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2)
宁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一个和这个话题完全无关的问题:
“面对朝廷作战的压力是不是要比面对羯族要大得多?”
阎云舟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
“和我说实话。”
“是,羯族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人数却并不算多,况且有我们据守天堑,总是好一些的,朝廷虽然这些年兵将有所懈怠,但是随先帝征战的老将却也还有几个,李启虽然这些年算不得明君,可他的帝位到底是承袭自先帝,名正言顺。
这些老将虽然有不少都年迈了,不过朝廷在人数上却依旧有绝对的优势,况且,朝廷的粮草比我们要充足的多,长久对峙对我们确实不算有利。”
宁咎听着他说的话,想起了朱棣的靖难之役,也是,雄才大略,身经百战如燕王朱棣,靖难之役尚且打了四年之久,即便阎云舟手中的虎狼之师可以比肩朱棣的军队,但是毕竟是与整个朝廷对抗,他们总不算是有优势的。
但是阎云舟的身体,真的可以受得住这么长时间的战争吗?那天晚上将tnt压下去的念头此刻又开始冒出了火苗。
阎云舟看着他似乎有些神思不属,以为他是太过担心,抬手帮他倒了一杯热茶,轻声安慰道:
“喝点儿茶,你不用太过担心,朝廷虽然兵将的数量占据优势,但是这些年这些军中吃空饷,疏于练兵,早已不复先帝在时的雄威,那些老将到底是年岁大了,且我都有研究过他们的战法,并不算没有胜算。”
宁咎抬起手喝了杯中的茶,听着阎云舟的话他也知道,有胜算是有胜算,但是恐怕也是惨胜。
他闭了一下眼睛,他不知道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带到这里到底是不是对的,片刻的挣扎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看向了眼前的人:
“有一件事儿我想和你说。”
思及上一次宁咎说这话的时候说的事儿,阎云舟对这话异常的敏感,几乎是反射一样地立刻问:
“什么事?”
“青羊道人做的火药有着难以克服的缺点,那就害怕撞击和高温,即便是按着我给他的比例调配这个缺点也不会被克服,但是会比他之前做的那些安全稳定很多,战场上倒是也能应用。
不过我昨天到城楼下方看了被炸伤的尸体,发现火器的威力其实有限,很多人其实并不是被火药炸死的,而是被火药爆炸时产生的气体浪波掀翻受伤,更多人身上的致命伤其实还是刀剑所伤,这个你其实也是知道的吧?”
阎云舟没有想到宁咎昨天只是去城楼下看了一遭就看出了这么多的东西,他的神色难掩惊叹和欣赏,倒是很坦然地开口: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火药的威力确实没有传的那样神乎其神,但是因为敌人的手中没有火药,火药在战场上又相对少见,且声势夺人。
所以很多人的心中本身就有对火药有着天然的恐惧,以至于只要火药出现,敌人就会方寸大乱,以至于大败而归。”
宁咎看他没有否认知道他心中早就有数了,但还是担心地开口:
“可是与朝廷作战不像是和北牧,短时间内很可能不会成功,一旦被对方意识到火药这个致命的缺点,那么他们人数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
一路硕博的寡王的分析能力不是盖的,纵使他不懂打仗,但是也明白,北境的兵马只有十几万。
但是大梁军队却绝不只有这些,即便是一些没有受过太强训练的普通军,但是那人数也是实打实的,就算是对方用消耗法,也够他们呛的。
阎云舟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不让他们发现,火药的威力确实没有传的那样大,但是比起他们来总还是有威力的,只要运用得当,足够了。”
阎云舟打过的仗无数,早就已经明白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和弱势,宁咎也明白他的想法,但是若想要朝廷不发现火药的弱点,那么必然就需要减少火药在战场上出现的次数,这样一来其实一样是对他们本身的削弱。
宁咎似乎是下定决心一样骤然开口:
“我可以做出一种安全性比现在的黑火药强的多的火药,叫tnt,这种火药不怕撞击,无论是存储还是运输都要比现在的那种火药安全的多,但是这种火药的威力却比现在做的火药大的多。
我来到你们这个时代已经是一个意外了,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又极具危险性的火药做出来真的是对的吗?”
宁咎的眼中不免带上了浓重的挣扎,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自己的发展轨迹,这种轨迹有它自己独特的规律,任何超越现有生产水平的东西,都很有可能打破这种轨迹的平衡。
就像是外来物种入侵一样,会给已有的生态环境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宁咎知道他不能任性而为,但是他这两天又不禁在想,他到这个时代会不会也是一种必然,每一个时代向前推进总有那么或多或少的几个巧合。
就像明朝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其实只是因为朱棣要找到失踪的建文帝一样,这何尝不是一个巧合,而他,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个时代向前迈进一步的那个巧合和契机呢?
一个问题同时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阎云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更明白一个杀器对于统治者那种志在必得的重要性,他理解宁咎的挣扎:
“这个东西威力很大?”
宁咎点头:
“这种火药在我所在的年代虽然已经不算什么了,但是这种火药的威力也不能算小,至少在我的年代再往前推几十年的战场上,它被称为炸药之王,当然我做不出那么专业的东西。
但是相比现在的火药威力肯定是要大上不少的,其实那天到青羊的屋子里是我便想到了这火药,只不过,这几天的时间我一直在犹豫。”
阎云舟明白了,他也有些沉思,半晌开口:
“一个武器的危险性其实并不在武器的本身,而是在于握住武器的那个人,这样的武器问世,必然引得各方人马的争抢,道理很简单,谁都不想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煜安,不要做了,没有它,我一样可以打下这个天下。”
如今宫中的人只是知道了当年天凌真人做过火药便将整个玉清观都拿下了,而若是宁咎会做这火药的方式流传出去,那么他不知会成为多少人争抢或者暗杀的对象,甚至他也有一种私心。
宁咎能够到他的身边他已经觉得这是老天赐福了,他还记得宁咎和他说过他宣过的誓言“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的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虽然只听过一遍,但是阎云舟知道,这个誓词已经深深刻在了宁咎的骨子里,宁咎的那双手,合该是为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不该沾染那无尽的血海。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宁咎死担心他,所以心中万分挣扎,却还是将他会制作火药的事儿说了出来,但是他怎么舍得,让那双圣洁的双手染满血迹。
阎云舟的态度确实是宁咎没有想到的,他眨了眨眼睛甚至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半天才开口:
“真的不需要吗?”
阎云舟微微摇头,手颠了颠宁咎的手:
“真的不需要,我们宁主任是普度众生来的,打仗的事儿交给我,放心,我会爱惜自己身体的。”
这件事儿就这样被压了下来,下午阎云舟照常到了前厅,但是宁咎却没有再到伤兵营,他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阎云舟的用心他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