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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的愿望…就是我的心愿。」
在留下这句话后,门外再没有任何声音,希丝卡急忙的拉开大门,看到的却是在夜中,空无一人的长走廊…
次日早晨。
当希丝卡醒来时,环顾着广阔的卧房中,初次体会到一种身边一个人也不在的氛围。
勉强打起精神,她脱下了睡衣,缓缓拉上了袜子,换上了校服,并将头发轻快的向外一拨,让一头长发,轻颖地在无人的室内中飞舞。即使并不是睡得很好。然而,似乎只要这么作,就能说服自己还是很有精神的。
就在扣上了裙子的腰扣时,房内的大门无预警的被推开。
而那人,同时也一声不坑的走入了卧房,快步的走至希丝卡跟前。
「父亲大人…?这么早…」希丝卡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的恢復了平时的自己,弯下腰行了问候礼:「早安。请问…有什么事吗?」
父亲不理会希丝卡的问候,逕直走到她身旁,在她还没有会过意来之前,快速地捉起她的手,就如同问罪一般:「这阵子你在外面作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
「咦……」希丝卡没有想到会遭到这样的责难,但还是下意识的想了一下会是哪些事。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却居然是「不纯异性交往」这种广为人知的俗语,她赶紧摇了摇头,立时将这念头拋开。
「但是…为什么…」希丝卡不解的发出了疑问。
「我早就说,不该让你去那种地方上课的!枉费我还特地安排了专属的女僕照看你。」希丝卡的父亲没有停下,甚至怒气冲冲的握起她的手腕:「然后呢?你该不会还想瞒着家里就这样离家出走吧?」
「不,我没有这样想过…父亲大人。」希丝卡没有任何抵抗,也没有反抗的言论,只是如往常那样,以合缓的语气劝阻父亲的怒意。
然后在身后门前的位置,女僕维持一贯的站姿站在那里,然而那面容上一脸的愧疚,才终于让希丝卡稍微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实现自己深藏心中的微小希望,女僕长不顾身份的差距,据理力说向希丝卡的双亲坦白,也试着说服他们让自己的旅行能够成行吧。但是眼前的状况,同时却也说明了彼此想法的衝突,与父亲和希丝卡之间的理念的不合。
「总之,从明天起,不准你再去那种地方上学了。你也该收心准备好嫁人了。」似乎是希丝卡一向乖巧的形象奏效,父亲放开了她的手腕,缓起怒容说道:「如果你那么喜欢音乐,我会帮你找些音乐世家来相亲。这样一来你的学习也有加分效果……」
「不…!」难得的,希丝卡居然露出了反驳的反应:「请不要这样作,我还想继续演奏音乐……」
「笨蛋!你已经磋跎了两年,你还有几个两年可以浪费…?」
希丝卡的父亲,想法至今仍没有改变,对他来说女儿身为女性最大的幸福,不是招赘就是嫁到一户好人家过着幸福的生活。
即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期,但现在也仍旧是适婚的年龄,若是再过两年,也许就再也来不及了,即将会错失良缘也说不一定。
若是平常的人家,父亲大概就会给这样的女儿反手一掌吧。然而考虑到身份,希丝卡的父亲还是没有这样作。
「但是…我…」
「你给我闭上嘴安安静静的嫁出去就对了…!」
希丝卡还想作些无力的抵抗,然而却被父亲狠狠的阻断了。
即使那是只差一步,希丝卡就彷彿要将心中最深处的吶喊爆发出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样的句子,也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现实中而无声地消逝在她的心中。
「安静…?什么时候入赘的女婿有资格这样大声了?」
不知何时,从房间的门口处传来这样一道爽朗的女声。
「母亲大人…?」即使并不是适合的情景,希丝卡仍没有忘记礼节。
「呃…亲爱的…」而父亲的面貌,却就此僵在当场。
「嗯,乖。」穿着礼服,将头发盘起,一身贵妇打扮的女性,在讚赏了希丝卡的问候后,缓缓走进房间中两人所处的位置:「依我看从刚刚希丝卡明明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听着你说教,反倒是你一大早就吵得没完没了啊?」
「呃…亲爱的…你怎么会来?」
「我不能回来吗?」希丝卡的母亲将扇子一扬,遮了口轻轻瞇起了眼。
「不是的,这…这件事由我来决定就好,女儿的将来是我这一家之主的责任。」
「是这样吗?一家之主,女儿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一大早闯进她的闺房成何体统?」
「唔……」
虽然看起来就如同上下关係一般,但希丝卡的母亲明显是以调侃这样的父亲为乐,父亲也因爱着这个家庭与妻子而对这样的谈话方式习以为常。然而在这样的场合,他却不能也不愿退让自己的立场。
「她可是想要一个人离家出去好几年甚至不一定会回来耶?」
「女僕长也跟着吧?何况多增长见识不好吗?难道我们家还糟糕到没办法多养一个女乐士?」
「这……」
眼见父亲一方被逼得越来越无话可回,希丝卡眉头的深锁也才终于渐渐解开。而女僕长也彷彿预见到会有这一幕,对自己的安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但是……」
「行了,这件事让我来和女儿谈吧。你先出去吧。」
母亲再次开了扇在唇边摇了摇,似乎在说着两人再谈下去也是没意义的,父亲于是看了看女儿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的妻子,不由得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在这之后,女僕长也很明白的走出门外将门带上。
「…母亲大人?请问……」
「来,先坐下吧。」
希丝卡对眼前的情况虽然终于开始有些安心,但还是抱着些许的困惑。
