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隔空斗法(1 / 2)
靳寒星暗道果然如此,不由得心中暗忖,自己何时得罪了这老道士。
“且待贫道施法探查一番。”
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断,静娴真人再度施了法咒。
“果然,有人对你的觉魂施了诅咒。”
话音未落,静娴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不好,恐怕此时已经被那人知晓了。”
“仙长,可是那个老道士谋害晚辈?”
靳寒星虽然心中了然,却还是想从静娴真人这里得到事实的真相。
顾不得解答靳寒星的疑惑,静娴真人秀指飞翻,连施道法。
咒语声落,靳寒星的往生魂顿时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骤然飘落而下,缓缓融入了下方的躯体之中。
江州城外,一个脏兮兮的老道士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座破落草庙,脸色倏地一变。
“居然有人发觉了贫道施下的锁魂咒。”
老道士摘下腰间葫芦,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
“想不到这靳府背后还有老道未曾发现的修行之人,难怪当年如此嚣张,既如此,便让老道来与这位道友斗上一斗。”
老道士悠然盘坐于地,嘴里念起了不知名的咒语。
静心宫中,静娴真人神色凝重,果然是惊动那人了。
“不行,得先护住寒星的魂魄,若是那人下死手可就难办了。”
当下不再犹豫,静娴真人凌空画下一个颇为神异的符咒,刺破指尖,再次弹出几滴精血融入符咒之中,顺势一点,继而喝了一声‘镇’,符咒骤然印入靳寒星的胸口。
而此刻破落草庙里的老道士阴阴一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区区镇魂之法,且看老道如何破你。”
只见他腰间的破布兜中掏出了一个浑身画满符咒的乌黑木偶,兀自咬破指尖,在木偶额间滑过,刺眼的血光一闪,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远在静心宫的靳寒星身体无意识地痉挛起来,似乎在抗拒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静娴真人脸色一白,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那不知名的存在道法之深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寒星此刻来了落云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庆幸之余,静娴真人紧咬牙关,全力施法护着靳寒星。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一时之间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能再这么斗下去了,寒星这孩子不过是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住这般斗法。”
静娴真人冒着元气大伤的危险,在靳寒星周围刻画出了复杂的阵法,道袍鼓荡间,法力尽出,莹白的光芒升腾而起,将靳寒星笼罩在法阵之中。
做完这一切,静娴真人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喷出,俏脸顷刻间变得苍白无比。
“大意了,没想到这暗中出手之人竟是这般厉害。”
找到了靳寒星昏迷的症结,静娴真人却是愈加头疼,相比于寻常的疑难杂症,这修士间的较量更加凶险,因为对方随随便便一个咒法,都可能让靳寒星顷刻间身死魂灭。
此番应对还算及时,在对方还未下狠手之前及时地阻断了对方对靳寒星觉魂诅咒的控制。
诅咒被封,破落草庙中的老道士登时气恼不已。
“该死的,离得太远,道法难尽全功。”
靳府背后修士的道行出乎老道士的意料,然而方才的隔空斗法也让老道士感受到了久违的快感。
“话说回来,这样才有点意思,这局赢了又如何,权当老道暂且放你们一马。”
“师伯,山下那个老头领着一位姐姐入观了。”
静娴真人刚恢复些许法力,便听到小道童的声音自静心宫外传来。
“童儿,领他们过来罢。”
“弟子领命。”
回想起方才那一场隔空斗法,静娴真人难免一阵心悸。
“这靳府究竟招惹了何等存在,居然用上了如此阴毒的手段。”
静娴真人看着安静躺着的靳寒星,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怜悯。
“那人一日不肯罢手,寒星这孩子便一日不得安宁啊。”
正当静娴真人兀自感叹之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应是道童领着庞宣两人到了。
“师伯,弟子已经将他们带过来了。”
静娴真人转过身来,颔首道:“童儿,你先出去吧。”
小道童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老朽见过真人。”
庞宣领着有些局促的珂儿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两位此行辛苦,还请转告贵府夫人,寒星这孩子的病情贫道已经有所了解,让她尽管宽心。”
庞宣神情一喜,连忙问道:“敢问真人,少爷的病情是不是有了起色?”
静娴真人轻叹一声,道:“贫道方才已替他仔细诊断了一番,倒是发现了些许端倪,不过此事颇为棘手,动手医治之前还需准备不少东西,如此才可万无一失。”
锁魂咒的事情,静娴真人并没有告知庞宣,此事多说无益,面对神鬼莫测的修士,靳府知晓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真人有几分把握?”
庞宣见静娴真人脸色变幻,不免有几分担心,若是真人能够托个底,回府也好向老爷和夫人交代。
“贫道也无十足的把握,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庞宣心中了然,只能默默祈求少爷吉人天相了。
“若有用得到靳府的地方,真人尽管开口。”
静娴真人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麻烦,贫道自由主张。”
庞宣没有多问,再次行了一礼。
“幸得真人出手,少爷才算有了一线希望,真人恩情,靳府必然铭记于心,老朽在此替老爷和夫人先行谢过了。”
静娴真人回了一揖,“福生无量天尊,老管家不必多礼。”
“此间事了,老爷和夫人还在等老朽的消息,老朽告辞。”
“庞管家”
一旁的珂儿听到庞管家要离开,心中顿时一慌。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
庞宣一拍脑袋,将珂儿拉到身前。
“真人容禀,这丫头乃是少爷的贴身丫鬟,夫人担心少爷在贵观中有所不便,所以差她前来伺候着,不知是否妥当?”
