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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白霜城的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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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城建城三十六年,一场秋雨带走了夏日的余热。

白霜城是坐落在云轩国南方的一座小城,城墙以白石搭建,远远望去雪白如霜,故而得名。城池虽小,但民风淳朴,人人安居乐业,当然……也有例外。

“龙文牧来了!龙文牧来了!”祥和的街道上,也不知道是谁的大嗓门喊了惊天动地的一声。

人群在慌乱中向两侧分开,喧哗同时望向街道的某处,在远方,有道身影漫步而来。

龙文牧,十七岁。

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个头不高不矮,胖瘦适中,背脊勉强挺拔,方方面面都不算出众,搭上一张略有一丝帅气的脸。

一件耀眼的金色长衫,飘逸长发随意往脑后这么一扎,脚下龙骧虎步。手摇一柄折扇,扇面偌大的几个墨字“龙少踏月而来”,毫无秀气可言。

打扮毫不检点,行为举止介于放荡不羁和装腔作势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龙家大少又来招摇过市了。

龙文牧,不是白霜城土生土长的人。三年前南方曾发生一场震惊整个云轩国的空前兽潮,当时无数妖兽暴动,混乱之际白霜城人口动荡,有人离去也有人来此定居,龙文牧便是那个时候来的白霜城。

当初尚且年少的他在此落脚,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一笔钱财买下一栋府宅,命名“龙府”,自那之后就一直以“龙家少爷”自称。

“龙少”这个称呼,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遍白霜城的。

白霜城这种小城,富贵人家并不多,龙文牧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龙文牧的来历无人知晓,他的身世也无人得知,谁也不知道当初来此的少年为何有如此财力,唯独知道的,便是他在此定居三年以来,靠着其行事作风,惹得白霜城天怒人怨。

他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唯有一点——招人恨。

龙文牧大摇折扇,一脚踏进药铺的大门。

“品药轩”是白霜城唯一的药铺,平时生意红火,此时三三两两的客人汇聚在大堂,药铺掌柜和小厮忙得不亦乐乎。

八字胡掌柜正忙得满头是汗,听见门口动静,抬头一瞅,老脸顿时扭曲,胜过吃了黄连。

“胡老,别来无恙啊。”龙文牧咧着大笑脸走上前去。

“龙文牧……你这厮怎么又来了?”胡掌柜猛拍额头,心头暗骂晦气。

龙文牧收起折扇,单手往柜台上一撑,伸手就想去捏胡掌柜的八字胡:“几天不见,你这两撮小胡子是越长越漂亮了。”

胡掌柜“啪”的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两条眉毛使劲儿往上挑。

“动手动脚,没规矩!”

“胡老怎么这么见外,都老熟人了,我见你今天气色不错,遇到什么喜事了?”

“喜事?喜事没有,晦气倒有不少。”胡掌柜嘴里哼哼着,斜眼撇着他。

“算了,不跟你多说,抓药。”龙文牧伸手把一张药方拍在桌子上。

“祸害谁不好,你天天来祸害我。”胡掌柜张眉努目,口头愤愤不平但还是三下五除二把药材捡齐了。

“胡掌柜你不能这么说啊,本少又不打家劫舍,怎么谈得上祸害,我这不天天来照顾你生意吗。”

“少废话,五十铜。”胡掌柜分明不想跟他多说,药材用油纸包好,扔到桌上。

龙文牧伸手取过,在手上掂了掂,眉头轻轻皱起:“我们都老相识了,我看这包药材怎么也就……最多五铜。你卖我五十铜,不仗义啊。”

胡掌柜真恨不得敲他一头包。五铜?他当这是大白菜吗?

“要买就买,不买滚蛋。”胡掌柜一点不给他好脸色。龙文牧此獠是个什么品性,那是路人皆知。要说城里谁脸皮最厚,最厚颜无耻,最惹人生厌,那非此人莫属。

文牧,这名字起得倒是儒雅,偏偏顶着这名字的人一点也不儒雅。

龙文牧脸皮赛过城墙,露出一抹贼笑:“胡老,你摸着良心说,本少可没少照顾你生意。”

“照顾?”胡掌柜吹胡子瞪眼,“你来我白霜城三年,三年前我药铺门庭若市,自你来了,你数数我这儿还有几人?连我药铺伙计都走了仨!”

“胡老,这你可就说得不对了。”龙文牧连连摆手,一脸无辜样的认真道,“你药铺没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每次来都胡搅蛮缠,我这儿能这么冷清?”

龙文牧听着胡掌柜的血泪控诉,捏捏鼻子,装作没听见。砸吧砸吧嘴,然后又凑上去,浅浅的笑道:“胡老,这些年来承你情,本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这样,我来帮你……”

说罢便小跑来到一个买药的妇人身边:“这不是李婶儿,你也买药啊,好巧啊。我跟你说,这胡老板可真是好人。他为人实诚,童叟无欺,你来这儿买药是来对地方了……诶诶,李婶儿你跑什么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不是张兄吗,哈哈哈哈,你我兄弟有缘,在这儿都能碰上,能买到胡老家的药,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要我给你指点迷津啊……诶诶诶,你走什么啊,咱俩再聊聊……”

“你够了!”看着龙文牧在人群里泥鳅一样钻进钻出,胡掌柜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拍完桌子拍椅子。

无耻之尤,这般祸害,当真百年难出,顶风臭十里说的就是他。

就龙文牧刚刚死皮赖脸往人群里这么一钻,胡掌柜亲眼看见五六个欲买药的人慌忙离开,分明是不想跟他套近乎。胡掌柜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做个生意容易吗,把胡掌柜心痛得半死,心痛,胃痛,肝痛,牙痛。

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呀,就摊上这么一臭不要脸的。

“五铜卖给你,拿上东西快滚,再来我折了你的腿!”胡掌柜差点没把桌子给拍塌了,气得满脸蜡黄。

龙文牧闻言大喜,抛了抛手里的药包:“哈哈,我就知道胡老你刀子嘴豆腐心……呃,话说,你给我的药材没缺斤少两吧?”

