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描摹(六)(1 / 2)
特兰提亚醒来时,又一次的晨光初起。
他意识到时间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之下推移了……或着说,时间被自动跳过了。
他像是在解谜,被时间追赶着在有限的线索之下拼凑出完整的故事,而想要逃出,则必须在既定的剧情里找到隐藏的锁钥。
片刻後,他动了动双脚打算下床,却发现浑身疼痛不已,连抬起手臂都让他颤抖。
正琢磨着依尔到底做了什麽才会导致这具身t变得如此,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依尔!出大事了!你快起床!」
扁薄的木板门外,是迪亚宏亮的嗓音。
「迪亚?你怎麽进来我家的?」特兰提亚一方面震惊,另一方面则有些无言。
迪亚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讲究,他无奈暗忖。
「没什麽啦!不就是一下子功夫翻进来的事吗!很快的!」外头的人扯着嗓门回答。
特兰提亚撇了撇嘴。这是快不快的问题吗?
「哎,总之你怎麽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啊?平常不是凌晨三四点就起来了?你赶紧的,出事情了!」迪亚喊完之後又继续在外头嘀咕着,清冷的屋子瞬间多了gu人气。
然而,气氛并没有随之热络,反而徒生了一gu不好的预感。
特兰提亚故不上疼便跳下了床,没想到不看反倒还好,这方一低头,他却倏地瞥见本被棉被裹实的四肢上都是血,已经乾涸的深褐sew渍凝固在皮肤上,卡在了每一根指甲缝里,像是曾把整只手都浸染到血泊里过。
特兰提亚瞠大双目,反应过来後立刻搬出镜子立在墙面上,他发现身上不只有血,衣料和身t上还遍布着淤泥与撕扯的痕迹,除了脸以外几乎都是伤。
「迪亚,我昨天半夜在宰猪还顺手打理了一下後院,结果太累了就直接睡了,我现在要先洗个澡,你在客厅等我吧!」
「好嘞!不过你快一点啊!」
迪亚拖沓的步伐慢慢远去,虽然说是出了大事,但是他依旧显得漫不经心,彷佛置身事外。
特兰提亚再一次端详起了镜子里的自己。
是宰猪时受的伤吗?
上一回他也是在依尔处里猪只到一半时小睡後醒来的,所以满手的血,这回说不定也是?
往往都在这种时候醒来难道是在暗示或许离开这里的关键与缺失的那段时间有关?
迪亚还在外头等着,特兰提亚已经想好了说词,就说是昨天後院的动物突然暴动,所以受了点伤,至於那些最可怖的,位在背上的伤则是穿上衣服後就看不见,便也不用多作解释。
生活用水是依靠後院的一口井,庆幸的是角落有三大盆的水,应该才刚盛起不久,表面仅有几粒落灰。
要不是有那几盆水,特兰提亚都已经预想好要从窗户爬去後院了,毕竟他不可能以这副模样见迪亚。
乾涸的血迹很难清理,而外头的迪亚时不时弄出一些声响,显然已经无聊到在乱翻依尔的客厅。
特兰提亚清洗得很仔细,乃至每一根头发都细细捋开,毕竟身上的血迹太过可疑,任谁看了都难以接受……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当作是宰猪时弄上的,虽然不是全无道理,但特兰提亚心底是不踏实的,越是看着那些和水融为一t的铁锈se,他越是悚然。
终於清洗完的时候,起码也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我好了。」看见迪亚双眼直愣愣的凝视前方,瘫软进椅子里的时候,特兰提亚不知为何感到了一gu久违的放心。
就好像这只是与平常无意的一天,即使这并不是他的人生。
「你说出了大事?」他接着问。
「对啊,那啥,昨天啊……」迪亚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从窗外经过後才压低嗓音,「那个nv的本来待在牢房里好好的在等处刑,结果不知道怎麽了,送饭的人去了之後就没回来,其他人去看以後才发现她跑了!」
「跑了?」特兰提亚故作惊讶道,但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哪个nv的?
「对啊!你想想,之前不管怎麽被用刑b共都无动於衷的人在处刑前一晚居然跑了!而且妈妈和哥哥都没一起走!那nv的是自己一个人跑的!」迪亚一脸不敢置信。
听及至此,特兰提亚想起了那个洁白如玉的nv孩。
是她吗?