静娴真人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珂儿,淡然一笑。
“你家夫人倒是想得周到,如此也好,就让这位姑娘留在静心宫罢。”
庞宣放下心来,转头叮嘱珂儿,“丫头,照顾好少爷,千万别给真人添乱。”
珂儿呐呐道:“珂儿知道了。”
“好,老朽先行回府,待少爷恢复如初,说不准会再过来接你们。”
叮嘱完珂儿,庞宣满脸恭敬地向静娴真人辞行。
庞宣独自离去,珂儿背着行囊茫然地站在原地。
静娴真人似有所感,看向局促不安的珂儿。
“此处早间紫气充盈,适合静养,姑娘你便在隔壁住下吧,如此也方便照顾寒星。”
“哦哦,多谢真人。”
珂儿低着头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黄昏已近,夕阳漫天。
静心宫在晚霞的映照下,少了几分肃穆,多了一丝温煦。
静室中,静娴真人骤然睁开了眼睛,兀自感应一番后才结束了打坐。
此前隔空斗法消耗殆尽的法力终于恢复了几成,想到那未知的对手,心中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也不清楚那人何时会再度出手,眼下靖瑶才将儿子托付给了自己,若是有什么闪失,自己恐怕难以交待。
眼下既然已经惊动了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一点疏忽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一念至此,静娴真人决定再为靳寒星施加几重禁法。
此时,一名背着药篓的少女出现在静心宫外,虽然身着道袍,却难掩素雅之姿,清丽不可方物,恰似空谷幽兰。
少女擦了擦额间细密的汗珠,俏脸上顿时沾上了些许泥土,几根不知名的野草夹杂在耳畔的秀发中,更添了几分灵气。
少女刚踏入静心宫,迎面便见静娴真人走出静室,顿时会心一笑。
“师父,青儿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静娴真人身前。
“你这丫头,又跑去采药了?”
静娴真人伸手将少女头上的杂草拿掉,语气颇感无奈。
“嗯,青儿闲来无事,便往落云山中走了走。”
少女盈盈秋水中满是欣喜,似乎对此行的收获甚是满意。
“师父,青儿此行在山中又发现了一处隐秘之地,不仅采到了一株罕见的百年何首乌,还顺带采回来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药材。”
少女卸下背上的药篓,得意地将那株百年何首乌拿了出来。
静娴真人看着少女手中的药材也感到颇为意外,不过看着带着一丝得意的少女,却莫名生出一丝怜惜。
少女是她云游之时带回来的,只不过少女对修行不怎么感兴趣,反倒对岐黄之术情有独钟。
这么些年,少女在药石之术上的造诣已经让静娴真人自叹弗如,可谓是青出于蓝。
尽管如此,少女每每一有空闲,便背着药篓往落云山中钻,挖会来的药材能培育的便种在静心宫后山,不能培育便晾晒好存放在自己的药房之中。
静娴真人时常感叹,若是少女能将这份执着放在修行之上,以她的资质,必然会在年轻弟子中脱颖而出。
“这落云山只怕都被你翻了个遍,难得还能找到一处如此隐秘的地方。”
“师父又笑话青儿了。”
静娴真人满眼宠溺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泥渍。
“真是个痴儿,模样看着安静,性子却是拗得很。”
“师父”
少女不满地娇嗔一声。
“好了,好了,先去处理你的药材吧。”
见静娴真人不再打趣自己,少女才将药篓背在了背后。
“那青儿先去药园了。”
“嗯,去吧。”
看着走向后山的身影,静娴真人长叹一声,没来由的一阵惋惜。
“可惜了青儿这丫头绝佳的资质,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静娴真人摇了摇头,举步走向了靳寒星所在的静室。
静娴真人走进静室时,珂儿坐在靳寒星身边看得正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静娴真人的到来。
“珂儿姑娘,贫道不在的这段时间,寒星可有异状?”
蓦然听到静娴真人的声音,珂儿先是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福了一礼。
“珂儿见过真人,自打真人离开,少爷还是与之前一样,珂儿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静娴真人点点头,没有多言,径直走向了床边,珂儿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细细探查一番后,静娴真人挥手又在靳寒星体内布下了几道禁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你记得多照看着点他,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要及时来找贫道,千万别掉以轻心。”
事关自家少爷的安危,珂儿自然知道轻重,连忙应承下来。
“珂儿明白,珂儿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少爷身边。”
静娴真人颔首道:“晚些时候,贫道会让青儿过来看看。”
送静娴真人离去后,珂儿又坐回床边,两手撑起可人的下巴,可怜巴巴地看着靳寒星。
“少爷,你快些好起来吧。”
静心宫后山,少女种完最后一棵新鲜药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柳腰,直起了身。
看着眼前自己一点点开辟出来的药田,犹如看着世间最珍贵的事物一般,心中满是欣喜。
顺手将药锄装进药篓,少女又回头看了看刚刚种下的几株草药,自认不会有什么差错,这才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药园。
待回到药室,少女又一丝不苟地将剩下的药材逐个处理好,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少女伸了个懒腰,走出了药室。
换了身干净道袍后,来到了静娴真人的静室外,看着里间摇曳的烛光,料想师父此刻应该没有入定,少女轻唤了声‘师父’。
“进来吧。”
静娴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少女愉悦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师父,你猜猜青儿这次在哪里采到那些药材的?”
静娴真人笑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落云山中还能有什么地方是你未曾去过的?”
少女盈盈一笑,“料想师父也猜不到,说来也巧,若不是不小心滑落白云涧,青儿也不会知晓那涧底居然还会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听到‘白云涧’这三个字,静娴真人心中顿时一惊,望向少女的眼神中有了些许责备。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快过来让贫道瞧瞧,可有伤到哪里?”
