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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今天是她遇难的日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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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小叶棠的记忆,叶棠也搞清楚面前两个人是谁,他们都是小叶棠的同班同学。

这个冷傲,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少年叫岑砚南;

而另一个小姑娘……叶棠也看清了她的模样。

穿着深v领的薄毛衣,破洞亮闪闪的牛仔裤,耳朵上起码打了十来个耳钉,头发也染成了枯草灰,很吊很时髦很叛逆,实则廉价庸俗。她脸上画了很浓的妆容,她化妆技术其实不错,显得成熟美艳,但是完全不见她这个年纪的朝气蓬勃。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不良女混混的标准形象。

她有一个与形象不符的文雅名字,叫陈语茉。

他们仨都是八十七中高三8班的学生,八十七中每个年级最多就只有8个班,班号是按照学生成绩划分的,7班是最烂的文科班,8班是最烂的理科班。

在最烂的高中最烂的班,这样的班得烂到何种地步?

在小叶棠的记忆里,全班一共50多人,每天来上课的不到三分之一,没来的同学,要么打游戏,要么混社会,要么谈恋爱谈high了,要么在外面打工赚钱。

即使来上课的同学,也没有认真听课的,睡觉、打游戏、聊天……在老师眼中,这群学生已经无药可救了,他们每天对着一群蠢牛上课,根本不管学生听不听课,学生玩学生的,他们讲他们的,照本宣科,下课铃一响,立马扔掉粉笔,走的比谁都快。

没人指望这群学生能考上大学。

小叶棠是乖乖去上课的学生一员,她被分到这个班,纯粹是因为智商不够。一个自闭症女孩落入一群辣鸡里,恐怕会遭受霸凌欺辱吧?

然而事实却是相反的,8班的学生们对小叶棠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爱护的。或许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病,是弱势群体。

他们这些健康正常的人,去欺负一个病人,恶不恶心,丢不丢人。

这句话就是岑砚南说的。此时此刻他正在与医生交谈。他穿着的公式定理,都那么简单,距离她高中毕业已经过去了十年,课本更新换代,可内容还是换汤不换药。

赵珍芳看到卧室里的大床,她忽然意识到孩子病好了,再和她一个老家伙睡在一起不合适,“我把另一个房间整理出来,里面还有一张小床。”

“不用了,”叶棠拦住她,“今晚我睡沙发就行了。”

赵珍芳摇摇头,很固执,“睡沙发像什么样子,要睡也是我来睡,今天不整房间,明天也要整。”

“不,明天也不用整,我们搬出去住吧,这里的条件太差了。”

赵珍芳愣了愣,“搬到哪里去?”在a城买房、搬家的成本何其高!哪怕把这套房子卖了,在市区也不可能买到比这里更好的房子。

她以为孩子对房子,对钱没有概念,否则如何能风轻云淡的说搬家。

叶棠略微思考,“就搬到‘海纳百川’吧。”

赵珍芳大笑起来,轻轻摸了摸叶棠的脸颊,“这种异想天开的话,咱们在家里开开玩笑可以,你千万别在外面说,要闹出大笑话的。”

“海纳百川”是骆氏集团开发的高端楼盘,就在福兴巷旁边,十年前建成,当时的均价是10万一平,豪装现房,一开盘销售,便被有钱人秒空,现在二手房市值大概在30万一平,而且这个小区全是大平房,没有低于300平的户型,也就是说一套房子,最便宜也要至少1个亿。

赵珍芳负责清扫的街道包含“海纳百川”四周的四条街。她每天看着无数豪车进进出出,习惯了,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这些顶级富豪,距离她们的生活太远了,羡慕、嫉妒有意义吗?人老了,知天命,也认命了,她有羡慕嫉妒恨和抱着不现实期望的时间,不如好好照顾自己的外孙女,让她自立成人。

叶棠微微垂下眼睫,没有再与赵珍芳继续这个话题。

通过客厅的老旧木质窗户,她能远远的看到“海纳百川”,两栋金碧辉煌的楼房高高矗立着,夕阳被奢侈的进口玻璃反射的光芒愈加刺眼,不知不觉,“海纳百川”成了a城地标性的建筑。

她家就在那儿。

骆幸川家在她家对面。

此时此刻,骆幸川就站在落地玻璃前,俯瞰着下面如蝼蚁般的人和如甲虫的汽车,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入了定的僧人,他的眸光暗沉如海,透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悲凉。

他的母亲顾柚兰有些紧张的在他身后,看着她,她有种错觉——如果没有玻璃,她的儿子就会从窗口倾身一跃。

这里是39层啊!

骆荣诚打完电话走过来,顾柚兰扶住丈夫的手臂,“小川很不对劲,我好担心他想不开。”

叶棠出了这么大的事,骆幸川还上什么课,跟着父亲回家,回来看到自己没有被病痛折磨,依然健康美丽的母亲,他介绍说,极少数自闭症患者是病人也是罕见的天才,甚至自闭症在国外被称之为‘天才病’,好像说是病人在记忆力、数理、艺术方面都有超强的天赋,据说爱因斯坦、贝多芬、梵高都有自闭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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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钟亮一分析,刘嫂子豁然开朗,“难怪……难怪以前我们搓麻将的时候,糖糖总是在后面盯着我们看,也不吭声,她是不是从那时就偷偷开始学习麻将了?”

