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卜算财运(1 / 2)
木半仙自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兀自掂量几下。
“老道也不平白地占你便宜,这些银子应该够买上一壶好酒了,掌柜的且收下。”
酒肆掌柜连连推辞,言语间犹有一丝不满。
“木仙师这就见外了,区区一坛酒而已,瞧不起小老儿还是怎地。”
木半仙哈哈一笑,也不作坚持,又将银子塞回怀中。
“既如此,老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要贫道替你卜算何事?”
言归正传,酒肆掌柜的搓了搓手道:“木仙师如此客气,便为小老儿算算财运如何?”
酒肆掌柜有此一问倒也并非一时兴起,眼看这些年纷乱不断,世道越发艰难,这酒肆的生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若非舍不得这半辈子的打拼,掌柜的都打算将这酒肆盘出去,收了钱带着一家老小找个安定的去处颐养天年了。
“好说,好说,就冲掌柜的这坛美酒,老道便要好好替你算上一卦,且将生辰八字道来。”
酒肆掌柜满心期待地将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
木半仙点了点头,微眯着双眼,掐指默算。
片刻之后,木半仙蓦然睁开了眼睛,胸中似乎已有算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老道所卜,乃是大吉之象。”
酒肆掌柜的闻言顿时大喜,“还请木仙师指点一番。”
“照卦象上来看,你这酒肆不日便有大买卖上门,如此财运亨通自然不在话下。”
“木仙师,此话当真?”
酒肆掌柜喜笑颜开,有些难以置信。
此话一出,木半仙脸色略有不善,语气更是冷了几分。
“贫道卜算,未曾有过差错。”
一见木半仙变了脸色,酒肆掌柜暗恼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当下只能歉然说道:“那是那是,木仙师卜算之灵验,咱们江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是小老儿失态了,还请木仙师见谅。”
听了这话,木半仙这才又有了笑意,一口酒一口肉地大快朵颐起来。
酒肆掌柜见状,也给自己满上一碗,站起身来。
“承木仙师吉言,小老儿当敬您一碗。”
木半仙笑了笑,端起酒碗与掌柜碰了一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道不过是提点一句,当不得掌柜如此厚待。”
“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没有木仙师这句提点,小老儿这酒肆说不准哪天就歇业了,这其中的说道可就大了去了。”
木半仙算的这一卦让他有了绝处逢生之感,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酒肆掌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来日小老儿这酒肆生意兴隆,少不得承了木仙师的情,往后您老缺酒喝了,就来小老儿这里,必定管够!”
不可否认的是这话说到木半仙心坎了去了,这一卦算得真值,往后喝的酒都有着落了。
“掌柜的够讲究,老道也不藏着掖着了,这几日你便多囤些好酒,等着大买卖上门吧。”
酒肆掌柜听了这话,立刻便有些迫不及待,不过眼下还得耐着性子将木仙师伺候好,若是惹得他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木半仙似乎看出了掌柜的急切,笑道:“掌柜的就不用在老道这儿耗费时间了,生意要紧,且去忙吧。”
“哈哈,木仙师果然慧眼,小老儿这点心思都让您给看透,那您先喝着,怠慢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说罢,酒肆掌柜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亲自给木半仙的酒壶满上了美酒。
江州城,城主府。
虽已夜深,城主府议事厅依然亮如白昼,一位统领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江大人,前方捷报。”
城主江鸿羽一听,立刻放下手中还未看完的文书,抬头望向下首跪着的统领。
“呈上来。”
统领将战报举过头顶,呈了过来。
江鸿羽接过后匆匆打开,看到最后不禁大笑一声,“好,此番定叫这帮蛮人有来无回。”
高兴之余,江鸿羽眼中又闪过些许疑惑。
“这帮蛮人战力不俗,此前我江州城与其一直胶着着,为何此次突然就溃败了?”
前方大捷也让统领大为兴奋,当即将自己探知的消息说了出来。
“禀大人,朝廷派陈将军领二十万大军来援,与我江州守军两面夹击,方破敌寇于江州之东。”
一听朝廷派人前来,江鸿羽脸色微沉。
战事刚起之时,江鸿羽曾向朝廷求援,整个朝堂上下似乎有意地避开了此事,自己一连上了好几封奏折都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应。
眼看蛮人都要打到江州城下,万不得已才倾尽全城之力,招募了三十余万青壮奔赴前线,即便如此也只是与蛮人拼了个旗鼓相当,江州儿郎也因此死伤惨重。
“这位陈将军乃何许人也?”
