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鹭山(1 / 2)
天下生灵,除却混沌之外,皆受天道恩惠福泽,理应顺天而行,方能得善始终。
而有凤凰,麒麟,苍龙,为天道而生,亦为天道所偏ai,生于十方之中,却脱离十方之外。
除却麒麟常年身处人间境,以天道为锦书辅佐教导人间君王,保确凡人千年国泰民安,凤凰与苍龙则不入世,各自安抚海天之地。
除却此三瑞,仙凡妖则于这十方之中,略有牵扯,却不破天道规则制约,亦可说平静安详。
而生灵往生,所去之处于冥府之中,便再不受天道管束,那时便是冥鬼六道的禁忌说法了。
不过这里的故事,暂且都发生在这天道之下,十方之中。
青鹭山不过是各域境地之中,人间境内不起眼的一处小小盆地,纵然隐隐有福泽萦绕,奈何却深藏在这一片山水之中,长久以来,除却原本就世代居住在此的村民山兽,倒极少有人问津,反而成就了这一方的宁静安和,别有天地。
在这一片笼着黛青雾霭的山se之中,却有一隅,显得有些不同。
青鹭山虽算不上是四季如春,然而如今却也已是初夏时节,而在那一片枝繁叶茂之中,有一颗光秃秃的枯木兀自地立着,无花无叶,亦看不出是棵什么树,唯独那些枯枝之上,却缠绕着许多yan丽的红se绸缎,偏偏生出一gu诡异的缱绻妖异来。
它如此安静的至于这一片葱郁繁华之中,周围鸟兽却似有所畏惧一般,纷纷避离了枯树周围,使得本是算得上有些萧索的景象,更又莫名多出了些冷清来。
倏地响起一阵沙沙声,不多时,便见一面目清秀文人打扮的男子似迷了路,四处张望时正看到这颗枯树,面上微微露出些诧异,便慢慢靠近了过来。
此人名为沈卿,本不过是曲南城的一个举人,奈何几次会试成绩又皆不尽如人。加之如今朝堂乱成一片,帝君昏庸无道,而官员结党营私者亦数不胜数,他这一腔热血抱负,终究还是被当朝贤相被陷害入狱的消息浇息冷却了,如此,他便索x放下书卷,寄理想于天地之间,决意四处游学一番。
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他误入了这片世外之地,便再无意离去,索x便在此开了个小小书院,平日里便教导村中小童一些简单的文章礼乐,倒也算是自在无忧。
而闲暇时候,他亦喜欢徒步沉浸在这如水墨一般的风景之中,倒正合了那些咏叹山水的句子:“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yu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只不过今日他怕也是太过忘情,走着走着,便再找不到来时的道路,一番0索寻探之后,却不知怎么,竟找到了这里来。
而在他眼中,这水土丰沛的青鹭山,葱郁之间的这一点带着yan的败落,倒更有一番意境滋味。
除却文章,他更钟ai的便是纵情水墨之间,如今见着这番情景,脑中便已有一幅丹青渐成,正yu再上前细看,却莫名觉得周身一凉,再抬头细看,不禁惊出一身细密冷汗来。
这树大概是已经枯萎了有些时日,树g隐隐带着些灰,在那些明媚的红绸点缀之下,更是显得愈发败落。而在这红柳般的掩护之下,一条鳞se鲜红的大蟒,正安静盘踞着,与本yu再靠近的沈卿看了个对眼。
便见它游动了两下,向他的方向探出了身子,微微眯着眼,警觉而危险。
沈卿自是不敢再轻易上前,只得站在原地将这枯木在心中细细描绘了一番。
而那红se大虫见他不再接近,也收了方才那般剑拔弩张的架势,又懒洋洋的搭回了树g上,远远看去,便成了众多绸缎之中颜se最鲜亮的那一匹,煞是好看。
等到沈卿终于心满意足,正抬脚yu走,却突见那红蟒又警觉地抬起了头,y仄的目光这次却不是放在他的身上的。
还不待他细想,只觉脚踝一紧,似被什么人抓住了一般,拉扯之下,便让他整个人向后摔倒下去。
待沈卿被拖着往前又往前滑动了几尺,他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抓住手边一段枯木突出来的树根一通挣扎,终才万分狼狈的脱了身,如同连滚带爬一般的向后连连退去好远。
这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这退出去的几步便让他直接到了枯树跟前,怕只要一个仰身,便能贴上那y朽的树g。
而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两声细长的嘶嘶声响,脸颊上突然传来冰冷的触感,沈卿才反应过来。
他只觉心中咯噔一声,j皮疙瘩从背脊下密密麻麻的蔓延上来,一时间瞪大双眼,僵y着往右边看去,正对上了金眸竖瞳的蛇眼。
一阵刺骨的凉意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x1走了一般,连带着脑子也开始有些浑浑噩噩,竟然就这么生生晕了过去。
眼见那人靠着树失去了意识,那红蟒又吐了吐信子,亦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只是直起身子看向方才偷袭沈卿那物退去的方向,竖瞳又收了收。
