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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显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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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拙属下来汇报事情时许常稚正在看县城书阁里新出的连环画本。

画本的作者生于皇城,曾与皇子们一同受教,学程过半后因讨厌权利纷争一门心思学画。他心思灵巧胸襟开阔,笔触离朝野而亲江湖,画的画本受到许多人的追捧。

许常稚刚接触这种新事物,一时间入了迷,央着顾拙给他买最新本。现在他看的是新开的一个刀客故事,主人公游走争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看得津津有味,但故事因为篇幅停在了最精彩处,关上书页后他聊赖,正正听到下属对顾拙说。

“杜高马不招,户部的陈大人要保。”

杜高马,这个人许常稚听顾拙谈起过。两年前陵县水灾,失去粮地后又生鼠疫,那时的杜高马已经是一洲知府,一县人的生死由他定夺。他没有上报,命令知县封锁县城。官府没有给储粮,导致大批人横死街口,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

顾拙本来此处理藩王后事,其门客为脱罪将杜高马咬下,而这又涉及到位于皇城的大人及另一位皇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拙站在明处,承受着多方箭刃,但这同时也是可遇而不可得的政绩,所以他不决定放。

许常稚被许常怀有意的遮眼蒙耳,想要称帝的端王曾经说过要让他做最快活无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是许常稚不了解大部分政治上的事态。他不知道顾拙是不是因为此,和属下的交谈从不避讳于他。

他在休息时异常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句:“陈大人对贿收的账本异常关心,最近怕是有人行刺。”

行刺?正甩着团扇的许常稚手腕一顿,刚才看书的酣畅几乎在瞬间消散。

这种事他在十六岁时经历过一场,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夜宴中惩罚着他有膨胀野心的孩子,那晚他在刀血和许常怀的强迫下流泪,深陷于恐慌的深渊之中。

顾拙有危险,这代表自己的安危也随之摇摆。许常稚多年委身为的就是活命,许常怀不可靠他便在顾拙身边求存,当顾拙陷入险境他便又找已经度过险境的许常怀求庇护。他的哥哥对他的残忍和仁慈有时候相当,而再狠厉也不过是要他哭得漂亮。

待侍从走后全程未变脸色的顾拙给他端来坚果,许常稚拿了核桃沾糖吃,好半会儿才启了唇齿:“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他穿着一身素丽的裙装,脸上也没有脂粉,坐在窗上晃腿的样子很是稚幼脱俗。唯有那双勾翘眼睛里面闪烁着的权衡,告知顾拙他的眼前人尚处凡尘。

换作别人被这样明显舍弃一定会发怒,但许常稚实在是太透明了,他那样柔弱美丽,浑身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菟丝。所以他只要诚实,就算是明晃地表示贪生也不会惹人嫌恶。

顾拙几乎要对许常怀生出嫉妒。

他的小鸢还是聪灵,知道他是自己的私欲,即使问出这样一句也不会受到任何诘问。

可总要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能保他的从不止一个许常怀。

所以顾拙没有冷对他的倒戈,只是理了理他耳鬓间的碎发。“害怕受连累?”他笑得很轻,甚至没有露出脸上的酒窝。

许常稚得到宽待,他点头,毫不隐藏自己的低劣:“顾拙。”他甚至不嗫嚅,“我总是想要活着。”

“这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

这太包容了。许常稚想,这会让我生出柔软。

“可是小鸢。顾拙他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总是有这种希望,我希望你信我,哪怕只有一次。”

许常稚突然想起,在那场刺杀中,自己是看见了顾拙的。

那时还肉乎乎的皇子伴读直视了他惶措的眼睛,在他因为自己的不得体痛苦到快要尖叫出声时体贴地将头低下去。

他留给过放浪的他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

“所以给我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好吗?”

在牢中气定神闲的杜高马见到了一位陌生大人。

那是在天边几乎没有太阳光辉的近夜时分,他在休憩中听到锁链沉闷的碰撞,随后是不曾有过的轻且浮的脚步,几息后杜高马看到最前面秉烛的顾拙,欲将他至于死地的巡按在狱卒打开门后恭敬侧身,迎着脚步的主人。

披着斗蓬的来人脸上没有任何遮挡,一张娇娆玉面上欲气和贵气矛盾,帽子没有做更细致的装饰,他还能看见对方耳朵上晃动的珍珠。

许常稚来见证他的死亡。

这位怀揣户部阴私的杜大人在开始时还不知许常稚身份,面对顾拙要他交出账本的要求时甚至出口低嘲顾拙的匐腰,直到许常稚摘下斗篷露出他那张昳丽的脸时才慌忙伏地,惶恐安王的亲临。