江鸿羽仔细地梳理着印象中朝廷里的陈姓大臣,思来想去,愕然发现除却当朝太尉似乎没有谁能随意调动大军。
正思索间,下方的统领已经解答了他的疑惑。
“据末将打探来的消息,陈将军乃是太尉大人的幼子,此前一直跟随其兄长在西境历练。”
“哼,好个太尉之子。”
江鸿羽心下了然,这太尉果然好算计,我江州与蛮人鏖战之时,未见他派出一兵一卒前来支援,竟是等到两败俱伤之际,派了个黄口小儿过来收割战功。
真是恬不知耻,无耻之尤。
然而这些话也只能藏在心里,毕竟当朝太尉权倾朝野,其霸道蛮横也是人尽皆知,尽管下方统领是自己人,若是一不小心将自己对太尉的不满传了出去,也是个麻烦。
江鸿羽按耐下心中的不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原来如此,当真是将门虎子。”
统领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
“江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鸿羽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地说道,“但讲无妨。”
统领轻咳一声,暗自措了措辞。
“据传,陈将军此番驰援江东乃是太尉授意,而且太尉有意让他长驻于此。”
江鸿羽盯着这位话里有话的统领,眼神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哦?”
“消息从何而来,可有切实依据?”
“这消息在军中已经传开了,尤其是在此番大捷后,军中私底下竟然竟然”
统领似乎在顾忌着什么,不敢往下说了。
“本官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有话直说。”
江鸿羽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看来这江州城平静了太久,那位太尉大人想要搅动一下风云了。
“江大人,末将乃是您一手提拔,知遇之恩自不敢忘,并非末将危言耸听,若是让此流言继续下去,恐怕对您不利,是否需要末将”
统领没有明言,却是横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统领的话让江鸿羽心中有了几分意动,然而,多年来混迹官场的经验却是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丝冷静。
细细想来,如此明目张胆地跟太尉作对,必然不智,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一切还只能从长计议。
“不过是传言罢了,不必当真。”
见城主不以为意,统领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大人不可不防啊。”
江鸿羽瞪了口无遮拦的统领一眼,当即出言打断。
“休得胡言,此事自有圣上裁断,岂容尔等置喙。”
统领还是不死心,颇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江大人,圣上羸弱,朝堂之上谁做主你我心知肚明,若是任由此事继续下去,江州城难免遭人觊觎,我等粗陋匹夫倒是无所谓,届时大人必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统领猛然抱拳,言语中满是拳拳之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还请大人三思。”
如此恳切之言,不禁让江鸿羽也为之动容。
“你且起来吧,我江家世镇江州,难免会遭人猜忌,虽无拥兵自重之意,难挡别有用心之人,此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传言之事你不必理会,我自有主张。”
江鸿羽颇为欣慰地看着眼前的统领,心中已有安排。
“眼下倒是有件事交由你来办。”
既然城主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那便尽心做好城主大人安排之事。
“大人尽管吩咐。”
江鸿羽淡然吩咐道:“这几日,你去城中采办美酒万斤,牛羊千匹,待陈将军归来,一道送去军中,犒劳诸位将士。”
统领面露不解,人家都打上门了,还好酒好肉地伺候着,这是什么道理?
