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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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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最豪华的会馆内,斛光交错、衣香鬓影。

晕h的灯光,柔和的音乐,来往敬酒的人们在会场里穿梭来去,既闹又静。

江铃在会场内来回穿梭,就是没看到自己今晚的目标物。

奇怪,霍少鸣不是说少琛哥今晚会来吗?他不来的话她怎麽帮茵茵约见面啊?

不过──

这个时间茵茵怎麽还没到?难道半路发病了吗!

她不敢多想,滑开手机拨出她的电话──

几乎刚拨出就被接起。

「茵茵你没事吧?在哪里需不需要我──」

过去两字还没说,电话那头的顾芎茵说:「我没事,我在饭店里面。铃铃,你、你有见到少琛哥哥吗?」

说到这个江铃就不好意思。「茵茵,我好像ga0错了,我没看到少琛哥。」

以为对方会很失望,毕竟她这次回来,是下定决心的,结果她只沉默一会,回她:「没关系的,不怪铃铃。」

而後听到她似乎在深呼x1,江铃不禁问:「茵茵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发病……」话还没说完,顾芎茵便打断她:「铃铃,我、我先去办件事,我、我办完了再打给你。」

江铃有些莫名,但不清楚对面什麽状况,只好说:「好,那你自己小心点,要不要──」我过去?

电话被切断。

江铃一头雾水,愣愣地盯着被挂断通话的萤幕。

「……」不是,怎麽觉得哪里怪怪的?

######

江铃那头没出现的霍少琛,出现在顾芎茵下榻的酒店里。

临时调动的行程,他也没叫霍少鸣过来换他,而是自己赴约。今日的董事惯ai催人喝酒,讲话不喝酒便谈不了生意──

一般这种生意他会让霍少鸣来,但他前阵子胃发炎,不宜多饮,恰逢他在附近,思虑再三还是只身过来。

被灌了不少酒的霍少琛走出包厢後,有些不适地倚靠在墙边,长指r0u着太yanx,闭了闭眼再看,视线内的轮廓模糊晕开,不甚清楚。

眼看即将要支撑不住,一名服务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先生,需要我搀扶您去休息吗?」

霍少琛r0ur0u眉心,松了口气。「麻烦你了。」

那边,服务生带霍少琛去歇息,顾芎茵在柜台替他开房间,办好手续後,她拿着房卡往电梯移动。

恰见刚才那间包厢,出来一名西装革履,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她微眯起眼,发现看不清楚之後便放弃,正要转身离开之际,瞧见他招手的方向──一名容光yan丽、身材曲线皆好的尤物,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去。

──难道是「招待」?

这个念头突然砸上脑门,顾芎茵的脑袋忽然闪过许多画面──霍少琛和尤物在床上翻云覆雨,nv人修长的腿g上男人劲瘦的腰,ch11u0jg壮的x膛、丰满柔软的r……打住打住!骤然的热气从脖颈喷发向上,她不敢再想,匆匆地快步走进电梯。

按下楼层,她捏在掌中的手机正好响起,她瞥了眼滑开接听。

「茵茵你没事吧?在哪里需不需要我──」电话那头的人劈里啪啦就是一串,她心头暖融,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又紧张。

「我没事,我在饭店里面。铃铃,你、你有见到少琛哥哥吗?」多年没看见他,纵然已能从他身影气质辨认,可她仍想再一次确认。

「茵茵,我好像ga0错了,我没看到少琛哥。」

这声回答,宛如强心针打进来。

「没关系的,不怪铃铃。」她说,心里已百转千回。

少琛哥哥醉了。

在她咫尺之地。

现在就两个选项:做,还是不做?

本以为很难抉择的答案,瞬间出现了。不带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

──也是啊,睽违十年再踏故土,呼x1着与他相同的空气,不就是来了结的吗?

她捏着手机,按了按x口,深深x1了一口气。

「茵茵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发病……」

不等江铃说完,她用忐忑到颤抖的嗓音道:「铃铃,我、我先去办件事,我、我办完了再打给你。」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要不要──」我过去?

听到那声好,不等江铃话毕,拇指一压,挂断电话。

盯着那扇门,她又深x1了一口气,刷卡进门。

她怀孕了。

顾芎茵看着手中的验孕bang,心情有些复杂。例假晚了的时候她已有猜测,只是依旧心存侥幸。

大抵是觉得,自己不会这样幸运。

不是反讽,是真的觉得幸运。

──她的这辈子,能在心里守着少琛哥哥,把今生能给他的全都给他,已经很满足了,现在,竟然还能拥有他的孩子吗?

她将验孕bang丢进垃圾桶,忍着茫然震惊过後,一点点涌上心头的喜悦,正转身离开浴室,忽然,眼前的景se开始扭曲。

玻璃拉门的门框中段往右边扭去,左边的玻璃抖成波浪状,墙壁似乎往天冲去,拔成尖尖高塔,地板仿似被人从底下顶上来,浴缸、洗手台好像因这阵挤压被喷飞到十万八千里──

她一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盲人0象那样,去探知周遭的东西。

她记得,她刚刚踩在离门边五块远的磁砖上,那只要往前五步就是门口了。

──茵茵不怕,能做到的。

她慢慢调整呼x1,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缓缓移动到门口,晃着手臂0到门框之後,她举步走了出来。

房间的摆设也跟浴室一样,扭转的不成样子,只是更加支离破碎,像是教堂里彩se的马赛克壁画。

她从门框一路0到墙壁,仔细地算着步伐,在小腿撞上沙发扶手後才安心地扶着沙发坐下。

然後抬起双脚,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头。

刚刚萌生的那gu幸福喜悦,突然淡下去了。

淡得她心头发慌,涩得发苦。

──她这样子,就算想要这个孩子,她也没办法照顾啊。

可是、可是,这是他的孩子啊。

生出来了,会跟他相像的孩子。

她想要。

她好想要啊。

她将脸埋进膝盖,低低地啜泣。

######

顾芎茵一直呆坐到晚上。仆人敲门送饭过来时,她只简单吃了几口。

因她患病,她房间的门是不锁的,顾九芎回来的时候,得知她今晚没什麽胃口,敲敲房门进来看她。

敲了两声没听见她答,他直接推门而入,她连灯也没开,只有窗边映出来月se能做照明。

「姊姊?」他t贴地没开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

「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少年的嗓音清朗,蹲在地上的高度正好跟她平视,对上她盈盈大眼。

父母把他们姊弟送到国外,每个月会拨几天来看他们,但多数时候是他俩相依为命,姊弟俩感情非常好。

「九九……」才喊一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珠子又掉了。

惊得顾九芎手忙脚乱地去抓面纸,边抬起她的脸边拿着面纸给她擦泪。「怎麽了怎麽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顾芎茵生得娇小,五官又jg致,标准的瓷娃娃一个,不只外表温和,连脾气也绵软。处事一向和气的她,来国外十年都没跟人红过脸,也不轻易的哭,发病时就算害怕也会努力装作没事──

能让她哭出来的,绝非小事。

「没有人欺负我。」她ch0u了ch0u鼻子,鼻音重了导致软甜的嗓子听出别样的音感。

「那?」

她垂下眼,捉住了他的袖子,小小声的说:「你不生气,我才说。」

他见状,沉叹一口气。

她这小可怜受尽委屈的样子,谁舍得跟她生气?平常时候,他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好吗?

就算是被人欺负,他也不生气──他把这气出在欺负她的人身上就是了。

「不生气。」

她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说:「……我、我怀孕了。」

顾九芎的脑袋一瞬间当成si机。

她见他没反应,继续慢吞吞地说话:「我、我想生下来。可、可是……」她低眉,揪住他袖口的手指又用了点力,掐紧了他的腕。

「我没办法照顾他。」乍闻简单的一句,没有多余的话,可是他明白,她是不愿他听了难过,让ai她的人难受。

──她已经是累赘了,不能再给家人添麻烦。意会到这句潜台词,他咬牙,暂且将自己的愤怒压下去,可心疼随後而来,止也止不住。

明明她发病的时候会很害怕,碍於顾家的身分地位和颜面,人前她没办法失态,只好趁机营造怯弱的、依赖别人的形象,掩盖她患病的事。

也因为这病,她不可能嫁给她心许已久的霍少琛──这点,顾家所有人都明白。

霍少琛是霍家这一辈最杰出的继承人,将来要管霍氏的,其下遍布的产业甚多,将来酒会应酬总是需要带上妻子,她这个样子,怎麽给丈夫增加脸面?