许常稚很少说话,顾拙只要他作壁上观,很快还在向他饶命的杜高马被拖至刑房受刑。许常稚的视线掠过火烤得通红的铁钳。窗外的夜正深,顾拙站在他的旁边,一身冷香盖过了被烧得过熟的肉味。

“安王殿下!安王殿下!”陷入绝境的囚徒视他为救命稻草,在极刑中用尽力气地喊,“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许常稚插着珠钗,未戴象征亲王身份的玉冠,他头次遇到有人向他求救,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很快他身边的顾拙发出一声嗤笑,似乎不能再忍耐的,这位过分沉着的巡按大人走过去将已经十分狼狈的知府大人踢倒,一旁的黑衣侍从抱着还带泥土和佛香的匣子跪在顾拙的身边。顾拙打开它们,一册册账本散发着金钱的糜香,他背对着许常稚,在杜高马震惊的眼神下露出了有些狰狞的面相。

“打扰我总是要付出代价。”他轻轻地说,“对不对,杜大人。”

他眼中的觊觎如此明显,一个疯狂的想法迅速在杜高马的脑海中成形,他指着顾拙,颤声道:“你……你要挟天子……不,你不是,你对安王……”

“任何阻挡我的人都要被我去除。”顾拙笑着,终于露出他显得无害的酒窝,“您做做我的踏脚石。”

活不成了。杜高马的保命牌已经被找到,生命的流失让他变得疯魔,于是杜高马又厉声叫嚷:“擅离封地,哈哈哈哈哈,这会死!许常稚!许幼鸢,你和滥用私权的顾拙一起,你们都会下地狱!”

这太丑陋了,失了为官者那层不动如风的体面,混乱挣扎的模样像极了深宫中那些命比纸薄的太监奴婢。许常稚被他提醒,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在犯滔天的罪。

他咬唇,简单思虑后露出的恶意坦荡,隔岸之人伸手纵火,招呼着身边的侍卫向顾拙递话。

侍卫向顾拙耳语,而杜高马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他奋力地自我举荐:“我死了你们也活不成,顾拙,多少人视你为眼中之钉,有一批杀手、有一批杀手已经到了。只要我活,我活……”

“无所谓了。”顾拙命令人将他拉起来,背光的眼睛深沉。

“因为我的小鸢已经决定要你死。”

随后无数具血肉模糊的人被带进刑牢,他们有的已经没有生机有的还没有断气,顾拙让杜高马看他们脖子上的死士印记,告诉他属于他的黑暗已经坠下。

穿着斗篷的安王站在不远处,旁边的侍卫给他重新戴上了帽子,他的视线乍然暗下,窄小的视线里只有站着的顾拙。

刀剑出鞘的声音刺耳,许常稚颤巍巍地将眼睛闭上,任由带着红的黑暗将他裹挟,过了好久,他的耳边才传来属于顾拙的呼吸。

安王站在一片没有生命的死尸之中,他的衣服连同下摆都干干净净,身上沾了血腥味的顾拙轻轻地蒙住他的眼睛,很温柔地对他说话。

他知道许常稚的所有,那个他喜欢的画本,那个过关斩将的主人公。

“看看我吧,许常稚。”

“我是弯刀,我想要做你的弯刀。”

许常稚十四岁那年冬天,皇城下了很长时间的雪。

气温一直在降,接连多天都能在只有秃枝的树下看见被冻死的雀鸟,烧来供热的碳火不达荒草漫布的深宫偏院。许常稚在夜里裹着被子,在燃烧着的指节大小黑炭零星的火点中呛咳。

受生母惠的老嬷嬷于夏天辞世,自那以后他连偶尔的好日子也无。看顾许常稚的侍从宫女不受他庇护,故而也不给这份皇家血脉尊敬。寒夜总过不完,他们捡拾着惜薪司拿来的劣等碳石,嘻笑着将碎屑留给他。

冬日难眠,许常稚在饥寒中生了病。入口的饭菜冷彻,他请求热一热食物却引来嘲讽,侍从吃着别的贵人赏给他的瓜子,轻蔑地同宫女交谈。

瘦弱的皇子在嬉笑中沉默。如果他们能死掉就好了。他在炭火前魔怔似的咬自己的手指,反正人在这个世上总会死掉。

舞女苟生下来的孩子算不得金玉,许常稚在后一天没有得到吃食。那还是一个冷夜,他在高烧中吐出了一小滩酸水。饥荒逼迫他出行,许常稚颤巍走出潦败宫殿,在风雪中对上橘红火光。

