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行走的祥瑞教廷与小孤儿的互相利用（2 / 2）

安东尼奥的心中除了泛起无尽的历史感慨，也是庆幸不已，幸好他的落地重生点在罗马城，这座城市保留了古罗马帝国的喜洁爱水与体面文明的传统，所以街道上不仅干净宽阔，而且植被葱郁，人马如织，比之现代的大都市也毫不逊色，没有出现他刻板印象里中世纪的城市处处屎尿横流，甚至居民从楼上往街头泼粪的奇景……

而最令安东尼奥欣喜的是，罗马城的居民也继承了古罗马人爱泡澡堂子的习惯，罗马城内的大澡堂子随处可见，在进入神学院之后，他发现学院里甚至还建造有专门的热水室，供学生们随时泡澡清洁。

幸好，幸好，安东尼奥庆幸不已，幸好如今的天主教令里没有限制洗澡这一说，黑死病也没有来袭，以至于让人们觉得不洗澡就能防止生病，他要是穿越到了某几个教廷限制洗澡或是黑死病蔓延的时期，他也真不打算重活一世了，直接找根绳吊死算了……作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他是真的受不了常年不洗澡的生活。

当然，此时的安东尼奥还不知道，罗马城的澡堂子，从帝国时代开始，花样就多得不得了，而如今许多欧洲的澡堂，则早早的就成为了中世纪版本的天上人间会所，以至于许多花柳病通过澡堂不断传播。而更要命的是，这个时代的公共澡堂，颇有古罗马遗风，甚至是男女混浴的……

小小的安东尼奥顺利进入了罗马城最有名的教会学校圣额我略神学院学习，这是一所依附于圣额我略修道院的神学院，其名字来自于初代尊名圣额我略的教皇格里高利一世。

初至学院，作为如今罗马城内风头正盛的名人、圣母显圣的亲历者、教皇亲自接见的人形祥瑞，安东尼奥受到了所有人的热情欢迎与好奇，许多人不免追问他在当时亲历圣母显灵的感受，而安东尼奥则秉承着少说少错，说不清的一律推给玄学的原则如是说道：

“我只记得圣母在注视我，她似乎对我降下神谕，我便能开口说话，却不能记得她的话语。“

这也是安东尼奥对教会的说辞，一切都推给圣母，反正他们也不可能亲自去找玛利亚确认。

这些学生和修士们的反应或引以为奇，或羡慕不已，还有人专门来摸摸他的脑袋，想来沾沾圣母的仙气儿。

安东尼奥有些无语，让他想起了后世的旅客们去寺庙旅游时总喜欢摸摸福字或貔貅的行为，可见古今中外的人迷信起来都是一个德行。

作为一名新出炉的神棍，啊不，神父预备役，安东尼奥开始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教育学习，他很快发现，中世纪的教育，其实也并不算得十分落后。

自从昔日强盛的罗马帝国东西分裂、西罗马帝国为蛮族入侵所分崩离析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罗马帝国的文明传承都颇为艰难，但教会却因其自身的特殊性与对知识的硬性需求而流传下来许多繁荣时代的文字典籍与科学知识。因而教会并非是从一开始就刻意垄断教育体系，实在是因为除了教会，无人可有如此毅力与能力在帝国崩溃的早期系统性的开展教育。

当然，随着教宗的确立与乱世逐渐平息，教会的垄断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实，而教会也必然会主动维系这一现状，以此来维持自身超然的社会地位。

但不论如何，这个时代的教会教育体系，其实是可追溯到古希腊时代的正统“博雅教育”，其内容被称为“七艺”，与中国古代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不同又有所相同，七艺则分为文法、修辞、辩证法“三科”与算数、几何、天文与音乐“四学”。