更别说他对她无男nv之情。

他深x1几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平缓些,但话说到後面音量和语气根本压不住。

「孩子的父亲……是少琛哥吗?所以,两个月前你说有事要回去一趟,是去见他?你回来说要取消订亲、不想结婚,是因为他?他给了你什麽承诺?他负不负责?」

他直接站起身,啪的一把将电灯打开。

彻底看清隐藏在夜晚保护se下的顾芎茵──一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素来baeng的小脸此刻带着泪痕,苍白的毫无血se。两颊旁的黑发起了毛边,瞧着狼狈,可又sisi掐住人心里柔软的那块。

听出他误会什麽,她急着去拉他的手。「不是,九九你误会了。」

他sisi咬牙,眼睛紧紧盯着她,耐着x子等她解释。

「孩子的确是少琛哥的,但不是他强迫我,他不知道这件事,是我、是我睡了他的!」

他一惊,随後低吼:「顾芎茵!为了袒护他,你连这种谎都敢撒?」她是怎样的x子,去睡男人这种谎言以为他会信?

「不是、你听我说──」

她原原本本地将回国找江铃,想约霍少琛出来见面,结果y错yan差在酒店遇见他,送他回房後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以致後头──

顾九芎听得一呆。

觉得自己的血管大概要爆。

像是没看到他的脸se,顾芎茵继续说:「……我知道妈妈的意思,她帮我挑了徐先生,是想着他x子温和、家庭单纯,事业上需要顾家扶持,单这点b其他对象好拿捏太多,她也好护着我。可是,我发现我还是没办法不喜欢少琛哥、没办法一边ai着他又嫁给别人,九九,那样不管是对徐先生还是对我,都是不公平的。」

「既然我这辈子,在你们的ai护下不愁吃穿,为什麽,我不能守着ai情呢?我很清楚,这辈子除了他,再也不会ai别人了。既然不会再ai别人了,为什麽不能把我仅有的东西都给他呢?反正,也不会给其他人了。」

她一顿,又说:「我知道,你会说我这样不对,先不论他愿不愿意接受,我趁人之危,就是错了。可是、可是我当时……有保护好自己的,也不知道为什麽……」就中了。

──很好,说得头头是道,也认错了,然、後、呢?

顾九芎恨恨地想,还真的没然後了。

自她患病,除了上学,她很少外出走动,正常年轻nv孩有的交际全都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占满她多数的人生,就算待在画室画画、去外头写生,那又怎麽样呢?哪里不一样了吗?

谁都不可能陪她一辈子。

当然孩子也不能。

只是,留下孩子,至少她会有好几年快乐的时光吧?

久候不到他的回应,她有些不安地偷觑他神se不明的脸。

「九九?」她小心地唤一声。

他闭上眼,暂且不让自己去看她,避免自己感情用事,捏了捏眉心,他说:「你跟爸妈说了吗?」

她摇头。「还没,我想等你回来讨论……」

要说或者不说。

但是,不说是不可能的吧。

他面上沉重思索的表情未改半分,但内心因她这句话稍有喜意。亏她还记得要跟他讨论,没有又冒然地自己解决。

「你就是为了这个没胃口?」

「……嗯。」这是小事吗?为什麽九九说起来像小事的样子?

「现在不早了,你先去洗澡,我叫仆人热杯牛n,喝完了你先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

他扶着顾芎茵走到浴室,确认她一个人可以,便在外面等她。

等她洗好出来,扶她shang坐好,把牛n放进她手里。

忽地她一愣,他察觉到了,托着杯底轻轻抵住她的唇。

「来,慢慢喝,不急。」

「嗯。」细小的闷声从喉咙发出来。

她闭起眼慢慢地喝,喝完了就捧在手上,他接手放在一旁的床头,托着她的背让她平躺。

「茵茵,今晚好好睡觉,答应我不乱想,好不好?」

要不是少年脸廓仍有几分稚气,这哄人的语调活脱脱就是个宠av儿、为nv儿c碎心的老父亲。

她侧头,视线里顾九芎整个人异常的扭曲膨胀,她垂眼,轻点头。

「好。」

他走前将灯关上,带好了门。

回到自己房间,他拨了个电话:「妈,这两天你和爸过来一趟吧。」

电话那头的顾母问怎麽了。

他沉默半晌,还是照实说了。

「茵茵怀孕了。」

######

翌日一早,顾九芎收拾好下楼,便见顾芎茵坐在楼下吃早餐,他脚步不停,往餐桌走去。

她一袭水蓝se的碎花洋装,黑发披垂,细碎的光落在她脸上,更显恬静秀美、jg致昳丽。

「九九早。」她吃完早餐在喝果汁,捧着杯子朝他笑。

他回以一笑,坐下後问她:「早上有时间吗?」

她点头,意会到什麽,回答:「要谈孩子的事吗?」

「嗯。我昨晚把这件事跟爸妈说了,我们大致讨论了一下。」

她闻言身子一僵,但没怪他为何不替她守密。

她当初若是想过要他守密,就不会告诉他了,而且,霍家和顾家生活在同一个区域,这麽大的事,不可能瞒、也不能瞒的。

「嗯。」她轻轻地颔首。「本来就要说,不能瞒爸爸妈妈的。」

他不觉意外。她一直很识大t,知道什麽时候该做什麽决定,唯有睡了霍少琛又ga0出人命,是她这辈子难得的失控。

「妈妈的意思……」

家里的事基本是顾母作主,顾父多是表达同意不同意,自从婚姻关系破裂到重修旧好,顾父对顾母的话是同意占多数。

「她没说,只说等他们过来再谈。」

她没有说话,低下头,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还未显怀,可她大抵是要失去了吧?别说霍家,换作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在这种状况出现私生子。

本来就不是他们愿意的,强塞一个过来是什麽意思?

就算她愿意带着孩子永不回去,她难道舍得让孩子一辈子父不详吗?都是她,因为一己之念,走错一步,之後就错了……

──趁着还没有错太多的时候,让一切终止在这里,是最好的。

她知道的。

######

当天下午,顾父和顾母就到了。

他们到别墅的时候,顾芎茵正坐在外头画画。偌大的画板在前,周边摆满一地的se彩调盘,并不齐整,本该执笔作画的人不在画布前,而是蜷着身子,坐在吊椅里,也不知坐了多久。

水蓝se的碎花洋装,下摆沾了一片的缤纷的颜se,不只裙子,连小腿、手臂都染上身子半边,顾母呼x1一窒,已知怎麽回事。

於是再看到她一人,神情怔怔又落寞茫然的模样时,心疼得几乎要si。

她大步上前,可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怕吓到她──茵茵发病的时候,视觉对周遭物t的远近毫不准确,常人眼里的适当距离,在她眼前可能咫尺或是天涯,但相同的是扭曲。

常人突然看见扭曲的东西都会害怕,更何况是病患。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目光忽地被画板上的se彩x1引过去──满院子的花卉se彩妍丽,线条被她巧手破坏,只余轮廓重新拼凑,g线和颜se都很大胆,整个画面异常细碎却也和谐地称得上华丽。

要是整幅都满了,应该是这样的美。

让人惊叹不已的壮丽。

可是此刻,这幅画下半部的颜se被一笔歪斜大大地划过,生生地将这场破碎的华丽,被一种仓惶的恐惧撕裂,顷刻间像落入深渊的碎片。

──茵茵在艺术绘画的天赋一直很高,她知道。所以当初一发现的时候,她便积极地培养她,希望她能到一个自己也无法到达的高度,在艺术的世界大放异彩。

直到她患了病。

好在患病之後,她的天赋并没有消失,反而因病症被激发,更上一层楼,她才稍稍从自责内疚中感到一丝安慰。

──哪个惊才绝yan的人不是身有缺陷呢?没什麽的。多年以来,她这麽安慰自己。

可是,此刻的她宁愿茵茵没有这等缺陷,哪怕她今後碌碌无为,平凡的过上一生,也b这样的好。

顾母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三步之前见她还没察觉,才出声喊她。

嗓音轻柔,就怕吓到她。

「茵茵。」

顾芎茵垂下的眼眉抬起,如扇的睫毛轻颤,这样的举止也是柔弱楚楚的味道,顾母蹲下身来,举手拂开落在她颊畔的碎发。

声音是母亲的,但轮廓在她面前挤压得难以辨认,她眨了眨眼,喊了声:「妈妈?」

顾母把她抱进怀里,哎了声。「怎麽一个人坐着也不披着外套?着凉了怎麽办?」

被她抱在怀里,顾芎茵的声音便闷闷的。「……我忘记了。」

──发病的时候,她拿着画笔僵了很久,然後起身的时候跌了一跤,就忘了。

「那我们进去了好不好?你去冲个热水澡暖暖身,别感冒了。」

「……好。」

######

将nv儿带回房间让她好好洗了澡,顾九芎也回来了。

回家途中有仆人向他禀报,所以到家时见到父母,他打了声招呼後在他们面前坐下。

「姊姊呢?」

顾母:「在房间呢,也不知道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我让她先洗个热水澡再下来吃饭。有什麽事,等吃完饭再说吧。」