为首者身披大氅,行走中拂尘隐现。他停下驻看许常稚的那张脸衰老圆润。它被仔细装点过,皮与皮之间堆叠着的肉缝死白,唯余唇有着突兀猩红。许常稚昏沉着头怯懦地报上姓名,随后他摇摇欲坠的肩被手撑起。

巧士帽下,宫里的大宦官上挑的双眼邪祟。

天不遂愿,他看中的可拿捏之物被端王先一步握于手心。大太监最终只施上一次恩,再来便成了冰冷湖下未能善终的游魂。

许常稚不太明白顾拙的话。

杜高马的死给他带来惊吓,顾拙身上的气味让他作呕。他捂嘴后退,没有即刻地给顾拙回答,而顾拙也体贴,他没有乘轿,只策马跟在后头。夏夜的风凉爽,吹散了大部分堆聚起来的死锈味。

回到顾拙定好的落脚点后热水已经烧好。欲服侍言姑娘的人被言姑娘遣退,许常稚脱下裙装沐浴,他在水中发了一盏茶时间的呆,神思上脸,顾拙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张迷茫粉面。

这让顾拙不由得联想到春尽,那时的桃花色如霞火,落入水中,漂亮得不可方物。

他不说话,任由许常稚长睫下的眼睛冥蒙,顾拙慢条斯理地洗着许常稚鸦黑的发。水中有花瓣,此刻的许常稚散发着馥郁香味。

“我更小一点的时候……”他无言许久,终于犹豫着向顾拙吐露,“也被这样照顾过。”

太监给的吃食延命,他骨头轻,竟凭着那样一顿逐渐好起。下人们惊诧他的顽强,对他更漫不经心。雪好不容易停了,恢复了点气力的许常稚倚坐在掉漆的竖柱闭目养息,睁眼后却看见自己的脚边有一抹不一样的白。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误入的无害生灵是端王想要献给他母妃的宠物,只是反射性地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所有虐打——他的住处鲜有人迹,常为落跑的动物居所。只是生命来此没有被延续,误入的小动物十有五六入了下仆之口。东窗事发后他被宫里的娘娘鞭责,竭力的解释不被在意,还要被教导说皇子应持正气而非善诡辩。

他捱痛,因此生出畏惧。许常稚费力将不知来处的兔子抱起,带它逃离时还崴了脚,他忍耐住伤贴着宫墙缓慢前行,不知自己的窘态入了另一人的眼。

真正的金尊玉贵穿着皇子衣装,崭新的毛靴踏进布满杂尘的庭院,片刻后他停住。一旁的随侍见势跪下认错:“臣看护不周,求八皇子责罚。”请罪声刺进许常稚的耳朵,他惊慌天骄的降临,没稳住身体趔趄着跌倒。

长得瘦小的异母兄弟耳朵上挂着颜色垂败的珍珠,含泪的眼眸勾人,叫兄长的声音细如蚊呐,轻易地燃起人的施虐欲。

皇子抱着许常稚回寝殿,路过时瞥了眼面容紧绷的宫女,没有预见危险的下仆还在说笑,许常稚想要捂住耳朵,借此来隔绝所有恶言。

他的哥哥应声发笑,非天子的另一半血脉再卑贱,皇权也依旧是皇权。

“哥哥……”长大后的伸手拨弄着花瓣,浴桶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他说话时口中含有缱绻,那些暧昧依偎随水波扩大消失。许常怀转头看着顾拙,湿透的发丝沾在脸上,他勉力微笑,脆弱模样像故事中惑人的深海水妖。

“许常怀曾给予我权力。”

不聪敏的人会更快地面临死亡,那位挑弄皇权的下仆被许常怀当场斩杀,温热的血喷溅在许常怀的衣服下摆,他在一众饶命声中瘫软了身体,流着泪向殿门外爬。许常怀冷眼看他,在他走了一个人身的距离后拖着他红肿的脚腕回来,地板上满是鲜血,他沾了一点给许常稚描眉。

“弟弟。”他的兄长轻柔地给他梳洗,唯独略过被血液抹过的脸,“不要这样软弱。”

那晚许常稚难以入眠,下仆凄惨的死状不断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火炉燃烧的火光明亮,平日里未对他用过正眼的宫女跪在他的床榻下,她伏着身体,秀丽的脸庞上全是悚然的劫后余生。

少女以头抢地请求被刺激太过的许常稚宽恕,得不到回应后又向前爬行,将尖利的指甲刺进许常稚的皮肤。求生的面孔太扭曲了,她瞪大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让许常稚害怕。“殿下救我”、“殿下不计前嫌”、“殿下仁心”,那些带真情的讨巧话羁押着许常稚回到他伏低做小的日子。他何曾没有这样请求过?可是谁又对他仁慈?他们做不到善待?为什么又要求自己救命?许常稚觉得这不公平,分明是他在承痛,而施暴者却要求他原谅。

他感觉自己被捆绑,但又理不清是为什么,没有洗掉血迹的脸在一重又一重不得其解的思考后,也逐渐变得疯魔。

“他们都来求我。”再见面时许常稚依偎着自己的兄长,混沌地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讲给他听:“他们都来求我放过。”

“可是他们也骂我是贱种。”

“哥哥,你说我是下勾栏,那下勾栏也是贱种的一类吗?”

