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2)
对周尚依而言,今年算是非常开心的一年,正确来说对全家人而言都很开心,因为她应届考取上的白纸黑字。」
「可是……可是……我不能这样被退学,我们家……我们家……」她发着抖,己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双手在大腿上握紧拳头。
「听着!你要是自己休学,明年还可以重新考进来,但要是你让学校退学,就永远别想再进第一学府,其他医学院也许会考量这点而取消你的入学资格,你真的想这样吗?到时候你在你家可能就真的成为废人了。」校长开始提高音量,目的就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可是……为什麽是我?」她真的好不甘心。
「因为你最年轻,时间还很多,就是这麽简单。」
「时间?」尚依的目光瞬间变得愤怒,「你知不知道时间对普安区人是相当稀有的?」
尚依没和任何人说再见便回到普安区。
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後,她就回到宿舍收拾东西,罗智德打了几通电话,她都没接,最後她直接将手机按静音,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学校。
她没有大哭大闹,因为她记得哥哥说那不能解决问题。她就脑袋一片空白地搭着公车,二十五分钟後来到家附近的公车站牌。
她的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就绰绰有余。她想起罗智德曾经邀她到他的宿舍,当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罗晴晴也在。
那时她才知道他们之间差距有多大,一个单人宿舍竟b她家还大,而且他的东西多的不像话,衣服、鞋子、包包应有尽有,还有齐全的家电用品及个人卫浴设备。
她和罗智德是完全不同的。尚依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
如果他那个大衣柜里少一件普通的t恤应该不痛不痒。但如果是她,可能就会为了这件事而烦恼整个月,因为她得等到下个月领薪水才有可能为自己添购新衣服。更不用说失去入学资格对她会有多大的影响,那几乎要了她的命。还会牵连全部的家人;爸爸妈妈肯定会难过si,而哥哥一定会气si,只是她不知道哥哥是会气她还是气校长。
她呢?她会被b着明年再去考一次。一想到考前三个月的折磨,尚依就全身发抖。她不认为自己还可以再忍受一次。何况真的考上又怎麽样,今天的事很有可能会再次发生。那些人依然可以仗着自己有权有势而将她踢出校门。
她茫茫然地走在普安区的街道上,等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站在艾姊跳楼的大楼顶楼。
「周尚依!你向谁借胆了?敢跑来这里闹自杀?」大丰用尽全力大喊,此刻他愤怒不已,边对着尚依咆哮边走向她。
尚依惊恐地转过身看向他,她站在栏杆边,风用力地吹着让她有点站不稳,只能用双手力地抓住栏杆才能稍减内心的恐惧。
「不要过来。」她对他喊着。她不知道是怕哥哥抓到她後会狠狠地修理她还是她真的想跳下去。总之,她现在非常害怕,甚至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来到这里。
「taade!」大丰咒骂着。脚步非但没有停下,甚至更加快了,走了几步後乾脆跑了起来。他冲到尚依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伴随着她的尖叫声用力地把她甩到地上。
「你翅膀y了是不是?taade!你都还没满十八岁,自杀前有先问过爸妈吗?」大丰看着跌在地上的尚依,虽然生气,但也着实松了口气。刚刚真是吓si他了。
「你没在学校跑到这里来做什麽?」大丰指着一旁的行李箱问道,「这是怎麽一回事儿?」
尚依看了他一眼,又低着头一语不发。
「说啊?」大丰对她大叫。
尚依感到委屈又害怕地哭了起来。她一哭,惹得大丰更不爽,他蹲在她身边,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他。
「该si的!你哪来那麽多时间哭?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哭不能解决问题,有什麽事情用说的。」他真是受够了她的软弱。
尚依看着大丰焦躁的表情,哽咽地说着,「我被b休学了,校长说要是我不休学,就会想办法让我退学,如果我被退学,就永远别想进医学院了。」
「休学?」大丰露出难得的震惊表情,他放开她的肩膀缓缓地站起来,表情茫然地走到一旁。
尚依知道这件事相当严重,她原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般强y地告诉她「没什麽,继续努力下去,不准放弃」之类的话。没想到大丰的反应会那麽大,他的表情就像天要塌下来了。这让她更加的害怕无助,一向强悍的哥哥似乎也被打倒了。
「为什麽会这样?」大丰问着她,声音中有着难掩的伤心。
「有人买走了我的入学资格。不用参加甄选、考试,只用一大笔钱就买走了我在学校的位子,哥哥!一大笔钱……」尚依不甘心地用手搥着地上。
她不明白为什麽连学校也变得那麽现实?受教育的地方不讲信用,那麽这个世界将来会变得多可怕呀?
大丰深x1几口气,闭上眼睛缓缓调整愤怒难耐的情绪。
顶楼的风不停地吹着他,一站不稳就会向後踉跄。他总是站着直挺挺的,即使遭到多无情恶劣的对待他都能站直身t。但这次他像是全身的力气被ch0u光似的,感到马上就要摊软下来,而且身t好像无力再站直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已无可救药的肮脏了,但他没想到竟会wuhui到这种地步,连穷人的一点希望都能毫无怜悯地剥夺,是不是有一天也要将他们赶尽杀絶呢?