顾九芎没说什麽,点点头。

不多时,顾芎茵慢慢地下楼。在熟悉的环境内,她还是能做到行动自如,客厅里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盯着她,见她举止无异,心下稍安。

恰好晚餐也备好,待顾芎茵下楼,顾九芎过来扶她。

四人落座後,餐桌只有动筷夹菜的声响,气氛说不上闷窒但也没有热络──都压着事。

晚饭毕後,顾父顾母先在沙发上坐下,顾芎茵和顾九芎也在他们面前坐下。

顾母神se复杂地瞥了眼nv儿的腰腹,半晌道:「茵茵,你怎麽想?」

顾芎茵敛下眼,不意外母亲的开门见山──本来就是速战速决最好,况且也不是没有答案,拖什麽呢。

沉淀了一天,她的任x已被她sisi压住。

她说:「是我做错了……不用爸爸妈妈为难……拿掉就是了。」话是很平静,但搁在膝上的指尖微微收紧,螓首低低,柔顺的黑发落在她脸畔两侧,将她巴掌般的脸廓一裹,看起来更加弱小柔芢。

顾母心里一紧,眼眶微红。

她来之前,脑子里有无数个说服nv儿拿掉孩子的理由。

她知道nv儿懂事,只要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想通,y留下这个孩子,他们顾家将来会面对什麽──但她不确定,nv儿对霍少琛的ai,是否会让她不顾一切也要留下这个孩子,所以尽管相信nv儿,她还是设想她会需要说服她。

没想到不用。

一如以往。

她的茵茵总是安静地、温柔t贴地去迎合每一个人的需求,唯一一次的反抗是她五岁那年。

──没有什麽徵兆,直接患了病。

从那之後,他们对她更是百般呵护疼ai,就连九芎这个弟弟,也知晓要护着她。

这麽多年,她从来没有拂逆他们的要求安排。

「茵茵愿意吗?」

顾芎茵默默地咬住後槽牙,感觉牙根深处发紧,缓声:「……愿意。」

「本来就是不能生的孩子,我知道的。不用爸爸妈妈和九九为难,我拿掉……就是了。」

她嗓音仍是软的,可是喉底泛出的苦涩空洞压不住,听得顾九芎心头难受,他心头一狠,道:「爸、妈,让姊姊生吧,对外就说是我的孩子──」

顾母还没说话,顾父先吼了他一句:「胡闹!先不说辈分乱了,也不说你将来还要娶妻,带着孩子有谁敢嫁给你,就说你姊姊──她自己的孩子,她能忍受孩子叫她姑姑吗!」

「九九别闹!」顾芎茵拉住弟弟的手,朝顾父说:「爸爸你别生气,都是我昨晚对九九乱说话,让九九担心了。」

顾九芎闭了闭眼,心知方才说错话了,这会道歉之後语调稍软:「……姊姊是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难道没有办法……让她生下来吗?」

一室皆静。

要是能,他们又何尝不愿意呢?这是茵茵的孩子,是他们的外孙啊!

顾父沉默许久:「也不是没有,但这个办法……」

「是什麽?」顾九芎问出口後,也想到了。一开始就否决了,可是千百种方法,都不及它名正言顺。

顾芎茵也反应过来了,她用力地摇头:「不要,我不要嫁给少琛哥哥。爸爸,不行的,我不行的。」

要是她没病,她也不会用这种类似挟持的方式嫁给他,更别说她有病。

顾母从那一问後就没了声音,听到她说不嫁,才开口问她:「为什麽不嫁?茵茵,你现在有筹码啊,你肚子里有他们霍家的孩子,只要爸爸和妈妈去帮你说一声,霍家会答应的。」

顾芎茵瞪大眼,不确定自己听到什麽。

一旁的顾九芎和顾父也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顾父制止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顾母没有理会顾父,又说:「霍、顾、江三家感情好,之前霍家爷爷就跟我们暗示过,他其实是想让我们三家互相联姻的。少鸣和江铃一块,你怎麽就不能和少琛一起了?茵茵,你不想和江铃当妯娌吗?」

顾芎茵面se苍白,分辨不出母亲的意思,她惊恐地摇头。

nv儿如雪的面庞神se也没能阻止她,继续说:「我们家茵茵哪里配不上他霍家的继承人了?我们家茵茵长得漂亮,x格又柔顺,给他霍少琛当妻子,还亏了他吗?」

顾九芎和顾父都发现了顾母的不对劲,却没人打断她,盯着她和顾芎茵对峙。

心中隐约有猜测。

果然,顾芎茵在顾母句句紧b之下,忍不住回答了:「妈妈,我真的配不上的!少琛哥哥他那麽好,将来要娶得是能够与他并肩的nv人,我不行的!我有病啊,我发病的时候看不清周遭前路、看不清来人是谁,除了熟悉的环境根本哪里都去不了──」

──她就是个废人啊。

除了上天赋予她的才华,让她能在眼睛正常的时候作画,其余的时候,满腔的才华天赋又怎麽样呢?

她含泣绵软的嗓音哭诉的字句尖锐如刀,毫不留情地戳进众人的心窝子。

顾母再忍不住心头的难受,扑上前抱着她哭。「茵茵啊……我可怜的茵茵,是爸妈不好,当初不是爸妈,你也不会这样……你从小就那麽喜欢他,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不愿意去争上一争吗?」

「……妈妈?」

「你说你不想要嫁给徐先生,妈妈知道你的意思,也愿意成全你。可是茵茵,顾家可以养你一辈子,可是我们没办法陪你一辈子啊。爸妈会先後老去,九九将来也会娶妻,到时候你怎麽办呢?」顾母哽咽地擦去nv儿的泪,又说:「我知道你很能忍受孤独,可是我怎麽能真的让你孤独一生呢?你想要孩子,爸妈可以顶着压力护着你让你生下来,可是之後呢?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看着与他父亲相像的脸,难道你不会後悔吗?茵茵,我们贪心一次好不好?」

顾芎茵眨眨眼,眼睛sh润地瞅着顾母。

「……贪心一次?」眼光怯怯。

「对。」

顾母顿了顿,随後道:「你跟我们回顾家,这段时间好好跟少琛相处,你们情投意合是最好,但要是……仍没有半点可能,我们就依你的意思,不耽误他们霍家的大少爷,让他去找适合的人结婚。然後我们再回来生活,离霍家远远的──只是,要是不小心让霍家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血脉,我们於情於理说不过去……孩子可能保不住,这样,你能接受吗?」

顾芎茵紧盯的母亲的脸,陷入思考,顾母也不b她,让她好好想想。

──对她来说,只有利没有弊。反正这一生除了他,她再也不会想要和其他人共度一生,既然是这样,为自己努力一把有何不可?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仍不ai她。

至於孩子,只要保守好秘密,不让霍家人知道──就算知道了,还给霍家,也总b还没看到外面的世界,就si掉的好。

孤独一生……最坏不就是这样吗?这几年,她难道还没做好准备吗。

许久之後,她盯着顾母的眼睛,缓缓地点头。

「……好。」

######

假日的早晨总是让人浑身惫懒,江铃已经醒了,宁愿一直在床上睡睡醒醒,就是不愿起来。

房内的专线响起,江铃挪了身子抬手去接。

「茵茵早。」

江铃房内的这支电话,是儿时为了顾芎茵方便找她所设,一直是她的专线,电话接起来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往常她这样说的时候,茵茵就会笑着应和她,但她那里明明是晚上。

