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1 / 2)
“也会像成叔叔一样,做一个人类学的大学者吗?”
“这个我不知道,其实我还不确定,我只是确定我比较喜欢文科而已。”
“那……你打算考清华还是北大?”谢旻韫又问。
“清华。”
“我在清华等你,我还做你学姐……京城我熟,到时候我带你去后海,带你去烟袋斜街,哪里是文艺青年的聚集地,带你去爆肚张吃肚仁儿,这个东西很难吃到,但是吃过的人都说好吃,还有奶酪魏的合碗酪和焦圈……各个季节在景山上面聊天也有意思极了,脚下就是紫禁城,溯古怀今,意蕴十足,如果赶上冬天下大雪,我们一定要去故宫与颐和园,而且要很早很早去,不然排队能把你挤死……”说到“死”字谢旻韫顿了一下,有些懊恼的说道:“哎呀不该说死字的……”
“成默……”
“嗯。”
“如果……”
这时恰好成默停住了脚步,看着窗外壮美的贝加尔湖景色的谢旻韫猝不及防之下就撞到了成默的背上。
成默连忙说道:“不好意思,学姐,前面的路堵住了,好像有人把十四号车厢给锁住了……”
谢旻韫朝前望去,走廊里挤满了人,像是她看过的一部韩国电影《釜山行》,有人正在大声的咒骂,叫十四号车厢的人赶紧开门。
这时成默身后又传来尼古拉斯那粗豪的声音,“成!成!”
成默回头就看见满头大汗尼古拉斯,他的脸上写满了懵懂的、未知的、精细的恐惧,那些细节填充在他所有的面部表情中,让看见他的人都能感同身受;他的瞳孔里充满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像是站在绞架前的死囚,“死完了……死完了……我看见前面车厢的人都死完了……”
……
注解1——鲍利斯·列奥尼多维奇·帕斯捷尔纳克,苏联作家、诗人、翻译家。主要作品:《日瓦戈医生》。
玛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俄罗斯著名的诗人、散文家、剧作家。在20世纪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被认为是二十世纪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关于茨维塔耶娃、帕斯捷尔纳克与里尔克这三个作家的关系,他们在文学主张上都是:不写三伪文学,且反三伪文学旗帜鲜明。正是这种志同道合,促成了三者之间奇妙的爱情。通过帕斯捷尔纳克的推荐和介绍,茨维塔耶娃于1926年春天与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取得了通信联系。于是,他们三个人之间开始了频繁的通信,并构成了一段奇异的三角恋爱。这种由通信而建筑起的恋情在世界文坛上留下了一段著名的佳话,他们停留在纸片上的亲吻和拥抱,字里行间那种柏拉图式的情感,再一次为人类由情欲向精神皈依,为生命超越死亡树立了一个光辉的典范。茨维塔耶娃还曾想给帕斯捷尔纳克生个儿子。但是嫁给帕斯捷尔纳克是危险的,因为帕斯捷尔纳克不写三伪文学,坚持其骨气,在苏联处境危险。
死亡列车之致命游戏(5)
当一个一米八五高,壮的像熊一样的男人,表情里流露出这种手足无措的惊恐,便呈现出了一种戏剧化的效果,乍一看想笑,再一看却觉得惊悚,实在很难想象是怎么样的场景才能让这个看上去钢铁一样的男人怕成这样。
而尼古拉斯身后的伊万更加糟糕,他嘴角还残留的有呕吐的印记,脸色灰白,双目无神,像是完全的失了魂魄,如果视线往下,还能看见他的裤裆处有些湿。
对于前面的人死光了,成默在看到七节焦黑的列车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的表情很是镇定,他淡淡的说道:“实在没必要这样害怕,死亡并不值得你为之战栗,我们的一生虽然极少面对死亡,但其实却始终与死亡相伴,《东正教会教义问答手册阐述》中不也说过:死亡是灵魂与肉体的分离,身体乃是尘土,归于地;灵魂得以不朽,归于赐灵的主……死亡是我们出生就要肯定的事实,所以无需恐惧……”
