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2)
秦王合上眼帘,将白起的军报递给范雎。
范雎仔细阅读之后,想了一下,就明白白起的意图了。
白起带领的这十万军队,正规军只有三万,因为白起认为,以现在秦军的武器装备和马匹供应,攻打南阳,如履平地,三万正规军足够了。
说是三万正规军,但也有一万二是从各地征召来的只受过县乡兵役训练的新兵,没有上过战场的那种,真正能提刀就砍会作战的老兵,其实只有一万八。
也就是说,白起认为,只靠这一万八兵卒,就可以拿下南阳和野王,然后攻打上党,窥视邯郸。
对白起如何用兵,谁也不敢置喙,秦王按照白起的要求,从蓝田大营调取一万八精兵,征发了一万二的新兵役,然后就是从各地调取刑徒、商人、隶臣、游侠、恶少年、借贷无力偿还者以及失地者,给白起凑了个十万大军,带足了两个月的粮草,一起进攻南阳。
事实证明,别说一万八的精兵了,就是只给白起一万二的新兵蛋子,南阳同样不在话下。
经过一年的南阳征战,
白起军中那七万成分复杂的兵卒,有一部分已经挣下军功,成为良民,可以选择回家乡,也可以选择就地分宅分地,在此成家立业。
更多的是来此打个酱油,没有获得军功的。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同样不能回家乡,而是要留在南阳进行军屯,为秦国戍守和建设南阳。因为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债务和刑牢要解决,直到他们立功,或者劳作让自己成为良民之前,他们都不能离开。
这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人口迁移,这种半被迫的人口迁移,秦国官方是有相应的田地和税收方面的补偿的,所以,其实能留在南阳的这几万人,并没有那么的不情愿。
白起为什么要将这将近七万人安排在南阳地上,让他们开始在此安家立命繁衍生息?
因为他并不信任韩人。
虽然他是没杀多少人就将南阳和野王给打下来了,但是治军和治百姓是不一样的。
治理百姓,只要他们不闹出大乱子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糊弄过去,你要是治军还这么糊弄,那很可能就是全军覆没,十万大军都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一个小卒给卖了。
这种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将整个大军葬送的战役,历史上可不少见,因此,白起是不可能在南阳之地留下太多的韩人的。
尤其是一个想法不合就背后捅刀的青壮男子,在以前,白起处理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绑缚在一起,驱赶入大河,淹死了事(华阳之战)。
如今不能杀,就只能迁移了。
单身男子必须迁,这个是军令,闹事不迁的都给拉出去处理了。有妻有子的三口之家五口之家的小家庭,征询过意见之后,半诱哄半强迫的全部迁走。
以上这些,既是人口组成中的大头,也是强壮的生产力,更是最让人忌惮的群体。这些人,必须强迁十之八九。
剩下的老弱,经不住长途跋涉,只能留下来。即将成年的十三四五的少年男女,也可以留下来。少年可以去做军中活,少女,可以与留下来的秦军组合新的小家庭。
也只有这时,这片新旧交替的土地,才算是安稳下来,才算是重新活了过来。
白起这样安排,为的就是创造一个安全的大后方,然后以此为倚靠,攻战上党。
上党群山环绕,先天地形优势摆在那里,不是那么好攻战的,白起从来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即便现在上党与他,有如探囊取物。
但,老鹰搏兔,尚且要尽全力,更何况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白起一步一个脚印的做着最优安排,务必将上党一举攻下,然后按部就班的春耕夏种,将这块高地,彻底消化掉。
范雎尽职尽责的讲白起的所有安排解释给秦王听,再斟酌的在堪舆图上划出几个地方,供南阳三万青壮和家庭迁徙。
首先排除南郡和洞庭郡,这两个郡去年刚接手了新的土地,那里有新的楚人需要治理,韩人过去了,三方交杂,容易生乱。
河东郡也不行,河东离南阳太近了,不稳妥。
上郡?上郡倒是缺人,但是,上郡和赵国相临,这两年又相处“融洽”,将韩人迁移过去,那不是给赵人找刺激吗?
北地郡前年刚迁了三万韩人青壮过去,现在再迁过去一些,韩人就比秦人多了,那北地郡到底是秦人的还是韩人的?
陇西郡也不行,那里异族居多,秦人现在正潜移默化的与西域诸国沟通呢,不能让韩人去捣乱。
那么,就只剩下巴蜀和黔中郡了。
还有咸阳内史地区。
秦王下令:“将这些韩人,分批迁往巴蜀之地和咸阳附近,帮着修建渭水学宫。”
范雎忙道:“不妥!巴蜀多水蛊,韩人过去了,十死九生,且这些韩人都是良人,不是刑徒隶臣妾,不好让其去参与工室活动。”您这不是安顿百姓,而是在泄私愤!
秦王锐利的视线看着范雎:“相邦以为呢?”
范雎避开秦王的视线,想了一瞬,道:“分散开来,一万送去泾阳、高陵、栎阳、重泉、频阳这个五个县。一万送去芷阳、杜县、商於之地。最后一万,送往送往黔中郡吧,给安平君安置。”
范雎的安排,前两万,都是在秦国腹地,而且是富庶的大县,最后一万,说是送往黔中郡,但其实,是将这一万人送给秦鱼,无论在哪里安置,都让他自行安排。
这样安排,才能让这三万韩人过的安心,才是真正的迁移安置。
范雎道:“臣有预感,这三万韩人只是一个开始,
只有将这三万韩人安置好了,天下之人才会看到我秦国的强大和包容,乃至于天下之人,慕我秦国,都愿意做大王的臣民和百姓。”
秦王叹气:“是寡人想岔了,幸有范叔提醒,才不至于让寡人犯下大错。”
范雎:“此乃臣分内之事。”
秦王颔首。
大殿里又安静了下来。
这是很少出现在范雎和秦王之间的安静,有些压抑,又有些捉摸不定。
范雎见秦王兴致不高,想想,似乎没有什么事要商量了,就准备告辞了。
谁知,他刚起身,就听秦王试探开口:“爱卿以为,上党只有武安君攻的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