「送饭的人呢?」特兰提亚问道。
「si了!最离谱的就是这里,那个瘦得皮包骨的nv孩居然自己一个人用砖头把送饭的砸si了!」说到这里,迪亚搓了搓手臂。
「之後啊,官兵想说她可能是去找弟弟了所以连夜搜索贫民窟,结果弟弟是找到了,但是姐姐连根头发都没看见!」
「她没去找弟弟?」特兰提亚对於这样的结果感到有些意外。
他还记得当时人群里也在议论着关於被只身留下的弟弟,如果nv孩真的逃跑了,就他来看最大的可能也只能是去找弟弟,否则最让她痛恨的爸爸都已经si了她还能去哪?更何况她还留下了母亲与兄长。
「对啊!结果那些官兵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她呢!本来是打算趁着晚上赶快把这件事了结,但是贫民窟没找到人之後他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还不敢大声张扬!不然如果把所有城门封锁说不定还能找到。」迪亚鄙夷的撇了撇嘴。
「所以这件事官兵没有声张那你是怎麽知道的?」特兰提亚问道。
少nv的案件本来就存在很多争议,官衙这次的判决是悖着大部分人民的,所以如果她逃跑的事情在被知道,会衍伸出的事情难以预料,特兰提亚能理解官兵的做法,但是少nv到底在哪?眼下看来是无从得知了。
「我?我当然有我的小道消息啊,嘿嘿!」迪亚笑的j诈狡猾,可见卖酱菜的时候没少敲诈。
「不过啊,这件事有不是只有我知道,官兵的嘴都不严实,虽然没有咻的一下就传开,但是一传十再传百,估计一个月也得全城皆知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南门娶亲闹得更大还是少nv的事……欸欸欸!对啊!昨天是月初没有月亮!那nv的该不会早就预谋好就是要趁着什麽都看不清的时候落跑吧!」说着说着,迪亚激动的拍了桌子,彷佛侦破了什麽世纪大案件,抬头挺x貌似在等着褒奖。
不料,在场唯一能褒奖他的人根本没注意到他骄傲的小眼神。
「昨天月初?」特兰提亚只是错愕的看了外头一眼,然後失落的发现眼下已然是yanyan高照的白昼。
「对啊,所以说昨天真的很不平静!南门娶亲再加上少nv逃跑!」
「我说,现在这一会儿是因为少nv的事情还没传开,等之後就不知道是哪件事会闹更大了,那些卖报的又要抢头条了,赌对了肯定大卖!」迪亚说的兴致昂然,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卖酱菜的。
「南门老爷的事情不是已经一阵子了吗?」特兰提亚不确定南门开始娶亲的确切时间,「一阵子」这样的说词看上去最为保险。
「是啊!不过之前虽然新娘子也都没有露面但是大家都认为可能是甚麽名门望族的私生nv,所幸送去南门牵个缘,可是这都大半年过去了,哪来那麽多私生nv可以娶!现在有很多人在传说不定是从贫民窟买的新娘子!」
闻言,特兰提亚蹙起了眉。依照迪亚的说法和他自己的观察,南门是极其强大的家族,应该是没必要从贫民窟买nv子才对,这个猜测很大概率是错了。
南门一事频繁被提起,依尔的家里还有一幅与南门少爷笔下如出一辙的画,特兰提亚不相信这会是巧合,天底下哪来那麽多刚好?
如此一来,南门在这故事里扮演的角se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每个月初的娶亲看上去就只是名门望族闲来无事的恶劣嗜好,他看事於依尔的生活之外,却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出现,生y却不易察觉的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一笔。
本就存在的疑问还没解决,现下却有更多的问题冒了出来,特兰提亚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团打了结的毛线堆里头动弹不得。
依尔身上的血、少nv的失踪,以及南门娶亲……这三者到底存在着什麽样的关系?
「对了,依尔啊。」
闻声,特兰提亚转头,发现迪亚不知道什麽时候坐了起来,正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天真的笑意多了一丝他看不明的晦暗。
「怎麽了?迪亚?」特兰提亚下意识正se。
「其实啊……我也要有新娘子了,嘿嘿~」迪亚说道,语气轻快,眼里不知为何却依旧是沉潭的一汪,波澜黝黑。
「你要结婚了?」特兰提亚挑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是不是符合他应该要做出的。
「对啊,你不知道吧?是我偶然认识的孩子,一直没提过,不过你还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休奥拿起手帕,擦拭着那由他亲自雕刻的鸟站台。
他不养宠物,当然也没有任何的鸟禽会伫足在这林立大楼的其中一层,可是那鸟站台却是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麽。
记忆里,少年也总是这样,站在窗边,一边和那两只小东西说话,一边细心的替牠们打理起居环境。
每当他做着亚特曾经做过的事,就好像那人不曾离去过。
他回头望向了那与当年几乎无异的房内摆饰,似乎只要他一抬眸,就能望见趴在桌边与自己对弈的少年。
「亚特……」他轻轻唤着,一如他们初识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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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奥曾经惊奇过人类的发明,譬如他现在乘坐的飞机,然而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也是那享受繁荣盛世的其中一员了。
下了飞机後,他悄悄脱离了队伍,同行的人打电话过来,他只潦草回了封讯息便将手机关机。
接下来,是属於休奥.迈瓦l的旅行。
旅行目的是,寻找他一生的挚ai,而在这段旅途里,他并不想被打扰。
休奥租了一辆小船,他正在看着仪表板上静止不动的指针和数字。
「天气要变差了,不能出航。」
他抬眸,只见租借行的老板就站在船头,而他的妻子则是在和另一组的游客说明。