疼行不行?”阿修罗声音低哑附在帝释天耳边说话,惹得帝释天耳根发热,“明明好吃好喝招待你这么久,怎么还说这种话。”

没等回应,阿修罗堵上帝释天的嘴,手上也没停下。那处逐渐湿软,帝释天禁不得扯下莲瓣折腾,在指尖探到敏感点时环住阿修罗,莹白修长的腿也搭在他的腰际忍不住想要收紧。

阿修罗素来体温偏高,情事时更是要把帝释天烫得浑身发软。花瓣残骸滚入旁的土里,咕啾水声无法忽视。快感在帝释天体内堆积,化作修整干净的指甲在阿修罗背部遗留的抓痕,迎来第一次释放。

那根的形状早在此前无数次缠绵中记住,帝释天失神地咬住阿修罗肩膀,口中是断续呼喊:“慢,慢些,阿修罗……”

“会疼吗?”

帝释天没有出声回答,感受着穴道被寸寸侵入的窒息。他松开牙关,还在牙印处堪称挑衅地舔了一下。本来还想怜惜他的人呼吸猛的加重,改为用肉刃破开许久没有造访的内壁。寸寸推进,为欲望被挑起者带来甜蜜的折磨。

他们再度亲吻,唇舌交缠,放任意识在快感中更加混沌。共攀高峰,迎来顶点,又再次投入到欲望的海洋。

他们说,阿修罗象征着毁灭,是一个祸害,是危险的因素。他们畏他不受掌控,说出不堪入耳的言论,以最高高在上的姿态用最险恶的居心做最为愚蠢的错事。

我的阿修罗,我的奇迹。你面对他们的谩骂与诋毁表现出你身为英雄的宽容与大度,但我无法容忍。我知我生于泥泞而罪孽缠身,你与我不同,你如果有罪也只是过分心软,对我抱以过多的信任。所有人对你的过多污蔑,都值得死刑。

我是这世间的罪人,我的英雄。我承受的罪业比苦痛更多,我成日忍受生来的枷锁,可以也值得担负所有的罪名。我看见了你的过往,加以利用,化作刺向你心头最锋利的匕首。你不该对我心软。你是本该永远在高处的人,为何要选择接住向下坠落的我?你为何不坚持怨恨我直到我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又为何要尝试无数次拯救我?

你不该揽下所有罪责使我忘却你重归光明。当白羽落下的时刻,我只身立在云端宫殿,看它如我的回忆轻轻擦过。

小坡犹在,重逢更为心动。

天域的传说已经落幕,但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木屋里,帝释天刚吃完莲子羹,因着小计划已经规划完备准备开始实施,开始让阿修罗听他一开口内心就警铃大作的话语:“如果可以,阿修罗,我想让你看见:哪怕生而相悖,哪怕无法看清面容,哪怕你其实不在我身边,哪怕你只是我梦中遥不可及的幻影……我都会试着不顾一切、抛弃所有来爱你。”

“……你又想做什么?”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一个情景。”

阿修罗本能地后撤了两步。

幻境再度展开。

“要扮作不认识我,不然我要生气的。”

金光破开云层,照在新生儿的发顶。

神子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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