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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漂亮美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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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刺杀的案件交给了另一位王爷。

安王作为受害者之一避不可免地参与了小部分进程。他露面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很匆匆,脸上多是强装镇定的模样,办案官僚传回消息,言安王很怕陌生人。

他的弱势和无威胁暴露得相当坦然,引起别人的嘲笑和怜爱,顾拙想起那一抱,那份震颤让他的身体泛起微微灼烫,他压了心头暗念,沉着地、理智地开始部署。

直到七夕节。

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皇帝对番邦进行了很严重的敲打,安王为利箭,在还未知懵懂时做了征伐的棋子。天子没有嘉奖,只沉吟着,冰冷使用他的小小血脉。

七夕时顾拙听了家人劝出门去,约的好友逐渐消失在花朵和吃食里,他聊赖走着,送了陌生小女孩一串糖葫芦,随后被拥挤的人群裹挟向前。忽然,他在随波逐流中突兀地、听到了一点微弱请求。

出声的人一身浅蓝裙装,身材纤瘦,腰盈盈一握,挂的步摇在裙摆间叮铛脆响。

她梳着少女发髻,只两三珠翠作为修饰,脸被面纱掩住,唇影影绰绰,抹了眉黛的眼眉是惊人的好看,世家子移了目光,看见了她长长的珍珠耳串。

少女衣着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养在深闺里的矜贵小姐,被迫和家丁走散,人无措慌乱着,拧着衣袖,说话也断断续续:“让我去找哥、哥……”

说得太乖了,声音又软又小声,除了有内力的人谁也没听见,见得不到回应,一双桃花眼害怕地瞪起来,很亮、闪着水光。

她的眉心点了痣,静静地立在那里,配上不谙世事的无助眼神,像是入世受苦的佛陀。

这是人间难得见。她该是金丝雀、该做笼中鸟、该提着裙子踏入阿房,戴凤冠着红装,天真烂漫地等君王。

顾拙横生悸动,他有些失控,使了力气穿过人群,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出来。

他知道她是谁。

即使被拉着依旧在颤抖的人在华光中终于看清了施救者的模样,手在下一刻因恐惧而变得彻底绵软,他出不了声,害怕堆积在喉咙口,跌撞地退了两步后被紧追上的人拉住。深刻在骨骼里的抗拒叫他离开和尖叫,可是不能,他不能当街让别人看到他的疯狂模样。

穿着银白锦袍的小少爷在他站住之后就撤回了手,脸上有着一点少年人的局促,大概是对姑娘有一点畏惧,他装作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只试探地、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和家人走丢了吗?”

他好像没有认出我,少女放下了心。但这份友好着实没有什么道理,她又狐疑,有点想要去咬手指。

但最终她只提了衣裙道谢。

顾拙回了对方一个昂然的笑容,他恢复一身意气,抱拳作揖地想要介绍自己:“在下……”

声音兀的卡住。

一身玄袍的端王突然出现在人群,手里拿着一个老虎状的纸灯,即使看见了顾拙眼眸也依旧波澜不惊,少女有所感应地回头,端王勾唇浅笑,他招了招手。

——笼中雀又回到了金屋里。

矜贵小姐接了老虎纸灯,整个人被这个物件吸引进去,端王看着她,眼神很是宠溺。

“囡囡。”他喊她小名,“给这位公子道谢,他名顾拙,叫他顾公子即可。”

可是少女没有抬头,或许是因为来了熟人,她放松许多,依旧看着纸灯,软着声音撒娇:“可是我已经道过谢啦,哥哥。”

端王纵容着,对顾拙微微点头。

“那便告辞。”

顾拙走在路上。

“囡囡?”

他一时失声而笑,字在嘴巴里咬了好久才缠缠绵绵地出来,他背着月光,抑制着只有将近十六岁的少年血性。

他今夜知道,当今安王许长稚有一乳名,唤作囡囡。

他穿长裙,染红妆,是个漂亮美人。

许常稚又收到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绯红男装,用了最古朴的绣法,价值难以估量,端王说这是给他受惊吓的补偿,许常稚呆呆点头,然后换了衣装。

他对此没有单一态度,情绪表现得割裂又鲜明,一面因为长久的惯性表现出快乐和欣喜,一面因内心的恐惧不可抑制地颤抖落泪,端王抱着他,用唇去触碰他眼睫上的泪珠。

他们早几年就已经十分亲密,在日益的相处之中关系越来越畸形,端王喜怒无常,但唯独对许常稚很有耐心。这位出生高贵的兄长给了许常稚很多东西,是他让十四岁半死的他披上华衣,故而许常稚应是他的所有物,该去承担抑制后爆发的暴虐言行。

他给了许常稚他以为的糖糕,就要给许常稚他的利箭。

上一次被这样是在三个月前,许常稚困在卧房整整五天,下人偶然看到也是长发披散、肩背裸露的模样。这是端王的钟爱,他在平日里将他当手足对待,又在恶劣时坦然的认可许常稚身上的另一半血脉。

回忆总是令人头皮发麻,可被恩赐者不能做出一丝一毫的反抗,端王供养的目的就是要他在刀尖起舞,然后怜爱他被逼至深渊的绝望和疯狂。可这次又是什么起因?许常稚头脑昏沉着,甚至觉得自己足够安静妥帖。

脚腕触碰到锁链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冰冷凉意,端王对他大多时候都娇惯过分,可这次却没有纵容他的微微反抗,许常稚满含眼泪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对方对他的压制轻巧且留有余力。他咬唇,痛苦迷茫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的可怜模样很快入了端王的眼,或者说对方正在等待这样的教训时机,端王捏住他的尖下巴,像打量货品一样从容地打量他,他实在太喜欢许常稚妖中带纯的模样,为此愿意咽下一些他擅长的训诫话语。