他咬唇,素面上满是委屈:“我、我能够决定他们的生死吗?”

“皇宫里滥用私刑是罪。”许常怀用拇指一点点抹掉他的眼泪,随后他扯着嘴角,告诉许常稚深宫中的立身之本。“但一旦掌握权力,处置几个放肆的仆人易如反掌。”

“囡囡没有母亲、囡囡也没有外公,父皇看不上囡囡,所以你什么也没有。”他去捏许常稚的耳垂,“但只要你依附哥哥,想要他们活我就留他们性命,想要他们死,我也可以借给你刀刃。”

“我什么也没有。”穿好衣服的许常稚没有看顾拙,转而将视线移到窗外,一轮明月坐在空中,散发的光辉冷白。“做过的一切事情,都用的兄长权威。”

“当初引诱你杀你也只是因为他不高兴。”他终于正视顾拙,“我杀过人,对下侍和宫女用过重刑,但我明白我能做这些不是因为我是十一皇子,而是因为我身后的人。我惧怕他、躲避他、迎合他,我做他的妻子、女人、弟弟。我承认我活得不能够算好,但是我知道,没有他我什么也不能是。”

“顾拙。”他愣愣的,“我很困惑,我没有权力,你为什么要做我的刀?”

“是因为我的脸吗?”许常稚摸了摸自己,“是喜欢我满是淫态的身体吗?”他摇晃着腿,露出一片比月光还要白腻的肌肤。“可是已经有人抢先一步。”他看向顾拙的眼睛愚钝又澄澈,“所以我不会相信你。”

“想做你的刀刃不单单是想受到你的驱使。”顾拙起身俯瞰许常稚,“小鸢,我有我的野心。”

他看着许常怀的发顶,溢出来的嫉妒使他几乎是切着牙齿发出声音:“还有,不要只听许常怀的话,那不是什么金科玉律,他哄骗你。”

“你是皇帝的孩子,以前是皇子,现在是王爷,你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力。”

“你要惩罚谁,要奖赏谁,要给谁糖果,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能够顺你的意,许常怀是坏东西,他不教给你。”

“可是我不一样。”顾拙用手抬起许常稚的下巴,“我听你的命令。”

他诚恳坚定,黑瞳里有东西在灼烧。那一瞬间许常稚忆起皇帝,忆起他坐在宴席的最高处抬手让众爱卿平身的身影。流着他血脉的自己能够做到吗?他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那个身肢娇软的女人在宫殿里跳着轻巧的舞步,为哄自己的孩子开心灵活地翻动着她的小腿从地上拈花。

许常稚循着记忆弯腰提起裙摆,绷着足尖在空中划出花式,随后莹白的脚趾轻点了顾拙的膝盖,成年的安王歪着头,朝他轻轻地张口。

“那顾拙,你跪下来。”

最开始许常稚以为这仅仅是一个指令。

他没有作为皇子的觉悟,遥不可及的帝位亦不容他觊觎,顾拙的投诚让他疑惑。他受诱,不太理智地让顾拙下跪。

俯视许常稚的世家子前一刻还做着抬他下巴的轻佻动作,下一刻却放手从容后腿一步,顾大人掀起一侧袍角单膝跪下。他肩背挺直,自下而上仰目望他,一双似枭狼的眉眼不单单有臣服,它锁定着,好像在守护一块珍而重之的食物。

获得力量强于自己的人的屈膝能够带来快感,这是许常怀曾讲给许常稚的话。那时候他轻浮地搔挠着许常稚正抚慰他欲望的手,在许常稚流泪的后一刻将自己射出的体液抹在他的下巴尖。

他搅弄着许常稚打开的唇,在他发出干呕声后舒展着一张阴戾面孔哼笑:“囡囡,我多希望你能体会。”

或许是人不同,或许是背景不同,又或许只是自己的血脉廉价,许常稚没有体会到许常怀描述的感觉,他被顾拙的眼神烫烧,鼓跳的心脏让他半隐在裙摆下的双脚拧起。夜晚并不冷,披在顾拙身上的月光让许常稚害怕,该怎么叫他起来呢?他撑着椅柄起身又踉跄地倒,滚落在地前顾拙用双手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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