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2 / 2)
她逃出人潮,用那本不该用来奔跑的腿奔流于这本不该只有她一人的道路。
试卷在她怀里被吹得摩擦声响,卷角总刮蹭到她的下巴,所有人都漫步于此,唯有她奔流不息,马不停蹄。
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她非得质问清楚才行。
我的爱呢?我所能接收到的爱呢?为什么我的人生只有过客与你?你为什么不在?你凭什么不在?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离开,你又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你要丢下我?你觉得我果然是个大麻烦?你被我逼疯了?你为了我杀了多少人?他们在我的食物中吗?你真的爱我吗?你爱的真的是因果吗?你想杀死我吗?你非要我活下来吗?你想让我痛苦吗?你想让我幸福吗?你看到过去了吗?你看得到未来吗?你活在现在吗?非得是我不可吗?为什么非得是我不可?我是什么?我应该是什么?我得是什么?你是忠难吗?你是桓难吗?你是?你是?——
轰然一声车鸣,把因果混乱至极点的思绪顿然唤回,她把目光重新聚焦于这个世界,飞驰而过的拥挤大巴车,却仍然能从这边的窗户透向另一面窗户,闪着红光的小人周围扩散出光圈,她怀中的试卷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短发被吹向一边,吸进的氧气如此寒凉。
大巴车拖着笨重的身体压过虚拟的白色条纹之路,眼前终于风光明朗。
她的目光从那红色小人处一点一点地往外飘去,却见细碎的发同样被冷风吹拂而起,他仿佛与她共通呼吸,将她吸入的寒凉化作白雾还给空气。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海市蜃楼。
他与她长久对望,仿佛在认识一个新的对方。
在那红色的小人消失,跳出绿光的瞬间,他似乎意图踏出步伐来打破这心照不宣的初次见面,但因果却倏然转身,朝着反方向仓皇逃离。
她在心里无声地大喊着,我什么也没有呀!你要抢走我什么东西呀!
忠难的速度之快,她甚至都没能逃跑几步就被他一把揽在了怀里,他握着因果瘦弱的肩,快要把指甲陷进本就没有多少的肉里,他急促的喘息漾在空气之中,化作一缕一缕的白烟。
因果甚至没有挣扎,只是默默地被他愈来愈紧的怀抱勒住,听他在背后说着刚刚生产出来的糖果谎言。
“快递送错地方了我找了好久,没注意时间来晚了些,怎么看见我就跑?做什么坏事了?喊警察来抓我来了?”
她不说话,因为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也许换在没人的地方她已经在嘶叫着撕秋雪亭递来的试卷,一边在内心诘问“你为什么不在”一边在嘴上毫无逻辑可言地恨他、让他去死,用书包打他,好像这样就能装出自己有多恨他的样子。
因果转过头来,忠难原先有些调笑的表情倏地沉了下来。
她殷红的眼眶噙着泪。
把我的心还给我。
我的、我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