三儿吃惊,“也就是说糖糖有爱因斯坦的智商?”

“我可没这么说啊,”钟亮赶紧澄清,“我只是想表达,她的智商应该非常高,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强,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听到钟亮对自己的分析,叶棠看向他,其实撇开自闭症这点,他说的基本对了。听他的谈吐,叶棠觉得他不太像是纯粹搬砖的农民工……

估计是个包工头吧?

毕竟农民工,怎么可能在工作时间出来打麻将?!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巷子里各家各户飘起饭香的味道,棚户区可没有像样的厨房油烟系统,应该说很多人家里连正经厨房都没有。有厨房的,油烟就往窗户外面排放;没厨房的,像周爹爹家,直接在屋子外面做饭。

输了钱,但饭还是要吃的,几个牌友前后脚的离开麻将室,各回各家,欠叶棠钱的三儿和刘嫂子,跟岑今约定好,当天下午之前一定把钱转给她。

岑今也要开始弄饭吃了,她心情超级好,叶棠赚钱,她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她留叶棠在她家吃午饭,“算算时间,估计你奶奶也要下班了,正好咱们仨一起吃饭。”

今天是周一,岑砚南去学校了,上课或者旷课,谁知道呢,反正叶棠和赵珍芳早晨出发去医院拆线之前,她在卧室窗边上,看到岑砚南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走了。

无论他在不在学校,他中午都不会回来吃饭,八十七中有食堂,校门口周围也有很多苍蝇馆子。

赵珍芳的早班是从凌晨三点钟开始的,八个小时的工时,老人家腿脚慢,通常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才能回来,如果叶棠去学校了,她就自己随便弄一点稀粥、馒头对付一顿饭;如果叶棠也在家,她会专门给孩子做好吃的。

但今天她快十二点半才到家。

期间岑今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不用着急回来做饭,她来做她们仨的中午饭,她让赵珍芳下班直接来麻将室。

岑今按着赵珍芳的惯例时间,早早的把饭做好了,然而赵珍芳却没像往日里那样准时回来。岑今和叶棠坐在麻将室门口的板凳上,一直等她。

看到赵珍芳步履蹒跚的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岑今松了口气,立马迎上去,“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清洁工在马路上工作,车来车往,危险性不小,经常可以看到清洁工在工作时被撞身亡的新闻。

赵珍芳工作的路段就涉及到一段车流量很大的市中心交通枢纽,双向八车道,这条路的一侧就是“海纳百川”小区的大门。

赵珍芳叹了口气,对岑今说,“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我。”

叶棠看到她的脸色很疲惫很无奈,明明在医院拆完线,从医生口中得知她没有大碍后,老人脸上的表情是兴高采烈的。

她眸光微冷,问她,“奶奶,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没事,”赵珍芳从年轻时就是内向的性格,受罪受委屈,都默默忍在心里,自己承受。

叶棠可不是,尤其在经历双亲去世的巨大变故后,她的性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任何人敢伤害她和她在乎的人,她睚眦必报。

她对赵珍芳说,“你不说,我今天就不吃饭了。”

说完,她转身便往麻将室外面走,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果然,赵珍芳拉住了她的手,哄着她说,“说就说吧,你得乖乖吃饭。”

“嗯,”叶棠用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望着她,“你说完,我再吃。”

赵珍芳头疼,只好说道,“接小岑电话的时候,我在马路边打扫卫生,电话刚打完,我前面停了一辆黑色汽车,一个小姑娘打开车窗忽然往外面扔了一团纸。我当时挺生气的,垃圾桶离汽车只有几步的距离,她连这点路都不愿意走。我在气头上就说了一句气话,‘能坐这么好的车,怎么没有一点教养呢?’”

“然后呢?”叶棠的声音里已然带了一丝愠怒。

“然后她……”

赵珍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告诉她和岑今那个女孩打开车窗,骂了她一句“臭老太婆”,骂就骂了,赵珍芳不至于为一句骂语,争一口气,跟一个孩子扯皮。

但之后,这个女孩就像故意报复她似的,从车里往外面扔出许多纸团,是干净的抽纸巾揉成的纸团,很轻,旁边的车开过来,便把纸团带到更远的车道上。

赵珍芳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把那些纸团捡起来,期间无数汽车被她干扰,有几辆车急刹车,差点撞到她,这些司机看她是清洁工,是老人,挺可怜的,也没有对她按喇叭催促她。

饶是如此,她还是比平时多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处理完女孩故意扔的垃圾,这就是她晚归的原因。而那辆载着女孩的黑色汽车早就开走了。

听完赵珍芳的叙述,本来就脾气火爆的岑今,火气更是直往脑顶上冒,“你为什么要去捡纸团!她要扔就扔,你管她做什么!”

“我不管她,领导要管我啊。她扔完,可以走人,可那条路是主干道,是我负责的区域,换班的时候上面有人会检查的,看到这么多纸团,领导肯定要扣我的钱,至少要扣100块,那我这两天就白干了,”赵珍芳老迈的语气里充满被艰难生活磨砺的无奈和困苦。

叶棠问,“她是在哪儿扔的?”