而刚刚进入教会学校，成为低年级学生的安东尼奥，则要先学习三科。

文法学与修辞学，对安东尼奥来说倒是个新东西，如今的意大利仍然说的是从古罗马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拉丁语，又因为拉丁语是教廷的官方语言与欧洲大陆的通用语，传承极为稳定，因此拉丁语从古至今的变化并不大，即使是21世纪的拉丁文放在这个时代，精通拉丁语的教会神职人员仍能看懂。

但这不代表意大利的普通平民百姓说的就一定是标准的拉丁语，事实上，因为日耳曼人的入侵与贵族的分裂割据，如今的意大利平民说的语言五花八门，拉丁文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官话”而存在。不过，幸好罗马城位于昔日罗马帝国的中心，所以虽然罗马人民们说的语言有日耳曼语言的痕迹，但与官方语言区别不大。

安东尼奥不由想，他要是再晚穿越个几百年，那他该学的就不只有拉丁文了，还得学习法语，毕竟……几百年后的法语，才是欧洲贵族们的通用语言。

安东尼奥前世并未学过拉丁文，但因为许多专有学术名词都是来源于拉丁词根，常年做学术研究的他倒是能看懂一部分拉丁词汇，再加上有小安东尼奥的母语能力在，学习拉丁文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他只需要熟练掌握语法与修辞就行。

至于逻辑学，后世经过科学发展与数学进步的逻辑学要比如今的先进和简洁得多，安东尼奥学起来并不觉得难，反倒是觉得如今的逻辑学太过繁琐和冗余，这就像是在微积分发明之前，数学运算往往需要更多的纸张和运算过程一样。

但安东尼奥并不打算过多的表现出自己的特别之处，成为圣母显灵的受益者，已经令他大出风头，他只要表现得比一般孩子聪慧敏锐，就足以让他得到教会的重视毕竟是人形祥瑞，但若是他刚进入神学院就表现出超越时代的才华与知识水平，恐怕人们就该有所怀疑了。

毕竟，超出时代一步甚至十步的人是天才，可超出时代一百步的人，就该是怪物了。

除了正统博雅教育的学习内容，修道院也教授许多实际的科学知识与社会常识，安东尼奥发现这个时代的教会，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愚昧顽固保守，对于许多自然现象、力学原理和实用医学农学都有所研究，甚至在他的印象里，一度以为欧洲人不会施肥、认为粪便是魔鬼之物的刻板印象也是假的。

欧洲人不但懂得堆肥施肥，也知道如何利用草木灰来肥沃土地。不过，欧洲毕竟仍是以畜牧业为主的地区，在精耕细作方面的成就，并不如中国古代的技艺水平高超，粮食产粮也远不及同时代的中国。

不过这些，都没有让他在看到神学院里丰富的藏书时感到惊喜，神学院有专门的图书馆，供给学生们借阅学习和抄录，在这里，安东尼奥不仅见到了许多同时代的各类书籍，有些来自于本地，有些来自于拜占庭帝国和阿拉伯人，甚至还发现了古希腊古罗马时代遗留下来的书籍手稿，这些古籍是用莎草纸书写，纸张千年不腐，字迹清晰鲜艳。

安东尼奥除了惊叹于这个时代教会的丰富典藏，也略微惋惜自己不能亲眼见证昔日古罗马帝国与古希腊的恢弘伟大，不过他转念一想，要是穿越回古罗马时代，他得天天跟加了铅糖的葡萄酒和饮用水打交道，要是穿越回古希腊，他更得服义务兵役，想想还是算了……

在正式开始学习之后，安东尼奥把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里，如饥似渴的学校里的收藏典籍，这并非是因为他对知识有着非同一般的狂热追求，而是因为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常常感到一丝不安——他担忧自己暴露出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质。

不同的生活环境会造就不同的人，这不仅关乎一个人的饮食习惯，文化概念，也包含ta的生活习俗、言行举止和思维模式。安东尼奥来自于现代中国，或许全球化和现代教育的趋同性使他了解过不少西方文化，但他深知，自己在骨子里仍然是个东方人，他的思维方式和文化气质都与东方的文化环境脱不开关系，这不是他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