利箭破空之声传来,只见那原本缩回去的的东西又突然杀回,瞬间便卷上了沈卿的腰。
此时却是变故突生,那本安静垂挂在枯枝之间的根根红绸竟然动了起来,纷纷刺向来物,眨眼之间,便将那物连带着沈卿一起包裹了起来。
细看之下,原来那偷袭沈卿的东西竟然是一根粗壮的藤蔓,如今被控制了行动,仍还隐隐用力,将人往外拖拽,却丝毫无法摆脱红绸的束缚,反倒是沈卿被夹在中间,挤的冷汗连连,脸上也隐隐泛起了些紫红se。
一时间,这藤蔓与红绸僵持不下,而那还在昏迷之中的沈卿脸se却是越来越难看,只怕再这么折腾下去,他不用多久便要一命呜呼了。
而那赤鳞红蟒,从方才藤蔓袭来之时便已退回到了树上,此时正正吐着信子,竖目中闪烁着不悦的冷光。
“出来。”一个y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而那红绸如同收到了命令一般,刹那间变得锋利无b,将束缚住的藤蔓从相连处齐齐斩断,从林中探出的部分受惊一般急速向后收去,而那被切下来的残枝却还如同壁虎断尾,微微ch0u搐扭动着。
反观那化作利刃的红绸,却也不再有所动作,又恢复成一开始那般柔软漂亮的样子,却是莫名伸长了许多,松松散散的披在沈卿身上。
杀意在方才的一瞬间,如同极光雷电般斩下,那赤蟒还看似悠闲地盘在枯枝之上吐着信子,空气之中的紧张感却未有丝毫松懈。
“蛇君,”伴随着一阵沙沙声响,便见一紫衣nv子袅袅婷婷,顺着方才退走的藤蔓方向走来,嘴角带着讨好的笑意,“小nv无心打扰,还望蛇君莫怪。”
“你好大的胆子。”
“小nv不过追人心切,才误入蛇君地盘,”那nv子又向前靠近了两步,急急解释道,“还望蛇君大人大量,放小nv一条活路。”
红蟒并不回话,那藤妖见状,身后竟长出一条方才那般的藤蔓来,试探x地向沈卿探去。
然而那藤蔓不过刚刚靠到沈卿旁边,那原本安静扶盖在他身上柔软的红绸便又突然暴起,瞬间又将那靠近的藤蔓切了下来。
nv子凄厉地惊叫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抬头正对上红蟒那双金眸,原本的怨气便被吓得gg净净,却依旧心有不甘,便又小心地重复了一句:“还请蛇君给一条活路。”
“怎的,”红蟒却是冷笑道,“不让你吃人,便是要了你的命吗?莫不是这世间修行的妖怪,都是靠着吃人活着的?”
不待那藤妖答话,红蟒接着说到:“你将这凡人引到我的地方,不就是借我x1走他周身福泽庇护,好让你下手夺走他魂魄么?无心打扰?我看你是太过有心了罢。”
他话音刚落,便见红光一闪,便见那紫藤妖右手手臂处便被齐齐削断了去,便听到他再次开口道:“小聪明你倒是有一些,只不过却是算计错了对象。”
它话音刚落,便见那条条红绸似得令一般,无风而动,飘荡在空中,旖旎而诡异,却也是杀气腾腾。
那藤妖见状,神se满是惊恐,眼底的不甘愤恨却是压也压不住。
她退后两步,又低着头看似乖顺的冲着红蟒微微一福,看似是要转身离去,下一瞬却又突然暴起,身后突然刺出七条藤蔓,灵巧的躲过了护在沈卿前面的红绸,狠狠抓住了他的脚踝,往回一ch0u,那力道极大,竟y生生的将人扯到了空中。
而如今本就是初夏时节,沈卿自然也穿的单薄,被这么一拽,脚踝顷刻间便划出了道道伤口来。
眼看沈卿便要被拽走,下一息,便见三条红绸交错着刺出,轻易斩断了那几条快速后撤的藤蔓,而后丝毫不见停滞,直直地冲着那因为惊恐而面容微微扭曲的紫藤妖而去。
咕咚……
那被砍下的七根藤蔓还如壁虎断尾一般兀自在地上扭曲挣扎着,而紫藤妖的头已经咕噜噜的几转滚了过来。
“不自量力。”
神仙眷侣,才子佳人,从来都是最受话本宠ai的主角儿。
而那仙nv儿思凡,偏被bang打鸳鸯,这门不当户不对,狗血而纠缠的恩怨情仇,亦是在凡间为人津津乐道的茶馆故事。
恰巧这方天地之中,倒真有这么一个jg彩万分的仙凡轶事。
相传牡丹仙子yan绝天下,却偏偏看上了凡间帝王,她私下凡间,倒是成就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人间美事,却也打乱了这帝王原本的姻缘。
最终帝星湮灭,凡间自此战火不休。
红颜祸水,此事自是无法善终,天道不容,便降下天谴yu让仙子魂飞魄散,却被一直心悦牡丹仙子的桃花君独自挡下,落得个神魂皆灭的下场。
而说到这个桃花君……
“可谓这天地之间,各种境地之中最漂亮的人儿,”一位眉目俊秀的白衣小生正一面执扇轻摇,一面一本正经的开始成语接龙,“可谓是天资绝se,眉清目秀,神采飞扬,相貌堂堂,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雁过留毛……”
几只还没退下胎毛的小狐狸崽子似懂非懂地围在他周围,旁边还趴了两只几个月大的小狼崽和一只小胖熊,一起跟着他的扇子的摇动一起摇头晃脑的,可ai的紧。
在稍稍靠里的位置里,则是一只羽毛格外丰满漂亮的褐马j,在一群毛茸茸的包围之中,这只唯一的禽类发出了n声n气却是十分坚定的声音:“雁过留毛才不是说人长得好看!”
顿了顿,她又软软糯糯的问道:“那是不是后来牡丹仙子知道桃花君救了她,就回来报恩了?”