“滚出去!”胡掌柜怒发冲冠,抓起旁边一个茶杯便扔了过去。

龙文牧,此獠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没做过十恶不赦之事,但这种人,只要有他在,人鬼神佛都不得安宁。

还是应了那句话,这货走哪儿都招人恨。

龙文牧轻巧的抬掌,平时一副放浪形骸的样,但不得不说偶尔会也会展现出让人看不透的身手。手指轻轻点在杯身之上,随手一转便将杯子收入怀中。

龙文牧虽然自称龙家大少,但是在白霜城他其实并无亲人,亦无师表,谁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学来的这种匪夷所思的身手。

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从门外传来:“多谢胡老赠杯,本少下次再来。”

白霜城里车马川流,虽说是小城,却也有一副繁华之景。

西街一处宅邸前,龙文牧右手拎着一只叫唤不停的肥公鸡,左手托着大包小包“凯旋”归来。

府宅是西街最大的一座建筑,门扉上的牌匾,笔走龙蛇写着“龙府”两字。

“少爷回来了。”龙文牧抬脚踹开大门,“丫头呢?丫头在哪儿?还不快来搭把手。”

随着他的叫嚷声,只听远处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道倩影从拐角处跑了过来。

淡紫色的衣裙随风摇曳,映衬着明媚的阳光,青丝摆动,带着沁人心脾的柔和。一道略显纤瘦的身影出现在龙文牧的跟前。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俏嫰的脸颊,个头不高,却显得极为精神。

虽然像是一枚青枣般还没长开,可已经有了几分美人的雏形。

她衣着并不华丽,但却干净整洁。春光明媚,紫燕来巢。

“少爷,你回来了。”小丫头声音像是出谷黄莺一样清脆悦耳。

“夜阑,别愣着,拎东西。”龙文牧手上腾不出来,脚后跟儿一甩把门踹上。

夜阑莞尔轻叹,上前帮龙文牧拎过几样:“少爷,你又去哪儿捣鼓了这么多东西?”

龙文牧手上大包小包叠了一人之高,光是看就知道重的要死,偏偏龙文牧举重若轻的托着,如若无物。

“本少乐意。”龙文牧呵呵一笑,炫耀般晃了晃手上的拎着的肥鸡,“我选的最肥的一只,六铜钱买的,怎么样?”

夜阑促狭望他一眼,撇着嘴:“正常买卖,这起码得三十铜钱,少爷,你真不知白霜城的人为什么都讨厌你?这么大个人了,好歹有些自知之明吧。做你的丫鬟这么久,脸上一点光都没有。”

“少废话,今晚有鸡汤喝你还抱怨,你以为本少在外面说干口舌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占小便宜呗。”夜阑斜眼瞅了瞅龙文牧,毫不留情的点破。

夜阑,整个龙家唯一的丫鬟。三年前与龙文牧相遇,跟着龙文牧一起来了白霜城,此后便始终以贴身丫鬟的身份自居。三年来安生日子没经历过多少,却因为自家少爷的名头,白眼吃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空空如也的庭院,清幽雅境,只有树梢上的几只麻雀喳喳喳的叫个不停,也不嫌累。

偌大的龙家,白霜城数一数二的豪宅,本该高朋满座,奴仆成群,但其实里面也就住着主仆二人。

“丫头。”龙文牧喊。

“大少爷你是要更衣还是要补个回笼觉?西边的屋子我还没打扫完,要是有麻烦事,恕小女子没时间奉陪。”夜阑亦步亦趋的跟在龙文牧身后,龇牙咧嘴的说。

在外人看来夜阑是龙文牧的丫鬟,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夜阑跟龙文牧顶嘴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上次让你调配的药弄得怎么样了?这次我又给你买药回来了。”龙文牧把手上药包往身后随手一扔,夜阑尖叫着手忙脚乱接住,差点打碎旁边的花瓶,冲着龙文牧的背后恶狠狠的瞪眼。

自家这个少爷虽然从没有正经过,但自从相遇开始,他便一直教导自己调配药物。

夜阑其实能看得出来,龙文牧这个少爷别的地方没什么优点,但在药理方面却有着一些独到的见解。很难想象,龙文牧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却也有精通的东西。

跟龙文牧学了这么多年,在调配药物这方面,夜阑比起寻常医馆的医师有过之无不及。

回到正厅,夜阑把东西放到角落,从怀里掏出一纸书信:“少爷你上次交代的药已经调配好了,不过比起那个……你出去的时候,白城主派人来过一趟,这封信是给你的。”

“信?”龙文牧咦了一声接过。

此地城主姓白,是个官位不小胆子不大的人,平日见龙文牧都退避三舍,如避虎狼,今日还有闲心送信来?

这倒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龙文牧挑着眉梢把信袋打开,然而只是粗略的在上面扫了几眼,他那张从来玩世不恭的脸,就逐渐阴沉了下来。

“少爷?”夜阑明显是看出了龙文牧脸上的异样。

主仆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纵然是些许的改变也逃不过夜阑的双眼,更别说是龙文牧周身突然降下的压迫感。哪怕隔着宽松的衣衫,夜阑也能感觉到他浑身都绷紧了。

自从认识自家少爷以来,夜阑还是第一次知道龙文牧能散发出这种气魄。

龙文牧拿着书信沉寂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往昔贱兮兮的模样。刚刚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临战般的魄力,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了,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

“丫头,白城主这次居然给我派差事来了。”龙文牧说。

“差事?”夜阑不解。

白霜城的城主从不与龙文牧往来,怎么会给龙文牧派差事?龙文牧在白霜城随心所欲惯了,纵然是城主也基本不可能号令得动他。特地以书信交代龙文牧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今日书信送来之时,夜阑就已经隐隐有些担忧。

“白城主送信来说,天青城柳家的人途径此地,柳家似乎是跟皇室有些许关联的名门大家。”

“皇室,柳家?”夜阑从未听过,疑惑问,“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白霜城这种穷乡僻壤,怕是有几十年没有过达官贵人来访了。

“听闻往南的雾山有妖兽出没,柳家派人讨伐妖兽,不过途径附近的时候队伍内有人落跑,现在征用我白霜城十人来补充人手,押送货物……”龙文牧冷笑着用手背轻轻敲了敲信纸,一行一行看过,逐字逐句念叨,“柳家让白城主亲自筛选十人,明天清晨随队伍出发……”

夜阑猛地一愣,凝着眉头:“你说……征讨妖兽?”

妖兽这种东西,在整个圣灵大陆人尽皆知。

夜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妖兽,但也懂得一些常识。如今的圣灵大陆,除了人族以外,最为庞大的种族就是妖兽。

传言妖兽都是长相可怖的噬人凶兽,妖兽所过之处,必然会带来一场灾难。

大陆上有关妖兽的传闻数不胜数,听闻强大的妖兽,单凭一只就足以覆灭一支军队。更甚者有传言,妖兽拥有千奇百怪的能力,强大的甚至拥有移山填海之力。

小丫头从小听着妖兽的传闻长大,往昔的回忆不禁全部涌上心头。

“柳家要去讨伐妖兽……该不会选中少爷你了吧?”夜阑心里的不安愈盛。在看见龙文牧头颅轻轻点了点之后,眼眶一红。

真选中自家少爷了?就说城主怎么突然送信来,居然一来就是这样的事情。

夜阑没见过妖兽,但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妖兽是什么,那是寻常人谈之色变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

居然是讨伐妖兽,这次若随柳家去了,谁能保证能活着回来?