好不容易压下愤怒及伤心的情绪後,他慢慢地走到尚依的身边,向她伸出手,「走吧!哥哥带你回家。」一如往常的平静,只是这次多了些温柔。
尚依愣愣地看着他,然後让他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大丰牵着她的手,另一手帮她提行李箱,带着她离开顶楼。
「想哭就在路上哭,回到家就不准哭了,不然我就揍你。」他又回後以往强扞的口吻,只是此刻内心却是在流泪。
尚依手摀着脸,又开始ch0u蓄起来。
听说祖父年轻时的世界还是追求公平正义的虽然私底下还是有许多暗门,但不会现在那麽直接地摊在桌面。那时的世界是充满希望,而且是对所有人而言。
每个人都能受教育,只要愿意,学校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卖场的东西多到需要报废听说有些卖场一天要丢掉几十个黑se垃圾袋的东西,那时客人选择很多,他们不喜欢丑陋的蔬菜,於是卖场自然会丢掉那些没人挑走的蔬菜。看起来很浪费,但那又如何,卖不掉就是卖不掉呀!
物资丰沛的年代!祖父总是这麽形容那个时代。
那时的世界,穷人和富人没分得那麽清楚,而且视贫富差距为社会问题,但现在谁还管那麽多?富人享有大部份的资源,而穷人只能忍受剥削。现在穷人的生活空间或者说权利很小,且没人视为是个问题。富人带动的经济成长及进步才是这个国家所需要的,於是政客和商人便一起联手控制这个国家。
「剥削一直存在,但温水煮蛙,等我们发现事态严重时,为时已晚了。」大丰记得祖父说过这句话。
四、五十年前,高学历成了高失业的主因之一,大学毕业生满街都是,他们为了要符合社会期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从事劳力工作。白领工作大家抢破头,於是蓝领工作便大缺工。
为了要改善这种人力资源不均的情况,政府开始强势关闭办学不力的私校,包括招生不足,或是联招名次後半的学生超过一半以上的学校就会惨遭关闭,而这只是第一阶段。二十年间,大专院校陆续被强迫关闭,到最後只剩原本的四分之一,升学录取率大大降低,从原本的百分之九十五降至百分之二十。在不是人人有高学历的情况下,的确改善了蓝领工作缺工的问题。有些人甚至在高中时便转往技职学校就读,毕业後便可以马上投入职场。
这项政策看似提高职场人力分配的效能,但後面的演变却令人意想不到。
大学学府被大刀阔斧地砍掉四分之三後,学历变得更值钱,万富区人开始提出花钱买入学资格的意愿,而且声浪还很大;那些孩子即便再努力也无法从联招中脱颖而出的家长,他们愿意花b别人更高的学费,只求学校能用其他的管道让他们的孩子入学。
政府便从中嗅出了一道商机──将大学的办学权出租给私人企业,由他们决定学费的订价,然後政府再从中赚取出租费。
这样的政策受到普安区人的挞伐,这明显的会影响普安区人受教权利,他们根本没能力花大笔钱让孩子上大学。但却受到万富区人的ai戴,在万富区人的内心某种程度上认为只有富人才有受教权,这项政策的实践代表着时代的进步及觉醒,於是政客及商人联手让这项法案通过。而普安区人在这场纷闹中,几乎没有发言权。
出租权的合约中有一项表明,各个学校必须开放一些名额给考试入学者;因应每个合约的谈判内容不同,考试入学的百分b也不同。大抵来说,出租金是和考试入学百分b成反b;也就是说,想要多收万富区人的钱,要付出的租金就必须较多,而大部份承租人都希望将考试入学的b例压低,因为无论租金被抬高多少都能从万富区那里赚回来,甚至赚得更多。
目前第一学府的考试入学百分b被压至最低,而甄试入学的学费也被哄抬到b其他学校还贵上一倍,但还是供不应求,估计再过一、二年,学费还会再创新高。也因此第一学府总能聘任最好的教授,及提供更多的资源给学生,而学生未来的就业道路也较宽广。因此所有「好学生」都想进第一学府,甚至愿意缴交b其他人更多的学费来取得入学资格。而第一学府的办学「成功」也使得几所学校也想跟进。
政府为自己设立这一规定而沾沾自喜,因为这样也算是有「保护」到普安区人的权利,以後在选举上还可以此邀功。
而实际上,考试入学给予普安区人希望的同时,也让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孩子跌入深渊。
他们被赋予责任,全家人等着他的成功,他必须要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考试的折磨,就算身心俱疲,别人还会告诉你「能读书的人命最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话,有时候耐x被磨完了,他们还会冷冷地说「你还要考几次才会上?」、「你以为家里钱很多吗?」
想逃避、想放弃,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家或者自杀。
事实是,考试入学的b例真的很低,低到有许多人选择逃离家庭或自杀。令人费解的是,这类社会新闻层出不穷,但还是许多人会做着「我的孩子会考上大学」的春秋大梦。
大丰很庆幸他们不必这麽b尚依,因为尚依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从小她就会主动地把功课安排妥当,时间一到她会主动坐在书桌前,从来不用别人叮嘱。大丰还记得尚依的国中老师曾经这麽称赞她,「我从来没看过这麽自律的孩子,尚依总是这麽杰出,以後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虽然爸妈从没要求他们的功课,他们不像其他的父母,极力地想在孩子身上看到高人一等的地方。但看到尚依这麽优秀,爸妈也不免也感到骄傲。
大丰的父母对他们的教育方式是采取较放任的态度,更正确的说法是,希望他们将来可以过着快乐的生活,所以从来不g涉他们想做什麽。
「不一定要到万富区才能过b较好的生活,留在普安区找个人结婚,和另一半胼手胝足的过一辈子,不也很好吗?」爸爸总是这麽说道。
「那为什麽你总抱怨生活呢?」大丰问道。
爸爸叹了口气才说:「这个世界变得不像样了,到哪里生活都有得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