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节(1 / 2)
凌敬眼观鼻,鼻观心,在事后看来,此次杨文干谋逆案颇为凶险,但在凌敬看来,最妙的地方在于,如果出了问题,封伦甚至齐王并不会被牵扯进去。
如果没有宇文颖,一封信能不能使杨文干立即举兵谋逆,这不好说,但如果没有宇文颖,也一定有使者招杨文干来仁智宫觐见……在桥公山举告太子谋反的前提下,杨文干再不愿意也不会伸出脑袋让人砍,举兵谋逆是板上钉钉的。
其他使者的确未必会透露桥公山、杜凤举举告太子谋反……但封伦不可能不安排后手,将消息透露过去是很简单的事情。
简而言之,齐王是巧妙的利用了杨文干这支奇兵,并且将自己隐藏在迷雾中……如果李渊、李世民身死仁智宫,真正对垒起来,弑父杀弟的太子李建成与李元吉之间,还真不好说谁胜谁负呢!
至少封伦很可能会号召秦王一脉,甚至联络陕东道大行台、益州道行台……除非屈突通等人有割据一方的想法,否则只能选择齐王。
凌敬在心里想,这样的谋划,齐王是没这份心思的,只可能是封伦。
若不是突然出了民乱,导致宇文颖与杨文干同时出现,而早有准备的李善快马来袭,在沮原桥头成功生擒宇文宝……这次的事还真是说不清了。
如果没有民乱,如果没有李善,以仁智宫守军的兵力,杨文干是很难攻入凤凰谷的,不可能出现退守翠微殿的窘境。
那这样的话,杨文干的的确确起兵谋逆,但考虑到杜凤举、桥公山的举告,李世民很难洗清身上的嫌疑……暗中谋划的嫌疑。
如此一来,齐王在撇清自己的同时,还能渔翁得利。
如果李善知道现在凌敬的想法,真要竖个大拇指了……完完全全猜中了,几乎和原时空一模一样。
历史上就是如此,杨文干谋逆后,东宫属官王珪、韦挺被发配岭南,而同时被发配岭南的还有指使杜凤举举告太子谋反的杜淹。
凌敬正在心里盘算,这次仁智宫事件以极其完美的方式落幕,将齐王、封伦扯了出来,同时无论如何,毕竟举兵谋逆的杨文干是太子门下,秦王入主东宫之日已然不远。
凌敬突然想到,如此完美……很大程度在于怀仁择机完美,而且提前那么久就确定是七月十五日,他不得不想到李世民亲口提及,桥公山是副手,他的上司是太子心腹尔朱焕。
然后,凌敬就听见萧瑀压低声音,用颇为忿忿的口吻说:“魏嗣王摇摆不定,殿下需提防一二。”
李世民与众多幕僚对视了几眼,人人都努力保持脸上的神色。
撇清(上)
李世民迟疑难言,就目前情况来看,自己很快就能入主东宫,与李善之间的关系也将不再是秘密,但他也需要考虑到其他的因素,比如李渊对李善的观感变化等等。
更重要的是,虽然李善没有提及,凌敬也没有任何暗示,但这段时日以来,李善始终在明面上与李世民保持距离……这说明李善短时间并不希望暴露关系。
李世民猜测,很可能还是因为裴世矩。
但李世民迟疑了,而萧瑀却滔滔不绝,这位仁兄向来是有话就要说,有屁就要放的……历史上贞观年间,萧瑀与陈叔达两人在太极殿上争辩,闹得不可开交,气的李世民将两人都罢免了相位。
事实上,萧瑀在贞观年间,一共被罢免相位六次。
“虽然是齐王、封伦有不轨之心,但举兵谋逆的杨文干终究是太子门下。”萧瑀冷冷的说:“李怀仁近日常伴君侧,曾向陛下为太子开脱。”
房玄龄试探问:“如何开脱?”
“以杨文干接到的书信,以及对众人的问询,显然是针对齐王,就连赵元楷都被指为齐王的人。”萧瑀摇头道:“若非李怀仁,杜持礼、封伦未必会被牵扯出来。”
“李怀仁军功累累,在朝中看似无甚势力,但陛下信其多矣,还请殿下留意。”
李世民都被堵得没话说了,只能眼角余光扫了扫凌敬……在场众人,也就凌敬有资格出来反驳,因为谁都知道他与李善交好。
“萧相此言差矣。”凌敬也很是无奈,只能强打精神道:“此次杨文干谋逆案,应是封伦、齐王合谋,的的确确与东宫无干。”
凌敬哼了声,“意外牵扯出杜持礼、封德彝与齐王合谋,某倒是觉得魏嗣王有功无过!”
“魏嗣王奉陛下之命细细追查,难道还有错了?”
“更何况,陛下以宫人、近侍誊抄问询内容,难道魏嗣王要欺瞒陛下吗?”
萧瑀最受不了的就是人家怼他,反驳道:“以宫人、近侍誊抄,正是李怀仁向陛下所请!”
“咳咳,咳咳。”李世民轻轻咳嗽了两声,笑道:“正如姑父所言,怀仁军功赫赫,但在朝中并无势力,只是与三姐交好,无需担忧。”
“此次杨文干谋逆,怀仁抵达仁智宫时,翠微殿都险些被攻破,两年内两番救驾,又军功赫赫,父亲无以加赏,怀仁难免小心谨慎一二。”
萧瑀斜瞥了眼凌敬,点头道:“殿下所言也是,此人不涉夺嫡,为陛下嫡系,但见势明了,应该不会有碍殿下。”
凌敬老脸抽抽,这话说的……转头看去,李世民那么厚的脸皮都显得有些神态不太自然呢。
此刻的李善正在谷外闲逛呢,好长时间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从成婚前后就开始筹备这次仁智宫事件,虽然出了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但整件事最终还是以完美的方式落幕。
虽然还没有开始正式询问齐王,但这个锅只能这位来扛了,而封伦的尾巴……有杜淹举告,十有八九是躲不开的了。
至于封伦的结局……那就要看李元吉肯不肯将这位死死扯着一起坠入深渊了。
一路踱步到谷外,远远看见柴绍,李善皱起眉头走过去,“姐夫?”
“怀仁来了。”柴绍回头勉强笑了笑。
“姐夫不修养出来作甚,回头三姐可是要找小弟的不是。”李善有些埋怨,柴绍左脚掌被砍了刀,两根脚趾被砍断,行走不便,在各地援军赶到之后,就被李善安置歇息,没想到今日跑到谷外来。
柴绍低声道:“最后一批棺木回京。”
李善也不吭声了,双方厮杀虽然只有两日,但却是血流成河,尸首超过一千,而此时正是酷夏,若不尽快处置,不说疫病,尸首都要烂了。
那些叛军尸首还能就地掩埋,但阵亡将士的尸首却是要以棺木装载送回长安的。
这一战与去年天台山一战的伤亡不同,去年那是什么人都可能死,就连李渊都中了一箭,而这一次虽然是遭到叛军偷袭,但战死的基本上都是普通士卒已经下层的军头之类的小校,有名有姓……李善有印象的,基本上都活了下来。
看着运载棺材的车队缓缓启程,所有人都神色悲痛,李善也只能做做样子……其实他心里没啥感触,毕竟是阵亡的将士,而不是无辜被屠的平明,更与自己没什么瓜葛。
只是看到一副厚厚的棺材从眼前经过,李善略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