“怎么了,那儿有什么不妥吗?”
感受到静娴真人语气不善,少女满脸疑惑地走到她的身边。
待静娴真人仔细察看过后,确信少女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云涧两侧皆是悬崖峭壁,你这么个弱质女子,是如何安然无恙地下去涧底的?”
论及此事,少女显得犹为兴奋,美眸中闪烁着难以言表的光芒。
“青儿自然清楚白云涧的危险,本来也没想深入涧底,只是青儿在采药之时一不小心滑入一处隐秘的山洞,而就在青儿寻找出路之时,却是意外地发现了一条直达涧底的小路,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你呀,幸得祖师庇佑,此番才让你这丫头躲过一劫。”
少女虽然说得轻巧,此刻静娴真人心中还是不免一阵后怕。
“下次不要独自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万一有什么不测,悔之晚矣。”
少女心下不以为意,然而静娴真人言语间浓浓的关切之意却是让她无法拒绝。
“知道了啦。”
瞧着少女那敷衍的模样,知晓少女性子的静娴真人不由得摇头苦笑。
“师父,青儿方才进来的时候,似乎见到东边静室有人在,今日有客人前来拜访吗?”
静娴真人正了正神色,道:“贫道正想与你细说此事。”
少女不解,此事难不成与自己有关?
“前些日子,贫道去了一趟江州城。”
少女点了点头,“嗯,青儿知道。”
静娴真人继续说道;“说起来,贫道乃是受故人所请,去她府上为其公子看病的。”
少女静静地听着,在她看来,以师父的本事,医治一名世俗之人必然是手到擒来之事。
“师父亲自出手,想必是药到病除了。”
然而静娴真人的回答却是让她着实惊讶了一番。
“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贫道一开始也并未找出症结所在。”
少女顿时有了兴致,到底是什么怪病就连师父都找不出病因?
“脉象正常,浑身上下也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除了昏迷不醒,几乎与常人无异。”
静娴真人见少女若有所思,心底兀地生出了考较之意。
“依你之见,症结或许出在哪里?”
“嗯?”少女微微一愣,“未曾见过本人,青儿也不敢妄断。”
静娴真人淡淡一笑道:“无妨,说说你此刻的想法。”
少女想了想,让人昏迷不醒的缘由自己知道不少,不过诸如此类的病症不论从脉象抑或是气色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异于常人的表现,很明显师父的诊断不可能出错,那么她口中的怪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出于对岐黄之术的热衷,这般怪异的病瞬间燃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青儿倒是想起了一个民间传言,据说曾有一大户人家的千金也是突然之间昏迷不醒,许多大夫看过之后都是一筹莫展,最后是一位道长出手才看出了那位千金患的是瞌睡症,莫非这位公子也是如此?”
静娴真人听后倒是没有即刻出言否定,少女能够想到这些,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贫道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此子病症非同一般,所以让那位故友将他送来观中,再做打算。”
少女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了然。
“所以待在静室中的便是那位公子吗?”
静娴真人颔首道:“贫道今日已经施法查探过,此子之所以昏迷并非寻常病症所致,而是有邪恶修士作祟,在他身上下了锁魂咒。”
听到这里,少女小嘴微张,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那如何是好,师父若是替他医治,会不会受到牵连?”
静娴真人轻叹一声,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
“贫道已与那施法之人斗过一场了,此时再想置身事外怕是为时已晚,为今之计只能全力以赴,替他解决这个麻烦了。”
少女心中愤愤,不过想到当事人乃是师父故友之后,也只能将不满压在了心底。
“师父务必小心,不知可有用的上青儿的地方?”
静娴真人欣慰一笑,道:“幸好那修士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贫道不日将开坛为此子解咒,在这期间,青儿你便替贫道照看好他罢。”
少女颇为慎重地应下,此事多想无益,替师父分忧才是正事。
“师父放心去准备,青儿会替您照顾好他的。”
离开师父的静室,少女带着一丝好奇来到了靳寒星所在的房间。
守在床边的珂儿听到有人进来,还以为静娴真人去而复返,连忙起身,看到来人顿时怔了一下。
进来的是一位身着道袍的清秀少女,看起来有些清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仙师?”
珂儿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见少女没有搭理,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安。
“那个姐姐,你是来替我家少爷看病的吗?”
既然叫人‘仙师’人家不应,珂儿便想着换个亲切点的称呼,试图拉近一下关系。
“不是,我只是遵照师命前来看看。”
少女回应虽然清冷,却是让珂儿心下一松,至少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原来姐姐是真人高徒呀,珂儿有礼了。”
珂儿笑意盈盈地冲着少女福了一礼,自觉地让开了地方。
这般热情无形中冲淡了少女心中的不忿,她没有多说,径自走到床边坐下,自怀中抽出一方秀帕,裹住了靳寒星的手腕,隔着秀帕给他诊脉。
少顷,少女黛眉微蹙,自言自语道:“果真与常人无异,看来师父所言非虚。”
珂儿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仙子姐姐,我家少爷到底怎么了?”
少女收了手,将秀帕塞进袖中,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珂儿见状,着急之色难以掩饰,想起临行前老爷的吩咐,心中越发苦闷。
“少爷的病真的这么难治吗?”
“请过这么多大夫,一个个都是摇头叹气的,现在连姐姐也是这般。”
少女愣了片刻,心说自己什么都没说,这小丫鬟怎的如此激动,感情未免也太过丰富了吧。
“我医术尚浅,比不得师父,若是一般的病症还有几分把握,奈何他的情况实属罕见,恐怕也只有师父出手,才有一线希望。”
这话让珂儿想起了上山前的一幕,见识过静娴真人诸般神仙手段,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仙子姐姐说的是,真人道法高深,珂儿有幸见识过了。”
少女闻言有些讶异,师父一般不会显露人前,这小丫鬟怎会见识过师父的道法?