“在‘海纳百川’的门口,估计她家就在那个小区里吧,”赵珍芳想到叶棠之前异想天开的说搬到“海纳百川”的话语,心里更是酸苦,那个女孩看起来和叶棠差不多大,容貌娇俏,还穿着一中的校服,神色里充满了富人的优越感。

再看看自己可怜的外孙女,一年到头都穿着旧衣服,赵珍芳实在没有能力为孩子置办好看的衣服。

叶棠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是街坊送的旧衣服,过时的白色t恤,白色有点发黄,胸前印着英文“biautfulgirle”beautifulgirl的错版,字母上贴着廉价的闪片,下身穿着八十七中的校服裤子。

八十七中的校服一共有两套,方便换洗,一年四季都是运动衫外套和长裤,如果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还有一件袖口、领口有蓝条纹的短袖t恤,不比叶棠身上的白t恤好看多少。

“一中的学生居然是这种素质!?”岑今很惊异。

叶棠没吭声,看来岑砚南没有告诉他母亲,她的伤是一中的学生打的。

“谁t说有钱人素质好了?某些人的钱天知道是什么来路,表面上光鲜亮丽,暗地里可肮脏恶臭的很,”岑今继续吐槽,“那女孩估计父母都是辣鸡,上梁不正下梁歪。”

“无论什么人群里,都有好人和坏人,有钱人里也有好人,”叶棠纠正岑今的偏见,“只是奶奶今天遇到了一个极品。”

岑今没想到叶棠跟她较这个真,她怪异的看了叶棠一眼,然后对赵珍芳说,“反正以后你再遇到这种事,别再理会了,扣钱就扣钱,万一遇到危险,受伤,甚至搭上一条性命,太不值得。”

“是啊,看到那么多司机急刹车,我也后悔,吓得一身冷汗,”赵珍芳可不想出车祸,她还想多陪伴自己的外孙女,为她多积攒一些钱。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三个人赶紧吃掉有些凉的午饭,心情都不怎么好,以至于岑今一时忘记跟赵珍芳说叶棠在麻将室里的惊人表现。

周二凌晨三点钟,赵珍芳又准时出发,前往自己的工作区域。

她前脚刚出门,叶棠后脚就悄悄的跟上她,脚步很轻。

叶棠晚上压根没有睡觉,衣服都没脱,就等着这个时候。

岑砚南在外面浪到凌晨,这个时候才回家——他妈妈的麻将室晚上生意最火爆,算是通宵营业,通常凌晨四五点钟打烊,倒是跟他的作息时间一致。

岑砚南穿着校服,单肩背着书包,姿势很酷,耳朵里塞着耳机,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他走得很慢,嘴里轻轻哼着曲子,似乎并不着急回家,路灯的微光把他修长的影子拉得更长了。

快到家的时候,岑砚南忽然看到前面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的视力非常好,黑夜里,隔着二三十米,他还能看到对方后脑勺上的白色纱布——叶棠拆线后,医生给她的伤口还涂抹了药膏。

岑砚南疑惑不解,

叶棠这个时候出门做什么?

难道她又犯病了?

他取下耳机,把书包随手往麻将室门口一扔,快步赶上叶棠。

麻将室里三张麻将桌都坐满了,大家打得正high的时候,搓麻声和聊天声巨大,所有人包括他母亲都没有注意到他曾回来过。

凌晨三四点的a城很安静,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深沉的梦乡,间或能听到夏末的虫鸣和些微鸟叫,这份安静反而是叶棠更熟悉、更享受的。

在父母去世之初,她非常痛苦,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开始追求极度的喧嚣,去摩纳哥的赌场玩乐,去泰国学泰拳,去美国学格斗……她以为越吵越闹,越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事实证明,并不能。

她不得不去转而去追求极度的寂静,她逐渐接触到极限运动,因为这些运动必然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跳伞、滑雪、越野、帆船,她统统都尝试过。

最后她发现在大海里航行、潜水、遨游,最让她心神宁静,大概因为她的父母就死在大海里。

她抬眼再望着前方的苍老岣嵝的背影,冰冷的眼睛里涌起一抹暖色,现在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赵珍芳来到换班地点,与上晚班的同事交接,对方也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边聊天赵珍芳边换上醒目的橘黄色工作服,戴上帽子,拿着扫把和撮箕,挥别同事,便开始工作了。

她扫到哪儿,叶棠就跟到哪儿,有些地方很脏,要打扫很久,叶棠就找一个赵珍芳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大树后面、高楼的拐角处、地铁口侧面,静悄悄的看赵珍芳工作。她带了一个黑色垃圾袋,顺手把自己看到的垃圾捡起来,减轻赵珍芳的负担。

她不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少年也在盯着她看。

岑砚南一开始只是好奇叶棠到底想在干什么,结果发现她只是默默跟着自己的外婆,如同一个隐形的影子亦步亦趋的陪着老人。

他安了心,他想,叶棠病好了,反而更粘外婆了,这是好事,他该回家睡觉了,白天还要去上学。

可是他的脚却不听他的指令,非要跟在叶棠身后,偷偷望着她——这个突然清醒,性格大变的女孩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出现一抹白,淡淡的日光洒向地表,大厦的玻璃发射出光亮,天空的颜色由深蓝慢慢变成亮黄。

天亮了,街道上的人与车渐渐多起来。

岑砚南靠着高级写字楼的墙角打瞌睡,他一宿没睡,实在是困得不行,但每当眼皮要闭上时,他又立刻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叶棠还在不远处,那么清冷孤寂的身影,她没走,他怎么能安心睡觉?