自家少爷在白霜城无拘无束不假,但是说到底也就是在普通人面前逞能,放到妖兽跟前,怕是还不够一盘菜。

“你哭什么?难不成你担心我?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已经情窦初开了,是不是迷上本少了?”龙文牧伸出两只贱手捏着夜阑的脸颊,强行拉出一张笑脸。

夜阑没好气的把他的手拍开,恶狠狠的瞪眼:“都什么时候了,少爷你怎么还嬉皮笑脸的。”

丫头虽然涉世不深,但心思玲珑,她自然是知道城主为什么会选中少爷。自家少爷平日搅得白霜城人人哀声怨道,城主让他去,无非就是知道此行危险。若是去了,兴许以后白霜城就再没有龙文牧这个人。

简直就是自作孽,丫头哀怨的想。

但是转念一想,自家少爷虽然平日行为有些惹人厌,可也就只是占些小便宜,再怎么记恨,也不至于让他去赴这种险行吧。

这分明就是把龙文牧往火坑里推,甚至可以说是有心想要他的命。

“少爷,你非去不可吗?”她问。

龙文牧看着信,微微摇头:“城主那个老小子,先斩后奏,他早就把选定的名册送到柳家人手上了,这是逼着我去。再说,白城主那个老奸巨猾的人,他既然点名让我去,怕是连跑的机会都不会留给我。”

龙文牧晃晃手上的信,转身往屋里走。明明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什么紧张。

自家少爷这是怎么了?都遇到这种事了,怎么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少爷……我……我……”夜阑小跑着跟在龙文牧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我什么我,有话快说。”

“少爷,我……我能不能跟你去?”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丫头俏脸憋得通红。

“胡闹。”

“可是,少爷……”夜阑一双粉拳捏紧,柔弱的身躯里爆发出无尽的勇气,“三年前你对我说过,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永远不会抛下我。这次你若走了,就少爷你以前在城里惹的祸,我若一个人,指不定会被谁伺机报复,所以少爷你必须带我去。”

说来也是可笑的理由,哪怕龙文牧不在,又有谁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报复。只是一时间夜阑也找不出别的理由,她唯独知道的,是自己绝对不愿意和龙文牧分开。

三年前她饥寒交迫,在死人堆里被龙文牧带出来,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在她柔弱的心房里就已经有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人。

看着丫头咬着红唇认真的样,龙文牧本想伸手敲她脑门,可手伸到一半,想了想又缩了回来,最后只是无奈的抛下两个字:“随你。”

夜阑想要同行龙文牧没有拒绝,在此之后一整天气氛都有些压抑。

而且龙文牧发现,从接到信开始,龙府外始终都有人在转悠,与其说是偶然路过,倒更像是某种监视。晚饭过后主仆两人各自回屋,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边才泛着蒙蒙亮两人就醒了,偌大的院落没有旁人,显得格外清幽。

“少爷,我准备好了。”夜阑应该是没怎么睡好,面容憔悴的很,不过多半是要去狩猎妖兽的缘故,整个人又显得格外认真。手里拎着个大布包,应该是花了不少时间准备东西。

龙文牧随意收拾了些行礼,然后来到大厅,面朝着大厅的最里侧。

在最内侧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张做工古朴的硬弓。

弓身差不多齐腹的高度,并没有太多的装饰,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猎弓,不过棱角打磨的极为光滑。

龙文牧伸手取下猎弓,顺便将一袋箭囊往背后一背,箭囊里是整整二十支羽箭。

“少爷,这弓是……”夜阑低声道。

“既然是去狩猎妖兽,就算轮不到我们出手,也得有个防身的东西。”龙文牧不以为意的说。

夜阑若有所思,她倒不是在意龙文牧带武器。而是这张弓,在她记忆里,似乎是龙文牧在来白霜城以前从不离身的东西。

自来到白霜城,这张弓就一直挂在墙上,被当做饰物。

整间龙府都被装饰得金碧辉煌,但唯独这张弓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可是这么多年下来,龙文牧却从不将其舍弃。

想来这张弓对龙文牧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吧。

只是简单收拾了一番,两人便并肩出门了。

然而刚刚离开龙府,便见到在门外的道路两侧围了不少人。

全都是白霜城的人,看见龙文牧出来后,分明有不少人暗暗出了一口气。

“白城主?”龙文牧双目促狭,撇向其中某人。

人群中,一个打扮儒雅,年过半百的人徐徐走出,脸上满是堆笑:“哈哈,龙少爷来了。龙少爷今日远行,代表白霜城前去讨伐妖兽,乃我白霜城的荣耀。白某不才,特在此相迎,就当是为龙少爷饯行了。”

龙文牧不置可否的咧咧嘴角,心说这老混球说起假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饯行是假,你这么大清早守在我门口,你是怕本少跑了吧。”

“龙少爷真爱开玩笑,龙少爷行得正坐得端,白某又岂会质疑。”白城主白里透红的脸上表情认真又诚恳,随即淡淡一笑,赶紧扯开话题,“哈哈,龙少爷既然是代表我白霜城而去,我等自然是等候龙少爷凯旋归来。龙少爷虽然年纪轻轻,但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此番狩猎妖兽归来,必然功成名就……”

“功成名就?”龙文牧轻浅的哼道,一阵腹诽,“其实本少也是个心性豁达,慷慨助人的人,既然是功成名就的机会,那不如让给白城主你吧。”

“这……”白城主浑身微微一抖,笑容都僵硬了几分,“龙少莫要拿我取笑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不堪大用。”

“你就不担心本少被妖兽吃了?功名利禄没捞着,倒成了妖兽的盘中餐?”龙文牧斜着眼故意问。

夜阑也在旁边恶狠狠的瞪眼,若不是白城主指名点姓,自家少爷又岂会去涉险。以前她对白城主还没有什么成见,可是今日见到,特别是看见白城主那装模作样的堆笑,心里一团怒火隐隐燃烧。

白城主尴尬的脸微微抽搐:“哈哈,龙少说笑了……那个,今日龙少远行,我等特备好酒一壶,龙少喝上一杯温酒再走不迟,我等也好聊表心意。”

一番客套话好掩饰自己强迫龙文牧前去狩猎妖兽这件事,对自己指名点姓之事绝口不提,往旁边招招手,一人端着托盘而来,上面一个酒壶,还有一只斟满酒的玉杯。

“龙少爷人中之龙,此番定然凯旋而归。”

龙文牧会心一笑,也不推辞,将玉杯里的酒一口饮下。

“城主好意,本少却之不恭。待得本少归来,必会找你痛饮一场,白城主到时候可别把我拒之门外才是。”龙文牧放下酒杯,哈哈笑了两声,上前拍拍老家伙的肩膀。下手看似轻巧,但实则夹带几分暗劲,把老家伙的肩膀都拍得矮了几分。

“那是,那是。”白城主点头哈腰,不做痕迹的往后退半步,觉得肩头火热。心里把龙文牧骂了十万八千遍,心说谁愿意和你把酒言欢。龙文牧这人,平日里没人束缚得了他,白城主自然是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

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以这位龙家少爷的行事作风,今日这么重要的事他竟是没怎么拒绝,神态也看不出有什么抵触,这倒是让他有些摸不透。

然后待看见夜阑也跟着龙文牧的时候,白城主略显疑惑:“夜阑姑娘这是要同去?”