话筒那边呼x1声细细浅浅,连她都能感受到空气的凝结,江铃觉得不对,坐起身来。「是茵茵吧,怎麽啦?不要吓我,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天,还是我跟你说点笑话?」

「铃铃,我要回去了。」

江铃一愣,随即欣喜地呼道:「要回来?从今以後再也不出去的回来吗?」

知道她的意思,顾芎茵抿了下唇。「……看状况。」

「……」江铃失望一叹。「那这次回来住多久?可不要像上次那样,回来两三天又一声不吭地回去了啊。」

提到上次的事,顾芎茵是真的感到抱歉,後来虽也跟江铃道歉,仍不曾对她说实话。

「铃铃,上次的事对不起……」

江铃哎了声。「没事,我不是怪你,就是抱怨一下,你别放在心上。」想到她上次不知是受到什麽刺激,急急忙忙就走,後来追问也不说,她心里总是有些介意。

怕自己不再是她的好闺蜜了。

顾芎茵在电话那头放轻呼x1,徐徐地道:「我怀孕了。」

「哦,你怀──什麽!顾芎茵你──」她惊呼完之後像想到什麽,止住後续,先跑下床确认门锁好了,又跑shang,压低声音问她。

「怎麽回事,孩子的爸爸是谁?几个月了?」句句问在点上。

「……两个月了。」

江铃瞠目。「两个月?」

不对,这人命怎麽闹出来的?脑中灵光乍闪,她不很确定,耐着x子又问:「孩子的爸爸是谁?我认识吗?」

顾芎茵认命地低叹一声,老实地招了。「两个月前,我不是问你有没有在酒会上见到少琛哥哥吗?我後来,在下榻的酒店上看到他了。」

江铃倒ch0u一口气。

某个危险的猜测已经在她脑中里如闪电云海,疯狂地形成,她惊恐地瞪大眼。

不、不是吧?

「……他从包厢出来,喝得很醉,跟他谈生意的人好像帮他找了招待小姐,我、还好我先一步请服务生送他上楼。我本来只想看看他就走,然後想到妈妈希望我嫁给徐先生……我、我挣扎了很久,最後把自己给他了。」

江铃要疯。

「茵茵!姊妹!我说睡了他是开玩笑的啊,你还真做了?我的老天鹅!」

顾芎茵没说话。

江铃能想像对面的她是如何乖顺听训的模样。

她深x1几口气,把话题拉回来。

「好的,这件事,少琛哥知道吗?」难怪一声不响地跑了呢,做下这等胆大包天的事,要她她也先跑再说!

「……我不知道。所以才想问你,我离开之後,他是什麽反应?」

江铃:「……」

「铃铃?」

「你不是知道吗?少琛哥喝醉酒,醒来时记忆会断片,这次也是一样。」

顾芎茵听出江铃语气里微妙的情绪,咬咬唇。「铃铃你别生我气,我当初不告而别是怕拖累你。你不知道,就能把事情推到我身上。」

江铃咬牙,没好气地说:「我怕被你拖累吗?酒店里人多,你做下这种事情心慌意乱不打紧,状况也不知道好不好──没发病是幸运,要是发病你怎麽走?做就做了,你好歹也打个电话给我,让我送你啊!」

顾芎茵眼眶红红地,闷闷地说了句谢谢。

江铃:「好了,先别急着感动,既然怀孕了要回来,又不打算久待,你什麽打算跟我说一声,好歹我能帮你出点主意?」

「我这次回去是要待产的,妈妈不放心我在国外,顺便让我跟少琛哥哥培养感情……铃铃,你千万别跟少琛哥哥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呀。求你。」嗓子软软的,听得人不忍拒绝。

江铃无奈地叹气。「好,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但是,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吧?你打算孩子生下来也不跟少琛哥说吗?」

「……看状况吧。」

江铃一顿,想骂又舍不得,只得岔开话题又问了几句她的行程。

茵茵的个x她知道的。

若她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她也不会做下这种决定,直接让霍家把人娶了就是了。

就因为不是,这件事才会绕这麽一大圈。

唉,真是c碎她的心了。

天气晴朗明媚,微风轻轻,山道两旁的树林摇曳盎然生机。

霍少琛屈起手肘搁在窗边,一手闲适地控制掌下的方向盘,吹着风一路开回半山腰的别墅。

离大门还一段距离,守卫先看到他的车子,替他开门,厚重的雕花大门缓缓往两旁拉开──逐渐露出那座被藏在山腰的住宅区。

说是豪宅住宅区乃实至名归。占地偌大,只有三栋别墅,每一栋别墅间还有连接的造景,别墅前一大片广场,有水池花园还有玻璃花房……等,中西式并存的庭院设计,风格迥异又互相融合,壮丽大气又婉约细致。

霍少琛对眼前的景象是十分熟悉的,一路目不转睛地往自家开去,视线里忽然多出一抹纤细的身影。

──背影单薄而纤柔,一头长发柔顺地贴伏在背,长裙下的小腿笔直且白细。

在车头开过雕花门时,他不自觉地放慢速度,那身影听到引擎声,朝他侧身望来。

她的眼眉jg致秀气,一双大眼水润晶亮,琼鼻粉唇,鹅蛋型的小脸,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得小巧,肌肤如温润美玉,一字肩的高腰米白se洋装,将她身姿修饰的细长纤弱,不盈一握。

──美得细致的像个jg巧打磨出来的瓷娃娃。

霍少琛一愣,在自己不自觉地时候踩下煞车,停在她旁边,细细打量她的眼眉,轮廓熟悉。

半晌:「……茵茵?」

「少琛……哥哥?」顾芎茵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看清他。

「太久没见面,认不得了吗?」见她这小迷糊的样子,他轻笑一声。

被他调侃,她不禁红了耳根,摇头。「不、不是。是、是看不清。」

他蹙眉。

这麽多年了,去国外就医,也没医好吗?

十年前,顾芎茵离开时,除了出国进修,更是因为顾芎茵的双眼得了罕见的病症,国外的医疗技术或许能找方法医治;後来,顾九芎十岁那年,也跟着出国念书,姊弟两人一个十年一个八年,都没回来过一次。

偶尔问起顾家他们姊弟的状况,也是一句「过得不错、适应良好」,久之,他也没怎麽问了。

倒是江铃一直跟她保持联系,有时能从她那里听到几句,但终究是些小事,听过一耳朵就忘了──这对玩伴从小玩到大,感情堪b亲姊妹,对方不愿让第三人知道的事,打si她们都不会说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顾芎茵的眼睛状况到底是怎麽回事。

「要出门?」他四下巡了眼,发现她身边没人。

她眼睛不好,出了家门不是江铃陪在她身边就是仆人跟着,鲜少有周围没人的情况。

她摇头。「我就是四处走走,很久没回来,变了很多。」

还不到中午,但太yan有些大,才站一会,她的肌肤晒得有点红。

「先上车,我载你回去。」

她略有迟疑,他开门下车,在她面前站定。「等太yan不烈了再出来,反正一时半刻逛不完。」

「我牵你?」他微弯身,尽量与她视线平视,还记得要离她一步远。

「……好。」她本想摇头,不知想到什麽,缓缓举起自己的手。

霍少琛握住她的手,柔若无骨的,小且软,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馨香,他挑眉,将她往後座带。

待她坐好後关门开车,往中间的那栋别墅驶去。

霍家、顾家、江家三家,从爷爷那一辈共同携手创业,又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从小玩在一块,情同手足。後来发达了,择一处风水宝地盖了三栋大别墅,自成一个住宅区。

本来还说了几件娃娃亲,奈何父母辈从小玩到大,对对方实在没那种旖旎心思,後来各自嫁娶,可也不妨碍这份情感延续。

三家人的小孩子亦从小玩在一起,家里的老人因儿辈中没人能与对方的子nv结成亲家,多少有些遗憾,所以到了孙子辈时,免不了有些冀盼,之前还会想方设法地撮合。

──好在前年霍少鸣与江铃凑一对之後,老人们便消停许多。但霍少琛心里清楚,爷爷最喜欢的,是顾芎茵。

──还想让自己娶了她。

霍少琛不置可否。

######

把车开到车库停好,他下车将人从後座带出来,又从後车厢取出行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往外走。