佟言

早高峰期来了,衣着精致、神色高冷的白领们从岑砚南身边快步走过,少年长得很帅,即使像个流浪汉似的坐在地上,也有种颓废狂傲的气质,不少女白领朝他瞥去一眼,看到他身上八十七中的校服,露出一丝不屑。

能在市中心写字楼工作的人,要么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要么是富二代,这两种人绝不会就读八十七中。白领们大学毕业,经过几年社会毒打,就知道颜值不能当饭吃,学生时代那些耍帅耍酷的辣鸡学生,最后现实证明都是渣渣。

这里没人会对岑砚南另眼相看,有几个女白领互相聊天,看了他一眼说,“竟然是八十七中的,白瞎了这副帅皮囊。”

旁边的豪宅小区“海纳百川”这时也陆续有车辆出来,大佬们要上班,要送孩子上学。

赵珍芳正在小区外面的机动车道打扫,她昨天中午吃了亏,今天特意选在早晨来这边扫地,免得又碰到那个没教养的女孩。

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如同墨菲定律,事情往往就是会向自己所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赵珍芳想躲开麻烦,麻烦硬是要找上她来。

苏子沐坐在汽车后座,拉长了脸,很不高兴。

昨天她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的假,准备中午出去吃个饭,再去学校。

没想到在电梯里,好运的遇到了骆幸川,她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却完全不理会她,把她当成空气,当时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她只能跟个傻子似的,尴尬的笑,可直到那个清俊少年走出电梯,他也没有用正眼看她。

苏子沐不懂骆幸川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这么冷淡的对待她。明明上周四的时候,她还跟他讨论过数学题,他耐心又认真的为她讲解。

但中途他出去接了个电话。

之后同学们都在议论说骆幸川出事了!老师的官方说法是,他晕倒了,她不知道骆幸川得了什么病,反正她没有再见过他,直到昨天在电梯里的偶遇。

而今天,苏子沐又在电梯里遇到骆幸川,同样的情景,骆幸川看起来更冷漠了,他把她晾在电梯里,仿若无人的走出电梯,临走前,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仿佛在看一团垃圾,连着两天见到垃圾,他也感到很晦气。

苏子沐和骆幸川是同班同学,也是邻居,她还是骆幸川的暗恋者。

大家都说一中本届高三的女生最有眼福也有艳福,因为一中建校以来最帅的两个校草都出自他们这一届,一个是骆幸川,一个是段昱初。

苏子沐很幸运,在进入一中之前就认识了骆幸川,三年前,她父亲的事业发展得蒸蒸日上,规模扩大了一倍,父母又为了庆祝她中考成绩优异——考上一中,便咬牙,大手笔的在“海纳百川”买了一套二手房,这个小区真的非常昂贵,快要掏空她家的家底。她父亲身上的压力更大了,她的零用钱比以前少了一半,她母亲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的买买买了。

但她和她父母都不后悔,住在这里,不仅有豪宅带来的虚荣和炫耀,还有普通小区无法比拟的人脉和眼界。

的确,他们搬过来后不久,她就遇见了骆家的太子骆幸川。

骆幸川家住顶层39层,她家住21层。她第一次见到骆幸川,是在小区只对业主开放的露天游泳池边,她以前住老旧别墅,没有住过带游泳池的公寓,才搬过来,就好奇的换上泳衣来体验一下。那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游泳池的人很少,一道残阳铺在池面上,把池水映衬成红色。

她走到池边准备下水,忽然发现泳底有人,透过澄澈的池水,一个少年的身影清晰可见,乌黑的头发,白皙的肌肤,青春的身体带着少年的纤细与美丽,他的四肢在水波中灵动舒展着,仿佛水中精灵。就在这时,他拔水而出,如画的眉眼顿时让她惊为天人。

从那时起,她再也不看偶像剧,她觉得偶像剧里的男主角,没有一个比得上骆幸川。追星?还不如追骆幸川。

她对骆幸川的迷恋也由此开始。

至于段昱初,也很好看,他长着一张极其俊美斯文的脸,身姿修长匀称,举手投足间带着如同王子般的优雅从容。

有些同学认为他比骆幸川帅,有些人认为他远不如骆幸川,审美观因人而异,反正在苏子沐心里,骆幸川是排第一的。

这两个校草完美就完美在,他们不仅帅,家世也都不凡,骆幸川的父亲是a城首富,段昱初的父亲排在第二。

而且他们的成绩也很好,骆幸川无论什么考试,永远是年级第一;段昱初第二。骆幸川还有很高的艺术天赋,会画画,会弹钢琴。他的画获过国际上的奖,据说他最贵的一幅画在国外拍卖到100万美元。

但是苏子沐没有见过他画画,也没有见过他弹钢琴,他从来不在学校拿画笔,也不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而她父母和骆家的交情还不够她能自如的进他家里做客、参加骆家的宴会。她父母也不愿意花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美元,给她买一幅骆幸川的画。

饶是如此,苏子沐依然觉得自己跟偶像剧女主一样幸运,能与骆幸川同班又相邻而居的女生,全校只有她一个,她是天选之女!