尼古拉斯听到成默用教义来安慰他,表情立刻稍稍安静了一些,其实前半句也不是来自成默,而是来自于李济廷说给成默听的经验。
尼古拉斯闭上眼睛用三根手指,拇指、食指和中指,在胸前自右向左、自下向上划下了十字,然后轻轻说道:“主必因你哀求的声音施恩给你;他听见的时候就必应允你。”
祈祷之后,尼古拉斯的精神就稳定多了,也许成默的淡定也感染了他,他勉强的笑了一下,“知道嘛,成,不是我胆小,我相信你也不会觉得我胆小,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尼古拉斯摇着头说道:“我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尼古拉斯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接着有些艰难的说道:“那场面实在太可怕了,幸好我听了你的劝告,时刻警惕着,我追上了伊万和沃罗别夫,叫住了他们,没有走进七号车厢,但我隔着玻璃看见了那边的情况,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圆顶礼帽带着小丑面具的人就站在七号车厢走廊的中间,当时我们的人在向他开枪,距离很近,前排的人拿着ak47凑在他面前朝他开枪,然而子弹到了他面前就全部化作了青烟消失了,我看见他站在哪里笑,虽然他带着面具,但我确定他是在笑,我看见他打了个响指,说了一句什么,他的周身就卷起了黄色火焰,离他近的人躲都没有办法躲,直接成了灰烬,烧焦的尸体除了骨头就是在墙壁上烙下一个人形图案……距离的稍远一点的则被巨大的压力撕扯成了碎片,甩在墙壁上,其实死的最惨是距离最远的,他们不是火焰烧死的,而是死于剧烈的燃烧导致车厢里缺氧,以及车顶的自动灭火装置自行启动喷出的水花,水花和密封的高温交汇的开水将在缺氧中挣扎的人活活全部烫死,我看见了拉扎列夫就在门那边挣扎……直接被淋下来的水烫到融化……”
听到尼古拉斯复述的伊万连忙冲进就身旁的洗手间,又一次吐了起来,幸好头等软卧的洗手间足够多,要不然周围的人就遭殃了。
隔在成默和尼古拉斯中间的谢旻韫则一脸的苍白,她完全没有想到尼古拉斯居然描绘出了这样一出宛如地狱的场景,不过她很争气,和成默一样保持住了面无表情。
埃文斯夫妇则完全不知道尼古拉斯在说些什么,只能通过几人的表情和动作判断出情况很不妙。
至于其他一些懂俄语的,则看着尼古拉斯眼泪都掉下来,一边回头看列车焦黑的前半部分,一边虔诚的祈祷,希望上帝能够拯救他们,顿时车厢里哭声响成一片。
尼古拉斯也意识到了此刻不是说这些时候,最后补了一句,“所以等下万一遇到了他,记得离他近点,这样死的痛快一些……”
成默看了看尼古拉斯,又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但竭力强撑不表现出一丝一毫胆怯着的谢旻韫,轻轻说道:“只要想明白无论怎么死,都不过是死而已,那么这个世界上其实也就没有什么让人恐惧的事情了……”这样说似乎太过悲观,于是成默又道:“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危险和痛苦当然是存在的,但在危险和痛苦之前的恐惧,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对方强加给我们的……”
看到成默如此淡定,谢旻韫想到的是成默自幼就受到心脏病的死亡威胁,心里却愈发怜惜成默的冷静,明明该是替自己的生死担心的时刻,为什么自己还在怜惜他呢?谢旻韫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猜,大概是自己爱心过于泛滥吧!