“不是说了桃花君神魂皆灭了嘛,哪来的人给仙子报恩。”白衣小生“啪”地一声合上扇子,敲了敲褐马j的小脑袋,把她黑se的小绒冠都压塌了下去。
闻言,小褐马j更不高兴了,委委屈屈地抗议道:“这根本不是报恩的故事,我要听妖怪报恩的故事。”
“哪来那么多妖怪报恩的故事说给你听,来来回回的那一两个,说的我无趣的紧。”
“我不,我就要听妖怪报恩的故事。”褐马j不开心的扑棱了一下翅膀,吓得旁边的一只狐狸团子一骨碌就滚进了小狼崽怀里。
小褐马j说完,又被白衣小生一扇子打在头上:“报恩报恩,你要学着前辈们报恩,至少给我先化成个人的样子。
你这翅膀是翅膀爪子是爪子的,报恩能做些啥?你觉得是红烧j翅b较适合报恩,还是卤j爪味道b较好?恩?要不等你下齐了一篮子蛋再给你那小书生送去?”
小褐马j一愣,张开翅膀遮住了方才被打到的位置,弱弱的反击道:“我不会下蛋……”
小褐马j是一只妖,一只修行了将近五百年还无法化形,却沉迷妖怪报恩话本的褐马jjg。
寻常来说,除却如青丘那群狐狸那样生在灵泽之地的天生灵胎,大多jg怪化人,也不过百年左右。
而青鹭山本就是一处小福泽境界,在此修行更是有事半功倍之效,因此青鹭山中妖怪并不算少,而开了灵智还未化形的jg怪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b如现在这里的一群毛茸茸,皆都开了灵智,而那只摇着扇子的白衣书生,更是一只已经修行了两百年的老狐狸。
这青鹭山境界内,修行近五百年未化形的jg怪,只有褐马j一只。
……修行百年之上还未化形的怕是就她一只。
不但没化形,就连最简单的法术障眼法她都用的不利索,心智亦是未开,言行如同凡人五六岁的幼童般。
基本上就是一只会说话的普通褐马j了。
……也没那么普通,毕竟沉迷妖怪报恩故事的褐马j也就这么一只。
而五年前,她甚至是连话都不会说的。
“算了,”白衣书生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用食指轻轻0了0她蔫下去的小绒冠,“你家先生,本也不ai吃j吃蛋的。”
小jjg的眼中瞬间又冉冉升起了名为报恩希望的小火苗。
看她这个样子,白衣狐狸无奈的叹了口气。
书生喜欢不喜欢吃j,他是不知道,不过,却难免有时候也藏了私心,也讲一些山水之外的朝堂政见。
而昨日他发下去的,恰巧就是这。
如今的朝廷并听不进去太多新政的意见,因此在朝堂之间盛行的折子,与其说是政见,倒不如说是胡说八道的歌功颂德。哪怕皇帝再怎么荒唐,大臣们也只会视而不见,哪怕再大的意见,有了李丞相这个前车之鉴,再激烈的主张也换成保守含蓄的文章。
士大夫如此,民间学子亦不敢太过造次,毕竟因为这样“文字狱”而si的人,也足够凑满一篇血书了。
如此之下,怕是沈卿自己都不知道,他笔下的锋利早化成了迂腐,那些真知灼见也皆散尽在他的胆怯之下。
沈卿不知道,可是这位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他自是十分不屑这等因循守旧的做派,虽想不想引起他人怀疑,却到底没法耐着x子去再读这冗长陈腐的文章,甚至连带着一起嫌弃起这具身t来。
先生站在自己旁边和个冬日冷风似得发着冷气,吓得被拿走了课本的小男孩打了个声音格外响亮的嗝。
纵然今天的先生超凶,这群鹌鹑们也大多都是孩子心x,再加上这嗝声真真又长又香,瞬间几个憋不住的孩子就笑出了声来,一下子便带着整个学堂晕出一片笑声来,染得先生身上的寒气都散了许多。
那打嗝的小男孩倒是不敢笑,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先,先生……”
“字太丑了,练。”他们先生依旧板着脸,冷冷道。
“奥……”
先生之前也让他们练过字,奈何这事又枯燥又费时,索x大家串通了起来yan奉y违,到后来练字之事便不了了之了,怎的今日又提了起来。
而“沈卿”突然又顿了顿,又道:“换个帖子。”
他自是瞧不上沈卿那文章,索x回到堂前桌边,提起笔,略作思索,后落笔行云走墨,不多时便已成。
再细看,便知是一首咏叹牡丹的小词,用词jg妙,笔墨横姿,不过寥寥几笔,牡丹的惊yan绝se便已跃然纸上。
而他低头再看此句此词,只觉心中似怦然似惆怅,百感纠结,面上的神se亦缓和了下来,也不知是怀念是温柔。
课堂上的小鹌鹑们自然看不懂先生脸上复杂的神se,却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先生的心情似好了许多,便又活络起来,发出些小声的说话声音,却也刚好唤回了他们“先生”的思绪。
他挑眼一扫,换回又一次的安静如j,然而再看回手上那首小词,却又觉得不妥。
好虽好,然而此词虽好,牡丹却不似梅兰般寡淡,自然字里行间难免会带着些暧昧倾慕yan情,如此,让一群孩子来临摹,难免有些不合时宜。
他摇了摇头,一眼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那只鸟妖,起了心思,些许时候便又成了一首关于那蠢鸟的小词,倒是也将墨羽那呆呆懵懵活泼可ai的样子写的惟妙惟肖。
他本yu再写些风景花鸟的,却又突然想起沈卿那篇繁琐迂腐的文章,索x便将后几篇换成了关于少年意气,山高海阔的,虽说和当今朝堂并无关系,之间所说山水也不过平常,然而咏读之后,却莫名让人觉得慷慨激荡,x中开阔。
此些文章,若是当世的那群读书人有幸得以阅览一番,定然会有所感悟惊为天人,然而现在白白给这群懵懂小童拿去做了字帖——无论是原先先生发下来的那些句子特别长生字特别多的那个版本,或是如今先生冷冰冰时候发下来的这个,说到底,他们是一概都不懂的。
——兴许那首牡丹小词对他们将来的用处还会更大些。
他们有没有感悟暂且不谈,偷偷00在门外偷看的墨羽倒是十分有感悟的:先生喜欢字写得好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偶尔路过的人总能看见那只纵是神神气气地守着书院大门的褐马j无jg打采地耷拉着绒冠划拉着爪子,旁边还放着一根笔杆上满是划痕的京提。