一直以来,骆幸川对她也是君子之交,淡淡有礼。她以为这就是对方给予她足够的好感了!所以她无法接受如此大的反差。

昨天被骆幸川甩脸后,她十分委屈,都委屈哭了,嘤嘤嘤,在汽车里,用抽纸巾默默的擦眼泪,擦完随手扔到车外,居然被一个老太婆清洁工骂“没教养”!她气不打一处来,就将怒火撒在清洁工身上,故意把车上的抽纸巾揉成团,扔出去。

今天她又是一身怨气,一抬头,居然又看到了那个清洁工!

这是何等的霉运!

这个老太婆是巫婆吗?

苏子沐才十七岁,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又一直聪慧,成绩优异,就养成了特别唯我独尊的性格。在她心情最差的时候,她的脑子是没有理智和逻辑可言的。

骆幸川让她很伤心,很生气,于是她再次迁怒于赵珍芳,赵珍芳那句“没教养”,就像一根刺一样刺在她心里。

她让司机把车在赵珍芳旁边停下。

赵珍芳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老花,但耳朵还没有背,听到身后有刹车的动静,回头,就看到昨天见过的女孩落下车窗,一脸不善的盯着她。

“你怎么又在这里?”苏子沐的问题咄咄逼人。

赵珍芳不想跟一个小女孩计较、纠缠,没意义,还影响自己的心情。她拿着扫帚和撮箕走远一些,她腿脚不好,走得慢,汽车一下子就赶上了她,苏子沐在后面嚷道,“你能不能滚远一点?”

赵珍芳用苍老的声音回答她,“这话你得跟我领导说,是领导分配我在这边工作的,”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恼怒,年近七十岁的老人,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什么都看淡了。

苏子沐愈加被赵珍芳激怒,她家虽然远比不上骆家、段家有钱有势,但能住在“海纳百川”,身价肯定不差,超过a城绝大多数普通人。

有些人仅看到她坐的车,或者对她退避三舍,生怕擦了碰了,赔不起!或者对她卑躬屈膝,讨好她,她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搬到小区后,没有人敢像赵珍芳这样无视她,更没有人敢骂她“没教养”!

“看来昨天你还没吃够教训和苦头!”

被双重愤怒席卷的苏子沐,又把抽纸巾抽出来,揉成团,往外面扔,她扔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海纳百川”的出口——没有看到骆家的车。她想,骆幸川先她出的电梯,应该已经走远了,这样他就看不到她的所作所为。

她才能更加放心的针对这个老清洁工。

一个又一个的纸团从车里被扔出来,满地都是,赵珍芳真的生气了,“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居然还是一中的学生,你们老师又是怎么教育你的?毫无素质道德!”

今天,苏子沐依然穿着校服,一中的校服是全a城最好看、最精致也是最昂贵的,无形之中,这身衣服也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随便一个路人都能认出来,学生穿这样的校服,腰板挺得更直,自信、自豪又自傲。

赵珍芳质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我去一中跟你的班主任说道说道你的恶行。”

“去呗,你连我们学校都进不去,”苏子沐一边说,一边还在扔纸团。这里是条背街,不是昨天的正道,车和路人都不多,苏子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即使路人看到了,也抱着与己无关的想法,匆匆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忽然几个大步走到苏子沐的车窗前,她手里提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黑色大垃圾袋,她以极快的速度,把垃圾袋里的东西从敞开的车窗里塞进去,统统倒进苏子沐怀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到双方都没反应过来。

等苏子沐看清自己身上的恶臭垃圾,顿时大声尖叫,推开车门,要把这些垃圾弄出去,可她的车门才开了一个缝隙,就被女孩狠狠一脚的踹回去,女孩的脚劲很大,腿伸得很直,苏子沐从车里怎么推都推不开门。

“你要做什么啊!!!”苏子沐的声音很尖锐,被垃圾淹没的她,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教育你,不要随地乱丢垃圾。”

苏子沐现在才看清车窗外的女孩,对方漆黑的眸子正静静的盯着自己,没有愤怒,没有凌冽,她仿佛只是在随意打量着自己。

可是她的脚却牢牢的踩住车门,力道非常大,苏子沐困在垃圾堆里,动弹不得,她大声叫自己的司机,“你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有人在欺负我吗?!”