“本少的丫鬟,自然是跟着本少,有何不可?”

“没有,没有,龙少愿意就好。”白城主连忙说,心里不免叹息。

白霜城的人都知道,这龙府里总共就住了两人,龙文牧是遭人厌,但是跟着他的丫鬟却是出了名的水灵聪慧。

夜阑这丫头在白霜城名气也不小,人见人怜,是城里公认的小美人。就算平时没人表示,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在心底暗自有些倾慕。

这次跟龙文牧同去,也不知会怎样,让人不免惋惜。

白城主暗自叹息,他本来还打算,若是龙文牧回不来,倒是能把这丫头收入自己府中,再过上几年,必然是个出尘脱俗的尤物。

此番刻意针对龙文牧,其实白城主心头也是有些私念的。

只是可惜啊……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跟了龙文牧这厮呢?

龙文牧微微眯眼,把他那些细微的表情毫无遗漏的看在眼里,轻轻翘唇。衣袖往后一拂,在众人的簇拥下昂首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龙文牧和夜阑两人在白城主的带领下出城。

城外不到半里的地方,早有一队人马准备就绪,略一望去,约莫近百人,马车足有十余辆。

人数虽然不算太多,但场面却颇为气派。

队伍中,只有一架马车是坐人的,车厢用金银镶嵌,看起来奢华无比,想也知道,能坐在这种车驾上的,身份自然是不会一般。

至于其它马车不多不少有十辆,后面拉的都是货物,用油布遮掩。

那些随车的人,有半数都是盔甲武器在身,看他们举止行径,很明显训练有素。

剩下还有一小半,穿着普通,多半跟龙文牧等人一样,也是从别的地方临时召集来的。

龙文牧目光扫过队伍,最后目光停留在那辆唯一坐人的马车上。马车四方都有持刀侍卫,看上去倒是守备森严。

“那个……你们随我来吧。”城主朝龙文牧招呼道。

除了龙文牧和夜阑以外,人群里另外走出九人,在城主的带领下走向车队。

龙文牧不以为意,从容不迫,倒是另外那九人走得有些踌躇。

“方统领。”城主带头来到某个骑在骏马之上的人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坐在马上的是个男子,看起来年近中年,下巴留着短须,脸上棱角分明,不怒自威,一股森严的气魄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人带到了?”男子不以为意的回头。

“是,方统领之前交代的十人,已经全部带到了。”白城主谦卑的低着头。

城主这种地位在白霜城也许算个领头人,但在柳家这等势力面前却是抬不起头。柳家和皇室有所关联,自然不是一个小城主能比得上的。

被称呼为方统领的人眯着眼在人群里打量了一圈,除了龙文牧以外,其余人全都畏首畏尾。

不过这也不奇怪,狩猎妖兽之事对普通人而言九死一生,会害怕是正常,倒是不害怕反倒有些奇怪了。

“怎么还有女子?”在望了圈之后,男子疑惑问。

“啊,这……”白城主额头冒汗,夜阑跟着龙文牧一起来的,并不在原本选定的名单之中。

不等城主回话,龙文牧镇定自若的上前:“这位大人,这丫头是跟着本少来的。既然大人缺人手,多一人也没什么坏处吧。”

中年人在夜阑身上打量一圈,眼睛微微闪过明光,随即又转而投向龙文牧,嘴角不住往下一沉,冷冷一哼。

“你又是谁?”他低沉着问。

龙文牧此人,打扮装束分明和旁人不同,看上去像是个富家子弟。

“龙文牧。”龙文牧自报姓名。

“找你们来,是让你们来押运货物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让你们选人,选的就是这种人?”中年人扭头对着城主厉声质问,语气透着不满。

龙文牧并不如其他人那般魁梧。押运货物需要吃苦耐劳的人,龙文牧这种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派上用场的。

出行还带着侍女,怎么看都是纨绔子弟。

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带着侍女去讨伐妖兽?他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吧?

正待责备,突然在不远处那唯一用来坐人的车架中传来声男子的轻唤:“方奇,时候不早了。”

听声音,车中所坐之人应该是个年轻人。

方统领微微一愣,连忙回应:“是,柳公子稍候,我这就安排。”

说完又转回龙文牧这边:“柳公子发话,没时间跟你们纠缠了,就算是滥竽充数,也卿胜于无吧。每两人驱赶一辆车,没我吩咐,不准做多余的事。不管你们是男是女,是富是贵,入了队伍,一切都听从我与柳公子的安排。若有人敢为令不从或者敢逃走的,休怪我无情。”

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一直是盯着龙文牧的所在,话中也意有所指。

“除此之外,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之所以会向你们白霜城要人,是因为之前的车夫妄想逃走,但是如今他们全都魂归地府了。别妄想在我面前耍花样,识相一点,少给我添麻烦。此行前去,如遇妖兽,也轮不到你们来动手,相对来说,你们并不会置身在危险中。这次任务若是完成,好处少不了你们。我柳家能给你们的报酬,是你们辛苦十年也得不来的,其中利弊,你们自己去衡量。”

先使棒槌,再给蜜枣,不得不说这方统领十分懂得驭人之道,一番说辞之下,等于是给迷惘的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说完,便大手挥动,让属下前来安排。

白城主赔笑几句就赶紧脚下抹油了,龙文牧等人则是跟着分配的人走。

除了龙文牧镇定自若以外,其他几个白霜城来的人全都如丧考妣。

说是不用和妖兽战斗,但是真的遇上妖兽了,谁说得准,一个不慎没准就丧命妖兽之口。

“你这辆车。”负责安排的人,指着一辆车对龙文牧说。

然后看了看夜阑,正想指向另外一辆,龙文牧忽然悄无声息往那人手里塞了一物。

那人一愣,低头望去,发现手里多了几张银票,立马心领神会。

意味深长的瞧了龙文牧两眼,悄悄将银票收好:“咳咳,你们两人既然认识,就你们两个一辆车。”

龙文牧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将夜阑扔上马车,自己也翻身而上。

夜阑望着龙文牧的侧脸,忽然间发现,原来自家少爷也有如此可靠的一面。

从离开白霜城以后,那份坦然和从容,跟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不修边幅的人,好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人手分配完,车队就火急火燎的出发了。

人和车拉出长长的队伍,车轮声马蹄声交错成一片。

“少爷……”行车当中,夜阑小声呼唤。

“后悔跟出来了?”龙文牧双手拉着缰绳,头也不回。

“没有。”夜阑轻轻摇头,借着车马声的掩盖,小声说,“只是觉得少爷你有些奇怪。”

“奇怪?我有什么奇怪的?”