所幸还没等她开口询问,珂儿已经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都讲述了一遍,言语间满是崇拜。
“仙子姐姐,你也会施展那神奇的道法吧?”
少女怔然无语,又有一丝尴尬。
“我不会施展道法。”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俊秀少年,少女眼神中带着些许惋惜,看得久了,静静躺在那里的靳寒星却兀然有了一丝莫名地吸引力,在她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一刹那间,少女有片刻的失神。
“你家少爷可曾得罪过什么奇怪的人?”
少女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奇怪的人?”
珂儿大惑不解,不知道眼前的仙子姐姐为何有此一问。
“好像没有吧,我家少爷谦逊有礼,平日里甚少招惹他人的。”
少女并没有就此罢休,言语间甚是笃定。
“你再好好想想,他最近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说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珂儿歪着小脑袋仔细地想了想。
“唔让我想想,好像也没有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啊,少爷平时出门也只去茶馆,大多是与好友相约,至于奇怪的人嘛好像还真遇到过一个。”
珂儿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拍了一下手。
“就是少爷遇难那天,我们在茶馆遇到了那个叫做木半仙的算命先生。”
珂儿点了点下巴,努力的回想着有关木半仙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木半仙在咱们江州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平日里总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对谁都不理不睬,要不是他卜卦灵验,估计早就被人赶出江州城了。”
少女静静地听着珂儿讲述着当日的情形。
“听说,木半仙这人算卦只讲眼缘,江州城里好多富家老爷单独找他算卦,他都是爱搭不理的,而且他每天只卜三卦,算完三卦不管谁去他都不理,姐姐你说他奇不奇怪?”
少女微微颔首,示意珂儿继续说下去。
“就在前些日子,我陪少爷去茶馆,好巧不巧在茶馆里就遇见了他,当时少爷上楼之时还与他擦肩而过,也许就是沾了他身上的晦气,没过一会,少爷就莫名其妙地从楼上滚落下来,我当时都吓呆了。”
珂儿边说身子还不住地颤抖着,看得出来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依旧后怕不已。
“姐姐你没看到当时的情形,少爷怎么叫都叫不醒,要不是店家帮忙,珂儿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珂儿顿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细细想了片刻。
“对了,说到奇怪,珂儿依稀记得那个木半仙在少爷昏迷之后似乎笑了,而且还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珂儿当时着急少爷,没有细听,不过有句话珂儿记得很清楚。”
珂儿煞有其事地学着木半仙的模样,语气森然。
“可惜了这么俊的小娃娃,却只能做个活死人”
说完这话,珂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即便是复述了一番木半仙的话,都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暗自感慨不已。
“没想到还真被那个木半仙说中了,少爷自那此以后便昏迷不醒,跟他说的活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说完,珂儿还兀自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这话我都没敢告诉老爷和夫人,不是珂儿可以隐瞒,只是怕他们看到少爷这样更加伤心。”
望着外头深沉的夜色,少女嘴里低声念了个‘木半仙’,随即头也不回地往静娴真人的静室跑去。
看着少女匆匆离去的背影,珂儿呆愣半晌。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少女来到静娴真人静室外,已然顾不上太多,直接推开门跑了进去。
“师父,青儿知道那个修士是谁了。”
静娴真人惊讶不已,这才多久的功夫,你就有了那个诡异修士的消息。
瞧着师父难以置信的眼神,少女急忙开口解释。
“师父,青儿没骗你,刚刚我与那小丫鬟谈及他家少爷昏迷前的事情时,她提到了一个奇怪的算命先生。”
静娴真人目光一凝,‘算命先生’一词确实拨动了她敏感的神经,让她生出了一丝警惕。
“继续说下去。”
“这名算命先生唤作木半仙,照那小丫鬟说来,极擅卜算,这也说明此人道行不浅,而且他家少爷在昏迷之前恰好也与此人有过接触,所以青儿猜测此事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少女斩钉截铁的推论与静娴真人从靳寒星那里得到的消息不谋而合,此时,已经容不得她怀疑,看来这幕后黑手必然就是那名叫做木半仙的算命先生了。
夜色深沉,月光洒入破落的草庙中。
睡的正香的木半仙霍然坐起,睁开了带着醉意的双眼。
“奇怪,贫道怎会无端生出一股被人窥视之感?”
木半仙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微眯着眼睛掐指一算。
“怎怎么可能?”
只见他一脸震惊地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自怀中掏出一个八卦法盘,没有丝毫犹豫地咬破指尖,在法盘中心一处小小的凹槽处滴下几滴殷红的精血,低声念了几句咒语。
顷刻间,一抹刺目的红光自法盘中央爆射而出,直直没入木半仙的眉心。
木半仙木然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一阵放声大笑,在苍白的月光映照下,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那饱经沧桑的眼角流了下来。
“哈哈啊哈哈哈,天不绝我林家。”
状若疯癫的木半仙面目狰狞地看向江州城的方向。
“靳老贼,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想到吧,任你如何老谋深算,狡诈如狐,到头来还是斗不过天意。”
木半仙摘下腰间的酒壶,本想狠狠地灌上几口来宣泄一番胸中的畅快,却无奈地发现酒壶中早已空空如也,滴酒不剩。
“如此美事,岂能无酒?”