而尼古拉斯想到的则是和那个小丑同样神奇的林之诺,于是满心期待的问道:“成,那个林呢?林去哪里了?也许只有林能赢过那个小丑了……”
成默知道自己的载体不可能是那个什么“小丑西斯”的对手,但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说的,于是他淡淡的说道:“他会来的,其实在后面车厢还有厉害的神使,所以我们必须到后面去,才有机会得救……只是不知道谁把十四号车厢给堵死了,现在过不去……”
听到成默的话,尼古拉斯脸上燃起了希望,他朝前面望过去,走廊里全是拥挤和呼号的人,他低声骂了一句:“一群表子养的!”十四号车厢是一群黑道老大昨天开会的地方,自然是他们为了安全把人全部封锁在了十三号车厢。
尼古拉斯转头看了眼拿着ak-74的埃文斯,俄语夹着英文说道:“gun,gun,让我去把door打开……”
埃文斯将ak-74攒的紧紧的,像是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见尼古拉斯找他要枪,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成默,不知不觉中,成默就成了一行人的主心骨。
成默点了点头,说道:“埃文斯先生,没关系,把枪给他。”
于是埃文斯才把背在胸前的ak-74从身上取了下来,有些不舍的递给了尼古拉斯,尼古拉斯也不管埃文斯听不听得懂,接过枪说道:“用一下就给你……”
说完尼古拉斯就单手举着ak-74向前挤了过去,并大喊道:“让一让,让一让,我来帮你们把门打开……”
谢旻韫看着刚刚还绝望的像个死刑犯,但和成默说了几句话就恢复了精气神的尼古拉斯说道:“成默,你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甚至我觉得好像不管是谁在你身边,都会受你的影响变得冷静下来,这是不是你最强大的心理学技能?”
成默沉默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其实我是个很胆小怯懦的人,只是我父亲他不像别的父亲那样尽量给予自己有心脏病的孩子安慰,而是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他就很残忍的要医生告诉我,我的人生将会面临怎么样的艰难,我的主治医师当时认为我实在太小,拒绝这样做的,但在我父亲一在的坚持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告诉了我,我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是什么感受了,我只记得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我半夜惊醒,也不知道是在现实还是梦中,我看见房间的门口站在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他就站在那黑暗的角落里看着我,我躺在床上觉得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出声来,才有力气爬下了床,然而那个黑影却真的在跟着我,我浑身发软,跑去了我父亲的房间,但他的房间空无一人……”
“那个黑影是你父亲么?”谢旻韫问。
成默点了点头,“我放声大哭,喊着爸爸,没有人回应,进了我爸的卧室,那个黑影就一直站在开关旁边……我躲在墙角看着那个黑影,那个黑影也就在哪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一直到天亮,阳光照进卧室,我才看见那个黑影就是我爸……他看着眼睛都哭肿了的我若无其事的说:恐惧本身没什么好害怕的,当人足够理智,是能够战胜恐惧的,在遇到恐惧的时候,理智而又镇静的思考它,直到对它完全熟悉,然后看清自己的命运,就像刚才,如果你能理智的思考,早点开灯,就能发现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即使当你看到自己的死亡无可避免时,你能够理智的面对它,那么即将到来的死亡就不会是一个彻底的悲剧,你将能够体会到更加崇高的东西……让人生的境界得以升华……”
“你爸爸对你真好。”
“是么?”成默难得弯着嘴角笑了一下,“有这样心大,不负责任,不怕把有心脏病的孩子吓死的父亲么?”
“父亲的爱总是与众不同一些,别人的爸爸小时候给女儿送娃娃,送裙子,我爸爸就喜欢带我去靶场……父亲们,似乎都有先见之明,能预见到自己的孩子将来会遇到什么困难,所以会提前为他安排好一切……你看,要不是我从小玩枪,我们两也许没机会站在这里说话了……”谢旻韫也笑了笑,就像眼前的险境不值一哂一般。
这时,走廊里的人群因为拥挤摇晃了起来,成默这才发现自己和谢旻韫已经贴在了一起,她柔软炙热的身躯就这样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她的脸近在咫尺,那温热香甜的呼吸如微风一般在他的唇齿之间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