其实司机心里也不赞同自家小姐连续两次去为难一个老清洁工,他也不认为自己作为苏家的司机有什么值得得意的,司机、清洁工都是底层工作,该有同理心。

但他拿着苏子沐父亲发的工资,吃这口饭,他得听从苏子沐的命令。

司机一下车,女孩却放下了腿,拉着赵珍芳后退两步。

苏子沐立马推开车门,疯狂抖落身上的垃圾,这些垃圾可不是没有使用过的抽纸纸团那么干净,里面什么恶心的东西都有,残汤剩饭都算好的。

苏子沐身上的一中女款校服是非常漂亮的,她穿得是夏款,白色方领短袖衬衫,领口系着浅蓝色的领巾,胸口别了一枚银色的扶桑花胸针,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苏格兰风格的百褶裙,裙长稍微在膝盖之上,配上黑色长袜,显得女孩一双腿很修长。

结果这套衣服被垃圾污渍浸染,白衬衣蓝裙子都脏的一塌糊涂,苏子沐用更多的抽纸也擦不干净,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味。

她又怒又委屈,还不忘呵斥司机,“快给我教训她们啊!”

她指的是女孩和赵珍芳。

司机当然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人动手,不过他走到两人跟前,对女孩说,“你给我们家小姐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司机不想把一件小事闹大了,况且本来就是苏子沐有错在先。

“你家小姐给我奶奶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对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换给了他。

司机愣住了,他这才搞清楚女孩和老人的关系,老人昨天如何冒险去快车道捡纸团,他也亲眼看到了,现在她的孙女来为她报仇了么?司机愈加感到羞耻,他先小声的说一句,“抱歉。”

叶棠没想到这个司机比“小姐”拎得清,她并不想针对无关紧要的人,她指着还在抖垃圾的苏子沐说,“她对我奶奶不敬,只要她在这里对我奶奶说一句,‘对不起,我就是没有教养’,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

叶棠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跟指着苏子沐的鼻子再骂她一遍“没教养”没区别。而且叶棠绝口不提她自己是否该为把垃圾倒在对方身上道歉的问题。

她的意思很明了——我不道歉,但你一定要道歉!

就是这么强势,这么霸气!

赵珍芳震惊于外孙女的突然出现以及她的彪悍行为,此刻才回过神,拉了一下叶棠,“哎,算了算了。”

“奶奶,我是一根筋,而且您忘了吗,我的病才刚刚好呢,”叶棠转头看着赵珍芳,她比赵珍芳高了半个头,垂眼看着她,眼神很认真,有意强调自闭症。小叶棠以前也总是执着于许多看起来很荒谬的事情。

她这么一说,赵珍芳又觉得她的行为是正常的了,难道…难道孩子又犯病了?!

祖孙俩一唱一和,让苏子沐更加生气,气到爆炸!“岂有此理!”她指着司机骂,“我爸雇佣了一个废物!”

司机被骂的不吭声,他只是司机,又不是保镖,保镖的工资肯定比司机的工资,拿一份钱,做一份事。

苏子沐实在是气不过,突然向叶棠冲过来,扬起手要去抓她的头发。

眼看一场冲突即将升级了,一只手从高处用力抓住苏子沐的手腕,苏子沐瞬间感到一阵刺痛,“啊”,她痛叫出声。

而叶棠的速度更快,早就护住赵珍芳闪到一边,她才不会傻站着不动,白白被对方打。这种小朋友们的小打小闹,在她眼里就是笑话,她不怕和苏子沐硬刚,却怕老人受到波及。

只是……她看着横空出现的岑砚南,静谧的眸子里起了一丝疑惑。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棠跟踪赵珍芳扫大街,并不是无聊,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报复赵珍芳所说的那个没教养的女孩。昨天吃晚餐的时候,她向赵珍芳详细询问了那辆黑色豪车的信息,品牌、车牌号。赵珍芳不懂车,不懂牌子,只说车头有一对小翅膀,车牌号她倒是记得,没多想就报给了叶棠。

叶棠便知道了女孩坐的什么车,可能住在哪个小区,还知道她穿着一中的校服,她的身份必然是高中生,叶棠作为一中10年前的毕业生,几乎能猜到她准确的作息时间。

因此,即使今天赵珍芳没有提前来“海纳百川”附近打扫卫生,叶棠也会过来守株待兔。就算今天守不到这个女孩,她明天继续来,她不能让她的奶奶白受委屈!

“你快放开我,”苏子沐对岑砚南大喊大叫,一个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让她的怒火到达了顶峰。

“吵死了,”岑砚南说完,苏子沐又是一声尖叫。

他五指收拢,再次用力捏紧她的手腕,几乎能听到骨头咔嚓的声音,苏子沐惊恐万分的看着他。

这个少年看起来比那个女孩更冷漠,也更暴戾,眼神里充斥着一种无所顾忌的放肆。苏子沐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男孩,他就像社会的渣滓。

岑砚南在背后目睹了苏子沐扔纸团的经过,他并不知道同样的事情在昨天已经发生过一次,单单今天苏子沐的恶行,就足够让他火冒三丈。看到苏子沐竟然还想动手打叶棠,他再也忍不住隐蔽自己,冲出来保护她和赵珍芳。

苏子沐这个时候才发现叶棠和岑砚南两个人身上都穿着八十七中的校服——叶棠只穿了校裤,苏子沐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开始没注意到。

她顿时吓哭了,泪珠子说掉就掉。

八十七中的辣鸡名号太响亮了,提到这个学校,首先想到的就是混社会的不良少年,看叶棠和岑砚南的行为,不就是不良少年和不良少女吗?!