说话间,木半仙兀自出了破庙,晃悠悠地朝着江州城中走去。
“吾本逍遥一道人,人间处处可安身可恨老贼绝户计,断尽仙路落凡尘”
很快,木半仙便走到了城门口,然而他时而大笑,时而痛哭的疯癫模样却是让城墙上的城防军直皱眉头。
“那疯子,城门已经关了,要进城明日再来。”
木半仙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往城门走去。
“你,说你呢,再往前走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然而就在士兵一晃神的功夫,城门处的木半仙倏地消失不见,如此怪异的场面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直呼见鬼了。
完了还不死心地擦了擦眼睛,探出头往城墙下望去,然而,四下除了那惨白的月光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可怜的士兵战战兢兢地缩回了脖子,心中默默地期盼着前去方便的同伴赶紧回来。
好好的一次守夜,居然见鬼了,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情吗?
灯火辉煌的江州城中,木半仙悄无声息地在江州城一处阴暗的角落显了身形,抓了抓糟乱的头发,径直往熟悉的酒肆走去。
“店家,上酒。”
一名眼尖的伙计,将手中才擦过桌子的毛巾往肩上一甩,弓着身子小跑过来。
“来嘞,呦,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木仙师啊,难怪小的这左边眼皮今儿个一直跳个不停,原来是您今晚上要过来。”
木半仙此刻心中正爽,再听到这一通马屁,顿时喜笑颜开。
“好小子,有前途。”
伙计眼珠一转,看着眼前的木半仙,当即有了想法。
“小的久仰木仙师的大名,私底下常听掌柜的提起,甚是遗憾没能在木仙师这里求上一卦,今儿得见木仙师,不知您老能否赏个脸给咱掌柜的算上一卦?”
“巧了,老道今日还真剩了一卦,将你家掌柜的叫来,老道今儿高兴,这最后一卦便赠与他了,财运还是姻缘随他选。”
伙计一见木半仙如此爽快,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没想到随意客套一句居然歪打正着,白捡了个便宜,这事让掌柜的知道肯定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得咧,小的先给您老取酒,您先喝着。”
不一会,伙计便取来了店里最好的酒,亲自给木半仙满上,这才放心地转身跑去里间寻掌柜了。
“好酒!”
木半仙一仰头,满满一碗酒便见了底。
此时,酒肆掌柜已经闻讯而来,隔着老远就已经喊开了。
“木仙师大驾光临,小老儿怠慢了。”
木半仙扫了一眼掌柜的,居然破天荒地打趣一句。
“你这家伙不地道,老道平日里来此可没喝到过这等美酒。”
酒肆掌柜那是人老成精,见惯了场面的人物,自然不会将一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木仙师这就见外了,您能光临小店,那是给小老儿面子,要是早知道您要过来,小老儿哪能藏私。”
说完,又将伙计唤了过来。
“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再给木仙师再上两斤上好牛肉。”
吩咐完伙计,酒肆掌柜坐了下来,腆着笑道:“难得见着您老一回,还有什么需要小老儿效劳的,木仙师尽管开口。”
木半仙倒也没客气,摸出腰间的酒壶递了过去。
“别的先不着忙,替老道将这酒壶打满。”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酒碗,“呐,就要这种。”
酒肆掌柜笑着接过木半仙递过来的酒壶,忙不迭地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木仙师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让人为您满上。”
酒肆掌柜刚准备唤伙计过来,突然想起自己的酒窖里还有一坛珍藏了许久的美酒,此时拿来讨好木仙师再好不过。
“差点忘了,小老儿前些年偶得一坛绝世佳酿,也是时候启封了,容小老儿取来给您品尝品尝。”
木半仙眼睛一亮,脸上笑意更甚。
“那还等什么,快去快去。”
酒肆掌柜匆匆转身往里间跑去,不一会便见他抱着一个酒坛走了回来。
小心翼翼地将酒坛放在了桌子上,一把拍开了酒坛上的泥封。
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一时间将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那是什么酒,怎的闻着这么香?”
“光是酒香就让人飘飘欲仙了,不知喝上一口是什么滋味。”
“是极是极,不如咱也去瞅瞅,说不准能讨上一杯?”
“咦,那不是木半仙吗?”
“呦,还真是,看来那美酒是掌柜的拿来孝敬木仙师的,我说那老东西怎么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此等美酒拿出来呢。”
“唉,都说木仙师嗜酒如命,咱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得罪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坛美酒引来的喧闹之声渐渐沉寂下来,只是大伙觉着杯中的美酒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了。
再说木半仙,两眼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一坛美酒,早就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酒肆掌柜甚是自得地倒出一碗递了过来。
“木仙师,您尝尝小老儿这酒咋样。”
“哈哈,这酒地道,闻着就忍不住想喝上两口了。”
木半仙迫不及待地端起掌柜的递过来的酒碗,仰头便往嘴里倒。
“咕咚咕咚。”
又是一碗酒下肚,木半仙心满意足之色跃然脸上,完了还不忘砸吧几下嘴。
“这酒想必价值不菲罢,老道身上可没几个钱了。”
酒肆掌柜虽然心疼,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哎怎能让木仙师破费,这酒当是小老儿孝敬您的,您不嫌弃就是给小老儿面子了。”
木半仙自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兀自掂量几下。
“老道也不平白地占你便宜,这些银子应该够买上一壶好酒了,掌柜的且收下。”
酒肆掌柜连连推辞,言语间犹有一丝不满。
“木仙师这就见外了,区区一坛酒而已,瞧不起小老儿还是怎地。”
木半仙哈哈一笑,也不作坚持,又将银子塞回怀中。
“既如此,老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要贫道替你卜算何事?”
