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节(1 / 2)
更何况春花若被废后,嬴小政的太子之位就会出现污点,引来他人攻讦!
“朱襄,你冷静!”蔡泽赶紧劝说道,“此事从长计议!”
他知道朱襄已经气疯了,拦不住,只能先按住朱襄,等朱襄气消了再劝说。
朱襄摇头:“我很冷静。”
他知道,哪怕春花把嬴小政伤成这样也没用。春花仍旧会是秦王后,待她死后,还是秦太后,甚至政儿还得捏着鼻子追封她为帝太后。
历史中赵姬与情夫谋反,秦始皇嬴政照旧拿这个生母无可奈何。造反可比这件事严重多了。
但朱襄就要硬碰硬当世这个“孝”字大过天的规矩!
或许子楚不需要顾忌自己之后,能一杯毒酒送春花离开,让春花再不会连累政儿。但他不希望这样的母亲还能借由被她虐待遗弃的孩子享受死后殊荣。
他的孩子不应该有如此屈辱。
“我会在朝堂上上书,此事我一力承担。”朱襄道,“君上请召集群臣讨论,若群臣都不同意,我便放弃。我并非逼迫君上,只是表明我的态度。”
朱襄看向一脸伤痕的他和雪姬唯一疼爱的孩子。
“十年时间,她仍旧不思悔改,居然恶毒到将亲生孩子伤到如此。她将来却要借由这个孩子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春花甚至成为历史中第一个帝太后,轻轻松松青史留名,压在后世许多真正的巾帼豪杰头上。
“凭什么?”朱襄粗糙的大手轻轻落在嬴小政的头上,就像嬴小政还未束发时一样,“这不公。”
摆事实证据
朱襄的坚持,友人都不理解。
之前子楚留着春花,除了顾忌朱襄的心情之外,让嬴小政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也是原因之一。
秦国在春秋时并不按照周朝嫡长子继承制的礼仪,而是贤者为尊。
但随着秦国逐渐接受中原的文化和利益,到了战国时,秦国已经默许了嫡长子继承制度。
比如子楚回国争夺王位时,经由吕不韦的游说和贿赂成了嫡母华阳夫人的养子,一跃成为嫡长子,立刻压过一众在秦国经营许久的兄弟。
现在春花已经成为秦王后,身上所有的利用价值都已经消耗殆尽,子楚便可以随时令她病逝。
至于外界可能会猜测春花是被杀,这一点子楚和所有人都不在乎。
子楚杀春花,和嬴小政杀生母是两回事。
嬴小政受伤,不仅让天下人不再对嬴小政在“孝”一字上苛刻,也让朱襄彻底放弃了对春花的期待。
朱襄都放弃春花之后,春花的命就到头了。无论嬴小政是否对生母有恻隐之心,子楚断不会让这个被软禁十年还敢如此嚣张的女人活下去,给秦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他们眼中,春花已经是一个死人,低调地让她慢慢虚弱至死即可,还能为嬴小政和朱襄出口气。朱襄何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对朱襄和嬴小政都没有好处。
嬴小政也劝道:“舅父,不必为政儿费心,我将来不会再被她伤到。”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道:“我此举不仅仅是为了你。政儿,你和子楚中肯定会有一个人成为第一个真正的天下共主。”
“若不废除春花的后位,她便是第一个始皇后,或者第一个帝太后。”朱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天下女子中开天辟地后第一人。”
马车中的众人都眼皮子跳了跳。
始皇后,帝太后。
“这个称号,可比你这个长平君要响亮多了。”蔺贽明白了朱襄的想法,“你本想着若春花悔过,凭借她生了政儿,也该得这个从古至今女子都得仰望的‘第一人’称号。现在,你不希望如此。”
朱襄淡淡道:“我说过,不公。”
蔺贽看见朱襄如此神情,放弃劝说朱襄:“罢了,你想如何就如何。你总会在我等都不理解的事上特别执拗,我也劝不住你。只是你说好了,如果群臣都不赞同,你就乖乖撒手。”
蔡泽皱眉:“如果你攻讦春花恶毒,政儿年幼,又被生母所伤,现在可能不会被这件事带累。但你完美无缺的名声一定会受损。”
朱襄道:“我何时在乎过自己的名声?我本就不是完美无缺的人。”
蔡泽听朱襄如此说,也立刻放弃:“行,你都如此说了。”
子楚本来等着蔺贽和蔡泽劝说朱襄,没想到这两位友人居然如此干净利落地放弃,满脸不敢置信。
“你们不再劝劝?”子楚焦急道,“此事离经叛道,就是荀子,也可能会在朝堂上揍他。”
蔺贽终于笑了起来:“他被揍了就是活该。后院之事本就该隐藏在后院,悄悄做了便是。他非要搭上自己的名声,那就随他去。反正顶多他被人骂一骂,又没有危险。”
蔡泽颔首赞同:“损害的只是朱襄的名声,他不在乎名声,那就让他出口气,气顺了就好了。”
嬴小政拉住朱襄的袖口:“舅父!你做此事有何意义?她最后不过是一死,死后就不会再给我们造成任何麻烦了!”
子楚扶额。
把一直伪装得很好的嬴小政逼得口中说出弑母的话,朱襄真厉害。
朱襄听了嬴小政弑母的话之后,没有生气。
他只是又揉了揉嬴小政的头发,温和道:“我做许多事在当世人眼中都没有意义,不差这一件。我只是坚信,世间所有礼制,都该是导人向善的。”
朱襄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她虐待你,抛弃你,伤害你,却要借你成为其他女子仰望不得的第一人,那不公。有舅父在,舅父不会允许政儿遭遇这样的不公。政儿放心,春花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接下来交给舅父,交给你其余长辈就好。”
“你本应该与我们商量此事。你还未及冠,这些事该由长辈操心,轮不到你去伤害自己争取什么。”朱襄在嬴小政额头上没受伤的地方轻轻敲了一下,“这世上没有值得你伤害自己去争取的东西,明白吗?”
嬴小政捂着额头,把脑袋低得很低很低,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只听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点鼻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