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节(2 / 2)
韩国郡守腾,让秦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兵临新郑城下就是他的功劳,所以,在秦国梳理颍川郡和砀郡的时候,燕国果然在姚贾的鼓动下准备出兵赵国了。
春寒料峭,青黄不接之时,去年遭了旱灾又遭了蝗灾最后还遭了兵灾的赵国百姓十分难熬,吃不饱饭的青壮们都应赵王的征召去参军攻打燕国去了。
参军同样吃不饱饭,但至少还有饭可以吃,不能参军的老弱就只能饿着肚子在田间播种,期望老天开眼,让田间长出些可以吃的东西来,不要让他们做饿死鬼。
在抵抗住燕国的进攻之后,赵国君臣为什么又选择在春耕之时反攻燕国呢?
若是错过了春耕,国人们要怎么生活呢?
赵国君臣对此自然是有衡量的,如果征战所得能胜过春耕所得,理所当然的要选择征战了。
直接掠取的财富总比受灾后还不知道田间要产出多少粮税的未知要实在多了,这笔账让谁来算都能算的很清楚。
所以,应赵王的要求,乐乘带着二十万赵国强军去攻打燕国去了。
美人楼食楼中,李牧歪坐在凭几间,一杯接一杯的往喉咙里灌酒,美人楼主素怜作陪。
素怜再将空了的酒杯斟满,李牧欲举杯再饮,被素怜压住了手腕。
李牧抬起醉醺醺的虎目,看着素怜无声的询问。
素怜无奈道:“你来找我喝酒,不会就真的只是喝酒吧?好歹吃些菜压压,不然你在我这里喝醉了,我还得在宵禁前送你回府,众目睽睽之下,明日邯郸城中又要传言你对赵王有怨言的话了。”
在之前抵御秦军入侵的征战中,李牧凭借自身勇武和出色的作战水平成功将秦军阻击在邯郸城十里之外,避免了邯郸再次被秦国围攻的尴尬局面。
素怜自然知道这其实是秦鱼是在使诈,秦军并没有出全力进攻赵国。
但除了秦鱼率领的秦军,还有其他秦将率领的秦军从另外两路进攻赵国腹地,他们为了军功对赵作战可没留手,不仅被李牧击退,还成功反击,夺回赵国失去的土地。
如此战功,并不比当年的廉颇差,甚至有后来者居上的势头。
就跟赵王偃一上位就夺了廉颇的军权重用乐乘一样,李牧如此赫赫战功在前,
他却仍旧重用乐乘而将李牧弃之不用。
素怜只能由衷感叹,赵王偃对乐乘一定是真爱。
对乐乘而言,赵王偃对他信之重之用之,是始终如一的明君,但对廉颇和李牧来说,在这样的君王手下做事,就是时运不济怀才不遇了。
廉颇被冷遇冲动的带着私兵去攻打了乐乘,事后不得不出逃赵国,以躲避赵王偃的责罚,可见就是心胸不甚宽阔的廉颇都认为赵王偃不是个仁厚宽容的君主。
现在李牧同样被冷遇,就整日里喝的醉醺醺的不成个样子,传到赵王偃的耳中,赵王偃不会认为李牧是在无聊消遣,他只会认为是李牧对他心中有怨只能日日买醉。
李牧对素怜的提醒只是无所谓笑笑,道:“自从雁门丢了之后,大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已经认定这都是我的错。若有战时大王或许会用我,但不会信我,我早就有准备了。”
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失落,不知道自己一人在赵国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素怜劝说道:“如果当年你不带兵回援邯郸,雁门也不会丢,但你若驻守雁门对邯郸求援视而不见,邯郸早就没了,赵国也早就没了,雁门又能支撑多久?唉,你救了邯郸,却是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唉,大王,唉,大王怎么就看不见将军的难处呢?”
李牧听了这话,却是好笑的哈哈大笑:“这难道不是安平侯的计谋吗?若是秦国杀了我全家,大王才会信我忠心赵国呢!
安平侯偏偏好好的养着我的家人,不仅供给吃穿还供给读书做官,偏偏又将我置之不问,任我在赵国苟延残喘,莫说赵王不敢信我,邯郸之人不敢信我,就连我自己,午夜梦回之时,都要怀疑一下我自己,到底是赵人还是早就已经是秦人了!”
说到最后,李牧竟是虎目含泪声嘶力竭起来。
软刀子最能杀人,秦鱼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也什么都做了。
看着这样一个钢铁大汉在自己面前失控痛哭,素怜不由心生怜悯。
当初秦鱼在咸阳好好安顿俘虏的李牧家人的时候,素怜这边就已经做好策反李牧的准备了,但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秦鱼给他下达关于李牧的命令。
他当时满心的疑惑,还忍不住密信一封
去问秦鱼,要如何对待李牧将军?
结果秦鱼只给了四个字: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的意思就是不用管他,之前如何之后就如何。
当时的素怜是没弄明白秦鱼的意思的,现在他却是明白了。
向李牧这样忠直的人,只要是认定了,就一定会对母国忠心不二,根本就不是谁一两句话、一两件事就能动摇他的坚持的。
这样的人说好听的就是忠直不二,说难听点就是牛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既然劝说不行,那就让他自己放弃。
只是这个放弃的过程,委实是太过痛苦了。
素怜还记得当年他追随年仅八岁的主君去上郡第一次见到李牧时候的样子,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骑在高头大马上睥睨着所有胆敢侵犯到他地盘上的人,那时候少年的眼中不见半分阴霾,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锋利。
现在呢?
二十年过去,眼前正值壮年的将军锋利仍在,但也犹如一只被囚禁的猛虎一般,明明有着挣脱束缚的力量,却不得不自己给自己的脖子套上绳索。
悲哀,又屈辱。
素怜觉着时机已经到了,他道:“既然将军龙游浅滩,何不效仿廉君另投明主?”
李牧听了他这话不由楞了一下,然后道:“我还以为,这样话你都不会说了呢。”
素怜失笑:“我也以为,将军应当知道,二十年前初见,安平侯就想邀将军入秦的。如今二十年过去,安平侯之意始终如一,是将军自己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将军难道还要坚持吗?”
李牧苦笑:“若是没有当年那事,我或许还能腆着脸入秦,但现在,我却是进退两难了我听说安平侯曾亲去大青山祭祀当年死在北境的秦军将士,可见他是十分在意当年之事的。当年我曾暗中与吕不韦和匈奴联手阻击截杀那十万秦军,让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若我现在入秦,安平侯会放过我?”
“他不曾迁怒我的家人,我已经十分的敬佩他了。其他的,是再不敢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