江鸿羽自然看得出来统领的疑虑,当即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不管怎样,此次陈将军千里驰援的确解了江州之危,于情于理,我身为江州主事之人,理应犒劳血战拒敌的诸位将士,再者说,江州儿郎也不是愚笨之人,孰重孰轻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统领听后顿时豁然开朗。
“末将明白了,大人吩咐之事,末将即刻去办。”
待统领走远,江鸿羽兀自沉吟。
“看来有必要去趟靳府了,如今这江州城风云诡谲,靳家怕也是难以独善其身。”
出了城主府,统领正要回军营,突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
“咦,哪里来的酒香。”
正当他四处寻找之时,只见一道邋遢的身影自不远处幽暗的巷子里走出,时不时地举起酒壶,灌上一口,看来那酒香便是出自此人之手了。
来人正是木半仙,待他走近,统领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道长请留步。”
木半仙醉眼朦胧地转过头,“你有何事嗝老道今日三卦已尽,若要算卦,明日再说吧。”
统领强忍着迎面扑来的酒气,挤出一丝笑容。
“道长误会了,在下只是想问问这酒从何而来。”
“哦,你说这酒啊,城西酒肆打的,你还别说,老道阅酒无数,这酒也算得上是世间少有了。”
统领看了看木半仙手中的美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想到了城主刚刚吩咐的事情,心下当即有了计较。
“多谢道长告知。”
说罢,统领拱手别过,径自往城西方向走去。
清晨,凉丝丝的风吹进议事厅,烛火摇曳。
和煦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让江鸿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呵,原来是天亮了。”
不知不觉就熬了一宿,江鸿羽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
“不得不服老啊,这精力是一天不如一天喽。”
自从江州战事爆发,江鸿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放在以往,通宵达旦地处理事务倒是不妨事,现在却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身心俱疲的江鸿羽虽说甚是渴望一醉解千愁,然而眼下的形势却容不得他如此放纵。
扭了扭微微僵硬的脖颈走出了议事厅,江鸿羽径直往后院走去。
还未进入后院,便隐隐听到院中一阵“唰唰唰”伴随着女子娇喝的声音传来。
江鸿羽走进长廊,兀自驻足,老怀甚慰地看着院中闪展腾挪的身影,那道手持长剑舞得正兴的倩影乃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儿——江菡菱。
剑影翻飞,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朝阳映衬下,江菡菱傲人的身姿更显赏心悦目。
待江菡菱施展出最后一式,江鸿羽才喝了一声‘好!’
“父亲!”
江菡菱见是父亲在此,匆匆收了长剑,跑了过来。
“您今天怎有空来看女儿练剑了?”
看着飞奔过来的女儿,江鸿羽满眼宠溺。
“为父刚处理完政事,正好瞧见我家菱儿在此练剑。”江鸿羽继而说道,“见你练得入神便忍不住观看了一阵,这才发现菱儿这套疾风剑法当真是登堂入室了。”
江菡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女儿一时技痒,让父亲见笑了。”
“哈哈,为父可不是说笑。”
江鸿羽爽朗一笑,带着些许感叹。
“菱儿此刻出手,怕是为父也得略逊一筹。”
话锋一转,江鸿羽却是轻叹一声。
“只可惜菱儿乃是女儿身,空有一身本事,却不能驰骋疆场,唉”
听得这话,江菡菱不由得心下暗恼,俏脸上带着几分嗔怒。
“女儿身又如何,还不是父亲不许女儿上阵杀敌。”
江鸿羽怔了怔,随之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自然知道我的菱儿不输男儿,古往今来,战争都是男人们的事,你几时见过女儿家披甲上阵的,再者说了,菱儿身为城主千金,岂能以身涉险,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有点什么闪失,你让为父如何是好?”
江菡菱撇了撇嘴,“父亲总有说不完的道理。”
江鸿羽一时之间难以反驳,想到眼下江州城即将面临的局势,眉宇之间的一缕忧色却是难以隐藏。
见父亲沉默不语,神色中带着忧虑,江菡菱忍不住出声问道:“父亲可在忧心江东战事?”
江鸿羽摇了摇头,“江东战事已了,为父忧心的并非此事。”
“什么,江东战事结束了?”江菡菱小嘴微张,一脸惊讶道,“那咱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江菡菱的讶异似乎在江鸿羽的预料之中,只见他背过身去,淡然开口道:“昨日朝廷派兵来援,解了我江东之危,现下应是要班师回江州城了。”
蓦然听到江州大战胜利的消息,江菡菱激动莫名,不过父亲此刻的忧虑又让她大惑不解。
“既然江东之危已解,父亲还有何事忧心?”
江鸿羽黯然道:“此事与你无关,不提也罢。”
清爽的晨风拂过,衣袂轻扬。
江菡菱走到父亲身边,捋了捋耳边的秀发。
“父亲难道信不过女儿吗?”