“囡囡。”端王低叹,“勾人当属你的罪责。”

许常稚不解地仰头望他,显然对于这种横加的指责有自己的看法,但他无法选择对峙,故而只能摩挲着带着链条的双脚,用哽咽的声音为自己争取着。

“可是哥哥,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衣衫不整过。”

他反抗得天真,也引人失笑。

“囡囡是一个未涉世事的小妖精。”

端王说这话时语音冷冷,眼睛半阖着,掩盖住一些占有私欲。“天生的尤物哪里需要暴露,只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跪地俯首。囡囡生来带风尘,一身媚骨,故而存在即是罪责。”

他摸着许常稚的耳垂,任由他颤抖低吟,“最近你好像经常遇见顾拙?”端王冷嗤,“我讨厌有人觊觎我的东西,所以囡囡即使是天然地勾人也要受到惩罚。”

“我记得你怕黑?”

他言语森森,手指自许常稚的鼻尖划到喉结,最后慢慢收拢,“已经是大孩子了,什么都要克服一下。”

自那以后的七天,刻意遮光的卧房在每个夜晚和白天都传出惊惧尖叫,除了送吃食的仆从之外再无人靠近,端王无视了所有哀求,只在处理事物的闲暇间隙去看着牢笼,眼中有轻快和畅然。

五天过后婢女们拆掉了厚重黑布,卧房重现生机,她们将已经脱力和呕吐的许常稚梳洗干净,包扎了脚腕和手腕的伤口,随后端王提着药出现,用苦涩的药汁润了润许常稚的嘴唇。

许常稚虚弱着,可他还是使了全身的劲倒在端王怀里,蜷缩着,像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婴儿。

“哥哥。”他哭喊着,重读了无数次他在黑暗中拼凑出的道歉语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要再见到他。”

端王摸他的头发:“可是他想要见你呢?”

许常稚又呜呜咽咽地哭,他撑起来,献祭般地去吻端王的唇。

“广泽。”他像在喊自己的恋人。

“你要我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可以做。”

顾拙近来遇到了一些麻烦。

作为皇子伴读,他大多时间都在皇宫,人还未满十六,是个笑起来阳光又让人了然的少年,小皇子十一岁,对这个有几分亲缘的哥哥也多依赖,常叫他入宫相陪,长辈有所暗示,顾拙也就不推辞。

作为顾家长嫡,他在祖父与父亲的教导下已足够优秀机敏,却不曾想还是陷入了一场后宫密谋,他跪在宫廷殿里说自己的证词,敏锐地观察到了皇帝一闪而过的不悦眼神。

这设计和他处理过的事件有几分相似,让他不由得想起安王,幕后人意思明显,用一把顾拙曾使用过的利刃表示他的警告。

这是在针对哪方面呢?年轻的世家子揣测着,等到了一封陌生书信。

他遣退众人将其打开,只看到两行娟秀字体,他默念三遍后将纸张点燃烧尽。许常稚,他在心中念着书写人姓名,将握拳的手慢慢松开。

“哈。”

这是一个明知的陷阱。

“既然安王相邀。”

可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引诱。

顾拙坐在前行的马车上,想到自己的祖母说过一些她年轻时的小故事,人物是她曾经的玩伴,十四五岁的官家小姐,规规矩矩养在深闺,心性纯真明媚,在外出上香的时候被英俊的皮囊俘获,自此一脚迈入属于尘世的无边烦恼之中,尝透了人间的磨难。

“年少时遇见与众不同的人总爱心动。”祖母摸着顾拙的头冷然地开口,“大多人也总为此受伤。”

继而她又慈爱微笑。

“我们的小阿拙啊,不要吃这种苦头。”

换过的马车停在了京郊的一处别院。

守卫的人不多,从面目很轻易能识别出是安王近侍,顾拙被带到亭台,看到不远处穿着绯红衣衫的还在颤抖的安王。

“顾拙。”他一起浸着巍峨皇宫里的炉香,属于茂城的那部分在久长的等待中被皇城的浊气同化,可顾拙还是无法松手,他抚摸着,仿佛在触碰许常稚颤抖的红唇。

再然后去往安王封地的人传来消息,上面写了许常怀马不停蹄的夜奔,随后被皇帝放出的笼雀再次被自己的手足圈养,端王府邸固如铁桶,容不得一扇蝇翅。

顾拙善于忍耐,但对上许常稚却多出焦灼,天子予他厚望,长时间的夜不能寐使得他杀伐气重,内阁的老师呵斥他别把自己作践为一柄伤人弯刀,他不语地躬身受教,却又在下一刻眼也不眨地做了出鞘利刃。

那是在大半年后,端王艳事从南传至北以前,他的一位同僚因信任和炫耀向他人私语一些皇室秘辛,其中恰有沧州。顾拙旁听,从他的言之凿凿中抽丝剥茧抓住命脉,他首次展锋,冷峻且不顾情谊,毫不留情地设计暴露别人多年的耳目。常年以狠厉示人的皇储发怒,世家受创,那位年轻人丢了仕途,家族作保才勉强偷生。顾拙站在他人匍匐着的脊梁之上,将端王府割出了一块小小的、可供人喘息的裂缝。

他在纸张上目睹了许常稚这两年来生活的所有。

许常怀是皇帝喜欢的多个儿子之一,他到沧州后欲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有的人为能顺利归到他麾下,本着男人的劣根性向他进献美人,但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端王在色欲上的铜墙铁壁,男子、女子,那些年轻的躯体去时温热,在杯盏间暗送秋波后便成了一具只余死气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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