他有意配合她的步伐,她努力记忆他的脚步,一小段路两人走得很慢。

「这几年过得好吗?」

忽然一句话传入她耳膜,她猛地抬首看向他,似乎不太懂他为何有此一问,可还是老实回答:「挺好的。」

他倏地一笑。

也是,她的x子从小就温和绵软,不知道怎麽跟人生气,对方就算跟她生气,瞧着她一会也要心软投降。

她、江铃、霍少芯三个nv娃,她一向是最受他们疼宠的。

「那……少琛哥哥呢?这、这几年好吗?」还以为十年的时间鸿g0u,及那一晚的经历,会让她对两人的相处感到尴尬、无所适从,可是没想到,她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就好像,她并未离开这里十年之久。

「还行。」他言简意赅。

她并非要问到底,只是想跟他说说话,但车库到门口的距离毕竟不长,几句话的时间也到了。

「少琛哥哥刚出差回来很累了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霍少琛抬眸望了眼前方有点距离的顾宅,正常他走过去也要十分钟,要是放她一个人走,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并未多加权衡,他把行李扔在门口,拉着她的手把她往顾宅带。

「不远。」

是要亲自带她回去了。她没说什麽,乖巧地接受了。

他挑了有遮蔽的地方走,避开太yan照s後,才发现她0露在外的肌肤皆晒出一层粉se。

他微拧眉。

「什麽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她说。

「之後还回去吗?」之前出国说是进修和治疗,十年了,该修的学程应该也修完了,至於治疗……她的眼睛看来与之前没多大的差异,想来治疗成效甚微。既然如此,似乎没什麽理由还要再回国外。

这里毕竟是顾家的根。

──除非她打算嫁给外国人。

她一顿,思考一会才道:「不知道。」

他眉梢一扬。「为什麽?」

她不敢抬眸,只敢悄悄地觑一眼相握的手。

「没有理由留下来的话,就走。」

如果她没办法让他喜欢她,她想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得走。

「为什麽会没有理由?」他不太懂,也顺着心中疑惑问了,一时间并未注意自己的反常。

他素来冷淡少言,也不ai管别人闲事,不知怎麽今天这样咄咄b人。

她未察觉他的不对,只当他是出於兄长的关心,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江铃的声音从後面传来。

「茵茵!」

她如获大赦,转头去找江铃的身影。

眼底的景物恢复如常,江铃迈着步子跑过来,在她三步之前用走的,看到霍少琛也在,朝他打招呼。

「少琛哥。」目光一移,瞧见两人交握的手,心中一跳。

「嗯。」他淡应一声,还未有动作,掌中她的小手挣开他,去拉江铃。

江铃装作无事,拉过她的手。「麻烦少琛哥了。我带茵茵回去就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他颔首,朝两人扫去一眼。「那我走了。」

江铃挥了挥手,顾芎茵则对他回以浅笑。「少琛哥慢走。」

见她笑颜,他嗯了声,转身走回霍家别墅。

待他走远,江铃执起她的手往顾家走去,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这麽快就说上话啦?说什麽了?」

她正是需要主心骨的时候,捏着江铃的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还好你来,不然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

江铃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忘了那一夜,自然地与他相处就好了。他既没有那夜的记忆,你一直记挂在心反而会让他察觉到异样的。」

说得也是。

她乖巧地点头。「也是,不过……情分这种东西真的好神奇啊。我们明明分离了十年,相处起来好像也没感觉到什麽距离。」

「那可不,我们可是从小一起玩了十几年!」

「但是少琛哥……」

「你别看他那冷淡的样子,其实他跟少鸣还有少延哥一样,三个nv孩子里面,最疼你。」

霍家大房有霍少琛和霍少鸣两子,二房则是霍少延和霍少芯一子一nv,顾家顾芎茵和顾九芎,及江家江铃一人,除顾九芎与他们岁数差得有点多,剩下的六人里,三个nv孩子中,当属顾芎茵乖巧柔顺、温柔听话,完全是哥哥心目中的妹妹,不约而同,最疼的就是她。

顾芎茵腼腆地笑。「少芯姊和铃铃也很疼我呀。」甜软的嗓音撒起娇来,真是让人ai到心坎,江铃抱住她,忍住在她脸上蹭两下的激动。

「我家茵茵真乖呀,不疼你疼谁啊,嗯?」

顾芎茵笑了笑。「铃铃也是。铃铃也乖。」

江铃哈哈大笑。「大概也只有你会说我乖,霍少鸣听到保准要瞪掉眼珠哈哈哈……」

######

霍少琛一回到家,头也不回地上楼,行李被仆人放在他房口,他进房前顺手拉进房间。

洗了个澡,他随手吹了下头发,躺shang补眠。

临睡前,看着自己掌心一会。

再醒来,下午一点。

他换了衣服下楼,恰好霍母从外头回来,见他下来开头便道:「可回来了,见到茵茵了吗?」

他嗯了声,走到厨房倒水。

霍母将脱下来的外套递给一旁的仆人,走到沙发上坐下,霍少琛端着水走过来落座。

「怎麽?」在霍母复杂的眼神下巡视几次後,霍少琛难得开了金口。

「说到这个,我就──」霍母一贯的开头,听得他俊眉一挑,直接截断:「说重点。」

霍母:「……」她要说的每一句都是重点好吗!这个不肖子!

骂是这样骂,但她是真怕儿子没耐心听完,不甘地咬了咬牙,认命地长话短说:「前两天你顾阿姨亲自上门,说他们两人有事要出国办事,短期不会回来,请我们有空多照看茵茵一点。」

霍少琛抬眸瞥了母亲一眼,等她後话。

霍、顾、江三家那麽熟,不用特别叮咛也会帮忙照看,更何况顾家又不是没人,除她之外,还有管家和仆人。

果不其然,霍母边叹边哀怨地道:「……茵茵怀孕了,清灵不放心,留了林婶和张婶照顾之外,也是希望你们有空能多带茵茵出去走走。」

他一愣,有些犹豫地问:「怀孕?」那麽细的腰,还真看不出来……

霍母误会他的意思,抓住话头就叨念他。「可不是!茵茵多好的一个nv孩子啊,又漂亮又乖巧,当你媳妇糟蹋你了吗?你不愿意,就换茵茵被糟蹋了。」

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莫名其妙从国外未婚怀孕回来,生父是谁、又遭受怎样的对待,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顾母并未多说,言词间含糊笼统,霍母明白她的顾虑,家丑不可外扬,自然不能讲清楚的──可不妨碍她自己脑补一出轰轰烈烈的八点档大戏。

「糟蹋?」霍少琛眉目沉了沉。

他从小护着长大,娇滴滴的娃娃,被糟蹋?心中顿升一gu郁怒。

「不是被人用强……你顾阿姨没说明白,只说是对方酒後乱x,醒了之後不认,茵茵不想对方为难,想要这个孩子,就带回来养了。」说罢,假装不见儿子略微y沉的眉眼,又心疼又怜惜:「多善良t贴的孩子啊,只怕是很喜欢孩子的父亲吧。算了……你和茵茵没缘就没缘吧。」

「只怕是很喜欢孩子的父亲」几字,让霍少琛把「怎麽不叫她把孩子打掉」这话噎回去。

他没理会母亲自言自语,问了句:「茵茵……几个月了?」

「好像一个多月吧。」霍母道:「正是需要小心的时候,你们几个多注意些,铃铃也不能常常陪着,你有空多照顾她。」

霍少琛没应,一副冷淡的模样。

霍母也不很在意,又说:「过几天等少芯有空了,九九差不多也回来了,到时候替他们姊弟一起办个聚会。」

霍少琛:「九芎也要回来了?」

「对啊。你顾叔叔这几年一直重点栽培他,估计等他回来了,就会派他去公司实习了。九九这孩子可黏茵茵了,也不知国外这几年有没有好点。」不知想到什麽趣事,霍母笑了笑。

「好了,你不是还有公司的事要处理吗?就不多占用你宝贵的时间了。」

霍少琛喝完水,连应一声也无,迈开大长腿上楼去了。

霍母瞥了眼儿子高冷的反应,暗啐了口。

哼。

######

走进书房,霍少琛并未直接到书桌前处理公事,一反常态的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後往顾家的方向看去。