言归正传,酒肆掌柜的搓了搓手道:“木仙师如此客气,便为小老儿算算财运如何?”
酒肆掌柜有此一问倒也并非一时兴起,眼看这些年纷乱不断,世道越发艰难,这酒肆的生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若非舍不得这半辈子的打拼,掌柜的都打算将这酒肆盘出去,收了钱带着一家老小找个安定的去处颐养天年了。
“好说,好说,就冲掌柜的这坛美酒,老道便要好好替你算上一卦,且将生辰八字道来。”
酒肆掌柜满心期待地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
木半仙点了点头,微眯着双眼,掐指默算。
片刻之后,木半仙蓦然睁开了眼睛,胸中似乎已有算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老道所卜,乃是大吉之象。”
酒肆掌柜的闻言顿时大喜,“还请木仙师指点一番。”
“照卦象上来看,你这酒肆不日便有大买卖上门,如此财运亨通自然不在话下。”
“木仙师,此话当真?”
酒肆掌柜喜笑颜开,有些难以置信。
此话一出,木半仙脸色略有不善,语气更是冷了几分。
“贫道卜算,未曾有过差错。”
一见木半仙变了脸色,酒肆掌柜暗恼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当下只能歉然说道:“那是那是,木仙师卜算之灵验,咱们江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是小老儿失态了,还请木仙师见谅。”
听了这话,木半仙这才又有了笑意,一口酒一口肉地大快朵颐起来。
酒肆掌柜见状,也给自己满上一碗,站起身来。
“承木仙师吉言,小老儿当敬您一碗。”
木半仙笑了笑,端起酒碗与掌柜碰了一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道不过是提点一句,当不得掌柜如此厚待。”
“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没有木仙师这句提点,小老儿这酒肆说不准哪天就歇业了,这其中的说道可就大了去了。”
木半仙算的这一卦让他有了绝处逢生之感,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酒肆掌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来日小老儿这酒肆生意兴隆,少不得承了木仙师的情,往后您老缺酒喝了,就来小老儿这里,必定管够!”
不可否认的是这话说到木半仙心坎了去了,这一卦算得真值,往后喝的酒都有着落了。
“掌柜的够讲究,老道也不藏着掖着了,这几日你便多囤些好酒,等着大买卖上门吧。”
酒肆掌柜听了这话,立刻便有些迫不及待,不过眼下还得耐着性子将木仙师伺候好,若是惹得他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木半仙似乎看出了掌柜的急切,笑道:“掌柜的就不用在老道这儿耗费时间了,生意要紧,且去忙吧。”
“哈哈,木仙师果然慧眼,小老儿这点心思都让您给看透,那您先喝着,怠慢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说罢,酒肆掌柜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亲自给木半仙的酒壶满上了美酒。
江州城,城主府。
虽已夜深,城主府议事厅依然亮如白昼,一位统领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江大人,前方捷报。”
城主江鸿羽一听,立刻放下手中还未看完的文书,抬头望向下首跪着的统领。
“呈上来。”
统领将战报举过头顶,呈了过来。
江鸿羽接过后匆匆打开,看到最后不禁大笑一声,“好,此番定叫这帮蛮人有来无回。”
高兴之余,江鸿羽眼中又闪过些许疑惑。
“这帮蛮人战力不俗,此前我江州城与其一直胶着着,为何此次突然就溃败了?”
前方大捷也让统领大为兴奋,当即将自己探知的消息说了出来。
“禀大人,朝廷派陈将军领二十万大军来援,与我江州守军两面夹击,方破敌寇于江州之东。”
一听朝廷派人前来,江鸿羽脸色微沉。
战事刚起之时,江鸿羽曾向朝廷求援,整个朝堂上下似乎有意地避开了此事,自己一连上了好几封奏折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应。
眼看蛮人都要打到江州城下,万不得已才倾尽全城之力,招募了三十余万青壮奔赴前线,即便如此也只是与蛮人拼了个旗鼓相当,江州儿郎也因此死伤惨重。
“这位陈将军乃何许人也?”
江鸿羽仔细地梳理着印象中朝廷里的陈姓大臣,思来想去,愕然发现除却当朝太尉似乎没有谁能随意调动大军。
正思索间,下方的统领已经解答了他的疑惑。
“据末将打探来的消息,陈将军乃是太尉大人的幼子,此前一直跟随其兄长在西境历练。”
“哼,好个太尉之子。”
江鸿羽心下了然,这太尉果然好算计,我江州与蛮人鏖战之时,未见他派出一兵一卒前来支援,竟是等到两败俱伤之际,派了个黄口小儿过来收割战功。
真是恬不知耻,无耻之尤。
然而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里,毕竟当朝太尉权倾朝野,其霸道蛮横也是人尽皆知,尽管下方统领是自己人,若是一不小心将自己对太尉的不满传了出去,也是个麻烦。
江鸿羽按耐下心中的不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原来如此,当真是将门虎子。”
统领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
“江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鸿羽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地说道,“但讲无妨。”
统领轻咳一声,暗自措了措辞。
“据传,陈将军此番驰援江东乃是太尉授意,而且太尉有意让他长驻于此。”
江鸿羽盯着这位话里有话的统领,眼神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哦?”
“消息从何而来,可有切实依据?”
