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放干净点(2 / 2)
“哈哈哈,那可不?”
江听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挣扎的了,他只记得自己逐渐丧失理智,疯了一样地怒吼,“她不会!她不会!她……不会。”
可他们的嘲笑声却在他崩溃之际越发激烈,直到江听风的声音渐弱。
他甚至到了抛弃尊严求他们的地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你们,别说了……”
江听风很久没有哭过,自从他父母死后,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但那一天他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无法承受的痛苦,他内心最后的防线正在被暴力击溃,他感到濒死的绝望,他哭了,他的眼泪混杂着嘶吼,无形的手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那一天很混乱,江听风目眦欲裂,他想杀了他们,他想立刻堵上他们的嘴,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萌发了最邪恶的念头。
可他只感觉到无力,内心的恨意滔天,而自己却身陷囹圄,拖着这幅残缺的身子,被绑在树上,竟无一丝反手之力。
“看看你,江听风,认清你自己,沉明月那么完美的人,怎么能喜欢你这样的残废呢?知道你是她的什么吗?光是待在她身边,你就是她的累赘,是她完美的人生中唯一的不完美,你喜欢她都是一种亵渎懂吗?还想让她喜欢上你,你简直是在做梦!”
对,他是个残废,是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残废。
他凭什么奢望沉明月能喜欢他?他又凭什么去喜欢沉明月?
他凭什么……
精神上的折磨和身体挣扎脱力的绝望,令他再也无法承受。
直到他昏厥过去,那群人才洋洋自得关了录像,只给他解开了绳子,便把他丢在了原地,直到深夜,天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恍惚中,有一束光照了过来,他挣扎着睁开双眼,视线模糊,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然后他听到了沉明月担忧的哭腔。
他眼神闪躲,不敢看她,第一件事,是慌张匆忙地遮盖自己的残腿,疯了一样。
他不确定沉明月有没有看到他的残腿,他奋力遮掩,随后抓住沉明月的肩膀,红着眼睛绝望地问她:“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吗?你没有看到对不对?你告诉我……你没有看到,你告诉我,你没有!”
他用力的晃动沉明月,期盼沉明月给出答案,他绝不能让沉明月看到,沉明月会恶心他的,沉明月会害怕他的,沉明月会厌弃他的。
不可以看到……
绝对……不可以。
然后他终于看到沉明月哭了,他看到沉明月颤抖着双睫,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他听到她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听风哥哥,我没有看到。”
听到沉明月的回答,江听风才突然间松懈下来,他神情恍惚,低下头哭笑,他呢喃:“那就好……没看到就好……明月,你没看到就好。”
他没再抬头,也没看到沉明月当时是何种表情,他不敢看。
那天晚上他因为精神状态太差而住进了医院,第二天一早,他收到了那几个人录下的视频,威胁他当天的事如果他敢对沉明月说一个字,那些视频就会出现在沉明月的手机里,他不想被沉明月看到的残腿,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沉明月面前。
手机在他手里,几乎要被捏得稀碎,他奋力掷了出去,“嘭”一声,手机在墙上砸得四分五裂。
后来沉明月询问过他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闭口不言,沉家人想要处理此事,也因为他的沉默而无可奈何。
而那些人,在不久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学校劝退了,只有江听风知道,那些人都是活该。
他不过是使了点小计谋而已,那些蠢货就一个个往他设好的陷阱里跳了下去,一个头脑简单的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挑拨便与同学互殴捅伤同学进了少管所,一个整天欺凌他人的小混混因为攀比游戏氪金偷家里的钱被赌徒父亲打断了腿,还有一个当时冷眼旁观的优等生,在一次辅助那群狐朋狗友作弊被举报后,父母被请学校便恨铁不成钢当众辱骂,最后精神出现问题,成绩一落千丈后转学了,还有……一个个,真是可笑。
人性的弱点,一旦被人利用,就变成了得心应手的工具。
“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
沉明月的声音一下子将江听风拉回现实,他阴鸷的双眼突然回归澄明,阴暗的抵御状态瞬间消散。
身前的沉明月已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他身后。
他随之转身,冷眼看过去,沉明月已经冲在了他身前,朝那两男人愤怒地再次责骂了起来。
“以后你们出门最好是别带上那张嘴,简直臭得熏死人!”
“唉?你!”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另一个自知指指点点他人理亏,忙拉着同伴离开想要息事宁人。
眼见人要走,沉明月直接冲了上去,挡住那两人去路,“跑什么?!恶心了人就想走?给我哥哥道歉!”
那两人面面相觑,虽然自知理亏,却显然不愿意道歉的样子。
沉明月可不轻易饶了他们,此时周围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对话间,旁人也知晓了缘由,多数是指责那两个人口无遮拦的。
渐渐那两人低下了头,匆匆道了歉就跑了。
沉明月这时才松了口气般看向江听风,然后在他身前蹲下来,眼里只有他,笑着,“听风哥哥,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那些人一点都不值得你在意。”
那么多年,每次出门,频频投来的目光,江听风早已经习惯了,虽然内心不适,但他已经能够克制情绪,虽至深夜总会被梦魇困扰,但不至于将脆弱轻易表露人前。
他当年怕沉明月害怕他,亦怕那些异样的眼光波及到沉明月身上,不敢耽搁她,现在,再次面对着沉明月,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一切只是他想多,沉明月从来不在意那些,也不在意他的腿,她在意的只有眼前的人,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当年沉明月一次又一次推着他接触陌生人,陪着他帮助他重新拾得与他人交流的勇气,那样坚定的陪伴,从来未受过任何异样眼光和言语的侵扰。
江听风将余光也聚焦到沉明月身上,身处人群中的不安和焦虑在这一刻彻底瓦解,他眼里只剩下她眼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