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哪些地方好种地,哪些地方能挖矿,道路应该建设在哪里不容易遭遇坍塌,如何将矿渣和修路结合起来……还有修筑能泄洪和灌溉的水利设施,林林总总治理和“开发”上党、野王地区的措施,从朱襄口中一一道来。
秦王不断点头,在木简上写下一些朱襄看不懂的文字。
这应该是秦王自己发明的速记标记,估计只有范相国看得懂。
秦王对朱襄态度越来越和善,除了朱襄自己的性格缘故之外,最重要的是朱襄因为快死了,不再隐藏自己从后世带来的知识。
秦国迟早会统一天下,他想为自家崽崽多做一些事。
打仗上的事他不懂,秦国也不缺人打仗。秦国缺的是告知秦王们在统一天下后,应该做什么事的人。
朱襄以上党郡为例,大言不惭地教导秦王,如何将这一块被魏赵韩三国抢来抢去,黎民们没有对任何一个国家有归属的群山包围的高地治理好,让这块地和这块地上黎民完全融入秦国。
修路虽然至关重要,但沉重的徭役让黎民没有了活路,就会反抗秦国。所以修路就要和致富结合起来,让黎民看见,这条路修建之后对他们也有好处,他们就会自愿修路。
农田、水利、矿产……在这些能给黎民带来好处的地方修建道路,黎民们越修路越富裕,肚子吃得越饱,就不会反对秦国的徭役。
朱襄才刚来到上党不久,却对上党地势地理了如指掌,如此神异之事,让秦王和白起都十分惊异。
朱襄只说自己从廉颇和蔺相如那里看过地图,又走访了从上党来的流民。但这些不足以解释他为何懂得如何多的事。
朱襄知道这些无法解释,但他无所谓。
暴露了自己的学识,让人以为自己有神仙精怪教授知识,可能会引来别人的恐惧和嫉妒,但最终也就是一死。
他现在难道还怕死?
秦王猜到了朱襄的心理,心情十分古怪。
他想,等朱襄活过这次劫难,会不会为现在的事后悔。
秦王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就忍不住笑,第二日就提笔将自己开心的事写给范雎看。
范雎展开秦王的信,展露出多日来第一次畅快的笑容。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心理负担,只想着如何报答他的君上。他自然也不会嫉妒朱襄的得宠和神异。
不过就算是之前的他也不会。朱襄是秦王的晚辈,是公子子楚的亲家和友人。他只会悉心培养朱襄。
“怪不得蔺相如和廉颇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对朱襄如此溺爱,朱襄才华横溢,又心思单纯,身为长辈,肯定会担心他。”范雎感慨。
有这样的晚辈,长辈既骄傲又担忧。投入的感情多了,自然就对其最看重了。
秦王大概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范雎想起秦王曾经抱怨,无论是儿子还是孙子,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只有自己能与秦王好好聊天,不会诚惶诚恐。
现在秦王终于找到一个不会惧怕他的晚辈了。
只是不知道朱襄是因为自己快死了才不惧怕秦王,还是在度过这次劫难之后还敢这样。
范雎真想也去长平,看看这位可能颇具神异之处,却又天真愚蠢得令人头疼的朱襄。
他想了想,让人将公子子楚叫来。
他能直接让公子子楚来自己府上拜见他,就可见他在秦国的地位,和在秦王心中的地位。
子楚诚惶诚恐地来到范雎府上,范雎将秦王这次写的书信递给子楚,问道:“朱襄似乎完全不惧怕君上。”
子楚一听就开始头疼。
他匆匆扫了几眼秦王写的书信,头更疼了。
子楚解释道:“朱襄确实有些……性子有些过于随意了。相国可否派我去向君上送信?”
子楚已经不顾自己脱了马甲会不会被朱襄暴揍了,他想现在就去长平,请求秦王不要杀朱襄。
“君上会将朱襄带回咸阳,到时你再与他相见吧。”范雎很明白自己君上的恶趣味。显然君上非常期待公子子楚告知朱襄真相那一幕。所以他不会破坏君上的乐趣。
子楚担忧道:“但是朱襄这样……”
范雎打断道:“君上都不介意,你担忧什么?我现在找公子来,是想详细询问朱襄在赵国的事。朱襄展露出的才华,绝不是廉颇、蔺相如能培养出来的。他刚来上党,就对上党了如指掌。这简直就像是有神灵相授。”
子楚犹豫了一会儿,道:“我知道的不多。朱襄担心自己引起他人的嫉妒,所以隐藏了自己许多才华。不过朱襄确实会说一些常人不知道的知识。他曾经说,我们脚下的大地是球形的,围绕着同样是球形的太阳转动。不过他是喝醉酒时说的,醒来就坚持不肯承认。”
范雎道:“他居然知道天上的事,难道真的是神灵下凡?”
子楚道:“古来今往,有许多神灵下凡帮助明君贤主的记录,朱襄是其中之一并不奇怪。不过我想朱襄或许只是梦中得到了神灵教授。”
子楚曾经打探过朱襄的经历。朱襄小时候也很聪明,但也只是比同龄人稍稍厉害一些的程度,并不引人注目。但朱襄父母双亡,差点病死后,就突然开了慧,知道了许多常人不知晓的知识。
蔺相如也知道此事。他们都猜测,朱襄可能在濒死中得到了神灵的帮助和馈赠。
这个时代的人信鬼神、敬鬼神。就算儒家,也只是说自己不说怪力乱神之事,但要敬畏它。在绝境中得到神灵帮助的事,史书和民间传说中都很常见。他们很坦然地接受了朱襄的奇遇。
范雎思索了许久。子楚等候了许久,一句怨言也不敢有。
“朱襄平时最敬仰哪一位神灵?”半晌,范雎开口问道。
子楚摇头:“这正是最奇怪的事。朱襄尊重鬼神,但并不信鬼神。我原本以为他是得神农氏提点,但他提起神农氏也只是敬仰他做过的事,并未有太多敬畏。我试探过许多次,他对任何神灵都没有特别高的信仰。”
范雎皱眉:“他每年总会祭拜神灵。”
子楚道:“朱襄每年都不主动祭拜神灵,家里人祭拜什么神灵,他就跟着去祭拜什么神灵。”
范雎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