看到伤痕累累的毛笔,墨羽是愈发的忧伤了——那笔还是她趁先生上课的时候从书房里偷偷拿的。
她这边还兀自地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那边“沈卿”已经结束了今日的带孩……授课。
他一抬头就看到门口那只丧眉耷眼的鸟妖。
这几日沈卿再未醒过来,若不是他还能隐隐感觉到t内沈卿的魂魄,怕是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将这身t原本的灵魂当做养料x1收了去。
而果然如他所料,这几日同鸟妖相处,他原本残破的魂魄果然开始慢慢的恢复起来,自身灵气亦受到滋养,越发的丰沛了起来。只不过每当他尝试回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却总似进入迷阵一般,或又如之前那次只探得些许残缺片段。
于是关于身份或是过去,他似看到一线曙光,却又依然疑虑重重。不过他亦明了,此时怕并非一时半会能成,只能静观其变。
更何况这个福泽小境界,也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安全。
若上次德顺的si,还能勉强说是偶然发生的一个意外,那这几日里日益增多的孩童和老人的失踪或是si亡,可就真的无法再自圆其说了。
而幼子和长者,相较于壮年之人,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法术与幻术便可轻易制服,魂魄也都更加容易x1取,如此看来作恶的更像是些道行低微的妖怪。不过这累累恶果又并不是一两只小妖怪能轻易忍耐承受的,莫非……这山中妖祟又岂止是一只两只。
他正暗自思索,下袍便被一个小爪子拽了拽。
墨羽做了错事,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像原来那么“释放自我”,而且先生这两天总是冷着脸,凶巴巴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会动的烤j,有点可怕。
另一个与她感同身受的,是候在旁边,yu言又止的一个小姑娘。
这几日外面不太平,来学堂的小家伙们大多都听了家人的嘱咐,成群结伴的来去,这落单的小姑娘想必是有事要同他说,却又见先生虎着一张脸,以为是在生气,自然不敢贸然上前。
“残魂先生”将袍子从鸟爪子里拽了出来,又看向那个缩着肩膀的小姑娘,问道:“何事?”
小姑娘抖了一抖,连忙开口道:“爹爹让我和先生说,先生之前要的画画用的东西已经到了,先生今日若是有空,刚好可以同我一同回去看看。”
他不如沈卿那般痴ai丹青,不过让小姑娘一个人回去也是不妥。
“领路吧。”
两百多岁的狐狸,怕是狐狸窝的老祖宗了,然而作为妖怪,青黎不过还是个法诀都掐不圆实的n狐妖。
虽说他天天数落墨羽和凡人扯上关系,自己却并不能以身作则。
修行之路又漫长又枯燥,相b之下,凡间的集市茶楼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也是因为如此,化形之后基本上荒废修炼的青黎,将所有的努力都用在学习障眼之法上。
他深知和凡人扯上关系的妖怪不是好妖怪,不过要是用些小小的法术,让那些凡人察觉不出他来,那不就没有关系了嘛。
虽然小爷常来,但是人间并没有我的传说,狐过不留痕,美哉美哉。
与幻术不同,障眼之法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不过是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候淡化甚至隐藏一个人的存在,一般对凡人也不会有所影响。
虽说某狐狸灵力与修为有限,不过在这个法术上倒是下了十分的功夫,因此虽然日常经常往来镇上,镇上的乡亲对他倒是真真都眼生的很。
不过机智的青黎今天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障眼之法虽然简单实用,却毕竟b不上那些jg妙的术法,破绽极大,若是施法对象稍有戒备,便不会中招。
而青鹭镇本来宁静,可称得上是夜不闭户,镇中居民平日生活并不带什么警惕,因此才会让青黎这只小狐妖屡屡得手。而现下出了一连串失踪si亡的事情,又偏偏和外来人扯上了关系,镇里甚至自发组织了日夜巡逻的小队,这戒备之心可想而知。
因此当他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进镇中小茶馆的时候,青黎并不知道,他颇为自傲的小聪明如今已经变成了掩耳盗铃的蠢把戏。
当倒霉狐狸被一群拿着各se农具的镇民追着p滚尿流地从墨羽面前跑过的时候,她正在肆宅之外等她家先生。
青鹭镇里本来并没有卖字画文墨的小肆,不过这个肆宅的老板偶尔会外出买卖些杂货,沈卿需要的时候便会拜托他带些笔墨回来。
今日他们跟着老板家的小nv儿过来,她家先生才进去了没多久,就看到跑的尾巴都快露出来的青黎。
平日一直使劲往倜傥儒雅形象靠的狐狸倒是,虽不过看似只是普通的牡丹花赋,字里行间却依旧能见得笔者非凡气度。
这本就不是他的字,亦非写的出来的文章。
如此他心中自是八成确定,怕真的有什么东西上了自己的身。
瞬间,沈卿只觉得如至冰窟,全身汗毛直立,双手如受雷击,猛地一抖,那张写着小赋的纸张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又惊得小书生连忙退后几步。
他又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更觉得这书房寒气森森,连忙几步推开房门,看着院中yanyan心里方才落下些许,长长舒出一口气。
便看到自家懂事的小褐马j张着无辜的金se眼睛,脑袋上贴着一张眼熟的h符,歪着头看过来:“啾?”