顾家屋前,有一片大花园,海棠、三se堇、白玉兰、牡丹……诸多品种的花卉被四处栽种,择一处单看已极为别致,更别论是与整座住宅区一起搭配各自造景,更是巧夺天工。

奼紫嫣红的盎然生意,教人看得目不转睛。

花丛前,一抹娇小纤细的身影,提着水管前头的花洒,顶着太yan浇水。

那道身影他不陌生,几个小时前才看过。

她戴着一顶大圆帽,一身米白洋装,惬意且优雅,不知为何,让人感受到一gu扑面而来的海风。

水珠在yan光下折s斑斓的光,落在那一丛鲜yan上时,夏日的暑气彷佛被尽数拂去,唯剩清凉。

轻风吹过她的裙摆,掠过她白皙的腿边,晃过他的眼底。

──当年那个纤细娇小的nv孩长大了,依旧是jg致秀弱的,可x子却不同了。

会为了喜欢的人,义无反顾地未婚怀孕,一人回国待产。

他倚在凭栏上肆无忌惮地望着她──步履轻慢,悠闲地穿梭在内,忽然,她身子一顿。

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不动了。

她半侧过身,捏着花洒的手没动,另一只手在半空中试探地挥了挥,扫落几朵海棠,而後她0索着手中水管弯下身,似乎要循着水管管线把水关掉──

他转身离开书房,快速下楼。

######

耳边水声潺潺不息,手中、脚底的sh意逐渐扩大,顾芎茵不敢慌,先把帽子随手搁在一边,弯身0索着水管,企图顺着它找到开关。

她的手和白se的管线、地上的石板路、花丛的布景,在她的视线里扭曲突出,七零八落的忽大忽小,她的指尖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没有,泛着红又带着蓝。

握好了管线往前走几步,水声和越发鼓噪的心跳声掩去了来人的脚步声,她整个人倏地被人拦腰抱起。

「啊!」她惊叫一声,手中的花洒没拿稳,喷了自己和抱着她的人一身後,硄啷落地。

那人的气息窜入鼻尖,她登时浑身一颤,怯怯地喊了声:「少琛哥哥……」

霍少琛嗯了声,将她抱坐在他手臂上,迈出长腿把水龙头给关了。

水声停了。

心跳声还在。

「知道整个人要撞上石砖了吗?我要再晚一步,你脑子就开花了。」真是吓出他一身冷汗,惊怕之余嗓子又冷又y。

「对、对不起……」她以为他生气了,垂下头亦低垂眉眼,搁在他肩头的指尖微蜷,弱小的力道,却彷佛抓进了他的心尖。

他微拧眉,抱着她往顾家走去。「怎麽没人跟着你?」

「是我不要她们跟的,只是浇个花……」绵软的嗓音听得人心软,连向她发脾气也舍不得。

「少琛哥哥,你带我回去换衣服吗?」似乎是回家的路,但又不能确定,周遭的房子扭成一块,一样的建筑外观只能从外面的造景和距离来分辨,奈何她看不清,便无从得知。

「嗯。」他应,步伐稳重,不急不躁。

「那你放我到门口就先回去换衣服吧,你刚才也被我弄sh了。」也不知道面积大不大,sh衣贴身很不舒服的。

「不急。」

「少琛哥哥,你、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任他抱着走了一会,发现他丝毫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她不禁提醒。

虽然羞窘,可这是她和他之间难得的互动,她并不想失去,甚至想自此得到一点温存,可……可她不敢放任自己贪心。

有些人是不能贪的,贪得多了会割舍不掉。

她已经用十年明白了。

「我抱得你不舒服了吗?」

「嗯?」她一愣。

「没、没有不舒服。」意识到他还在等答案,忙不迭回答。

「那是觉得不自在?」

视线内的景物还没恢复正常,他的表情她无从分辨,只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可他的嗓音语调一贯清冷,这句话是真的问她抑或另有他意,她无法揣测,只能照实答:「有、有一点。」

「小时候我也常这样抱着你的。」

提起小时候,她眼光略黯,心尖一颤。

是啊,小时候他也常抱着她。那时她小,又跑不快,小小的身子总是追得吃力,那时他就会将她抱起来,惹得江铃他们好一阵羡慕。

也是那样,她总是习惯在他身後追逐、习惯眼光落在他在身上,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已收不回来──整个人整颗心,尽数给他。

好一阵子没等到她的声音,又见她低眉不语,他以为她讨厌他的碰触,碍於之前的情分不好说得太明白,自嘲一声地道:「等到了你家我就把你放下来。忘记你长大了,过不久也是一个母亲,是我失礼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顾芎茵甫回神,便听到这番言论,不及分辨他语调自嘲,先听清他说的「过不久也是一个母亲」,脸se瞬间惨白。

手从他肩头挪开,揪住腿上的裙子。「你、你知道了?」

「嗯。」

终於到顾家门口,他弯身将她放下地,伸手压响门铃。

也是,妈妈特地上霍家拜托霍阿姨多照顾她,顺便给她制造机会,他早晚都会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麽快。

「那我先回去了。」

不知为何,忽然不想让他这麽离开。总觉得该说清什麽,可是这事怎麽也没办法当下说清的──

她心里急,又不知该如何,捉住他衬衫一角的瞬间,扭曲的线条消失了,一切恢复如常。

「少琛哥哥,我──对、对不起。」千言万语,有那麽多可以说。

ai慕他可以说、贪恋他可以说,想求得他一份心意可以说,千千万万的言词可以说,可她偏偏说了这一句。

对不起,明知你对我只是兄妹之情,还自私地想要生下你的孩子。

对不起,明知你会厌恶我,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你。

他不懂她百转千回的思绪,只当她是道歉她辜负他儿时对她的教导,身为一个nv子,不懂洁身自好。

他的确是气她不懂保护自己、也气她傻,更气她痴得偏执、不顾一切。

孩子的父亲真有那麽好吗?教她轻易地折损一辈子的青春年少。

他初闻时是气的、怒的,可看到她垂着头,似泣含软又愧疚的嗓音,便忍不住心软疼惜。

──总归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

做错了就做错了,难道还救不起了吗?

他无奈一叹,举手在她发顶上一按。「茵茵为何要跟我道歉?你喜ai他,想留下他的孩子没有错,错的是他,你道什麽歉?」

她拉下他的手掌,握在柔软的小手心里,着急地朝他摇首。「不是,他没错的,错的是我。」

明明知道的,可还是做了。

他是不知情、被她利用的,所以,他没错。

他皱眉,瞧着她着急辩解的小脸,一口气梗在x口,他暗自咬牙吞了这口郁气,只当小姑娘舍不得心上人被骂。

「他要真是个男人,就不该让你受罪。你回来待产,他问过一句没有?」

她怯怯地抬眸,那小神情不用她肯定的答覆,他也猜得出来,当下心头火烧得更烈。

该si的。

连问一句都没有?

手心里的大掌似乎用了点力,掐得更紧,她一慌,也用力地包住他的手。「他、他不知道,不怪他……」

坚y的拳头被一阵柔neng给包覆,密密实实地,又软又柔,他思绪一时分神,又从她的话中抓回理智。

「他不知道?」那酒後乱x、男方吃乾抹净甩头就走是?

她差点照实说出口,好在理智在最後一刻回笼,她摇摇头又垂下头,竟是不肯说了。

她小心地放下他的手,规矩地把手挪到他腿侧,才放开。

动作小心又讨好。

「……不关他的事。是……总归还是我辜负了少琛哥哥的期许,没有长成一个自ai自重的好nv孩。」说着说着,她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不愿此刻的狼狈为他所见,当即蹲下身来,抱着腿将脸埋进膝上。

──跟他说着这些话,怎麽也没办法撒谎,对着他,那些愧疚自然涌上。她怎麽可能在他面前跟着他一起指责他?

错的人明明是她。

茵茵,你哭什麽呢?委屈什麽呢,你当初有勇气做,没勇气承担後果吗?