“我就是在想,狩猎妖兽这样的任务,少爷怎么就接下来了?以少爷你的性格,应该不会蹚浑水的。”

“你以为我想?没看见城主大清早就在门口守着了吗?要是能拒绝,你以为我想来。本少吃饱喝足,小日子过得安生,谁愿意折腾。”

夜阑撇撇嘴,脑袋也瞥向一边。

如果是旁人听见这话,也许就信了。但夜阑跟了龙文牧那么久,很多东西骗不了她。

她知道,如果龙文牧执意不参与,哪怕是整个白霜城的人来强迫他,他也不会参加。与其说是被逼迫着参加这场狩猎妖兽的任务,更像是他自己有意参加的。

昨天收到信的时候,龙文牧也没有任何抵触,这就是夜阑一直想不通的。

主仆二人相处了整整三年,可即便如此夜阑有时候也会心生疑惑。

那种感觉说也奇怪,有的时候夜阑总觉得,自己身边这个最亲近的人,很多时候都像是笼罩在一层薄纱当中一样。

自家少爷对药理药效的理解,又或者他偶尔会展现出来的身手。有时候越是想看清一些东西,就越会觉得迷蒙不清。

龙文牧没有多说,夜阑也不再多问。

队伍一路朝着南方行进。

队伍移动的速度不算太快,清晨出发,直到正午的时候才稍作休息。

正在休息时候,两人的马车旁,突然有马蹄声传来

龙文牧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发现有两人骑着骏马迎面而来,其中之一是之前见过的方统领,而另外一人是个年纪轻轻的白衣男子。

男子五官端正,看上去风度翩翩。举止端庄,胯下一匹棕色骏马。

“方奇,之前你说的便是他们二人?”男子来到马车的两步开外,浅笑着问。

“回柳公子的话,我之前说的就是他们。”方奇恭恭敬敬的道。

龙文牧抬起头微微瞅去。柳公子?

“我听闻队伍中来了个游手好闲的人,还带了一名随身侍女,觉得新奇,就过来看看。”柳公子看着龙文牧,有些不屑的说。

在龙文牧身上只是轻蔑看过,在夜阑身上倒是流连了好一阵。

“原来是柳公子,本少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人,柳公子过讲了。”龙文牧眉梢往上一挑。

“臭小子,在你面前的是柳家三少爷,注意你的语气!”方奇见龙文牧目中无人,勃然大怒。

区区一座小城来的杂役,哪儿来的胆量敢如此说话。

正准备厉喝,柳公子抬手制止了他。

“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不畏权贵,这份气魄实在难能可贵,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了。”柳公子温和一笑,完全没有动怒的意思,“小兄弟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在这休息的闲暇随意过来看看。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名柳长风。”

“龙文牧。”龙文牧毫不畏惧的自报家门。

柳长风似乎没有过多在意,转而又看向夜阑,不经意间嘴角微微翘了翘,眼中隐隐流露出一抹说不清的韵味。

“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夜阑往龙文牧身后躲了躲,低声道:“夜阑。”

“夜阑人静,是个好名字。”柳长风哈哈一笑。

表面好像无所谓,可在那笑意之下,却有一丝冰寒闪过。

在之前他听方奇说起这两人,一番好奇过来看看。本来还在想是哪个纨绔之徒居然不知天高地厚敢出行带丫鬟,然而真正见过之后才发现,这姑娘居然生得如此水灵。

他表面端庄儒雅,可是在看见夜阑第一眼的时候,就眼前一亮,心底下就有些蠢蠢欲动。

柳长风身为柳家三少爷,也是个阅女无数的人,但是如这般清秀的女子却很少见到。

这姑娘虽说如今尚且青涩,但是再过个几年,必然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想不到自己队伍里来了这么个女子。

这种女子留在龙文牧这等人身边,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果龙文牧是人中龙凤也就罢了,偏偏一副好死不如烂活的样,让人看了实在有些憋火。

纵然心有不满,但柳长风表面却不流露出什么,依旧儒雅随和,只是淡笑着以对。

“柳长风,柳公子是吧。”龙文牧扭过头徐徐道,“我刚好有事想问,敢问柳公子,我们此行前去,是狩猎什么样的妖兽?”

柳长风的目光正在夜阑周围打转,闻言回过神。

“你只管驾驶马车,这些事还轮不到你问。”柳长风尚未开口,方奇插嘴厉喝。

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看龙文牧不顺眼了,自然是没什么好语气。

“方奇,收声。”柳长风回眸有些责怪道,“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

方奇微微一愣:“是。”

柳长风顿了顿:“我们此行前去是雾山,想必你们提前也知道了。雾山是往南之处一座险峰,不过前一段时间传出了妖兽出没的消息。以前雾山周遭一直相安无事,这次却突然传出妖兽的消息。依我推测,怕是偶然从别处潜入雾山的妖兽。就算是有,也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妖兽,最多也就小妖罢了。”

“少爷,小妖是什么?”夜阑在龙文牧背后低声问。

“哦?姑娘没听说过妖兽的分类?”柳长风略显诧异,随即淡笑,“姑娘平日居住在白霜城那样的小城,怕是没和妖兽接触过,没听说过也正常。妖兽依据强弱,大致上分为四种。”

夜阑满脸好奇,她听说的妖兽的传闻只是零零散散的,对妖兽的认知算不得全面。

柳长风继续道:“传闻妖兽的出现要追溯到极为久远的年代,最初现世的妖兽,是十二只天妖。”

“天妖?”夜阑好奇道。

“妖兽是怎么出现的,至今没有定论。只是根据上古流传下来的记载,某一天,十二天妖同时现世,那是世间出现的最初的妖兽,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人族与妖兽变成了相互抗衡的局面。十二只天妖形态各异,能力也各异。相传十二天妖每一只都拥有毁天灭地之力,十二天妖出现后,人族曾几度险些灭亡。”

夜阑不禁惊呼一声。

“当然,关于天妖的种种,更多是在传闻当中。毕竟那是上古妖兽,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柳长风淡笑,“天妖之下是地妖,地妖是天妖的力量孕育而出的妖兽。继承了天妖的部分力量,但远不如天妖,可就算如此,也是凭借人力难以抗衡的存在。”

“地妖之下还有大妖,大妖是借由地妖的力量孕育而生。如果是棘手的大妖,要覆灭一两座城池也不在话下。”