看着墨羽这样,纵然沈卿心中再多惊疑,此时却难免放松了许多,难免想起她平日的一些表现,虽说也是灵x十足,却怎么看也不像话本里那些狡猾多智的妖怪样子。再看她傻乎乎的顶着符咒,莫名又有些愧疚。
其实他亦不是很确定那h纸上符咒的用途,拿出来用着也不过是求个心安,但是如今见着墨羽与平日里并无二样,还是松了一口气下来,上前两步取下了那张符纸,0了0自家褐马j的小脑袋。
墨羽觉得今日的先生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反正前几日的先生也很奇怪,便也不再多想,讨好的蹭了蹭沈卿的掌心。
沈卿将那张符咒收好,略作思量,还是决定先去青鹭镇上看看。
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虽不知那占据他身t的东西到底是何物,也不知他这些日子用自己的身份做了什么,如今也只能去镇上打听一二,再做打算。
更何况,他暂时的确不敢再继续和这一屋字画呆在一起。
如此,沈卿也不再耽搁,出了小院,后面自然跟着懵懵懂懂的小墨羽。
而真的到了镇上,沈卿更是大吃一惊。
之间原本宁静祥和的镇子,如今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应该是午后热闹的时候,街道上来往的居民却是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手持农具似在来回巡逻的壮汉,时而又似有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这声音让他想起昏迷之前德顺的si,还不待他将两事联系在一起,便被一旁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沈先生。”
沈卿转头,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妇人,身后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孩子平日也在他学堂中上课,x子b同龄的孩子都腼腆许多,平日便有些怕他,沈卿并未多想,与二人打过招呼,又问那小童:“这几日功课可好?”
看镇上情景,想必离他上次晕倒已经过了些时日,而看母子二人神情并无异样,想必这段时间取代他的妖邪并未露出马脚,却又不敢问的太过直接,索x1nyu旁敲侧击一番。
那小童连忙点了点头,见先生神se略显疲惫,却b往日要温和许多,也放松了些,答道:“昨日的先生些的帖子已经摹完了。”
说完他又在包中翻了翻,递了几张纸来。
沈卿接过,见有几张是这孩子临的,字有些歪歪扭扭不够工整,却b之前好了许多,而其中有一张应是字帖,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其字遒劲典雅,骨力庄重,都说自如其人,想必执笔者也定然非凡。
还不待他再细看,便听那妇人又开口:“倒也赶巧,我们正想着去找先生您呢。”
见沈卿抬头,她继续道:“镇里的事情先生也知道,镇上几家商量着,要不这几日学堂那边先停一下,先生您也搬来镇上住些日子,我们当家的说家里还有几间空房,先生不如搬来同住。”
联合方才看到的情况,沈卿自然知道怕是出了大事,便顺着她的话问道:“镇上……”
“这几日越发不安生,别说晚上,这白日里都不敢轻易再出门,”她叹了口气,“这人一个一个的丢,却哪里寻得到什么外乡人,怕是……”
说到这里,恰巧旁边走过几个提着香火糕点结伴而行的邻里,几人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开了,那妇人接着说到:“怕是山中下来的‘那些东西’。”
若是往日,沈卿怕会念叨几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如今听到这话,他只觉得心中一颤,镇中的事情莫非是那个上了他身的妖邪之物所为?
沈卿自然是不敢答应那妇人让他进镇居住的建议,只觉得脑中又乱成一片,再回神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又回到了书院门口,手上还抓着之前小童给他的那几张功课。
“啾?”墨羽的叫声让沈卿涣散的思绪又凝聚了许多。
兴许是之前那个符咒的缘故,沈卿对墨羽放心许多,心中的焦急混乱倒是被她安抚了下来,温柔地0了0自家褐马j的小脑袋。
犹豫再三,他还是拿起了那张小童给他的“字帖”。
文章不长,不过寥寥几句却看的沈卿惊为天人。全篇文章气脉贯通,想必行文者定然八窗玲珑,才华风骨定然是超l绝群。仅仅一片小文,便看的沈卿心情万分激荡,之前的郁结皆一一扫清,乍一看,这避世的教书先生似又脱胎换骨了一般,风雅之气尤在,而又多了文士身上本该就有的那傲气风骨。
他又来回读了好几遍,每一遍似又有新的感悟,到后来却是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再放下时,他整个人已处在一种恍惚的震撼与豪情之中了。而对于写文之人,这个如今附身在他身上的这位,他心中已再不见惧怕惶恐,更生不出丝毫诋毁轻慢之心,甚至对被附身的事情都隐隐生出些庆幸的情绪。
如今沈卿满心的狂热崇拜,对于他之前的那些怀疑,自然也是全部推翻的——这位先生文中所现的豪情境界,又岂会做出那般伤天害理之事。
他心cha0澎湃,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口中不断叨念着什么,又拿起那篇文章细细读过一遍,似想起什么,头也不回的冲回了书房之中。
被留在院子里的墨羽围观了全程,眨着赤金se的小眼睛,满脑子疑惑,却觉得最近先生越来越奇怪了。本是如温水一般温柔的x格,前几日却被冻成了冰块,今日倒好,冰倒是融化了,这水却是直接沸了起来。
纵然如此,小傻鸟也没再想太多,只要先生无事开心便好,而她嘛,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着,墨羽找出那根被她藏起来的满身伤痕的京提来,满脸愁苦地开始了今日的鸟爪子练字之旅。
而另一边的山林之中,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庙,却正是热闹。
“娘娘,那群凡人找不到门,已经离开了。”一只灰雀jg落在庙堂旁边的树杈之上,同树下nv子回报。
她不过一掌大小,却是人头人身,只有那两只手化成了翅膀,看起来倒也讨喜可ai。
树下那nv子红裳黑裙,不是红冠娘娘又是谁。她r0u了r0u额角,头疼不已:“本来山里已经够乱了,怎的这凡人也都来凑热闹。”
“凡人真讨厌。”
“哞!”