“菱儿何出此言?”江鸿羽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朝堂上的事情,并非你能插手的。”
“女儿斗胆,也想替父亲分忧。”
江菡菱言之殷殷,如断冰切雪,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江鸿羽心中一暖,有女如此,的确让他倍感欣慰,本不想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带入后院的想法不由得有了几分松动。
“你这又是何苦,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父亲总将烦恼藏在心中,女儿虽说没有父亲这般睿智,却也不是愚笨之人,时常见得父亲愁眉紧锁又何尝好受。”
江鸿羽转过头,有那么一瞬间,恍然觉得女儿身上有了亡妻的影子。
“你这丫头,性子倒是跟你母亲像的很。”
感叹了一声,江鸿羽觉得或许也是时候为女儿谋划好前路了,毕竟此番面对的可是权倾朝野的太尉,若是自己有什么不测,也能让女儿有个好的去处,不至于跟自己一般万劫不复。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局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现在还不能一言断之。
一念至此,江鸿羽下意识地想到了靳府,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个想法。
“菱儿,依你之见,咱们江家现下是何境况?”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江菡菱微微一怔,不免有些疑惑。
“江家虽然人丁不旺,不过父亲乃是城主之尊,要说境况,也差不到哪去吧?”
江鸿羽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女儿的天真还是感叹自己的无奈。
“江家看似在这江州城中稳若泰山,其实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若是为父脱去这一身官袍,江家必将倾覆。”
“自为父继承这城主之位以来,无时不刻如履薄冰,这些年殚精竭虑,虽说比不得先祖那般威震江东,倒也算是稳定住了江州城的局面。”
“然而朝堂之上终究还是有不少人眼馋江东这块肥肉,趁着江东之战大做文章,若为父没有料错,很快便会有人搅动江州风云,趁虚而入了。”
江菡菱胆颤心惊地听着父亲一点一滴地分析着江家眼下面临的局势,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安之若素,这才清晰地认识到父亲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撑起了整个江家。
“形式已经如此严峻了吗?”
江鸿羽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些许萧索。
“为父偶然得知,此次带兵驰援江东之人乃是当朝太尉之子,以太尉的野心,若无意外,想必就是抱着将江州城收入麾下这一目的而来。”
说道这里江鸿羽不由得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震惊不已的江菡菱。
“顺者昌,逆者亡,江家若不想沦为太尉的鹰犬,眼下只剩一条路。”
虽说江菡菱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世家小姐,不过这杀人不见血的官场争锋摆在她的面前还是颠覆了她对世事的认知。
许久才回过神来的江菡菱开口问道:“父亲既已看清了眼下的局势,不知江家路在何方?”
与女儿的一番深谈,也让江鸿羽此前模糊的念头渐渐明朗,此刻终是下定了决心。
“为今之计,只有联合靳家方能与太尉抗衡了。”
江菡菱默默回忆着有关江州靳家的消息,却是丝毫没有看出靳家有何特别之处,倒是最近靳府少爷无端昏迷,靳家族长四处寻访名医入府医治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州城。
不知为何,江菡菱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抵触。
“这靳家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大隐隐于市,莫要小看了靳家,当初靳老爷子还在世之时,风头可谓一时无两,恐怕与当朝太尉相比也不差分毫。”
江鸿羽仰首望去,感慨着靳府曾经的威势。
“既然靳府这么强,难道父亲不怕与虎谋皮,最终白白便宜了靳家吗?”
听到江菡菱如此一问,江鸿羽不由得笑了笑。
“自靳老爷子归隐之后,靳家这个庞然大物收敛了锋芒,这些年鲜有什么动静,眼下明面上也不过是江州城里的一个普通世家,其中必然少不了靳老爷子为后辈的算计,不过现任家主靳英楠为父还是了解的,此人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为父倒是有些担心他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江菡菱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如此说来,与靳家联合之事也不过是父亲的一厢情愿嘛。”
江鸿羽意味深长地转过头来。
“所以此番恐怕就要委曲菱儿你了。”
江菡菱一脸不解,心想父亲是否太过高看自己了,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影响到靳府家主的决策了?
不经意间,骤然对上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江菡菱顿时心中一颤,一个令她颇感荒谬的想法油然而生。
“父亲的意思是?”
江鸿羽满含深意地拍了拍江菡菱柔美的肩膀。
“菱儿也长大了,是时候找个好婆家了。”
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菡菱登时明白了。
“父亲想让女儿嫁入靳家?”