她有的,只是她不能承担他可能会有的厌恶和愤怒。

终究还是高估自己了。

她想起他儿时抱着她说:茵茵是个乖孩子,长大了一定要自重自ai,成为一个好nv孩,到那个时候,没有你配不上的男孩子。

可是她知道,有的。

终其一生追逐,依旧可望不可得。

──她这一生,最想成为配得上他的人,可是,无论如何她也配不上。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他,霍少琛不懂上一刻还好好说话的人,下一秒怎麽蹲下来说哭就哭──低低啜泣,哭得闷声不吭,听得人心底抑郁。

他蹲下身来,yu将她的脸从膝头上挪起来。

「茵茵。」

她不肯抬头,知晓他的意图,把头埋得更深。

他好气又好笑,把多年不曾有的温柔语调拿了出来。「茵茵哭什麽,我骂你了吗?」

「……没有。」闷闷地老实回答,教人不知所措。「我做错事,你骂我也是应该的。」

「我还没骂你你就哭了,我怎麽敢骂你?」

哭声骤停。

大抵是哭红了眼鼻,不愿被他看见,她没有抬头,ch0u噎着嗓子道:「……所以……你要骂我吗?」

他失笑。「从小到大,我骂过你一句了?」对着她这张小脸蛋,怎麽舍得。

「唔。」好像……还真没有。

「好了,把脸抬起来我看看,哭得这样用力,也不知伤到了没有。」他伸手抚上她耳廓,顺着0上她的脸,轻轻拍了拍。

「……不要,不好看。」瓮声瓮气地。

「那要一直蹲在这里?脚不酸吗?」

「……」呜。

「你身上的衣服要快点换下来才行,不然感冒了怎麽办?怀孕期间不好乱吃药,听话。」

对话带着过去熟悉的影子,一下子,过往的记忆朝两人涌来。

两人不约而同一怔,他笑了一声,往前挪了半步,朝她伸出双臂。「我不看你,你自己上来?」

她唔了一声,大约是应了,依旧垂着螓首,小心地举起双臂,像小时候那样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去。

已经是个大人了,可在他面前,不自觉就会变成小孩子。

──也难怪他把她当成妹妹。

她在他面前根本长不大。

他伸手抄她膝弯,将她抱起,像儿时抱她那样。

「少琛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耍脾气的。」她圈住他脖颈,任由他熟门熟路地将她抱进屋,直往房间。

张婶听见门铃响时便开了门,碍於两人还在说话,气氛又不太对,就没出声打扰,眼看两人谈好,她赶紧拉开门放人进来。

他有些好笑,却也心尖发软。

「嗯,下次还耍不耍脾气了?」

她没被他骗到,瓮声瓮气地窝在他耳朵边,小声地道:「看情况。」

必要时,还是得耍一下的。

他失笑。

这小丫头。

送她到房门口,确定她一人没问题,他便下楼离开。她撩开窗纱,追逐他行走的背影,看着他顶着满院的芬芳明亮离去。

心里头又酸又软又涩。

既欢快又疼痛。

──那就是我喜欢的人,这个世界太yan月光、明媚芬芳,都属於他。

霍少琛边下楼边扣袖扣,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随意中见端肃,既稳重又隐含风流俊逸,刀刻的五官把这几种感觉很好的融合t现,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上,系上领带後高冷的禁慾感更添一层。

正下楼,眼光瞥见厨房乖巧端坐的nv孩──顾芎茵一袭深蓝se的宽版洋装,裙摆下头缀有一圈浪漫的荷叶,松垮紮起的辫子倚在肩上,粉紫se的海棠成为全身的亮点,既浪漫可ai亦有一丝妩媚的风情藏在眼眉。

听见脚步声,顾芎茵侧过头,朝他浅笑。「少琛哥哥早,我过来你家蹭一顿早饭。」

他g唇,将外套放在沙发上,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发顶。「给你吃,你想吃几顿都给你吃。」然後走到她对面坐下。

「那我呢?」江铃端着沙拉从厨房走出来,显然是听见霍少琛刚才的话,凑上来一问。

霍少琛挑眉,看向衬衫领口微敞的霍少鸣,他拎着外套从二楼走下来,b起姿态翩翩如贵公子的霍少琛,霍少鸣显然随意许多。

「你不归我管,问他。」霍少琛下颔微抬,示意前方。

江铃秀眉一扬,顺着他的话头,打趣地问:「那我们茵茵是归少琛哥管了呀?」将沙拉放在桌上,她自然地坐在顾芎茵旁边。

这是什麽意思,在场的人没有人听不出来。

「铃铃!」顾芎茵一窘,拉住她的衣摆。

霍少鸣在後边不嫌添乱地喊:「江铃你归我管,茵茵自然归我哥管啊!」

顾芎茵一颗心被吓得扑通狂跳,简直不敢直面霍少琛的表情。

霍少琛却很淡定,拿起总汇三明治放到顾芎茵前面的小盘子上。「茵茵是我妹妹,自然归我管。」

──顾芎茵的心跳归於平静。

「太瘦了,多吃一点。」

才刚喝完一小碗粥的顾芎茵:「……」

默默地举起手,把盘子往外推,嗓音怯软:「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要吃。」又拿了个小麦餐包放在她盘子。

顾芎茵可怜兮兮地转过头跟江铃求救。

江铃很想救,奈何……她摇头。「茵茵乖,我接下来的两天只能吃沙拉,要节食。」

「……」没人救她。

顾芎茵只好拿起小餐包,乖乖地撕开面包,放了一块进去,慢慢咀嚼。

见她听话,他心中颇感安慰地用自己的早饭。

霍少鸣从桌上的大盘子拿了个总汇三明治,在霍少琛旁边坐下。「茵茵乖,三明治吃不完给我,我帮你吃。」

顾芎茵的眼睛顿时一亮,彷佛有光芒万丈。

怕他反悔、又怕旁边的人不允许,她的小手还捏着餐包,飞快地把盘子推到霍少鸣面前。

「谢谢少鸣哥哥。」

霍少琛:「……」

用完早餐,四人先後起身,霍少琛和霍少鸣走在前面,江铃在後面与顾芎茵并肩走。

「等我下班,我们去看电影?」

江铃在江氏集团上班,担任父亲的秘书,因是要职,工作量不b霍少琛和霍少鸣两人少,有时甚至能和霍少鸣互吐苦水。

顾芎茵瞥了眼被她用粉底遮住的黑眼圈,有些为难。「还是不要了,你下班好好休息。」

这边在说话,那边霍少琛和霍少鸣两人已拿上西装外套,走到玄关穿鞋了。

江铃赶紧跟上。

霍少琛和霍少鸣分别开一辆,霍少鸣要先载江铃去江氏後才会到霍氏上工。

「看电影也是休息放松!只要不上班都是放松休息!」

顾芎茵轻笑出声。「那我等你回来。」

「茵茵不愧是我的好茵茵呀。」江铃毫不客气地抱了顾芎茵一下,就差没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霍少鸣全程冷眼旁观两人互动,後面忍不住冷声提醒:「江氏铃铃,我还在这里。你好好的未婚夫不求,求什麽姊妹!」

江铃才不理他,转头对顾芎茵说:「到时下班我给你电话,我们约外面见?」

「好。」叫司机送她一程不是问题,且会合b较省时间,她点头。

看不惯未婚妻还要跟姊妹离情依依,霍少鸣揽腰把江铃抓到玄关穿鞋子。

「再不快点就没全勤了。」

江铃惊叫一声,两脚一伸穿上高跟鞋。「好了好了!」

霍少琛全程旁观不说一句,自家弟弟与准弟媳每天打闹他早已习惯。

他的目光偶尔落在顾芎茵身上。

霍少鸣拉着江铃一道走出门外,霍少琛抬步要跟上去,身後传来顾芎茵娇怯的绵软声音:「少琛哥哥,路上小心。」

他顿时心尖一软,侧身望去,回应她。

「嗯。」

######

霍少琛一行人出门上班後,偌大的住宅区里,长辈们各自有事皆不在家,除了各司其职的仆佣外,只剩她一个人。

吃完早餐,她在张婶的陪同下走了一小段路,这几日从零星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地把这几年的变化收尽眼里。

回到家休息一会,吃完午饭,她回房小睡一会。虽然月份还不大,妊娠反应也不明显,但不妨碍顾芎茵想把身t养好、仔细呵护孩子的心。

睡完起床,跟顾九芎讲了通电话,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准备出门。

换衣服的时候,又发了一次病。她静待症状过去,把自己的小包包准备好,又检查了一下,才安心地出门。

她到江氏的时候,离江铃下班仍有十五分,她走到大厅区的沙发上坐下,特地挑角落的位置,不想引人注目。

反正江铃知道在哪里找她。

顾芎茵与时下年轻人不太一样,等人的时候不玩手机,也没拿等候区的杂志起来看,就是乖巧地坐着。

椅子坐三分之一,腰脊挺直肩膀放松,双手自然交叠在腿上。

翦水秋瞳悄然巡视大厅一眼,观察着来去的人,动也不动的专注模样,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人像。