“每次扯上那些家伙都没好事。”
“嗷嗷啊。”
“这次这么多妖怪si掉难道也是那些凡人说的?”
“咯咯咯啾咯!”
庙子本就不大,此时庙门前聚集着大大小小不少妖怪,一些化作了人形,另一些却还保持着兽形,这一议论起来,可真的是人欢马叫,热闹过了头。
而在一片嘈杂之中,最安静的,就是树下的两具尸t了。
一只si野猪和一个si人。
“别吵了。”红冠娘娘声音并不大,却也足够控制住在场这些躁动不安的妖怪。
她不过五百年修行,资质也非上乘,大概是因为常年和墨羽呆在一起,享受的福泽自然b旁人多了许多。这日积月累下来,红冠娘娘的修为在这方小天地之中竟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而现下青鹭山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本来散漫的小妖怪也不得不聚结起来,听她吩咐,这几日倒是b之前要团结了许多。
更何况现下他们在的这个庙子,还是凡人为红冠娘娘修建起来的。妖怪们原本在这附近又发现了一个野猪jg的尸t,连带着庙旁不远处还有个si人。恰巧这时,竟然有凡人前来祭拜——倒也是奇怪,百年前这庙子刚修起来的时候,倒也有段香火繁盛的时间,不过那之后鲜少再有人前来,慢慢便荒废了下来。
却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竟然被镇上人修葺了一番,这几日也断断续续有人前来。
不知道会不会和林子里偶尔也出现的凡人尸t有关。
大概是有关系的,毕竟在曾经人仙妖还能共处的时候,人和妖的关系就真的算不上好。
甚至如今,当当年盛况都被编排进了话本,标上“杜撰”的标签之后,依然有捉妖师这yu将妖怪赶尽杀绝的人存在。
而如今山上妖怪们本就乱成了一团糟,若是此时再被凡人拿着这尸t做出什么乱子扯上捉妖师,怕他们安稳的日子才是彻底的到了头。
虽未见过,神识中对于那些“特别”的凡人的存在,本身还是存在着天x一般的惧怕的,那可不是他们这些懒散的妖怪能应付的存在。
也是因此,之前发现的那些凡人尸t也是被他们小心处理掉的。
“我前几日听镇上过来的家鼠谈论,说镇上的凡人好像也在失踪,会不会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一个耗子jg还是兽形,尖声说道。
老鼠看起来个头不大,成了jg的和没成jg的都是乡间镇上经常互相走动着的,因此什么人间的小道消息他总是很早就知道。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前几天不是处理了几个si的凡人吗?”
“又不是我弄si的,是你杀的吗?”
“叽啾啾!咯咯。怎么可能!凡人都是有毒的,当然要躲着走。”
“咩~?那他们来山上做什么?”
“是拜娘娘的吧,他们之前不是把娘娘当成了仙人吗?”
“傻子凡人遇到什么事就想着找仙人。”
“娘娘什么时候成了仙人了?!嗝!”
“傻子你就知道睡觉。”
“咕咕呱?那现在怎么办啊?”
见着不省心的小妖怪们又吵作了一团,红冠娘娘叹了口气。
她活了五百年,从来没遇到过jg怪突然si亡或者消失的情况。毕竟她修为还不够,看不到魂魄和世间线,不过对于妖祟会夺取魂魄修炼的事情,却是知道的。甚至往日偶尔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却总是很及时的便停止了,那些作乱的妖祟最终都变成了表面带着焦痕的尸t。
——毕竟吃魂魄修炼这种事情,并不被天道所容,所以定会被狠狠惩治的。
可是最近明明那么多妖怪遇害,算上si去的凡人,并不是个小数目,吃下这么多,为何天道的还未惩治这个妖祟?
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呢?
她心中疑惑,却又愈发的担心了起来:如今竟是连凡人那边都有了牵连,那墨羽独自呆在那书生的院子里,是否又会遇到危险?
红冠娘娘的修为还不足够帮助她知道妖祟惧怕福泽之气的程度,她甚至都还不能完全识别出墨羽身上的福泽之气,只是想到小褐马j周生的“祥和之气”能有助于修行,愈发担心她成为妖祟口中的小点心。
她这边兀自担心着自己小j仔,那边妖怪们没人阻止,倒是讨论的越发激烈了起来。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兔子jg怯生生的开了口:“你们还记得前不久来的那两个大妖jg吗?”