「好久没回来了,倒杯茶吧,咱们俩好好聊聊。」
母亲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招了招手催促希丝卡一起坐下,两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坐着,希丝卡便将两个茶杯放在彼此面前,将两个茶杯斟满了红茶。
一直以来在这个家中,父母的权威对希丝卡来说是最大的,其中又以母亲说的话比父亲更加有力。然而即使如此,由于忙于工作的关係,希丝卡和母亲对话的次数也是手指数的出来,对这位连父亲都被压得无话可说,令人又敬又怕的母亲,希丝卡也是抱着敬畏的心情,但仍旧不晓得下一秒她会开口说些什么话题。
母亲以指尖提起杯沿,凑在唇边闻了一下茶叶的香气,才缓缓轻啜一口早晨的红茶。眼见母亲这样令人安心的神情与举动,希丝卡也不由自主举杯喝了一口红茶暖了暖身子。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然后,母亲随即令人摸不着边的开口冒出了这样的主题。
希丝卡差点没将口中的一口红茶喷出,只是碍于礼节,还是忍耐着噎住喉咙的刺痒,勉强将其吞入口中。
「怎…怎么会…为什么…?」
当然,希丝卡止不住喉间的咳嗽,虽然试着缓住呼吸和节奏,但仍是如梗在喉一般咳个没完没了。
见到女儿这样几乎喊出了「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母亲彷彿很满意的浅笑了一下。甚至还将扇打开遮住自己的表情,却掩不住面上的偷笑。
「我又何必要人说才知道。从你小时候到现在,又有几次在外头吃过晚餐才回来呢?」母亲露出了意味难明的笑容,指了指希丝卡彷彿要她自问。
「是……」见到母亲那自信的表情,希丝卡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这样的母亲,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承认。
「你啊…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种愚蠢的理由才让你出去唸音乐的吗?」
「啊…难道说…」
希丝卡突然回想起当年的事,此刻才终于稍微能够理解母亲的理由。
所谓的「便利」和「有效」,其实都只是用来说服父亲的藉口而已。打从母亲的心中,其实也期待希丝卡能够认识更多的人而打开心房。
「那么…」母亲接着舞了舞扇:「是怎么样的人呢?」
当然,那个能够打动女儿心房的人,更是令她好奇。
她于是更加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就如同妙龄少女在探听友人的隐私时一般。
「是个…温柔的好人…笑起来很好看…肩膀也很宽,手指很灵巧,弹出来的歌也很好听……」明明从未和任何人谈起这样的话题,希丝卡居然也如数家珍地将当事人自身也未必知道,只有自己观察到的优点,一个一个接续不断的说了出来。
「嗯哼…这样啊…」莫说眼前的是希丝卡自己的母亲,不论任何人看了现在希丝卡露出的表情,也都能猜到那完全是恋爱中的少女露出的神情。
「这样说话还是不太方便呢…我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未待希丝卡回应,母亲便起身走至希丝卡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或许是太久没和人靠得这么近,希丝卡虽然微微吃了一惊,但仍保持低头的姿势坐定。
然而接下来的动作,才真的令希丝卡大大错愕了。
母亲就这样以双手,将身旁的希丝卡拉近自己的怀中,让她的头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长大了呢…那个小小的希丝卡…」
「母亲大人……」
从彼此的脉搏中传来了心跳的韵律。那是最原始的呼唤声,也是最安稳的乐声。在那声音中,两人再次确认了这里就是原初的位置,最初始的距离。
「你就是在这个声音中长大的」和「我就是以这个声音与某人连系的」分别的两个想法,就这样在无声的房中静静的传达给对方。
「…会寂寞吧?不过不论你去到哪里,都不会改变你曾在这里待过的这个事实。」也许是要遮掩现在的心情,母亲让希丝卡紧紧靠在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是的。」这个心跳声就是证明,是唯一连系着孩子与母亲的证据。
「不要责怪你的父亲,他也是真心为你的幸福着想。」
「是的…」
「不论你去到哪里,都一定要让我们知道。」
「是的…」
「有女僕和你同行,我并不会担心,但是…即使偶尔也好,一定要回来看看。」
「是的…」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同意让你离家吗?」
「是…?」
「即使对你来说是那样的父亲,但也是我自己选择的唷。」
「…耶?」
对这样的诧异,母亲彷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即使明白是入赘,希丝卡也从未听说过关于双亲的恋爱故事。
「父亲和母亲大人…是恋爱而结婚的吗?」
「哼哼…所以,他才没资格对女孩子的幸福说三道四呢。」
在传达完想说的话之后,母亲也终于轻捧希丝卡的肩将她拉开到能够看清的距离,仔细的再看了一次她的脸。希丝卡似乎是第一次被这样看着,也是第一次像这样仔细的端详母亲的表情。
「不论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这个家和房间永远保持你离开的模样。」
那一刻,母亲露出了伤感、心疼、担忧却又欣慰的神情,像是第一次看着雏鸟飞起的母亲一般,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应该是第二次。
在希丝卡的记忆中,这是第二次。打从心底真正落下安心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