她也不管自己安静地坐着,x1引了多少人明目张胆、暗自关注的视线,自成一种与外界隔绝的状态。

直到眼界里出现江铃的身影,她平静的表情才有了生气。

「等很久了吗?怎麽不打给我,我让人带你上去。」江铃顾不上仪态,直接坐了下来,整个人的骨头像被ch0u掉一样,倚在她的肩头。

「上去了等一下又要下来,不用劳师动众。」她坐直了江铃就不好靠着她,顾芎茵贴心地挪了个角度。

江铃哦了句,对她说:「对了,霍少鸣也要跟。」

顾芎茵并不意外,点点头:「那我回家?」很t贴的不当电灯泡。

江铃一手g住她的手臂,一手将她圈住,看起来像抱着她。「不回家,g麽回家啊?我让霍少鸣拐了少琛哥一起,等下你见机行事啊。」最後一句叮咛的口气,说得顾芎茵耳尖一红。

她这是要怎麽见机行事啊……

不过,b起这个,她b较在意的是,少琛哥真的被说服了?看电影好像不是他会接受的休闲娱乐。

江铃不愧是她的好闺蜜,在她问出口前先答:「大概是霍少鸣说你会落单,没人照顾之类的吧。不过我有些好奇,他对你真的没半点男nv之情吗?」

「……你觉得有吗?」她问。

江铃:「……无法肯定,他是个难以捉0的男人。说他没有,我不太相信,毕竟他那麽冷淡,也就对你不同;但说有,又感觉不出来呀……」

「好了,别多想了,顺其自然吧。」

江铃叹了口气,故作老成:「闺nv啊,我真是为你c碎了心。」

顾芎茵失笑。「你少来。好了别闹了,是不是该走了啊?」

江铃慵懒地朝门外投去一眼。「还没呢,他的车又还没到。」

话甫落,江铃扔在包里的手机响起,已成一摊软泥的她有气无力的把手机掏出来接听。「到了吗?」

「哦。」

顾芎茵没听见电话那头说什麽,江铃只简短地应了声就挂电话。「他说门口人多,所以停在另外一边。」将手机收进包包,她起身後半弯身子去拉顾芎茵。

她顺着江铃的力道起身,跟她一起往外走。

江铃:「他们一人一台车,我要是跟你一起坐,霍少鸣又要鬼叫了。你一个人坐少琛哥的车可以吗?」

顾芎茵虽然有些紧张,但也知道当不得电灯泡,乖巧地点头。「少琛哥又不会吃人,我可以的,不要担心。」

「这不是怕你紧张吗。」说话间,两人走出大门,江铃往左走,不远处停着两辆车,车前分别站着两个男人。

霍少鸣在前,霍少琛在後,拿着手机似乎在交代事情,修长的身躯半倚在副驾驶座车门。

霍少鸣一见她们出来,挥了挥手。

江铃t贴的先扶着顾芎茵往霍少琛那里走,霍少琛见状,不动声se地挂了电话。「……暂时先这样,下一阶段有消息了再跟我说。」

待江铃牵着顾芎茵走到霍少琛面前:「少琛哥,茵茵就麻烦你啦。」

霍少琛嗯了声,侧身打开副驾驶座门後,才去牵顾芎茵。

「看得清楚路吗?」

顾芎茵没问他怎麽知道,老实地说:「看不太清……」就连可能离她四五步的车子,实际的距离她也拿捏不清,只是身边有人能带领她,让她安心一些。

「好,我扶着你,慢慢来。小心阶梯。」

「嗯。」

於是江铃走往霍少鸣车前回首,看到的就是霍少琛一手牵着她,一手小心护在她身後的模样,送她上车时,大掌小心地搁在她头顶。

──嗯,说他对茵茵只是妹妹的感情,老实说她还是不太相信。

会不会,他本人根本没有察觉呢?

没察觉……他的举动已经超过一般邻家哥哥的范围了?

######

顾芎茵上车之後,忍着眼前扭曲的不适,双手0索安全带的位置。霍少琛一上车,瞧见她一手拉着安全带,边0索着cha座。

她低着头,长发一侧落了小片,掩住她半边脸颊,让她纤长的眼睫若隐若现。似乎过於专注,她并未发现身侧的驾驶座已经有人。

「来,我帮你。」霍少琛微倾过身,从她手中接过安全带,俐落地扯过一段扣上。

顾芎茵整个人半拢在他的y影之下,眼帘轻轻颤动,如被风惊动的蝶翼。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

薄荷的清凉、琥珀的沉稳,迥然不同的味道,又奇异地相合,更是贴近他的形象。

不觉想到那一日躯t纠缠的亲昵,她耳根泛上浅红,脸颊也有一抹热度缓缓上升,教她语调亦有些无措。

「谢、谢谢……」

霍少琛一笑,伸手拍了拍她头顶,好似没察觉她脸颊和耳根的羞红。

「不客气。」

车子发动,顾芎茵调整了下姿势,脑後靠着椅垫,闭上双眼。

霍少琛注意到了,以为她累了。「累吗?累的话就回家。」听说孕妇容易疲累,所以他并未觉得奇怪。

她摇头。「不累。」

他没多说什麽,只说:「那你闭眼休息一下,累了或是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嗯?」

「好。」

应了他之後,她忽然想起,会不会是她刚刚闭眼反应,让他误会了?

她yu开口解释,但又想到若主动解释,势必会被追问,然後她的病就隐藏不住了……

启唇几次,她最後选择不说。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车上也没有电台音乐,安宁寂静。

不多时,车子先後开往百货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时,霍少琛先替她解开安全带。「可以自己下车吗?不行的话等我一下。」

没想到他会凑上前,视线内的景物已经恢复正常,他的脸庞倏然清晰,教她心跳一瞬失常,半晌点头。

「可以。」

两人先後下车。

霍少鸣和江铃已等在旁边了。

江铃兴奋地过来g顾芎茵的手臂。「茵茵想吃什麽?我们先吃饭,再去看电影。」

顾芎茵和江铃出游时,一向是江铃安排行程,她基本上没意见。

而霍少鸣和霍少琛,一个是自愿出来当小尾巴的,一个是不好放顾芎茵当电灯pa0,被半强迫拉来的,所以顾芎茵没意见的话,两个大男人也不会有什麽异议。

於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先去吃饭了。

######

四人在楼层简介表前面站了一会,江铃挽着顾芎茵边看边讨论,细碎的声音落在身後两个男人耳中剩叽叽喳喳。

霍少鸣无奈地等江铃过目,看着顾芎茵偶尔与她交流几句,忍不住哀怨地对身旁的哥哥说:「茵茵一回来,江氏铃铃就不要我了。」

霍少琛没空理他自导自演的争宠戏码,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时冷淡俊美,一言不发地按着手机打字下指令。

「哥,连你也不理我吗?」被nv友无视已经很难受,哥哥更不把他当一回事简直教他心痛,说好的和睦兄弟情呢?

霍少琛完成一阶段的指令,终於抬眸,觑了眼他故作哀婉的表情,冷冷地说:「……你三岁吗?二十八岁的壳子装三岁的脑子?」

霍少鸣:「……哥,说好的兄弟情呢?还要不要做兄弟了!」

霍少琛:「……」懒得多跟他说一个字,他举腿上前,修长的身躯y影半笼罩在两个讨论的正欢的nv人背上。

「……」感受到身後不寻常低气压的顾芎茵和江铃。

「少、少琛哥哥?」

「还没选好?」霍少琛俯眼瞥了眼x前的顾芎茵,眼光扫了眼上头的餐厅介绍。

江铃呃了声说:「选好了选好了,选这家!」江铃和顾芎茵两人根本还没定案,只是眼看霍少琛不耐烦了,随手指了一个。

霍少琛瞅了眼,按了电梯键。「嗯,那就它吧。」

顾芎茵顺着江铃的手指看去,眨了眨眼。

好的,吃火锅也不错。

等到电梯来了,四人先後进了电梯,顾芎茵站在楼层按键前,霍少琛在她身後,霍少鸣和江铃则在门边与他们对望──恰是用餐巅峰时间,电梯涌进四五个人,还有婴儿推车。

本就不大的空间骤然b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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