而且两个人都还挂了彩,一个脑袋上有纱布,一个脸上有血划伤——叶棠也看到岑砚南脸上的划痕,之前是没有的,划痕的红很鲜艳,应该是新伤。

在苏子沐看来,这对八十七中的辣鸡,肯定经常在外面打架!她是一中的优等生,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子沐的哭声越来越大,简直是嚎啕大哭,吸引了来往的路人,有几辆汽车也停下来,围过来瞧瞧到底是什么回事。

陌生人对着岑砚南和叶棠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些混混真是无法无天了,当街对人动手!”

“报警吧。”

“也不知道这种混混的父母是怎么教育的,不好好上学,天天喊打喊杀,小偷小摸,以后绝对没有出息!”

……

大家不知道前因后果,单看这个场面,就是两个八十七中的坏学生,欺负一中的好学生。

这些人跟医院那个医生一样,先入为主的对穿八十七中校服的孩子抱有偏见和歧视的态度。

听到他们的骂声,叶棠的内心毫无波澜,面无表情,岑砚南也依然紧抓住苏子沐的手腕不放,两个人的脸皮很厚,都脸不红心不跳,旁人爱怎么骂就怎么骂!

而赵珍芳心里很不好受,她想跟这些路人解释,但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么多人,叽叽喳喳,她一个老太婆,一张嘴,哪里说得清楚!

苏子沐的司机说白了就是个老实人,他搞不定这件事,只能打电话给他的老板求助——苏子沐的父亲苏晓东。

苏子沐见这么多人都站在她这一边,为她说话,为她撑腰,底气更足,哭声更大。是的,她就是故意的!打架,她肯定打不过八十七中的男混混,看这个少年的狠劲,必然不是善茬。她唯一的帮手是一个窝囊废司机,靠不住。那么她如何自保?

只能求助广大富有同情心的路人呀!

苏子沐在一中每次考试排名都能稳定在前十名,她的智商并不低。

叶棠一直盯着她,看着她的眼泪,也看透了她的伪装。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a城市中心的街道上,恨不得五步一个小监控,十步一个大监控。

佟言

“少爷,前面的路堵了,”骆家的司机回头对骆幸川说。

骆幸川上周四在学校晕倒后,一直请假,没有去学校上过课,他在等关于叶棠遗产的新闻出来,他要确定律师没有再嘴杂的出卖他。

这两天出门的时候,他特意在小区里面逛荡两圈,遇到了不少邻居熟人,他与他们亲切礼貌的一一打招呼,他们并没有问他关于叶棠遗产的事情,有些老邻居知道他家和叶家关系,会叹口气,说一句“节哀顺变”。

小区门口也没有围堵的记者媒体,看来,他对律师那番话是有作用的,现在他打算再去学校看看,确定历史是否真的被他完全改变。

听到司机的话,正在浏览手机新闻的骆幸川立刻抬起头,难道媒体换了个位置蹲守?他看了看前方的人群和车辆,不是媒体的车,也没有记者,似乎与他无关,他便说,“绕路吧。”

“好的。”

这时,前面密集的人群露出了一点缝隙,司机看到熟悉的身影,“少爷,人群里被围住的人,可能是21层苏家的小姐。”

司机不认识苏子沐,但他认识苏家的司机,都是同行,有时候在等候主人家时,两人会聊两句。

苏家是标准的暴发户,有钱了,首先买代表身份地位的豪宅,“海纳百川”里有很多这样的有钱人。骆家不常与暴发户打交道,但出于邻里之间的尊重礼貌,偶尔还是有所往来。

听到司机的话,骆幸川放下了手机,越来越多的路人往前围拢过去,他看不到苏子沐,就索性打开了车门,径直朝人群走去,他的司机赶紧跟上他。

走到在人群外围,骆幸川听到路人指责的话语,

“不能放这两个八十七中的混混走,要么等警察来处理,要么让他们的老师来批评教育,要么叫他们的家长来对对方道歉,必须要给这种坏学生刻骨铭心的教训!”

“是啊,简直太可恶了,一个男一女去欺负一个女生,要不是我们正好遇到了,天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现在有些未成年人真的比成年人还恶毒,总干出一些成年人都不会做的恶事。”

……

骆幸川站在后面听了一会儿,稍微听出一点来龙去脉——苏子沐被两个八十七中的辣鸡学生欺负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真是……干得漂亮!

司机看到了,感到不可思议,少爷居然笑了?!自从得知叶小姐的噩耗后,他就像得了面瘫症一样,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司机很纳闷,这些路人的议论声有什么好笑的?

骆幸川得知苏子沐喜欢自己,是在他去美国的第三年,他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家赌场,遇到了苏子沐。

他一开始以为是偶遇,后来才知道,苏子沐打探他的行踪,特意去拉斯维加斯找他。那时苏子沐已经是哈佛大学商学院的大三学生。

苏子沐当时装出很惊喜的样子,走上来,佯装搭讪的说,“骆幸川,没想到真的是你!”