“不错,不知菱儿意下如何?”
江鸿羽虽有不舍,不过以靳家的底蕴,倒也不至于亏待了自己的女儿,若是放在以前,说不得还是江家高攀了。
只要与靳家定下了亲事,那么以两家在江州城的威望,即便是太尉也要掂量一番是否为了区区一个江州城而同时得罪江家与靳家。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也不清楚靳家暗地里还留着什么样的后手,谁都清楚靳老爷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可是,女儿听闻靳家少爷近日突遭厄难,至今仍是昏迷不醒,靳家主遍访名医依然束手无策,父亲欲与靳府联姻,岂不是让女儿嫁给一个活死人吗?”
江菡菱秀眉紧蹙,心中着实不愿,且不说不清楚靳家少爷的品行,就说这昏迷不醒的怪病就已经让她望而却步了。
“菱儿莫急,且听为父一言。”
江鸿羽深知女儿的性子,与一般的世家千金不一样,也许是受自己的熏陶,少了几分待字闺中的矜持,多了一丝直言不讳的率真。
“为父这般安排自然有为父的道理,只要与靳家定下亲事,那么眼下于你于江家而言都没了后顾之忧,至于靳家少爷能否恢复,对于咱们而言都无关紧要,若是能恢复那自然是好,你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嫁入靳家,若是不能,为父料定以靳英楠的性子,必然不会厚颜无耻到让你堂堂城主府千金嫁给一个活死人。”
听了父亲的解释,江菡菱心中顾虑已去大半,但凡世家无不顾及脸面,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退一步讲,自己受一点委屈,便可换来江家高枕无忧,也是责无旁贷。
“既然如此,女儿全凭父亲安排。”
靳府小院,一片寂静。
靳英楠端着一卷书看得正入神,书房门口几声轻缓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进来。”
靳英楠放下手中的书卷,有些疑惑,这个时候若非要紧的事,通常不会有人过来打搅。
只见老管家庞宣小心地推开房门小跑着进来。
“老爷,江城主前来拜访。”
“江鸿羽?”靳英楠疑惑更甚,“咱们两家往来甚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庞宣躬了躬身子,接道:“若是老奴没有认错,城主千金似乎也一道过来了。”
“哦?”靳英楠若有所思道:“这倒是稀奇了,庞老先领他们去客厅,我即刻就过去。”
“是,老爷。”
庞宣转身出了书房,匆匆前去安排,很快便来到了靳府外。
此时,江鸿羽正盯着靳府牌匾,眼神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一袭淡紫襦裙,雪绒披肩的江菡菱怀抱一个长条状锦盒乖巧地站在一旁,微垂着的眼眸看得出来有着一丝紧张。
庞宣跑将过来,深深一揖。
“城主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江鸿羽‘嗯’了一声,自‘靳府’二字上收回了目光。
“有劳了。”
片刻之后,庞宣领着江鸿羽一行径直来到了靳府客厅。
此时,靳英楠早已在此等候,见江鸿羽进来,连忙站起身迎上前去。
“江城主大驾光临,靳某有失远迎。”
恰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江鸿羽也疾步迎了上去。
“多年未见,靳老弟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尽管不清楚江鸿羽此来所为何事,此时也只能随机应变了,靳英楠一脸和煦地看向俏立一旁的江菡菱。
“这位想必便是江兄千金了,多年未见,出落得愈发可人了,真是羡煞旁人啊。”
江菡菱闻言立时上前一步,道了个万福。
“菡菱见过靳叔叔。”
靳英楠快步上前扶起,连连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
江鸿羽见状不由得笑道:“靳老弟谬赞了,小女自幼跟在愚兄身边骄纵惯了,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靳老弟多多担待。”
江菡菱听得这话罕见地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娇羞,俏脸瞬间映出一抹嫣红,不由得瞥了一眼父亲。
江鸿羽恍若未见,直接道出了此行的来意。
“久闻靳老弟钟情古籍墨宝,为兄近日刚好偶得一副名家真迹,今日冒昧登门,便是想着送与靳老弟把玩,还望不要嫌弃。”
跟在身后的江菡菱连忙将怀中的锦盒递了上来,江鸿羽双手捧过递到了靳英楠面前。