“这消息在军中已经传开了,尤其是在此番大捷后,军中私底下竟然竟然”
统领似乎在顾忌着什么,不敢往下说了。
“本官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有话直说。”
江鸿羽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看来这江州城平静了太久,那位太尉大人想要搅动一下风云了。
“江大人,末将乃是您一手提拔,知遇之恩自不敢忘,并非末将危言耸听,若是让此流言继续下去,恐怕对您不利,是否需要末将”
统领没有明言,却是横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统领的话让江鸿羽心中有了几分意动,然而,多年来混迹官场的经验却是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丝冷静。
细细想来,如此明目张胆地跟太尉作对,必然不智,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一切还只能从长计议。
“不过是传言罢了,不必当真。”
见城主不以为意,统领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大人不可不防啊。”
江鸿羽瞪了口无遮拦的统领一眼,当即出言打断。
“休得胡言,此事自有圣上裁断,岂容尔等置喙。”
统领还是不死心,颇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江大人,圣上羸弱,朝堂之上谁做主你我心知肚明,若是任由此事继续下去,江州城难免遭人觊觎,我等粗陋匹夫倒是无所谓,届时大人必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统领猛然抱拳,言语中满是拳拳之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还请大人三思。”
如此恳切之言,不禁让江鸿羽也为之动容。
“你且起来吧,我江家世镇江州,难免会遭人猜忌,虽无拥兵自重之意,难挡别有用心之人,此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传言之事你不必理会,我自有主张。”
江鸿羽颇为欣慰地看着眼前的统领,心中已有安排。
“眼下倒是有件事交由你来办。”
既然城主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那便尽心做好城主大人安排之事。
“大人尽管吩咐。”
江鸿羽淡然吩咐道:“这几日,你去城中采办美酒万斤,牛羊千匹,待陈将军归来,一道送去军中,犒劳诸位将士。”
统领面露不解,人家都打上门了,还好酒好肉地伺候着,这是什么道理?
江鸿羽自然看得出来统领的疑虑,当即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不管怎样,此次陈将军千里驰援的确解了江州之危,于情于理,我身为江州主事之人,理应犒劳血战拒敌的诸位将士,再者说,江州儿郎也不是愚笨之人,孰重孰轻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统领听后顿时豁然开朗。
“末将明白了,大人吩咐之事,末将即刻去办。”
待统领走远,江鸿羽兀自沉吟。
“看来有必要去趟靳府了,如今这江州城风云诡谲,靳家怕也是难以独善其身。”
出了城主府,统领正要回军营,突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
“咦,哪里来的酒香。”
正当他四处寻找之时,只见一道邋遢的身影自不远处幽暗的巷子里走出,时不时地举起酒壶,灌上一口,看来那酒香便是出自此人之手了。
来人正是木半仙,待他走近,统领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道长请留步。”
木半仙醉眼朦胧地转过头,“你有何事嗝老道今日三卦已尽,若要算卦,明日再说吧。”
统领强忍着迎面扑来的酒气,挤出一丝笑容。
“道长误会了,在下只是想问问这酒从何而来。”
“哦,你说这酒啊,城西酒肆打的,你还别说,老道阅酒无数,这酒也算得上是世间少有了。”
统领看了看木半仙手中的美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想到了城主刚刚吩咐的事情,心下当即有了计较。
“多谢道长告知。”
说罢,统领拱手别过,径自往城西方向走去。
清晨,凉丝丝的风吹进议事厅,烛火摇曳。
和煦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让江鸿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呵,原来是天亮了。”
不知不觉就熬了一宿,江鸿羽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
“不得不服老啊,这精力是一天不如一天喽。”
自从江州战事爆发,江鸿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放在以往,通宵达旦地处理事务倒是不妨事,现在却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身心俱疲的江鸿羽虽说甚是渴望一醉解千愁,然而眼下的形势却容不得他如此放纵。
扭了扭微微僵硬的脖颈走出了议事厅,江鸿羽径直往后院走去。
还未进入后院,便隐隐听到院中一阵“唰唰唰”伴随着女子娇喝的声音传来。
江鸿羽走进长廊,兀自驻足,老怀甚慰地看着院中闪展腾挪的身影,那道手持长剑舞得正兴的倩影乃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儿——江菡菱。
剑影翻飞,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朝阳映衬下,江菡菱傲人的身姿更显赏心悦目。
待江菡菱施展出最后一式,江鸿羽才喝了一声‘好!’
“父亲!”
江菡菱见是父亲在此,匆匆收了长剑,跑了过来。
“您今天怎有空来看女儿练剑了?”
看着飞奔过来的女儿,江鸿羽满眼宠溺。
“为父刚处理完政事,正好瞧见我家菱儿在此练剑。”江鸿羽继而说道,“见你练得入神便忍不住观看了一阵,这才发现菱儿这套疾风剑法当真是登堂入室了。”
江菡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女儿一时技痒,让父亲见笑了。”
“哈哈,为父可不是说笑。”
江鸿羽爽朗一笑,带着些许感叹。
“菱儿此刻出手,怕是为父也得略逊一筹。”
话锋一转,江鸿羽却是轻叹一声。
“只可惜菱儿乃是女儿身,空有一身本事,却不能驰骋疆场,唉”
听得这话,江菡菱不由得心下暗恼,俏脸上带着几分嗔怒。
“女儿身又如何,还不是父亲不许女儿上阵杀敌。”
江鸿羽怔了怔,随之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自然知道我的菱儿不输男儿,古往今来,战争都是男人们的事,你几时见过女儿家披甲上阵的,再者说了,菱儿身为城主千金,岂能以身涉险,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有点什么闪失,你让为父如何是好?”
江菡菱撇了撇嘴,“父亲总有说不完的道理。”
江鸿羽一时之间难以反驳,想到眼下江州城即将面临的局势,眉宇之间的一缕忧色却是难以隐藏。
见父亲沉默不语,神色中带着忧虑,江菡菱忍不住出声问道:“父亲可在忧心江东战事?”