夜阑满面惊容。

“妖兽的力量毕竟非人力能比,大妖之下便是小妖,小妖虽然比不得大妖,可也不能小觑。如果是像你们白霜城这样毫无力量的小城,怕是单是一只小妖也足够让你们全城覆灭了。”

夜阑听了脸色发白,不禁往龙文牧背后缩了缩,轻轻拉着龙文牧的衣服。

天妖、地妖、大妖、小妖,这就是妖兽。

在圣灵大陆,妖兽一直是和人族对立的存在。面对那些凶狠的异兽,真的很难想象与之对抗的场面。

此行前去狩猎妖兽,夜阑本就心有不安,听了这些话之后,心里的不安更甚。

龙文牧能感觉到丫头的颤抖,大大咧咧的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妖兽强归强,但也有办法对付。”

夜阑愣愣的看着自家少爷。

龙文牧咧咧嘴,一副天塌不惊的样子:“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要是妖兽真的无法对付,那人族岂不早就灭族了。对付妖兽的一群人,被称之为妖师。”

“哦?你也知道妖师?”柳长风暗暗一惊,本以为龙文牧是个小城里来的废物,原来他也有些见识。

稍微正了正脸色,接过话题:“正如这位小兄弟说的,妖兽确实是寻常人无法对付的,但是远古大贤为了能与妖兽相抗,也找到了独特的法子。将妖兽的力量融入人的体内,让人得到足以匹敌妖兽的力量,这一类人就是妖师。妖师之间也有境界划分,总共四种大境界,天妖师,地妖师,大妖师,小妖师。而这四种境界,每一层中又有上品、中品、下品三种小层次的区别。”

夜阑若有所思。对于她来说,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听闻,毕竟妖兽或者妖师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极为遥远的存在。如果是过正常人的生活,是基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的。

龙文牧挑着眉梢,双手抱在脑后,懒洋洋的接过话:“说到底,妖师的划分也是根据妖兽的划分而命名的,不过非要比较,人族的力量终究还是弱于妖兽。要对付小妖,需要几名小妖师又或者大妖师出马。如果要对付大妖,需要的是地妖师出马。如果要对付地妖,那就非得天妖师出动不可。妖兽的力量是天生而来,妖师的力量则是后天说得。天、地、大、小,相同层次上,人族始终是要弱于妖兽一筹。”

“如果要对付天妖呢?”夜阑问。

这次不光是龙文牧,连柳长风和方奇都忍俊不禁。

柳长风忍住笑意:“姑娘说笑了,天妖那是天灾般的存在,哪怕是顶尖的妖师在上古天妖面前也不堪一击。虽然传闻在漫长岁月里有杀死天妖的先例,可那都是用数不清的妖师的性命换来的。要是连天妖都那么容易对付,人族又何须惧怕妖兽。”

夜阑知道自己刚刚的问题闹了个大笑话,脸庞顿时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龙文牧换了一个坐姿,好整以暇的盯着柳长风和方奇:“如果我没猜错,柳公子和方统领就是妖师吧。”

柳长风和方奇皆都诧异:“你如何知道的?”

龙文牧摸摸下巴:“对付妖兽,那非得妖师出马不可。这队伍里要说最特别的人,除了柳大公子和方统领,也就没旁人了吧。”

柳长风点了点头,他承认,自己好像有些小看这小子了。看起来玩世不恭,懒懒散散,可不得不说,这小子眼光不错。

柳长风越看越觉得有些看不透他……龙文牧这模样,好像也就不到二十的样子,按理说他这种少年,不该有这种稳重才对。

像柳长风,看起来年纪轻轻,但那时因为作为妖兽,容颜常驻的缘故,他的岁数要比龙文牧大许多。

明知此行去狩猎妖兽,但这小子却从未流露过紧张或者局促。这种心态按理说都是出现在一些经常和妖兽打交道的妖师身上,可是这小子呢?明明只是个小城里来的家伙,他哪来的这种定力。而且言行举止也分明有着与他的年纪不同的老成。

怪哉,着实怪哉。

“不错,如你所见,我是上品小妖师,而方奇是下品的大妖师。”柳长风觉得龙文牧不简单,可也仅仅如此。随意一撇,略带自豪的说。

不管这小子眼光如何,说到底也只是个驱车的杂役,柳长风还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妖师这种身份不一般,如柳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其中妖师的数量也不多。身为妖师,哪怕只是小妖师,那也有自豪的资本。

夜阑略带好奇的看过柳长风和方奇,她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妖师。

龙文牧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一个小妖师,一个大妖师,如果是这两个人合力,遇到一般的小妖兽,要对付起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番交谈之后,柳长风和方奇也没急着离去,反而就在龙文牧两人的马车旁边稍作休息。

有两个妖师在边上,特别是柳长风还总是有意无意的注视向夜阑,整个休息的时间里,夜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龙文牧靠在车辕上,除了吃了些干粮以外,其余时间都在呼呼大睡。

“烂泥扶不上墙。”看着龙文牧懒散的睡姿,方奇冷冷的评价。

休息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队伍就再次起行。

不过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柳长风竟是骑着骏马就靠在龙文牧两人所在的马车边上同行。

他对龙文牧没多在意,基本都是在和夜阑搭话。

夜阑本不太想搭理他,可是碍于对方身份,又不能无视。

几次三番下来,夜阑也有些无奈。

“夜阑姑娘,你是从小便在白霜城长大的?”聊了一阵,柳长风忽然问起夜阑的身世。

“我不是白霜城长大的。”夜阑低着头小声说。

“哦?那夜阑姑娘以前是哪儿的人?”

夜阑不太愿意多说,可在柳长风面前也不能装哑巴:“我本来是安城的人。”

“安城?据我所知,那好像也是一座小城。”柳长风想了想道,“姑娘是安城人士,怎么来的白霜城?”

夜阑斜眼望了一眼龙文牧,“三年前南方闹兽潮,很多城池都毁了。当初担心安城会受到兽潮波及,我们家便跟着逃难的队伍举家迁移。不过队伍里疾病肆虐,爹娘都在途中得病走了,我本来也重病在身,垂危的时候是少爷路过救了我,从那之后,我就跟着少爷来了白霜城。”

说起往昔伤心事,夜阑眼眶有些红润。

柳长风长长一叹:“姑娘这身世倒也可怜,不过天可怜见,如姑娘这般仙姿佚貌的人,连老天都不忍扼杀啊。”

他语气极尽温柔,可夜阑却始终拉着龙文牧的衣角。

当初逃难的人里因为疾病而离世的不在少数,如果不是龙文牧把奄奄一息的她从死人堆里带出来,如果不是龙文牧为他调配草药,每日每夜的悉心照料,怕是今日就没有活蹦乱跳的她了。

失去了所有能依赖的人,看惯了旁人的冷漠,与龙文牧一路生死相依,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夜阑心里就被种下了一颗不易察觉的种子。

“说起前些年南方兽潮……”方奇插嘴,“这件事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

“你听过?”柳长风扭头。

“大人知不知道狼山这个地方?”方奇问。

柳长风稍加思索,然后摇头。

“狼山是极南之地的一处山脉,我曾听说,当初的那场兽潮,似乎就是以那狼山为中心。”方奇若有所思的说,“当初那场兽潮规模极大,方圆几千里内的妖兽全都被惊扰了,是帝国几百年来最为空前的一场兽潮。”

柳长风表情略显严肃,一般来说,造成兽潮的原因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天灾,天灾将至,兽群异动。另外一种就是强大的妖兽降临,如果有十分强大的妖兽出现,也可能惊动弱小的妖兽造成兽潮。

“狼山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问。

“如果非要说特别,听闻狼山这个地方,是许多妖兽的聚集之地,传言其中存在很多强大的妖兽。这还是其次,这个地方还生活了一群人。”

“人?”