靳英楠见状,心下顿时一惊,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造访还未开口便送上这般重礼,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请求。
盛情难却之下,靳英楠倒是不好直接回绝,只得委婉推辞。
“城主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身光临寒舍,靳某顿觉蓬荜生辉,何来冒昧,只是靳某何德何能敢收城主大人这般大礼。”
江鸿羽眼光一撇,作势不喜。
“靳老弟见外了不是,遥想当初,为兄蒙老爷子恩情,早就将他老人家当做如师如父一般,未曾想这些年来政务缠身,倒是让两家变得生疏了,此乃为兄之过啊,老弟若是不介意,就收下为兄这点心意,就当弥补为兄这些年来的歉意。”
靳英楠默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再拒绝,那就是明摆着不给城主面子了,无奈伸手接过了江鸿羽手中的锦盒。
“江兄盛意,靳某腆脸收下了,江兄请上座。”
靳英楠谢过之后,招呼江鸿羽入座,又冲着庞宣招了招手。
“庞老,看茶。”
一旁侍候的庞宣早已安排妥当,很快便有侍女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两人端起茶,浅尝辄止。
靳英楠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率先打破了沉默。
“江兄屈尊前来,除了这幅真迹,应该另有要事吧?”
江鸿羽脸色浮现一丝凝重,点了点头。
“不瞒老弟,为兄此来的确另有目的。”
靳英楠心道果然如此,脸色却是有着一丝好奇。
“不知是何要事,江兄但说无妨。”
江鸿羽端起茶浅抿一口,这才娓娓道来。
“如今江州局势,想必靳老弟也有所耳闻,江州一役令我江州城损失惨重,为兄近日也是寝食难安。”
“直到日前,朝庭终于派兵来援,靳老弟可知是何人领兵?”
靳英楠略有不解,且不说江州之战无论胜败都乃城主府之责,再者朝庭遣何人领兵似乎也与靳府无关,江鸿羽此刻将这些说与自己听有何用意?
虽然自己也有一些隐秘的消息来源,不过老祖早有训诫,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让外人知晓。
当下,靳英楠状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还请江兄明言,我靳家早已不涉朝堂,不问世事,请恕靳某无从得知。”
江鸿羽暗叹一声,不愧是一族之长,这行事当真滴水不漏。
“愚兄也不拐弯抹角了,此番乃是来与靳家结盟的,不知靳老弟意下如何?”
靳英楠神色微变,没有即刻表明自己的态度,事关家族基业,容不得一点疏忽。
“恕靳某愚钝,江兄此举所求为何?”
江鸿羽早预料到靳英楠是这般反应,换作是他,也定然会慎重对待,当即低头往近里凑了凑。
“靳老弟可知太尉大人的手已经伸到了江州城?”
靳英楠目光不着痕迹地闪烁了一下,最近忙于医治儿子的事情,对于江州城所发生的事情有所忽视,城主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当朝太尉起势之时正是靳家老爷子致仕之后,外人或许无从知晓,作为靳家族长的他却是无比清楚太尉对靳家的忌惮,这么多年过去,虽然靳家渐渐声名不显,淡出了朝堂,不过以太尉的城府,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这个潜在的威胁。
以前不动手可以说是碍于靳老爷子的余威,如今靳老爷子已经不在,太尉在这个时候对江州城出手,除了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也未必没有觊觎靳家的意图,只是这个消息还有待自己去确认,却是不能听信城主一家之言。
“多谢江兄提醒,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并非靳某一人可以决定,可容靳某与家中长辈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靳英楠不断变幻的脸色尽都被江鸿羽看在眼里,心知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了靳寒星的身上。
“此事不急,听闻令公子近日突遭厄难,不知现下如何了?”
靳英楠眉头一紧,摇了摇头道:“多谢江兄关心,犬子无甚大碍。”
如此敷衍的答复江鸿羽岂能听不出来,一瞧靳英楠那神色便知情况不容乐观。
“久闻令公子年少有为,若愚兄没有记错,已是弱冠之年,不知可有婚约?”
靳英楠有些诧异地看向江鸿羽,不由得暗忖这位城主今日着实热络得过分了,居然会关心自家儿子的婚事,难不成是替哪家千金说亲来了?