江鸿羽摇了摇头,“江东战事已了,为父忧心的并非此事。”
“什么,江东战事结束了?”江菡菱小嘴微张,一脸惊讶道,“那咱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江菡菱的讶异似乎在江鸿羽的预料之中,只见他背过身去,淡然开口道:“昨日朝廷派兵来援,解了我江东之危,现下应是要班师回江州城了。”
蓦然听到江州大战胜利的消息,江菡菱激动莫名,不过父亲此刻的忧虑又让她大惑不解。
“既然江东之危已解,父亲还有何事忧心?”
江鸿羽黯然道:“此事与你无关,不提也罢。”
清爽的晨风拂过,衣袂轻扬。
江菡菱走到父亲身边,捋了捋耳边的秀发。
“父亲难道信不过女儿吗?”
“菱儿何出此言?”江鸿羽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朝堂上的事情,并非你能插手的。”
“女儿斗胆,也想替父亲分忧。”
江菡菱言之殷殷,如断冰切雪,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江鸿羽心中一暖,有女如此,的确让他倍感欣慰,本不想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带入后院的想法不由得有了几分松动。
“你这又是何苦,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父亲总将烦恼藏在心中,女儿虽说没有父亲这般睿智,却也不是愚笨之人,时常见得父亲愁眉紧锁又何尝好受。”
江鸿羽转过头,有那么一瞬间,恍然觉得女儿身上有了亡妻的影子。
“你这丫头,性子倒是跟你母亲像的很。”
感叹了一声,江鸿羽觉得或许也是时候为女儿谋划好前路了,毕竟此番面对的可是权倾朝野的太尉,若是自己有什么不测,也能让女儿有个好的去处,不至于跟自己一般万劫不复。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局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现在还不能一言断之。
一念至此,江鸿羽下意识地想到了靳府,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个想法。
“菱儿,依你之见,咱们江家现下是何境况?”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江菡菱微微一怔,不免有些疑惑。
“江家虽然人丁不旺,不过父亲乃是城主之尊,要说境况,也差不到哪去吧?”
江鸿羽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女儿的天真还是感叹自己的无奈。
“江家看似在这江州城中稳若泰山,其实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若是为父脱去这一身官袍,江家必将倾覆。”
“自为父继承这城主之位以来,无时不刻如履薄冰,这些年殚精竭虑,虽说比不得先祖那般威震江东,倒也算是稳定住了江州城的局面。”
“然而朝堂之上终究还是有不少人眼馋江东这块肥肉,趁着江东之战大做文章,若为父没有料错,很快便会有人搅动江州风云,趁虚而入了。”
江菡菱胆颤心惊地听着父亲一点一滴地分析着江家眼下面临的局势,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安之若素,这才清晰地认识到父亲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撑起了整个江家。
“形式已经如此严峻了吗?”
江鸿羽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些许萧索。
“为父偶然得知,此次带兵驰援江东之人乃是当朝太尉之子,以太尉的野心,若无意外,想必就是抱着将江州城收入麾下这一目的而来。”
说道这里江鸿羽不由得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江菡菱。
“顺者昌,逆者亡,江家若不想沦为太尉的鹰犬,眼下只剩一条路。”
虽说江菡菱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世家小姐,不过这杀人不见血的官场争锋摆在她的面前还是颠覆了她对世事的认知。
许久才回过神来的江菡菱开口问道:“父亲既已看清了眼下的局势,不知江家路在何方?”
与女儿的一番深谈,也让江鸿羽此前模糊的念头渐渐明朗,此刻终是下定了决心。
“为今之计,只有联合靳家方能与太尉抗衡了。”
江菡菱默默回忆着有关江州靳家的消息,却是丝毫没有看出靳家有何特别之处,倒是最近靳府少爷无端昏迷,靳家族长四处寻访名医入府医治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州城。
不知为何,江菡菱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抵触。
“这靳家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大隐隐于市,莫要小看了靳家,当初靳老爷子还在世之时,风头可谓一时无两,恐怕与当朝太尉相比也不差分毫。”
江鸿羽仰首望去,感慨着靳府曾经的威势。
“既然靳府这么强,难道父亲不怕与虎谋皮,最终白白便宜了靳家吗?”
听到江菡菱如此一问,江鸿羽不由得笑了笑。
“自靳老爷子归隐之后,靳家这个庞然大物收敛了锋芒,这些年鲜有什么动静,眼下明面上也不过是江州城里的一个普通世家,其中必然少不了靳老爷子为后辈的算计,不过现任家主靳英楠为父还是了解的,此人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为父倒是有些担心他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江菡菱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如此说来,与靳家联合之事也不过是父亲的一厢情愿嘛。”
江鸿羽意味深长地转过头来。
“所以此番恐怕就要委曲菱儿你了。”
江菡菱一脸不解,心想父亲是否太过高看自己了,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影响到靳府家主的决策了?
不经意间,骤然对上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江菡菱顿时心中一颤,一个令她颇感荒谬的想法油然而生。
“父亲的意思是?”
江鸿羽满含深意地拍了拍江菡菱柔美的肩膀。
“菱儿也长大了,是时候找个好婆家了。”
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菡菱登时明白了。
“父亲想让女儿嫁入靳家?”
“不错,不知菱儿意下如何?”
江鸿羽虽有不舍,不过以靳家的底蕴,倒也不至于亏待了自己的女儿,若是放在以前,说不得还是江家高攀了。
只要与靳家定下了亲事,那么以两家在江州城的威望,即便是太尉也要掂量一番是否为了区区一个江州城而同时得罪江家与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