一般来说,妖兽所在的地方,几乎不会有人烟。妖兽食人,寻常人岂会活在妖兽眼皮底下,更别说是妖兽聚集之地。

“这我也是听说的,这座狼山曾经生活了一群人,似乎是一只极为古老的部族。这支部族的人以‘龙’为姓,以牧羊和狩猎妖兽为生,外人称呼他们为‘狼山上的牧羊人’。”

当方奇说出那个词的时候,一直昏昏欲睡的龙文牧,眼睛忽然开合了一下。不过这种反应只是一刹那,连坐在旁边的夜阑也没发觉。

方奇接着道:“世人皆知,要对付妖兽非得妖师不可。但是这群人却不同,有传闻说,这一族的人并不仰赖妖师之力,他们从出生起就拥有某种抗衡妖兽的力量。”

“荒唐。”柳长风哂笑,“不是妖师却能对付妖兽?怕是以讹传讹吧。妖兽这种存在,怎么可能是凡人能对付的。”

“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三年前那场兽潮之后,皇室曾派人去过狼山。大人你猜结果怎样?”

“如何?”

“据前去查探的人说,不知是何缘故,整个狼山上的妖兽,包括那一族的人,似乎是在一夜之间统统死绝了。整个狼山尸骸遍野,那个地方已经化为生灵不存的鬼域。”

“全死了?”柳长风愣了一下。

“是,全死了。”方奇笃定道,“前去狼山探查的人找到了那一族的尸体,可以肯定那一族在三年前已经被灭族了。只是狼山的情况有些诡异,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至今也没有定论。有人说是因为群兽暴动造成的,还有传闻说是某种强大的存在曾造访过狼山。”

柳长风深深皱眉,能让整个狼山生灵不存,能杀死整座山脉里的人与妖兽,甚至可能是导致那场兽潮的缘由,这还真是匪夷所思。

稍加思索,什么也没想出来,索性也就不去在意了,反正也是三年前的事,跟他们毫无关系。

柳长风嗤笑一声:“死就死了,不是妖师却妄想对付妖兽,这一族的人指不定是招惹上了什么强大的妖兽才导致的这种结果。这种狂妄自大的人,就算被妖兽吃了也不足为奇,死了岂不大快人心。”

方奇也跟着赔笑:“大人说的是。”

听着他们对狼山的事议论纷纷,夜阑缩了缩脑袋。虽然她第一次听说什么“狼山上的牧羊人”,可这种在背后议论亡故之人,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苍蝇嗡嗡嗡嗡。”龙文牧仰面朝天,戏谑道。

方奇正和柳长风聊着,忽然被龙文牧的声音打断,有些恼怒的回头:“你说什么?”

“我就说啊,大白天的,哪儿来的苍蝇嗡嗡嗡的直叫?一只……哦不对,是两只,在边上吵吵闹闹,吵得人耳根都痛了。”

方奇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稍微顿了两息,脸上顿时涌出厉色:“臭小子,你是不是话里有话?嫌我们吵?你算什么东西?”

被龙文牧打断,还被讥讽,方奇勃然大怒。

这小子是什么人,他算什么东西?也胆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光是方奇,连柳长风都变了脸色:“刚刚还在说狼山上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原来我们队伍里也有。”

夜阑连忙拉了拉龙文牧,示意他赶紧闭嘴,而龙文牧却半点惊慌也没有:“怎么?我说得不对?”

“臭小子,你找死!”方奇忍一次,忍两次,岂容龙文牧再三放肆。

一个普通人,居然敢向妖师挑衅?他这是胆子太肥,还是失心疯了?

“如何?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我,好杀一儆百?”龙文牧毫不客气的回瞪,好像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少爷,少爷,你别说了。”夜阑俏脸苍白,使劲儿拽着龙文牧的衣袖。

对方是柳家人,还是妖师,这根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自家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顶撞起对方了,这完全是找死的行为。

方奇眼球上冒出血丝,火山般的气势徐徐迸发。

正待出手,柳长风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大人?”

“够了,还嫌笑话闹得不够大?不管此子以前是什么身份,如今不过一个赶车的杂役。犯不着和一介小卒一般见识。”柳长风说,顺便打了个眼色。

方奇一顿,往周围看了看,立马心领神会。

他们这边吵闹的时候,周围的人全都望了过来。

要杀一个小卒确实无关痛痒,只是势必让其他人看了去。

这一趟去狩猎妖兽,本来就已经人心惶惶,要是在龙文牧这边闹出什么是非,惊扰了其他人,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杀一个小卒简单,但要是因此扰乱了队伍就得不偿失了。毕竟之前有过车夫临阵脱逃的经历。在到达雾山以前,最好还是不要出什么差池。

“小子,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斤两,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方奇冷冷的抛下一句警告的话。

虽然现在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可不代表放过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柳长风拉扯缰绳,看向龙文牧,再转而看向夜阑:“跟着这种小子,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时,姑娘要不要考虑跟我走,我可以保证姑娘今后衣食无忧。”

夜阑娇躯微颤,往龙文牧旁边缩了缩,龙文牧回之一笑:“柳公子无须操心了,这丫头怕是不会跟你去的。”

柳长风也不强求,只是眼眸宛如鹰隼:“想做护花使者?凭你?我看你能做到几时。”

不管他之前装得怎样温和,此刻也是冷面如霜,说罢,一拉缰绳,和方奇扬长而去。

他堂堂柳家三少爷,若是对一个赶车之人也不依不饶,说出去必然会损了自己的脸面。

现在虽然饶了那臭小子,可没人的时候,他还能跑得掉不成。

至于那女子,最后跟不跟他走,还轮不到那小子说了算。

倒不是柳长风有多迷恋夜阑,虽然那少女确实是少有的姿容,但身为柳家三少爷,他什么婢女奴仆没见过。

他只是想知道,若是自己当着龙文牧的面将那女子弄到手,也不知龙文牧是什么表情。是跪着认错?还是磕头求饶?一介凡夫俗子也妄想在自己面前逞能,他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想到此处,他面容下就不禁流露出狰狞。

柳长风和方奇走远了,龙文牧这才扬了扬眉梢换回了懒散的姿势。

舒舒服服的坐在车辕上,哈欠连连。

“少爷,不然咱们跑吧。”夜阑战战兢兢的小声说。

“跑什么?”