骆幸川早就忘了她是谁,觉得她很烦,打扰他玩牌。

从那天起,苏子沐就像一坨甩不掉的鼻涕虫,无论他去哪里玩,她必然会出现,在沙漠赛道的起始端,她对他大喊加油;在格斗赛结束后,她跑上来给他送水……

她以为他会感动她这种夸张的追求,实际上,他烦不胜烦。

不得已,他离开美国,去非洲呆了三年,苏子沐一个细皮嫩肉的女人,不可能追到非洲去吧,果然,她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更大的原因,是他家的生意从那时开始入不敷出,濒临破产。

呵呵,她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三年后,骆幸川再回到美国,从友人口中得知苏子沐已经是段昱初的女友,两人即将订婚,而骆家已经彻底破产。

苏子沐大概觉得他是一个穷鬼,不值得喜欢。

相比起来,段昱初继承他父亲的财富,成为a城首富,更值得依靠。人往高处走,趋利避害,谁强依附谁,没问题,骆幸川不仅不为苏子沐的选择感到生气,还认为她找段昱初做男友很明智。

他前世前半辈子过的太顺了,他父母、亲人以及叶棠,展现给他的都是世界真善美的一面,以至于他如此天真、愚蠢、识人不清,还把苏子沐、段昱初当成校友。

所以他最后没有想到,苏子沐竟然联合段昱初,下套让他染上du瘾。诚然,即使没有du品,他也是一具死气沉沉的行尸走肉,可他还没有堕落到要靠吸du苟延残喘的地步。

他吸了两年du,最暗无天日的两年,活在虚幻的世界里,不分黑夜白日,也弄不清现实和梦境,他的精神更加崩溃,几乎和真正的精神病没有区别了。

在车祸之前,他刚“享受”完,他不能确定那辆突然出现的卡车是否是他的幻觉,不能确定到底是卡车撞他,还是他撞卡车,也不能确定卡车是否是段昱初派来谋杀他的。

反正他就这么死了。

生命重来一次,他最恨的人就是段昱初一家,以及苏子沐。

现在,眼见苏子沐被人欺负,他才笑了出来。

眸光一转,他发现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八十七中女孩,竟然也在笑。

毫无温度的笑,就跟他一样。

只想看热闹的骆幸川忽然改变决定,他让司机疏通人群,“推什么推……”被推的路人骂声说了一半,看到骆幸川,声音蓦的小了一点,有些人就是天生自带气场,清冷、矜贵,令人不敢冒犯。

这里就在“海纳百川”门口,有人认识骆幸川,不知谁说了一句,“诶,他好像是骆氏的太子骆幸川。”

骆幸川……

叶棠的神情有些刹那的恍惚,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没想到对方也在看她,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

叶棠并不想和骆幸川相认。

她十七岁那年就参加了高考,也提前参加了“美国高考”,在国内高考成绩出来之前,她已经收到美国五所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包括哈佛、哥大、斯坦福、麻省理工和卡耐基梅隆。

她最心仪的目标是卡耐基梅隆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她开开心心的准备接受这所学校的offer。

然而遭到了骆幸川的强烈反对。

七岁的男孩,反对的方式一开始是撒娇,

“糖糖姐姐,不要去美国好不好,”小小的人儿,抱住她的腿,粉雕玉琢的脸上泪眼朦胧,苦苦哀求。这么可爱的孩子,任谁都舍不得让他伤心。

可是事关自己的前途,叶棠平时再宠他,也不能在这件事上让步。

她蹲下来,摸着男孩柔软微卷的黑发,用最温柔的声音哄他说,“我只是去读四年的书,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四年里还有各种假期,哪怕没有假期,只要你想我,打电话给我,我马上打飞的回来看你。”

小骆幸川抹了把眼泪,控诉道,“你学习起来就像练功走火入魔了一样,没完没了,学完四年本科,还有硕士,还有博士,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不想望眼欲穿。”

他的童言无忌逗乐了在场每个人,叶棠和她的父母,以及骆幸川的父母都哈哈大笑。显然他们根本没有把小孩子的意见放在心上。叶棠边笑边说,“那我跳级,两年就把四年的课程读完总行了吧?”

这种话当然是逗他玩的。

小骆幸川抿着小嘴,他生气了。

撒娇失败,他便开始绝食抗议。

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无论谁敲门都没用,叶棠来劝他也是一样效果,小骆幸川拒绝与她沟通,除非她同意不去美国。

“你要答应我在a城读大学,”他在房间里,用稚嫩但异常严肃的语气说。

a城有好大学吗?

当然有,a城大学在全国排名数一数二,但计算机专业,并不是它的王牌专业,而且国内计算机专业的发展和科研并没有美国好,叶棠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她想学习最先进的技术。

她真的不想为一个孩子任性的话,放弃自己的追求。

只是她没有想到骆幸川那么固执,他真的绝食了两天,两天里,他连一点水都没有喝,担心出事,他父母不得不强行打开他卧室的门,把他带出来,要求他吃东西,他依然犟着不吃,他爸爸生气了,强灌他,吼他,训斥他,他还是不为所动。

他那双像黑曜石一般纯粹的眼睛,盯着叶棠,一字一句的说,“糖糖姐姐去美国,把我丢下,我活着没有意义,饿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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