她这一开口,也不知妖怪们想到了什么,倒一个跟着一个的安静了下来。
“青鹭山一直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天地瑰宝,怎就来了那么个人物?而且她们来之后,就开始出事了。会不会,会不会……
是她们做的?”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妖怪们如同被下了静音咒一般,一下全部安静了下来。
几个原本维持着人形的胆小妖怪化成了原型,发出了十分拟人化的“嘤”的一声。
就如凡人同平民对于皇权的尊重与服从,对于厉害的大妖怪,修行不够的小妖怪们大多时候都是十分敬畏的。
虽说他们之中真正和苏秦接触过的,大概只有红冠娘娘和她身边几只亲近的妖怪,奈何最近青黎除了修炼就在ga0苏晴的个人崇拜,导致现在青鹭山之中的妖怪们对这个传说中“血统纯正高贵修行毁天灭地妖法出神入化的狐妖”都可以说的上是如雷贯耳。
因此兔子jg的话差不多算得上是妖怪版本的“大逆不道”了。
“莫要胡言。”大多青鹭山小妖怪们的胆子都和他们修行一样大,都惊恐地看着兔子jg,倒是红冠娘娘开口,话虽是责备,语气却难免有些犹豫。
她与苏晴只见过一面,印象却是及其深刻的。
妖怪之间有妖怪们的规矩。虽然红冠娘娘修行不过几百年,奈何名义上仍旧算是青鹭山妖怪之主,外面的妖怪到访,于情于理是要来打个招呼的。
青黎那一大堆的形容词且不说夸张的有多少,对于苏晴“出生名门”这一点,倒的确是真,不过和他心中的名门却是有所不同的,此时暂且不表。
苏晴向来倨傲,对于红冠娘娘的态度自然算不上好,不过匆匆一个招呼,大妖的气势也没有丝毫收敛,即便如此,这敷衍的见面,对她来说便已经算是“尽了礼数”。而出于本能的敬畏之心,红冠娘娘自然也不敢多置一词的。
她将苏晴的蛮横看在眼里,便知若是今日这小兔子jg的话传到她耳里,怕是少不了她的苦头吃。
而大妖的怒气哪又是一只刚化了形的小妖怪能够承受的呢。
她开口看似训斥兔子jg,实际却是处于护着她的心思,一群小妖怪们虽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不过一时也不敢出口反驳红冠娘娘,一时间竟然是b方才还要安静了。
而那句话引出来的怀疑,却是不如表面一般,没有丝毫平息的样子,毕竟苏晴她们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
红冠娘娘心中亦有些怀疑,不过这却是暂时还不能搬上台面明说的,正要开口再说两句,却被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一个小花妖打断了:“娘娘娘娘!抓到了!抓到了!”
“抓到了?”
“他,他们,抓,抓到了一个妖祟!”
许多小妖怪都还保留着原型的习x,是以青鹭山中学着凡人的样子住小楼的妖jg真的不多,不过红冠娘娘倒是有一个自己的小院。
屋子算不上华丽,虽在深山之中,院周围还是下了些迷惑人的障眼法。小法术说不上高深,应付些偶尔迷路的凡人和学艺不jg的小妖怪倒也是绰绰有余。
而此时,西院那简陋的障眼法之外,又被人布置了一个颇为jg妙的防御阵法,这正是苏晴的手笔。
她自然不满意这几乎返璞归真的住所,奈何这次来青鹭山真的是“要事在身”,她纵然骄纵,却也识得轻重缓急,只能暂时委屈自己。
“小姐,”自从方才从外面回来,苏秦便一直坐在桌前不说话,十五见她心情算不上好,便提议道,“一会要再去镇上走走吗?”
虽然那是凡人的地方,想却也b这山间要热闹许多,她从小伺候苏晴,自然是想着法子给自家小姐找解闷的方法。
苏晴方才本在想事情,如今被她这么一打岔,不禁微微皱了眉头。十五见状,还不待她开口便开口告罪道:“奴婢莽撞,打扰到小姐了。”
见苏晴摇摇头并不说话,又为她把茶水满上,心疼地安慰道:“小姐也不要太过担心,现下既然已经有了炼妖壶的消息,想必定能找到的。小姐切莫太过勉强自己。”
来青鹭山这一路并不轻松,除却四下打探赶路的时间,苏晴几乎是没日没夜完全地投入了修炼之中。好不容易寻得线索,马不停蹄地赶到到了这里,才刚将这山里山外探查一番,还来不及歇口气,便遇到青黎墨羽的事情,之后又在那凡人院前观察了一天,倒真是好生折腾了一番。
“哼,勉强?”苏晴冷笑一声,微微眯了眼,漂亮的眼眸却是如同淬了毒一般,“难得还能得到它的下落,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来的勉强。”
听到这里十五似放下心来,又笑道:“小姐这样想便好,待到我们寻得宝物回去,想必小姐在族中威望必定会更上一个台阶。”
这本也算是讨巧的好话,奈何却并未讨到苏秦的巧。
“这些话,以后便不要说了。”她拿起手边茶杯,里面的茶却已经凉掉了,“你在我身边不少年月,怎的这两年越发的回去了。你在修炼上哪怕只是有那公狐狸的心思,也不至于到今天还连苏家的姓都拿不到。”
这话似说到了十五的痛处,她笑容一僵,却似顺着苏秦的话又接道:“那小姐何不收他带在身边,教导一番或许将来也能有用处。”
“我要他能有什么用处?”苏秦语气中又恢复了那时的不屑,嘲讽道,“此等资质,除非是吃了什么大妖的妖丹,还能有什么作为?配的上让我指教?”
十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将方才那些不经意露出的难堪也收敛了起来:“是奴婢逾越了。”
“无碍。”苏晴虽然表情依旧不悦,倒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刁难她的话,却是突然道,“除了正事,这镇上山中,无事便不要多去了。”
“恩?”十五本还有些低落,听到这话题一转还是难免有些疑惑。
“可还记得那jjg山主?”苏晴却也未继续解释,反而突然问道。
“红冠娘娘?”