“少爷你闯祸了啊。”夜阑急促的说。

自家这少爷,怎么就没一点自知之明。还有这胆子也太肥了,什么人都敢得罪。

“要跑你跑,我不跑,跌面子。”龙文牧不屑的说。

丫头心里说不出的憋屈,自己要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真恨不得现在就敲自家少爷一头包。都什么时候了,跌面子?这是跌面子的时候吗?要面子还是要命啊?

夜阑劝说了好几次,龙文牧一直爱答不理,劝说无果,也只有放弃了。

自家少爷那顽固的劲儿,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你紧张什么?都说山人自有妙计。本少自有办法,要担心也轮不到你来担心。”龙文牧毫不客气在夜阑肩膀上拍了两巴掌,表示自己很沉稳。

夜阑是欲哭无泪,事到如今,除了相信龙文牧,也别无他法了。

“少爷,你是不是跟狼山那个地方有什么关系?”马车一边缓缓前进,夜阑若有所思的问。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们在提起狼山还有什么牧羊人的时候,少爷你突然就顶撞他们。狼山上生活的那一族的人以‘龙’为姓,而且也是在南方,记得当年我遇到少爷的时候也是在南,而且也是三年前,所以我就在想……少爷你是不是……”

“是什么是,什么狼山,我不知道,天下姓龙的人多了去了,我是看那小白脸不爽才顶撞他的。老是盯着我的丫鬟看,有本事他看自己家的去。”龙文牧侧了个身,目光避开夜阑。

夜阑虽然看不清龙文牧的表情,但感觉心头暖洋洋的,少爷这么反常,都是因为自己?那是不是自家少爷对自己……夜阑赶紧摇摇头,把多余的想法抛诸脑后,摸了摸双颊,感觉滚烫。

随即又幽幽一叹,心知这一路必然是少不了麻烦了。

队伍不疾不徐的前行,自那之后柳长风就再没来找过麻烦。

一切都波澜不惊,就这么无波无澜的又往南方行进了五天。

白霜城本就靠近云轩国边界,再往南几乎已经出了云轩国的范围。

在圣灵大陆,国与国之间,往往还有很多中立地带,这些地方通常都是妖兽出没的地带,基本是没有人烟的。

越是往前,越是原始荒原。荒脊又或者是密林,取代人迹的,是很多野兽留下的痕迹。

“停!”就在某一刻,队伍的最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随着喊声,队伍戛然而止。

“少爷,我们到了吗?”夜阑小声问。

龙文牧打量四周,点点头。

在这个地方,肉眼已经能够看到前方某座被雾气笼罩的巍峨山峰。

雾山顾名思义就是迷雾笼罩之地,应该就是眼前的这片地方了。

冷风吹过,带着这周围的树丛哗哗作响,森冷的感觉压迫而来,队伍里很多人都不觉打了个寒颤。

到了雾山,差不多就是该面对妖兽的时候了,越靠近雾山,也就代表越靠近危险。

“所有人,先原地修整,半个时辰后出发。”队伍前方有人喊。

既然是要去狩猎妖兽,自然是要保证万全的状态。

龙文牧放下缰绳,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

“少爷,我们真不逃?现在不逃,可就没机会了。”

“怕什么?出了什么事还有我顶着。”龙文牧唏嘘道,顺手把一个巴掌大的玉瓶送到夜阑手上。

“这是什么?”夜阑疑惑,晃了晃,里面好像装着某种粉末。

“是什么你别管,涂在身上。”龙文牧不容置疑的说。

夜阑虽然迟疑,可知道龙文牧特地拿给自己的肯定是有用的东西。

瓶子打开,里面是某种红色粉末,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没有什么犹豫,很快把脸上,手上,还有衣服上通通抹了个遍。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队伍再次起行。

队伍并排成一列,宛如一柄锋利的细剑,割开这片荒凉,直指雾山而去。

这一次队伍前进就慎重了很多,每个人神经都绷紧,聆听着周围的任何声响。被这种气氛影响,连马匹都停止了嘶鸣。

龙文牧拉扯着缰绳,能够感觉到马车比之前还要难以控制。

兽类对于危机的敏感程度是远远超过一般人族的,之所以不受控制,肯定是马匹已经感觉到某种莫可名状的东西。

“小心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待在我身边。”龙文牧压低嗓音在夜阑耳畔低语。

夜阑弱弱的点点头。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龙文牧在白霜城不修边幅,行事不羁,走在街道上几乎是人人喊打。但是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他的那份警觉和沉稳,更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这是夜阑以前从没有在龙文牧身上感觉到过的,龙文牧给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队伍已经距离雾山不远,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接近山脚的地方。

远处望去时雾山笼罩在云雾里,走近之后这种感觉更甚。

弥散在丛林里的浓雾聚而不散,层层叠叠的雾气随着风滚动,好似某种活物。

“进山了,所有人保持警觉!”队伍最前方的方奇大喊一声,好让队伍里所有人都知道,顺便还不忘警告,“山里的危险不用我多说,要想活命的就不要掉队。”

这种话确实不用他多说,也许在来的路上其他人会有别样的心思,但来了这里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这附近有妖兽潜伏,落单肯定更危险。与之相对,待在两名妖师周围,相对来说更加安全。

龙文牧所在的马车上,夜阑紧紧依靠着龙文牧,单薄的身躯时刻都绷紧着,隐隐有些颤抖。

密林幽野,森寒刺骨,走在其间,往日听闻的有关妖兽的种种全都不禁涌上心头,给这地方徒增几分恐怖。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算慢,没有人想要在这种地方久留。

当队伍穿过一片丛林,就算正式进入山脚了。

然而也是在同一时间,夜阑只觉得好像有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又或者是某种丝绸般的东西拂面,那种轻柔的感觉一闪即逝。

心头微微警觉,本想向龙文牧询问,结果抬头发现龙文牧也是一副眉头紧凝的样子,正在朝着四周张望,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

“怎么变冷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柳长风蹙眉问道。

“进山了,此处终年不见阳光,是冷了点。”方奇说,顺手也把衣领拢了拢。

作为妖师,哪怕是严寒气候也不见得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可偏偏连方奇这个大妖师都打了个寒颤。

“方统领以前可有狩猎过妖兽?”大概是为了减缓压抑的感觉,柳长风轻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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