“犬子顽劣,还未曾与哪家缔结秦晋,靳某也是头疼的很啊。”
江鸿羽闻言心中一喜,对于与靳家联姻一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令郎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江鸿羽淡然一笑,目光中蕴含着一丝期盼。
“这个”
靳英楠颇感尴尬,不知如何应答,然而还未等他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辞,江鸿羽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惊得他站起身来。
“若是令郎还未寻得中意之人,老弟观小女如何?”
“江兄可别拿靳某开玩笑了。”靳英楠讪笑一声,“菡菱姑娘贵为城主千金,犬子实在不敢高攀。”
“靳老弟别忙着推辞,请听愚兄一言。”
江鸿羽摆了摆手,语气骤然变得慎重起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愚兄这话并非玩笑,你也清楚我江家如今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前路堪忧,说句不中听的,若是有朝一日愚兄遭遇不测”
“爹!”
江鸿羽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江菡菱忍不住惊呼出声,泪眼朦胧。
“菱儿,为父不过是跟你靳叔叔言明其中利害罢了,莫要当真,让人看了笑话。”
安抚完女儿,江鸿羽才又继续刚才想说的话。
“婚姻之事向来都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愚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将小女托付与你靳家,也是有几层考量的,一来以咱们两家的情分,靳家必然不会亏待小女,如此我也放心;二来愚兄没了后顾之忧,方能放手一搏,力保江州不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靳英楠也感觉到了江鸿羽的诚意,心中虽然也有所意动,不过一想到靳寒星此刻的状态,不免一声长叹。
“实不相瞒,犬子昏迷不醒已经有些时日,靳某遍访名医尽皆束手无策,若是犬子有望恢复,靳某倒是万分愿意与江兄结下这门亲事,只可惜犬子福薄,只能让江兄失望了。”
江鸿羽似乎并不在意靳寒星的病情,只是摇了摇头。
“靳老弟多虑了,令郎吉人自有天相,终有恢复的一日,如今你我两家可以暂时定下婚约,待令郎恢复之日便是你我两家结亲之时,你看如何?”
“这如何使得。”靳英楠自然连连推辞,“事关菡菱姑娘名节,还请江兄慎重以待。”
江鸿羽自然清楚身死事小,失节事大,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靳老弟不嫌弃,此事咱们暂且做个口头约定,即便再算上尊夫人,知情之人不外乎我等几人,待到时机成熟,再对外公布,如此既保全了小女的名节,也成全了你我两家的情谊。”
话已至此,靳英楠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江兄盛情,靳某怎敢辜负,既然如此,小弟便腆脸替犬子应下此事了。”
江菡菱见联姻一事已成定局,心中没来由地一慌。
似乎看出女儿的不自然,江鸿羽悄然拍了拍江菡菱绞得发白的手,给她一个宽心的眼神,随即起身告辞。
“愚兄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了,令郎康复之时,还望老弟遣人来城主府知会一声。”
靳英楠连忙拱手相送,“江兄慢走。”
江鸿羽抬手止住了靳英楠的身形。
“靳老弟留步,走了,菱儿。”
“靳叔叔,菡菱告辞。”
江菡菱慌忙一礼,默不作声地跟在父亲身后往外走去。
落云山,静心宫。
尚不知家里已经替他定下婚约的靳寒星安静地躺在一处高台之上,高台四周挂满了符咒,若是从高处望去,可以发现靳寒星所在的高台不偏不倚地处在符咒道场的正中央。
头戴上清冠,身着紫色八卦宝衣的静娴真人自静室中走出,那名唤作青儿的少女候在一旁。
“师父,您交代青儿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静娴真人颔首道:“你随贫道来吧。”
少女应了一声,跟随着静娴真人来到了早已布置好的道场之外。
“青儿,你便在此处候着,此次替寒星解咒颇为仓促,为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旦有变,立即驱动为师交予你的三清铃,切记!切记!”
静娴真人神色凝重地叮嘱完少女,这才步入了道场。
走至道场中央,静娴真人望了一眼躺在此处的靳寒星,扬起了手中的蒲剑。
咒语声起,静娴真人施展太极玉真步所到之处,四面八方悬挂着的符咒逐一注入了神秘至极的天地之力,一一亮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静娴真人最后一步踏下,一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天罡八卦阵霍然显现,静娴真人微微发白的脸颊掠过一丝决意,手中蒲剑顿时指向了靳寒星。
“神魂分离,八卦护体!”