“这芦花j不过五百年道行,而此方却福泽如此深厚,哪是一只山j能镇的住的?更何况炼妖壶的消息又出现的这么巧合,若不是这小境界有问题,那便是有人在请君入瓮呢。”
各个境界都自有禁制,虽不影响普通凡人,却的确制约着修行者,小境界亦不除外。譬如一些福泽小境界,因为福泽有限,内里住着的大多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妖怪,大妖是进出不得的;而福泽充盈之境,皆需上千年福泽的积累,这一方之主自然也落不到只修行了几百年无名小妖的头上。
在苏晴眼中,青麓山的福泽丰沛,已经远远超过“小境界”的范畴了。虽然她原本对此地并未有耳闻,不过她本就非全知全能,这三千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两处她没听说过的地方。
因此,她推测这方境界之主怕是另有其人,而这芦花jjg也不过是被推出来掩人耳目的罢了。
她苏晴常年身居涂山,此番出来的目的仅仅和炼妖壶有关,亦是她来到青鹭山的理由。
这一条条联系在一起,唯一的可能怕就只剩下这真正的青鹭山之主定和炼妖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与其她当场戳破那芦花jjg蹩脚的谎言,倒不如以逸待劳静观其变。如此,倒也省下了她不少功夫。
您真的想的太多了
“我倒要看看,这群乡野小妖怪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如今已长出五尾,若是顺利,怕是百年之内就能修出。怕是故意要做出妖祟进出她小院的样子,再以此作为借口再在她院中做出什么手脚来。
而这野鸟jg……
她眯着眼仔细审视了墨羽一番。
看起来的确是受了重伤虚弱至极,谁又知道是不是什么厉害的伪装法术,毕竟光是能运用福泽这一点,就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于是眼前这瑟瑟发抖的狐狸和奄奄一息的鸟jg在她眼中俨然就是一场jg心设计的诱饵,变得愈发得碍眼起来。
“冲撞?”她冷笑一下,却衬得那jg致的眉目变得有些y郁起来,“私藏妖祟?这么大的帽子,起止是冲撞那么简单。我却不知道我苏晴身上到底是有何可图,让你们青鹭山这群妖怪这么不自量力地屡屡试探。到不若将你们的目的说出来,好让我下手时候掂量掂量,只重还是轻。”
她这话说的重,青黎却是被她话语中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弄的又惊又怕,连忙开口解释:“苏小姐定然是误会了什么,我们青鹭山不过都是些小妖怪,给我们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同青丘为敌,今日之事还请……”
然而不待他说完,却见苏晴面se更沉,如同罩在万里y云之下一般。之间她右手一扬,只听啪地一响,青鹭就应声被ch0u了出去,连带着怀里的墨羽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了下来。
方才他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半转了身子护住墨羽,如今一条长长鞭痕从他的左肩一直拉到右腰处,深可见骨。别说衣物,连皮r0u都被ch0u地翻转出来,血流潺潺,他竟是连人形也再维持不住,变回了一只皮开r0u绽的红狐狸。
“青黎,青黎!”变化来的突然,狐狸怀里的墨羽又被那一番翻滚弄的伤口溢血,却见狐狸生生被一鞭子ch0u的昏了过去,心里又惊又怕,转头却对上那款款走到他们面前的苏晴。
她右手拖着的那条白se长鞭还沾着红se的血,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毫不遮掩地散发着大妖的威压:“青丘?谁给你的胆子,把我苏晴和青丘的那群sao狐狸混为一谈?”
涂山的狐狸和青丘的狐狸并不是天生的不对付,两边都是妖怪里面赫赫有名的大族,氏族里的狐狸们无论是资质还是样貌,都是妖怪里面一等一的好。
不过相b于温柔多情的青丘狐,涂山狐大多都醉心修炼,千百年难得出一趟涂山,因此散落在人间关于狐仙的话本,大多都是照着青丘那边的狐狸来的,也难怪凡人和一些小妖怪只知青丘而不明涂山。
苏晴是资质极好的涂山狐小辈,受到不少长辈的教导,修为越来越高,x格却变得又冷又y,成天只沉迷于术法修炼,哪管什么风花雪月,纵然长相身姿是狐狸里面的万一挑一,却并不受同辈的喜ai。
因此与她有婚约的公狐狸会移情于偶然结识的青丘小姐,其实并不意外。
然而苏晴自小听过太多赞美受过太多宠ai,本就骄纵傲慢,快要成亲的相公悔婚入赘青丘,对她而言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自然少不了在青丘的一番大闹。
若不是族内几位长老的极力阻拦,那事到最后怕也不能善终,苏晴却也因此被罚闭门思过了百年。
而哪怕再罚上百年千年,也丝毫不会减少她对青丘狐狸的恨与偏见,甚至连带着把所有公狐狸都一同记恨上了。
如此,被青黎误认为青丘狐,纵然青黎并无他意,在她眼中也与羞辱无异,更何况对方本就是心怀不轨的乡野小妖,那一下她ch0u的可谓是毫不留情。
“我再问你们一次,”她冷冷地看着地上两人,“你们究竟意yu何为?还有,那东西到底被你们藏到了哪里?”
她话音才落,却见浓厚的福泽从那鸟jg的身t里涌出,直接将周围的空气挤压了出去,化成如利刃一般的罡风向四周扫去,而那团若有实t的福泽更是直冲她而来。
在这之前,苏晴怕是从未想过,福泽这样的东西,竟然还可以成为攻击的利器,别说她,怕是那些涂山里的老辈对此怕也是闻所未闻。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往后一跃躲开那福泽,却不想还是被它顺着那没来得及扯回来的白鞭爬了过来,将她整个右手都包裹了起来。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如还在涂山时候,那熟悉的被福泽包围的微暖感觉。
虽说这福泽的浓厚程度,别说是涂山,怕是三清三境内也是b不得的,不过说到底,也就只是福泽罢了,对于妖祟来说足以致命,对普通的妖怪修行却是极为有利。
见她毫发无损的样子,墨羽似乎也愣住了。
她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身上的福泽,这次和之前对付五针松的时候,只不过是本能出现的一种反抗,却不料对于苏晴却是作用全无。
“小姐!”十五见着苏晴被攻击,声音似带着些焦急,看向墨羽的眼神却莫名变得有些奇怪。
“无碍。”苏晴摇摇头,却见墨羽周围的福泽已经散了,整只鸟却还强撑着似要保护那狐狸的样子,奈何实在虚弱,整只都蔫蔫的。
“你……”她眉头皱的却是愈发的紧了,扯着墨羽伤痕累累的翅膀,把她整只都提了起来,细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