只见一道虚幻身影自靳寒星身上缓缓飘出,眉眼与靳寒星如出一辙,同样紧闭着双眼。
让人惊诧的是,虚幻身影周身缠绕着一道道黑气四溢的符文锁链,似乎有着无形的存在操纵,不断地交互牵扯,依稀可以见虚幻身影面露痛苦之色。
“哼,手段居然如此歹毒,邪魔外道不外如是。”
静娴真人也为之心颤,即便是修行之人中此恶毒咒法尚且难以自持,何况靳寒星只是一名俗世之人。
俏立在道场之外的少女差点惊呼出声,如此诡异的场面也是她平生首次遇见,心中破天荒地对原本不屑一顾的道法修行有了几分兴趣。
少女素来钟情于岐黄之术,于药石一道上的造诣,即便是静娴真人恐怕也要逊色几分,然而眼下的一幕却是让她明白,有些病情并非药石所能解决。
就在少女晃神间,静娴真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兀自收了道法闭目盘坐一旁,没有继续作法解除靳寒星神魂之上的符文锁链。
手中蒲剑脱手而出,静静地漂浮在道场上空,与周遭的符咒遥相呼应。
果不其然,此刻远在江州城中的木半仙忽有所感。
“嘿嘿,果然不死心啊,上次让你侥幸占了先机,这次老道看你如何保得了那个靳家小子。”
上次输了一阵,木半仙自然有了防备。
只见他飞入一方隐秘之处,一甩污秽不堪的袍袖,身前浮现出十几张不知名血液绘制而成的符咒,随即念起了咒语。
刹那间,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围绕在木半仙身边,逐渐笼罩全身,直至身形消失不见。
只听得一声‘疾’,一杆小巧的血色魂幡自煞气中飞出,直射落云山的方向,一闪而逝。
一道流光掠过虚空,往静心宫落去,转眼间便撞在了静娴真人早已布置好的天罡八卦阵之上。
闭目静候的静娴真人,瞥了一眼那露出了行迹的血色小幡。
“雕虫小技尔。”
仅仅掐了个指诀,悬在道场上空的蒲剑顿时朝着阵外激荡不已的血色小幡急射而去,悄无声息间便将血色小幡湮灭在虚空之中。
“咦?”
感应到血色小幡的消失,木半仙不由得愣了片刻,随即张狂一笑。
“有点意思,倒是老道小看于你了,那就再加点料。”
木半仙挥手撤去符咒,掏出了此前所用过的小小木偶,再次将一滴精血弹入木偶额间。
随着咒语声落,躺在高台之上的靳寒星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中突兀地升腾起一抹血色,漂浮在上空的神魂也被瞬间拉回了身体之中。
“道友倒是好本事,居然敢妄动老道施下的锁魂咒。”
木半仙那阴冷的声音自靳寒星嘴里传出,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静娴真人轻叹一声,眼含惋惜地望向被木半仙操控了躯体的靳寒星。
“此子与道友有何深仇大恨,居然令道友这般高人枉顾修士禁令,在他身上布下如此歹毒的邪法,道友难道就不怕为修行界所不容吗?”
‘靳寒星’两眼空洞地转过头,对于静娴真人刚才的话丝毫不以为意。
“老道与他倒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怪就怪他生在靳家。”
静娴真人与‘靳寒星’相对而立,手中不动声色地掐起一道指诀。
“同是修行之人,贫道奉劝道友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靳寒星’却是嗤笑一声,左手缓缓抬起,指向了静娴真人。
“自从靳家老儿害得老道家破人亡,老道我早已看透了生死,苟存世间这么多年不过是想让靳家血债血偿罢了。”
静娴真人微微一怔,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指诀。
“福生无量天尊,阁下如此行事,不怕入魔吗?”
‘靳寒星’闻言大笑道:“仙也罢,魔也罢,老道管他作甚。”
静娴真人摇了摇头,看着状若疯癫的‘靳寒星’,心下仍有几分犹豫。
“道友此时若是收手离去,贫道便不与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